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警笛声传来这段时间,令人感到无比的漫长。
第十章 医院相会
“这是怎么回事?”
一种气势汹汹的口吻。这个女人冷不防地说了这么一句,珠美一时无言以对。可是,珠美很快就明白了。她责备的不是自己,而是并排坐在长椅子上的西崎敦夫。
“喂,你不要大叫!这儿是医院。”西崎站了起来,“修一不要紧。治疗及时。出血也不太严重,可以脱险。”
“能脱险?能脱险吗?”
“能。”
“是……”小野田绢子稍松了一口气,又变成一副冷峻的表情,“那也得说清是怎么回事!是在你的公司里被刺的嘛。”
“绢子!你镇静点,我求你了!”西崎规劝着,“我也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我要知道现在就不用在医院了。”
“对。只要弄清情况就好了。”珠美感到此处很难容身,便站起来说:“我去打一个电话。恐怕两个姐姐正挂念我呢。”
“嗯。明白。”西崎朝珠美点头示意。
珠美刚要走,有人喊了一声“慢着”,她又回过头来。
“喂,绢子——”
“你相亲的就是这个孩子啊?”
“啊。是佐佐本珠美小姐。”西崎以不太乐意的神态介绍道,“珠美小姐,这是修一的母亲。”
“小野田绢子。”她自己介绍着,然后盯着珠美问道:“听说是十五岁。”
“是。”
“听说。前几天你把守田茜小姐从险境中救了出来。作为电视圈的人我致谢了。”
绢子的话语中没有特别敌视珠美的意思。
“哪里?”珠美说了这么一句,又补充说:“我常看电视。”
“谢谢!”绢子在跟珠美的谈话中似乎恢复了自我。
“那我去……”珠美说着就去打电话。
西崎往长椅子方向招手说:“守田茜也一直在一起,刚走一会儿。万一这个事件闹成丑闻,她就太可怜了,所以把她打发回去了。”
绢子坐在长椅子上,把眼睛低下去一小会儿,然后安详地说道:“请原谅。朝你大发雷霆也是枉然。”
“修一是怎么被刺中的?我也不知个中缘故。”
“你说,他怎么样了?”绢子问道。
西崎从国友刑警跟珠美一起赶来讲起,一直讲到国友发现修一被刺,自己被叫到大厅来为止。
“你不要以为我不挂念他,”西崎说道,“虽然没能抚育他成长,但他总是我的儿子。我担心得坐立不安。”
“我知道,”绢子微笑着,“刚才,把你给吓着了。请原谅。”绢子的手很自然地放到西崎手上。
“总之。这是一起伤害事件。会有很多麻烦。”西崎叹了一口气。
“不过。警察方面会防备的。”绢子说了这么一句,又补充道,“不过,照你刚才所说,珠美那个女孩不也危险吗?让她一个人行动不要紧吗?”
西崎一时若有所失,然后说道:“是啊。不行。为修一的事脑子发胀了。我去看看。”
他慌忙站了起来。“你能呆在这里吗?”
“当然能了。这种地方是不会出问题的,可还是小心为上。”
“嗯,对!”西崎紧跟珠美之后疾步走了出去。
“是那样啊。被刺的人好像不要紧。”
珠美在医院一楼那间白天挤满了患者的接待室一角挂着电话。
“怎么样?你马上回来吧!”夕里子以母亲的口吻说。
“不过,你跟我说过的,不要一个人走动!”珠美回敬了一句。
“简直是……西崎先生跟你在一起吗?”
“喂。他从前的恋人来了。”
“过去的恋人?”
“修一的母亲,剧作家。”
“啊。别跟我瞎起哄,给我回来!反正西崎先生也顾不上跟你约会。”
“那么我在这儿再呆一会儿,就让他送我回去。”
“知道了。注意些!国友呢?”
“留在现场了。没办法,人被刺伤了嘛。”
“我打个电话看。那么,你当心喽。”
夕里子反复叮嘱。
“嗯。这个……”
“咦?怎么了?”
“没有什么。那就回头见。”
珠美放下电话。取出从电话机里退回的磁卡,从衣兜里取出那只耳环说道:
“忘记了!”
是在她打电话时耳环碰到手的。她本想拿这个东西问问西崎先生,可是这种时候又不合适。
电话机周围非常明亮,然而现在这个时间患者接待室却全熄了灯,一片幽暗。
珠美想朝自己刚才下来的楼梯那个方向走回,可是却好像突然听到了什么声响,便回过头去。却不见一个人影。
不过,珠美虽然并不认为自己具有特异功能,但她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
“有人吗?是谁?”她呼喊了一声。
她这样喊一下,也含有告诉对方我发觉了你这一层意思。没有回答,不见人影,但确实有人在她旁边。而且,珠美不由得感到那个“人”对自己不怀好意。
“喂!”
有人叫她,她大吃一惊。“啊,吓了我一跳。”
她把手贴到胸口上。“本来就像有个人……”
“有人?在哪儿?”西崎朝接待室瞥了一眼。
“我不知道,但觉得有人。”
“她们说绝对不可让你一个人呆着,我却忽略了。对不起。”
“没有事。”珠美一边跟西崎一起上楼一边说,“你跟那个人谈完了吗?”
西崎看了珠美一眼说:“早已经结束了。你相信吗?”
“嗯。”珠美挽住了西崎的胳膊。
珠美心想,那只耳环等下次再问吧。
“净让人家挂念……”夕里子等珠美把电话撂下之后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吗?”绫子一副刚洗完澡的打扮,在用浴巾擦头发。
“是珠美呗。不知为什么总出麻烦事。”
“别那么皱着眉!总唉声叹气的,人会变丑的呀。”绫子很大度地说。
“本来就是这副脸孔。难道就不能说别人的事吗?我这个人也够不讲理的吧。”
夕里子这样回敬了两句。
“这就是你的毛病。”
“什么?”夕里子大感意外。
“马上反省。人,有时非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可,马上反省就会累的。”
绫子一开口说话,明明是说教听起来也不像说教。像绫子这样总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人生也许会非常轻松。但是,有人能做到,有人却做不到。
“感谢你的忠告。那么,我洗个澡,舒服一下啦。”夕里子如此说道。
“我还在放水。”
夕里子眨着眼睛说:“可是,姐姐,你不是洗完了吗?热水,你都放掉了吧?”
“不对!我忘记了淋浴水龙头往哪边拧,把龙头扭开了,结果成了落汤鸡。”
“会感冒的。快换衣服!”
夕里子说着就把绫子拉到卧室去了。
好容易让绫子进去洗澡,夕里子又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叹起了气。尽管人家劝她不要叹气,她却又不能不叹气。不论怎么说这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事件。
当然,作为夕里子来说既不必要,也不喜欢过问搜捕罪犯的事(珠美周围的人会有异议),但是,一旦危险逼近她的姐妹,作为“看守门户”的负责人,她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这个事件的怪异之处在于被当做攻击目标的人们没有共同点。被害的神谷纪子是女职员,守田茜是当红明星,年龄也截然不同。珠美之所以受到威胁,是因为她曾把守田茜救出险境,这可以另当别论。这次是小野田修一被刺伤。为什么?
夕里子歪着头思索。因为修一是守田茜的恋人所以被刺伤——这种看法也并非不能成立,但修一既不是明星也不是名人。知道修一在跟阿茜交往的人也没有几个。
如此看来,罪犯该是守田茜身边的人。最大的谜仍然是神谷纪子与守田茜之间有什么连接点。
况且,罪犯还使用“神的制裁”啦,“给以惩罚”啦这类词。神谷纪子、守田茜犯下了什么“罪行”呢?
犯罪分子是神经异常吗?这样设想恐怕最为妥当,但神经异常者也该有神经异常者相通的逻辑。她们两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要不然,就是犯罪分子执意使用“神的制裁”这一字眼儿,把自己装扮成神经异常者。企图掩饰真正的动机。
“可是——”
夕里子突然想:如果打来电话的人是罪犯,那么他怎么能知道佐佐本家的电话号码呢?常常是三个姑娘在家,所以这儿的电话号码没有载入电活簿。可是——
正沉思默想时电话铃响了,夕里子惊诧得几乎跳了起来。该不是那个男人打来的吧。她十分警觉地拿起电话,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喂,您是佐佐本小姐?”
夕里子放下心来说:“是。您是山形小姐呀!”
“你是妹妹吧。如果是绫子,她光凭声音是听不出我来的。”山形笑着说。
“姐姐正在洗澡。从这边打过去吧。”
“对。行啊,又不急啊!再打吧!”山形幸子说。
“知道了。我告诉她,就说你来过电话。”
“拜托。不过,你很能干呀!多大年纪了?”
“啊?十七……”
“我明白了,绫子小姐为什么总像个小孩似的。因为她有个精明强干的妹妹呀。”
“哪里呀?”
“好,等一会儿我再打过去。”
夕里子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然后板着面孔说:“不要开玩笑!”
说完,她把电话听筒使劲放了下来。
第十一章 独家新闻
“径直回去吗?”
同班同学大原敦子疾步追上来,跟夕里子并肩往前走。
“嗯。父亲出差了。家里发生了好多事。”夕里子一边走一边说,“不过,如果吃甜食,我可以奉陪呀。”
“难得!不会错过让夕里子发胖的机会的。”
敦子笑着说。大原敦子从大一起就是夕里子的朋友,是个身材高大、做事从容的女孩。夕里子是个高中生,既要应付考试又要做作业,还有朋友之间的交往。
“是不是又卷进什么危险的事情里去了?”两个人进到店里之后,大原敦子一边吃一边说。
“你听我说啊。”夕里子吃着冰淇淋,“这次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妹妹跟一个中年男子交朋友,让罪犯给盯上了。”
敦子霎时间目瞪口呆。“你撒谎吧?是真的?”
“嗯。被杀害的是姐姐的朋友,大学里的高年级学生。”
“可怕!”敦子叹口气,“如果拥有那种人生,是不会腻烦的。”
“我对凶杀,早就腻烦透了。”
夕里子说出这样的话让人听了都会大惊失色的。接下来她又说:
“我们三姐妹全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结婚成家,也许是奇迹。”
“嗯。”敦子一会儿就吃完了,“那么,请夕里子吃甜食也不是浪费喽。”
“什么意思?”
“甜食就是热能。跟罪犯搏斗时有用。”
“谢谢!我的青春哪儿去了?”夕里子苦笑着说。
“这也算青春吧。比如,坐在那个角落的男子正在瞄你。”
“角落的男子?”
“对。刚才一直在看这边。显然不是看我,是看夕里子嘛。”
夕里子也不是那种听她这么一说就马上回过头去的外行。她眼睛慢慢转悠。一直看到玻璃隔扇,最后盯住映在玻璃上的“角落的男人”。
“是暗中爱慕夕里子的家伙?”
“没有见过。”夕里子小声说,摇了摇头。
然而,那个男人好像确实在看夕里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也许是那身粗呢上衣、休闲服使他显得年轻些。
“他带了什么东西?藏在怀里!手枪?”敦子这样说道。
“我倒没有这种感觉。”夕里子说着把冰淇淋吃完了,“不过,他确实带着什么东西。”
夕里子发觉男人的上衣显得有些鼓胀。
——是谁呢?也许是无所谓的事,但还是当心为好。
“夕里子!走?”
“嗯。敦子,你先走!出什么事就危险了。”
“你不要紧吧?我去叫警察?”
“那倒不必。不过,也不能有万一。”
“嗯。有什么遗言吗?”敦子一副蛮认真的面孔。
敦子先站起来,朝收款台走去。当夕里子观察动静时,那个男人曾一度抬起屁股,在看到夕里子仍在坐着以后,重又坐了下去。看上去,他还在盯着夕里子。
夕里子故意慢悠悠地喝水,拿起书包站了起来。她双手紧抱书包。然后,夕里子不直接去收款台,而故意兜个圈子从那个男子所在的桌子旁边走过。
人一紧张,从他的后背也能看出一种氛围。夕里子看到那个男子把一只脚稍向外侧伸出,在等候自己。夕里子以原来的脚步从男子的桌子旁边通过。男子猛然动了起来,一支黑色枪口捅在夕里子眼前。
“呀!”
夕里子狠狠地拿书包打那男子。她早已摆好了架势,连皮包带夕里子的身体同时撞击在他身上,打了个正着。
男子“哇”地叫了一声,倒在桌子上,连人带桌子翻倒在地板上。玻璃杯、烟灰缸破碎的声音响彻茶店。
手枪从男子上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滑了出去。
手枪?不——
“夕里子!”敦子喊着,从地上捡起了它,“这是麦克风呀!”
“S电视台……节目制作主任。”夕里子念着名片,“是牧野先生?”
“我是牧野始。你不认识我?”那个男人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说道。
“素不相识。”
“你没有看过S电视台的《午后系列节目》吗?”
“一般学生平时午间都在学校。”夕里子回复他说。
夕里子几乎不看这类节目。
“我看过。”敦子说。
“对吧?”
牧野始这个人说话有些装腔作势。但他刚才跟桌子一起翻倒了下去,上衣也被水弄湿了。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与“明星派头”太不相称了。
“我记得你。”敦子点着头,“在《NG特训节目》里,你在奈良东大寺做现场报道,让鹿咬了屁股,痛得跳了起来。”
“你听我说……现场报道真是要命的活儿。”牧野显出一副颇受伤害的样子。不过。他好像也觉得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那么。你这位搞现场报道的。为什么要把麦克风伸到我面前。我又不是什么明星?”夕里子问道。
“那是为了搞独家新闻呀。”牧野说道。
“独家新闻?”
三个人坐在这家茶店靠里边的桌子边上。总不能把店家的桌子撞翻之后就逃之夭夭呀。
“你呀,也不要装糊涂。你知道的吗。”牧野放低些声音说道。
“什么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