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怎么会烧的,一开口,喉咙又在痛了。
小赵忙主动说明白:“你昨天洗澡好像摔倒了。结果在卫生间里躺了一晚上。我一大早过来接你,才现。”
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也只是我以为睁大了眼睛,但实际上病得不轻,眼睛根本就睁不开。
这么说我不是光溜溜的……算了算了,都是男的,被好兄弟看到也没什么。
小赵:“把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你终于真地撞到头了!”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终于真地撞到头了。
小赵完全不理会我内心快要崩溃了,继续絮絮叨叨地往下说:“我赶紧把你送到医院,还好,你只是凉受重了。医院床位比较紧张,这点儿小毛小病也不至于非要住院,就又把你拖回来了。”
低头一看时间:“正好,喝点儿水,也该吃药了。”
便来扶着我坐起来,就着白开水,把两颗退烧药给吃了。 小赵又问我:“饿不饿?”
废话,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小赵便笑了笑:“你别瞪我啊。你想,你连醒都没醒,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现在好了,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儿粥吃。皮蛋瘦肉粥行不行?”
我嗯了一声。
小宾馆附近就有一家养生粥馆。小赵不光买了皮蛋瘦肉粥,配了一些甜嫩薑片儿,还有一大杯的黑糖薑茶。
我全部吃干抹净,又昏头黑脑地睡一觉,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醒来。我隐隐约约记得出了一身的汗,但醒来居然轻松多了,身上的衣服别说湿了,一点汗味儿都没有。
低头一看,穿的是一件新睡衣。
“你给我换的?”我问小赵。
小赵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放心,我先给你擦过了,然后再换的睡衣。”
被光溜溜看到昏在卫生间里就够丢人的了。
现在还要被擦了一遍……
我真有点儿挂不住老脸了。
关键是……我老婆还没看过呢……
小赵这个二货依然没看出我的别扭来。可能因为我烧还没退干净,脸上本来就有点儿红吧。
小赵:“今天就不要想办事了,”想想,干脆道,“这几天都别想了,好好歇着吧。”
说实在的,我现在也不着急了。
反正我已经解救了许小花了。
所以小赵让我接着睡,我就真两眼一闭,接着睡了。
这一天,我就是睡了吃,吃了睡。多亏了小赵照顾我,吃饭喝水、上厕所……都是他全包。
小赵也没回去,就在我旁边又拖一条被子睡了一夜。
这一夜过去,我的烧终于都退了。小赵跟我一起吃完早饭,便先去所里上班了。连着两天请假,要是再请第三天,张所就该给脸色看了。
我一个人回到房间里,躺到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下好了,也该是检验一下我的记忆生了哪些变化的时候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去回忆初二那年……就从那天春游,我成功救下许小花开始回忆。
许小花很拘束地和我们一起吃东西、玩耍,但我看得出来,她还是很高兴的。
然后春游结束,我们要回城了,我再三的嘱咐她以后不管生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小伙伴们对她也很和善。
许小花不会说,但一定听进去了。
在大巴上,我睡着了。
曹俊就像他说的,到学校后就叫醒了我。
第二天,文丽真地把她妈妈的旧饭盒带给了许小花。
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很安宁。除了我和小伙伴们互动多了一些,还是和原来一样上学、放学……
又过了一段时间,究竟是多久呢?记不清了。
许小花来找我了。
第一四九章 这个祸害!()
许小花来找我了。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这么快又被姚广强等人欺负了。但是她跟我说没有,星期天回家的时候,从家里带了几个鸡蛋。说完就把一只小包袱交给了我。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这次带得少了,下回再多带一些,还要给文丽他们。
我笑了笑,把小包袱又还给她,你还是自己吃吧,食堂能有什么好吃的。
我问她还没有没别的事,许小花说没有了。我便跟她分开了。
再往后,依然是每天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又过去了有一个多星期。刚好是谭老师的英语上完,我和曹俊在走廊上玩,忽然听到其他班上有学生很激动地冲上来大喊。
不得了了,死人了!死人了!
大家本来都在玩得热闹。听到这骇人的喊声,顿时一静。但没过几秒,便又突然炸开了锅。很多人又惊又怕,还混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纷纷地问那个男学生,谁死了?
我和曹俊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那边张望着。
那个男学生很快就被围在中心,但还是能听到他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然后他那公鸭一样的嗓子走调地大喊出来。
是许小花,那个许小花!
我登时像有一个霹雳炸在头顶上,天灵盖都在震颤。
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脑子里那个乱,那个疼。眼前有数不清的画面在凌乱地涌现。这种记忆刹那间涌现、更新的感觉真不好受,就像被数不清的马蹄践踏一样。
什么叫脑仁疼,我现在就是真的脑仁疼。
我双手捧着头,疼得呼吸都摒住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倒回床上。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像又有点儿头疼脑热,浑身直虚了。
我躺在床上,双手还捧头,一边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把刚刚过快回笼的记忆,再慢慢地拾回来、捋清楚。
那时,我一听那个男学生喊出了许小花的名字,就惊得呆住了。曹俊也吃惊得不行。
我们连忙跑过去,挤开围着他的其他学生,大声地问怎么回事!
男学生就像一个惊吓过度的猴子,惨白着脸,激动得手舞足蹈地道,是被一个叫项全的打死了。
项全!
这个名字一跳出来,无论是初中的那个我,还是现在的我,脑子里又是一阵刺痛。
这个锅害!
这些人,真是搞定了一个又一个。
男学生又喊,人还在楼下呢,老师都吓死了!
大家都亢奋得不行,叽叽喳喳地喊成一片。
我哪还听得下去,调头就往楼下许小花班上跑过去。曹俊也连忙紧紧跟上我。
楼下走道里堵得死死的,我们才下楼梯就动不了脚了。学生们都吵闹得不行,还有女学生在尖声地哭。几个老师好像在竭力的维持秩序,还让学生们回教室,但根本没人理他们。也怪他们自己没说服力,吓得声音直抖。
我和曹俊试图挤过去。但是不行。走廊本来就狭窄,现在被几个班的学生堵得严严实实的,大家都在挤来挤去,没有一点儿余地留给我们了。
看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只得和曹俊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情况。
我更希望许小花没有死,可能只是昏过去了,只不过那个男学生太紧张,反应过度。
但是情况却一直在向着我所不希望的方向演变。
文丽和董晓霞不知什么时候也赶来,和我们站在一起。她们问我们怎么回事,可是我们又有知道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几个老师一起冲了上来,里面也有谭老师。领头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我一看他,就知道是陈校长,因为他和成年后的陈学文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不过略微苍老一些。
陈校长指挥老师先把学生都疏散。
被困在里面的老师看到有人来帮忙了,也定下心神。老师们两相呼应,大声喝斥着学生,疏散变得有力起来。学生们也过了事一开始最震惊的那一段,对老师们的畏惧渐渐复苏,只得如同溃败的蚂蚁一般,纷纷地退回到各自的教室。
谭老师马上看到我们,很严肃地冷着一张脸叫我们也赶紧回去。
我们都不想走。
谭老师很严厉地又喝一声,还不走。
吓了我们一跳。曹俊他们看看我,我一转头,他们都跟着我转头了。
回到楼上,大家也不可能就真地收住心。
我们跟很多人一样,都聚在走廊里,扒在水泥护栏上往下望。但是这也没能看多久。各个班的班主任马上赶过来了,把我们也都撵回教室了。
老师们当然也不可能再继续上课。
我不知道别的老师怎么样,但谭老师的脸色非常难看。他让我们自习。
他自己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走到教室门口,向外张望。
十几分钟后,窗外传来尖锐的救护车笛声。再过了一会儿,又响起警笛声……
曹俊老是很紧张地看我,后来连文丽和董晓霞也转过头来。可我真是没比他们好多少。
但只要教室里一响起些许的风吹草动,谭老师就会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马上转过头来,精准地对上出响动的地方。闹了个两三次,大家都不敢动了,全都静静地等着。
后来救护车和警车又一起开走了。
那一天,整个初中部提前放学。
这就是我对那天的全部回忆。再后来,我听说项全那些人,只除了已经跟他们划清界线的徐金龙,全部被学校开除了,项全还进了少年劳改所,但具体几年不知道。看来,原来失足落水只能算个意外,但现在明明白白是动手打死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连只是拍手叫好的田敏,也被开除了。这大概算是唯一的慰藉。
但是关于许小花的死,没有任何一个老师对任何一个学生有交待。
再后来,又过了几年,好像是我上高三的时候,又听说了一个消息。许小花家从项全家得到了一些赔偿。虽然项全家家境也不富裕,赔偿的数额并不多,但是许小花家也不富裕,两相计算,对许小花家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数字了。许小花的亲爸用那笔钱盖了新房,还和她的后妈生了一个男孩。
那以后,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关于许小花的消息了。
全部回忆完,我躺在床上还是半天不能动。
然后,我现自己哭了。
虽然对现在的我来说,许小花依然是一个早已逝去的死人,可我却真实地感觉到了难过。
她不再是原来那个我连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于原来的我,许小花仅仅是三个字而已。
可对现在的我来说,她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
我请她吃过红烧肉,她也曾经给我带过几只鸡蛋……
她是我的同学……
是我的朋友!
我很难过。
初中生的我没有能力去追查真相,但是现在的我有这个能力。我本来就是警察。
我暗暗地咬紧牙关:我一定要查清楚,为什么我已经把许小花从天龙湖边拉了回来,可她还是会死。
我决定马上去见项全。按照原来的计划,下一个也应该轮到项全家。只不过情况有了一些改变,我没有知会小赵,只有自己一个人去。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一直把我送到项全家的楼下。
我原以为应该会看到一个和姚广强家差不多的老楼房,甚至于我还有点儿阴暗地想,项全家应该还不如姚广强家。他家不是还给许小花家赔钱了吗?赔死他。
最好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住窝棚里才好。
但是眼前的这幢楼竟然算得上漂亮。
当然不是说,像我家的小区那么漂亮,但是也是重新规划过的,挺整齐的。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是不是这几年就该拆迁了。
对了,顺便补一句,关于昨天我和小赵去徐金龙、姚广强家的记忆也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就是询问他们关于春游的那一段没有了。我和小赵只跟徐金龙问了其他几个人的信息。而姚广强,则是重点问了许小花被打死那天生了什么事。姚广强依然是那副全世界欠了他的狗屁逻辑,死活咬定他那天也没看到经过,他只是运气不好,许小花倒下的时候正好也在旁边,让我们有什么事直接问项全。
除此以外,其它情况都没变。
我心里不是滋味,坐在车里瞪着那幢楼看了好半天。我几乎可以肯定项家人并没有因为儿子打死了许小花而走上下坡路,倒好像是有点儿上升了。
还是出租师傅问我下不下车,才惊醒过来,忙给了钱。这地方不好找出租车,我请师傅等我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说好回头就给一张**。
和去找姚广强一样,我先在楼下转了转,找几个邻居了解一点儿情况。
而且,上一次从徐金龙、姚广强那里得知,项全也出门打工了,但是现在可不一定。
第一五零章 项家()
因为过去已经被我第二次改变了。
想起这一点,又让我重新生出一股力量。
我能第二次改变,就能第三次改变。我就不信我救不了许小花。
楼下某家车库门前正摆着一张小桌子,几个半拉子老头老太太在打麻将,还有几个人正站在周围看着,不时地指点两下。
我一看,这不是正好方便我打听项全吗?
结果我一说出项全,大家都睁大眼睛看向了我。连那四个正在打麻将的老头儿老太太也停下了手里的牌。
“项全可是大好佬!”有一个老头子要说点儿什么,马上被另外一个老太太扯住了。
看样子是老两口。
老太太的三角眼里闪动着精明的点点光芒:“你找项全干什么?你是他什么人?”
大妈的警惕性就是比大爷高。
我忙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我是派出所的。”拿出证件给老头子老太太们看了一下。
倒是有人挺眼尖的:“不是管我们这里的派出所啊?”
我笑笑:“是啊。但是项全是因为在我们辖区里打死人,才进少年劳教所的。”这话我没有撒谎,天龙市一中还真在我们辖区,“对他们这些有前科的人员,我们照例是要及时回访,摸清他们情况的。”
几个人都哦起来。
大妈半信半疑道:“还有这回事啊!”
另一个大妈说:“这办法好啊,警察这么负责,大家都放心了!”
大妈一想也是。最重要的是,我的证件可是真的。
这下大家都非常配合了,纷纷表示我可以随便问。
我看项全的名气真的挺大,几乎没人对他曾经进过少年劳教所的事表示惊讶,肯定早就传开了。所以,我也没有迂回,单刀直入地问:“项全现在在家吗?他从劳教所出来后,表现怎么样?”
大爷大妈们马上打开了话匣子,那个热闹,也不比幼儿园的孩子逊色。
大家都想说,就谁也说不成。
我连忙让他们镇定点儿,一个一个地说。
就让那个最先说项全是大好佬的大爷先说。
“项全家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少年劳教所了,”大爷从头开始说,“好几年没看见他,只有他父母带着一个奶奶住在这里。他们家也很少跟我们街坊邻居有接触,所以我们一直不知道他家还有个儿子。”
“还是后来……”大爷抬着老花眼镜,想了一想,“总有四五年吧?”说着,就习惯性地去看老婆一眼。
大妈记得倒很清楚,一口报出来:“是四年。”
大爷便一口气接回来:“对对,是四年。也不知道哪一天,他就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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