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再使用过神玉吗?
因为我发现,每当我使用一次神玉,就会梦到一次那些根须。我使用神玉完成的愿望越大,梦里的那些根须就会越活跃。
直到我下定决心,不再使用神玉,那古怪的梦便也跟着停止了。
我不知道原来这些年,孟珏一直会做这个梦,而且一直还在进展中。
什么原因呢?
是因为她的演艺事业就是建立在神玉的效力之上吗?当她的演艺事业越红火,也意味着她使用神玉的效力也越大,也越容易让那些根须找到她?这就好比跟踪一样,目标的信号越是持续,越是强烈,就越容易暴露自己。
那么,我是不是还能置身事外?
呵……
我捧着自己的头,怎么可能?孟珏不过是神玉的受益者,我才是真正的使用者。如果孟珏被找到,那么找到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苦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咕嘟咕嘟地喝完。我捏扁空掉的易拉罐,狠狠地扔进垃圾筒。
早就应该知道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第二天,我和孟珏在酒店大厅碰头了。孟珏的脸色很不好,很明显,昨晚她一定整夜没睡着。她用布满血丝的眼睛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如果不是大厅里人太多,她一定会马上跑到我面前质问我。质问我昨天为什么不理她。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谁让我们在别人眼中,是第一次合作的陌生人。如果我这个时候,突然表现得跟她很亲密,不是很惹人注目吗?
这个道理,孟珏也懂。因为她默默地看了我那一眼后,也极力装作很平淡的模样。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她索性戴上眼罩,假装补眠。我呢,也戴上耳机,其实什么都没听。
我们的目的地是途经银江市的一个影视基地。谁知道刚进入银江市的地段,忽然下起大雨来。雨哗啦哗啦地下得又急又猛,砸的车窗都在乒乓作响,好像能砸出裂缝来。
不一会儿,司机就说车子没法儿开了,根本没办法看清楚前面的路。不得已,我们只有从高速路上下到服务区。
这雨来得太突然,大家都很错愕。天上铺满了又厚又黑的云,明明还是下午,却一下子像到了晚上。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珏,孟珏也正在看我,很快我们又收回了彼此的视线。但我还是感觉到她有点儿害怕。
我想我们都觉得这场雨来得有一些诡异。
起先还抱着一丝侥幸,但当这倾盆大雨下了好几个小时,时间真到了晚上,还没有停雨的迹象,我就知道不好了。
整个剧组没有不着急的。耽误了行程,每天都是烧钱。导演急得叉着个腰,来来回回地走,不时地骂天、骂娘。又过了几个小时,已经将近凌晨了,雨势总算小了一点儿,但也远远不足以让我们再上高速。
大家也都累了。
没办法,只得先驶进银江市,入住酒店。
第二天正准备出发,却见电视上放着紧急通知,因为昨天突下暴雨,导致高速上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护拦都被撞坏了。所以现在高速已经被紧急关闭了。
大家全看了一个瞠目结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最后导演也是认命了,把帽子往地上一甩,说,命总比钱重要,还当是赚了吧。他之前也听业内的朋友说过,银江这边有个小山,一样能用。我和孟珏都知道那个小山就是蛇山,暗暗地吃了一惊。孟珏忙劝道,什么小山啊,能跟影视基地比吗?可是是导演主动提起这茬儿的,马上就得到了附和。有人说以前就跟别的剧组来过,确实不错,好好地拍一拍,效果不比那些名山大川差。导演便更坚定了,当场表态就在这里拍,反而还省钱了呢。
孟珏顿时变了脸色。她仍是反对。可是她一反对,导演非但不听,还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
孟珏自己也很意外。她现在也是一线当红的花旦,很多人都很给她面子的。这个导演从她入剧组开始,就一直叫她小孟姐。怎么会突然就这么不给面子了?何况,她刚才也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
但导演好像真有点儿跟她较劲儿,很明确地又说了一遍,就在这里拍。
孟珏便也有些不高兴,正想再说话,我连忙上前拦住了她。她惊诧又不解地看着我。我借口说她是不是用些低血糖,扶她到一边去歇着。
孟珏终于忍不住了。她忍了这一天,一路,也该忍不住了。
“你怎么不帮我?”她还是努力地压住声音,“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蛇山,我们躲都来不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没有发现吗?”我无奈地笑,“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孟珏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
我就知道,她怎么可能没想到。这古怪的大雨,突然发生的车祸,紧急关闭的高速……导演都像变了一个人。
“那我们就乖乖地让它得逞吗?”孟珏声音发抖地问。
我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吧。”
事到如今,逃可是逃不掉的了。
孟珏呆呆地看着我,脸色越来越苍白,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了。
仿佛感应到我们的认命,哗啦哗啦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很快就停止了。连太阳都出来了。大家看着那金灿灿的太阳都在惊喜,怎么说停就停了。我仍是苦笑。
虽然雨停住了,但是路可没有那么快就干掉了。特别是山上,草多泥多,这个时候正是难走。
有本地的服务员很有经验地说,下午就可以上山了。
雨停了,导演的心情就跟那太阳一样,也明朗起来,大手一挥道:“那就下午再上山吧。昨晚肯定都没睡好,赶紧休息一下。”
大家都巴不得,昨天折腾到现在,都累得跟狗似的。
我回到房里也什么都不管了。横竖都跑不掉,那我也得睡个饱觉再说。
这一觉竟然睡得格外香甜。一个梦都没有做。
直到工作人员来叫我,我才醒过来。
大家一起在酒店里吃午饭,精神比早上好多了。只除了孟珏。她脸色变得更差了,对着一桌子的菜也没有食欲。女演员为了保持身材,会很注意控制饮食,但也不会真的一筷子都不动。 孟珏这回是真一筷子都没动,光是看着。偶尔,她一抬头看见我还吃得下,脸上变闪过一丝惊讶。
出发的时候,她一把拉住我,再次趁机问我:“你真地要去?”
我想拂开她的手,可是没有成功:“这不是我要不要去,是有一股力量,一定要我们去。”
孟珏死死地抿着嘴唇:“……”
我:“你还不信?那就再试试。”
孟珏不说话,也不放开我的手。忽然她皱起眉头,满脸都是痛苦,慢慢地整个人都蹲了下去。我只好扶住她。她的助理看到了,连忙赶过来。
“孟姐孟姐,你怎么了?”助理想扶起她,但孟珏一点儿也不配合,反而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吓得助理一跳,抬头就喊导演。
导演正准备上车,一听动静不对,只好折回:“怎么了怎么了?”
助手扶着孟珏很着急地道:“我也不知道,孟姐突然就这样了!”
导演看看孟珏。正好孟珏的脸色本来就很差,再加上她精湛的演技,还真看不出破绽。
孟珏还以退为进,抽着气说:“没事,可能是我的胃病犯了。”对助理道,“你把我的胃药拿来,我吃两颗,在车上躺一躺。等到了山上,就好了。不能影响拍片。”
导演要是还坚持,那就太不近人情了。只好啧的一声道:“赶紧把孟姐扶回去休息吧。”
第一零一章 必须你来()
有人笑着打圆场:“今天拍不成了,说不定等到明天高速也通了,我们还能去影视基地。”
结果话音刚落,天边又是呼啦一声,卷起一层又一层乌黑得像墨块一样的云。眨眼的工夫,又将那个才出来还不到半天的太阳给生生地遮住了。天地一片漆黑,窗外黑的连我们的车子都看不见了。
我们连忙一起退回酒店。
酒店大厅里的灯随即打开,照着一张一张惊惧的脸。
不知道是谁了一句:“这天还真是说变就变啊!该不是舍不得我们走吧?”
也有人跟着笑了笑,可是笑了两声,还是觉得太干。
孟珏的脸色已经白得找不出一丝血色。这时,天边忽然亮起一道雪白的闪电,照得窗外整个世界都白了一秒。不一会儿,便是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好几门大炮同时在头顶打响一样。吓得好几个人失声惊叫。
孟珏倒是没叫,只是浑身猛地一抖,扑通一声,歪倒在地上。
酒店里顿时乱作一团,导演也变了脸色。他可能之前也有点儿怀疑孟珏是装的吧?
我在旁边叹了一口气。这下好了,孟珏不用装了。她是真不行了。
凌晨三点多,我又被手机铃声吵醒。不是孟珏,还能是谁。她总算醒过来了。
“超君,”孟珏喘着气,说话的声音压得特别低,深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我刚刚,又做梦了。”
我一惊,清醒了几分,忙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又梦见树洞里的那些根了?”
孟珏吞了一口口水:“还有你,还有我。”
我心头不禁也是一悚:“我?”
孟珏:“嗯。我梦见我们都被那些根追上了……”她喘得更厉害了。
我的心也被悬到了嗓子眼,不觉问道:“然后呢?”
孟珏:“很可怕,很可怕……”她的声音压得又尖又细,像一只垂死的老鼠在哀鸣,“就像真的一样。”她哭了出来,呜呜地哭,好像用手捂住了嘴。
我听得也是满心发凉,强忍下焦急问:“你还是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会舒服点儿了。”
孟珏:“我知道。”可是她还是哭了好一阵子。
就在我的耐心快要用光时,她终于吸了吸鼻子,又出声了。
“我看见自己被那些根插进了身体,”她的声音一直在抖,“那些根就像粗粗的水管似的,不信地从我的身体吸走血液。”
“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血一波一波地从那些根输送到主干上。”
“主干那么粗壮,像是活的一样,大口大口地喝着我的血。”
“然后它就变得乌黑发亮起来,那些缠绕在它周围的细小根须也变多了,还变得更灵活了。”
“我疼得大叫救命,除了你,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来救我……”
“这时,我却忽然听到了你的呻吟。”
我越听越觉得身上发冷。
“你知道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孟珏的声音竟然变得更加尖细了。
我还以为说了她自己在梦中的遭遇,她已经不会更恐惧了。
这样一来,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摒住呼吸。难道在她的梦里,我的下场比她还不如吗?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马上就击中了多年来,我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恐惧。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才是神玉的真正使用者,如果要付出代价,怎么想也该是我来。现在连孟珏都深受其扰,又何况是我呢?
我拿着手机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一阵一阵的凉意从尾椎骨直往上爬。
“我看到你整个人都融入到树根里了。你被挤压得变了形,我说不出来……反正那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形状。”
“你一直张大了嘴,好像在惨叫,可我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你的身体就像橡皮泥一样,被揉来搓去……变形了,全都变形了!”
“你的脸,就像蒙克的《呐喊》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好像真变成了主干的一部分,变成了根。”
“你的脸就像是树根上的浮雕。”
“我吓坏了,大叫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孟珏讲完了。可是我还是说不出话来。两个人拿着手机都是好长一阵时间无言,只有孟珏在喘息。我就静静地听孟珏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平复下来。
“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我喉咙干涩地说,“树根确实是追着我们,追着神玉来的。”
孟珏没出声。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听我再讲一遍有什么意思。她想要知道的是,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我接着道:“当初,我们就是从树根里把神玉取走的,也许只有还回去,才能逃过一劫。”
孟珏肯定也想过,她马上就道:“可是神玉已经融合到你的身体里了,要怎么样才能拿出来?”
我想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觉得后背上一阵细微的痛:“还记得我后背上的红花吗?”
孟珏:“当然记得。当年,神玉消失后,你的背上就出现了一朵红花。”
我一咬牙:“会不会就是那朵红花呢?”
孟珏:“……”
我:“……”
孟珏抖着声音说:“你不会是想把它割下来吧?”
我握着手机,好半天才道:“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孟珏又不出声了。
我:“既然想到这办法,那我们就得快点儿。真去了蛇山,一切就都晚了。”
孟珏:“那,那你说怎么办?”
我心一狠:“就现在吧。”
孟珏大吃一惊。
剧组有一些急救的药品。因为是拍动作片,这方面的准备也比较充分,反而方便了我们。我让孟珏借口擦伤了胳膊,去多拿一些消毒酒精、棉花、纱布,还有一些消炎药。我自己则准备好了一把刀子,一把剪子,又冰箱里拿出几罐酒,只留了一罐给孟珏,其余的都自己喝光了。我们都需要壮壮胆子。
酒劲儿有些上来后,孟珏也来了。
她脸白得跟鬼一样,两只眼睛深深地陷进去。就这么短短的几天,她哪还像那个美貌动人的明星。
“你,你喝酒了?”她问。
我点点头,将剩下的那一罐给她。
孟珏接在手里,一抿嘴唇,也打开罐子,仰头就喝。一口气喝完,颇有几分狠劲儿地一抹嘴巴。她把拿来的东西给我看,我觉得差不多了。我们先把刀子、剪刀泡在酒精里消毒。
接着我就把外衣给脱了。
孟珏看到我后背上的红花,神色一阵复杂。
我问她:“后悔了吗?”
孟珏:“什么?”
我:“当初相信了你的那个老师的话,去蛇山找神玉?”
孟珏久久地没有说话。
我:“如果没有找到神玉,我们现在也不用走到这步田地。”
孟珏叹了一口气。
我拿起消毒完毕的刀子,递向孟珏。孟珏却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让。
“我?”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我不行的!”
我丝毫没有退缩:“只能你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没有办法弄到自己的背后。”
孟珏紧盯着那把刀子,像盯着洪水猛兽一样:“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我笑了笑:“哪个医院会帮这种忙?你要怎么说?”
孟珏一下子被我问住了。
“可,可是,”她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这能行吗?我不会啊……你,你受得了吗?”
“不会也得会,受不了也得受。”我把刀子又向她递近一分,“必须你来。”
孟珏惊惶地看着我:“……”
我:“时间不多了。”
不能否认,我心里其实也有一些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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