《短篇小说(第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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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五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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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抓码,又是二厨,又是收银,还要时时跑到前面去端盘子。拴柱每天晚上也来
帮忙。两人累得不亦乐乎,到年底一算,大概一年挣了二万美金不到。

    
    桂花是很满意了,村里的富户一年都挣不了一万人民币么。可是栓柱不知足,
他怎么也要要混个研究员,教授什么的。每天夜里他把桂花抱在怀里,都要说:
“老婆啊,等我毕业找到工作就好啦。”桂花就吃吃地笑着说,“老公啊,我觉得
我们现在就蛮好蛮好的了。”

    谁知到了栓柱毕业的时候,超导热一下子降下来了,材料的性能离工业要求差
得太远,似乎又走进了死胡同。美国的经济不景气,政府把超导超级粒子碰撞机的
项目砍掉了,一大批搞超导的人都失业了。

    八个月过去了,拴柱寄出了上千封求职信,却只有两家要他去面试,一个博士
后,一个技术推销员,最后还是那家也没要他。

    生活上倒也没有多大问题,反正老婆开餐馆也能养他。可是精神上的苦闷象一
把钝刀子,一道道地在他心上划来划去。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他已经不是那个憨厚的农村小子了,他有了一种强烈的出
人头地的欲望。他原来一直是信心十足。

    念大学,念研究生,自己的成绩都是拔尖的。桂花象崇拜上帝一样崇拜他。可
是现在,居然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下午三点,正是餐馆最轻闲的时候。拴柱坐在高脚凳上,点上一支烟,狠狠吸
了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去。淡蓝色的烟圈在空中勾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长
长叹了一口气,难道我真成了个没有用的人了么?

    桂花在一边择着雪豆,看着老公沮丧的样子。几个月的时间,他瘦了,人显得
老了很多。男人啊,从来不肯诉苦,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她一阵阵心痛。她打
开一瓶酷尔丝啤酒,递给栓柱:“老公,你在想什么呢?”

    “祈祷啊,”栓柱苦笑着说,“祈祷佛爷帮我找个好工作。”

    “我那天听了个祈祷的笑话,说给你听听,”桂花走到栓柱背后,轻轻地给他
揉着肩膀。“一对夫妻去拜佛。老公说,佛爷佛爷保佑我,来年粮食打得多又多。
老婆说:佛爷佛爷保佑我,来年粮食一斗不要少,一斗不要多。老公奇怪地问为什
么一斗不要多呢?老婆说:多了你就要娶小老婆。”

    栓柱听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多心的老婆,我可不是那样人啊。”

    桂花也笑了,“老公啊,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穷一点我更放心。”

    又是三个星期过去了。工作还是没有消息。栓柱站在窗前,天色阴沉沉的,乌
云低得好像就要落在大松树上。“大厦如倾要梁栋,万牛回首丘山重,不露文章世
已惊,未辞剪伐谁能送,”他喃喃念着杜甫的诗句,“志士仁人莫怨嗟,古来才大
难为用。”

    桂花刚从中国城办货回来,手里举着一张中文报纸,兴冲冲地叫着:“老公,
老公,快来看。”

    栓柱接过来一看,红笔圈着一个小小的中文广告:铸华研究和开发公司诚征物
理博士后一名,有超导及电子背景尤佳。

    有意者请寄简历到XXXXXX信箱。

    “也不是什么正经公司啊,老婆,”栓柱泛泛地说,“连地址都没有,光是个
信箱。”

    “你发个简历去试试啊,”桂花热情地说,“第一份工作不要太挑剔啦,怎么
也比你给咱家餐馆当小工强。”

    谁知道简历寄出去后,第三天就来电话请他去面试。面试是在个小旅馆,房间
里黑黑的。那招人的戴个牛仔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还戴了墨镜;黑红色的脸像是
上了油彩,手却又白又嫩;脸上留着八字胡,说起话来却象是捏着嗓子,女里女气
的。

    随便问了几句,那人当场就答应雇佣他。一年的合同,钱给的不多,才三万。
不过当博士后的,一般也就是这个价钱。只是工作性质很奇怪。

    “老婆啊,你说这家公司怪不怪,”栓柱满心欢喜地说,“拿了钱不用上班,
在家里干活。干的活呢,自己找课题。

    唯一的要求就是在这一年中,我发明的任何东西,归他们公司所有。“

    “人家这是给未来投资,肯定是看你人聪明,有创造力。八成是什么智力库什
么的。”桂花抱着栓柱的脖子嘻嘻地笑着,“不过,不会是有人在开你的玩笑吧?”

    “不会吧,谁能有这份闲心,”栓柱沉思着说。

    虽然拴柱嘴上装得信心十足,其实心里也在打鼓。真的会有人出钱让你在家里
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两个星期后,他收到了第一张工资支票。

    “老婆啊,”栓柱高高兴兴地把支票拿给桂花看,“这个是真的啦,我俩先出
去吃一顿法国馆子庆祝庆祝,士为知己者用,我得干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搞点研
究什么好呢?”

    “好啊,好啊,”桂花用鼻头在他的脸上蹭一下,“女为悦己者容,老公啊,
我今天漂亮不漂亮?”

    “哇,光彩照人啊!”栓柱用双手捂住脸,“晃的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按照约定,栓柱每月要寄给铸华公司一份研究报告。栓柱白天泡在图书馆,晚
上泡在网上,给自己找研究课题。超导是没有什么油水了,搞点别的应用研究最好,
还要能赚钱的,才不辜负人家公司对自己的信任。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五个月,栓柱还是没有想好研究课题,只好每月写
个科技动态报告。那家公司什么反应也没有,薪水到是按时寄来。栓柱觉得心里好
不安,白拿人家的钱,不出成果,象什么样子?他工作得更苦了,餐馆也几乎不去
了,只有桂花一人忙里忙外。桂花累瘦了,可是餐馆赚的钱倒少了,几乎入不敷出。
那天在餐馆打工的那个小姑娘悄悄告诉栓柱,餐馆的生意很好啊,怎么会赚不到钱
呢。又神秘兮兮地说,桂花好像有心事。可是栓柱一心都在他的研究上,根本没在
意那小丫头说得是什么。

    已经是夜里两点了。桂花在餐馆累了一天,早就睡了。栓柱却仍然坐在电脑前
发呆。要不搞点光电子器件的研究?自己对这方面也有兴趣,也一直在注意这个领
域的新技术。他从网上下载了一本书,自己的硬盘快满了,就把它考贝在光盘里。

    光盘一呀一呀地转着,拷贝的好慢。这原理栓柱也明白,是用激光在光盘上一
个点一个点“烧”出来的。激光束要把一个光盘上一个点的温度提高好几百度,所
以光盘不能转得太快,热效应么。要是用电效应就快多了。比如说,给每个点装上
一个光电开关

    栓柱心里一动,好像那里看过这种元件,叫什么光控可控硅。

    他颤抖地把自己的电子教科书翻开,可不是,那是一四层的P_N 结的结构,用
光触发,打开了就关不上,除非切断电源。

    如果有一个盘,上面全是一个个小小的光控可控硅和电阻的元素,上亿个,每
个对应与光盘上的一个点。把这个盘放在那可写光盘上,光束一过来,打开光触开
关,电流就给那个点加热,光束移走以后,电流还继续加热。这样,可以飞快地把
光盘写完,让一个个的小加热器把写的东西转到光盘上,速度岂不是能大大提高?

    对呀,就象用一个炉子烧100 壶水,要好半天。要是把100 个壶放在100 个炉
子上,用一根火柴挨个点火,那么就快多了,只是点100 个炉子的时间加上烧一壶
水的时间。

    栓柱赶忙把自己的想法写了出来。为了保护知识产权,他填写了一张“临时专
利申请表”,连同自己的想法和一张75美元的支票,给美国国家专利局寄去。这样,
专利局就会把他的资料备案,只要一年内把正式专利申请交上去就行了。之后,又
把资料打印了一份寄给了铸华公司。

    接到专利局的收据之后,栓柱就开始和几家作光盘研究的公司联系。有一家大
公司请他去作了个讲座,然后就想要雇佣他来作这方面的研究,而且希望他把专利
权转让给他们公司,有了利润他可以有25% 的提成。

    “老婆啊,我该怎么办呢?”栓柱皱着眉头说。

    “怎么办?当然去那个公司啦。”桂花爽快地说。

    “那怎么行?专利是属于铸华的。再说了,人家在最困难的时侯帮了我,怎么
能合同才过了六个月就说不干了呢。”

    “呵呵,老公,你还蛮讲义气的。”

    “那当然,滴水之恩,报之涌泉。这个公司不去算了。”

    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好久。

    桂花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老公,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栓柱的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他想起那小姑娘说的“桂花有心事”。心
里又是恼怒,又是自疚,自己这半年来对桂花太冷漠了,尽顾了那个研究。他拉起
桂花的一只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你要什么我
都答应,只要你不离开我”

    “离开你?”桂花满脸通红,“该死的,你想到那里去了!”

    她弯下腰,从床下拉出一个纸盒子:“你看看这个。”

    栓柱打开盒子,最上面的是他寄给铸华公司的专利资料。他奇怪地看看桂花,
“怎么会到你这里了?”

    桂花一笑,“你再往下看。”

    下面是一叠报告,都是他寄给铸华公司的。再下面是他和铸华公司签的合同,
公司寄给他的支票。还有一顶牛仔帽,一撇假胡子。最下面是一张公司注册纸,上
面赫然写着:“公司名称:铸华。注册人:李桂花。”


            乱哄哄的世界你还能爱谁

                                厦利安

    好的男人看不上你,不好的男人你又看不上。如今这世道你还能爱谁?

    一

    星期三(2000 11 15多云)

    计划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的,现在看来有点不大可能了。我的要求其实不
高,比方说,在某个场合,我一眼望去,某个异性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遇,彼此能
擦出一点点火花,这戏我就愿意唱下去。但人家都不太主动。我长得又不是不好看,
笑得也还迷人,多少又还有点学问,就是没人主动来投奔我,真是见了鬼。这令我
越来越伤心。

    我跟同事周静说:“你给我找个男人吧!哪怕找个离过婚的。还这么拖下去,
我自己不急,我妈会急死。我有个读哈佛的同学也是,她的终身大事硬生生被周围
的人念叨成了她的心病。大家都很热心,就是不见义勇为,那管什么用啊?”

    周静就说她有个表弟刚离婚,现在南海。“请一个月假,加上寒假,近两个月,
别人不投奔你,你试试去投奔他吧!”她说。

    “我是不是想男人想发疯了?我不可能这样贱卖自己。”

    周静说她表弟一表人才,又善良聪明。“不信给照片你看。”

    看照片,这男人还是有几分魅力的,自然卷曲的长发,明亮深邃的眼睛,高高
的鹰钩鼻,有点像混血儿。还有点书卷气。缺点是太瘦。周静说他有一米八,这么
瘦,有没有病?

    “给个地址和电话你,好就好,不好拉倒。他总要招待你几天。你不会赔本。”
周静找了一本地图册出来,边查地图边说,“南海黄歧就在珠江大桥旁边,你自己
看吧。”

    “现在不打电话给他,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我必须处处占主动,我站在明处,
把他蒙在鼓里,只能让我打他。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尴尬局面,你说呢?周静。”我
边看地图边说。

    周静说:“这不行,你占尽了便宜,我不能眼睁睁看我表弟受难。人家刚刚挣
脱枷锁,我又把你派去虐待他,我的心也是肉做的。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去。”

    “我看还是这样吧,我装成落难的保姆去找他,说你是我姑妈的同事,临出门
前,你有交代,实在走投无路了,就来找他。这样还可以检验他是不是真的善良。”

    “他若收留你,你就和他圆房;不收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

    “只要他收留我,圆房的事好说。”

    二

    
    星期日(2000 11 19阴)

    我真请了一个月假,散散心也好。

    周静叫我坐长途卧铺汽车,直接到广州。

    和我同铺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我们睡一头,同盖一床被子。这是没有办
法的事,车上都这样。这人看上去比较干净,样子还算英俊。他朝我笑笑。

    路上很冷,被子又薄,我们的脚紧挨在一起。

    他问我去广州干什么,我说:“我在广州交了一个老板,四十岁,他跟我在南
海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酒店,我这次回去是想招几个小姐。但看得上眼的又不愿在
酒店干,愿在酒店干的我又看不上眼。所以白跑了一趟。”我跟他胡说,把自己尽
可能说坏一点,和陌生男人说话不能太客气。我现在不是教师了,是个去找男人的
贱女人。“你去广州干什么?”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来,说:“我去惠州有点事。咱们聊聊?”

    我望了他一会儿,不懂他一下子怎么这么来劲了。我点头。

    他问:“你家里的男人怎么看待你在外边有情人?”

    “这都什么世道了?你还问这种问题。有钱给他,以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是两只眼全闭上了。就这么简单,你不懂?”

    “那个老板怎么看待你家里的男人?”

    “他们是好朋友。去年腊月二十四,那黄老板打了一套红木家具,千里迢迢从
广州派车亲自送到湖南常德我家里。路上堵车,寒冬腊月下大雪,他在车里冻了半
夜。黄老板最后说这家具不是送给我的,是送我老公的。”

    “肯定有很多老乡去投奔你,哪天我在那边讨不到饭了,到了你门口,你别放
狗出来啊!”

    我没答话,在想下边的话怎么编。他用脚趾头在我脚板心里挠了一下。

    “啊?你别怕,我那狗不咬人。”我笑笑。“那男人问我开不开工厂,开就给
你买一个厂试试。我还没想好,一星期后他就把一个有五百人的塑料厂写到了我的
名下。我问他这得多少钱。他说不到二十万块。我当时就在心里骂:”你他妈妈的,
这二十万你给到我手里不舒服些吗?这破厂子也能赚钱?‘没一年工夫,那厂里的
机器全被我捣毁了,他说我不是开工厂的料,又让我开酒店试试。你有没有路子?
那厂房你帮我卖出去,三七分成。“

    “我可以跟你去管理。那些机器不能修复了?”

    “全毁了,不能修复了。那里如今成了老乡大本营,湖南湖北江苏江西,不管
哪来的,都是老乡,都在那儿安营扎寨。为此,我和黄老板吵架。他要赶他们走,
我不让。前几天,就在我回去之前,还和他吵了一架。我说赶不得就赶不得,我回
来,他们若走了,我和你没完。我现在不想和黄老板结孽了,你有路子就帮我卖出
去,我跟他三年了,手里现金还不到十万,可我的青春是无价的。”

    他问我名字和电话号码。我把手机号给了他,我要他叫我珍姐,说我那“大本
营”里,男女老少见了我都是珍姐珍姐的。

    我问他:“你到底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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