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哦了一声,但其实还是不怎么明白。关键是他也不觉得这玩意儿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就在自己家里做吗?”他问。
柏晨笑着摇了摇头:“那做不了。我们虽然店小,但每个月也有上千块的销售量,碰上双11,有活动的话更是翻好几倍。”看一眼自己的小公寓,“这里就是我自己住的。我另外租了一个小仓库,既做仓库,也做工作室,请了两个小姑娘帮忙。”
正说着,绒布帘子的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还有些紧张。
“小晨,谁啊?”
乔爱梅醒了。
柏晨连忙进到帘子里,轻声地跟乔爱梅说了几句话。乔爱梅便安静下去。一会儿,绒布帘子从里面拉开了。柏晨扶着穿好睡衣的乔爱梅走了出来。我站起来想扶她过来沙坐,结果乔爱梅的神色却是一紧,只好笑着收回手。柏晨扶着乔爱梅,在沙对面的一张小圆凳上坐下来。
乔爱梅长相也算漂亮,但跟柏晨的细眼睛单眼皮恰好是相反的类型,长得浓眉大眼,嘴唇也有些厚。分开来看不太好看,但合在一起就挺好看的,特别是一双大眼睛,挺像赵薇的。
她精神确实不好,眼眶黑里青,整张脸还有些浮肿,嘴唇上干得裂口子。
柏晨忙也给她倒了一杯茶,扶着她喝了几口。
周海看看我,意思让我来说。
我只好尽量放轻声音道:“我们就是想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你现在方便吗?”
乔爱梅皱起眉头,流露出明显的抵触:“还要怎么说?我不是都说过了吗?”
柏晨在旁边劝道:“他们是专门负责调查咱们的案子的。一大早就来了。”
乔爱梅看看柏晨,脸上的抵触总算淡去一些,便低着头闷闷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第一次是你从公司加完班回到家,第二次是你跟同事们唱完歌回到家。两次都是十一点多钟?”
乔爱梅:“对。”
我:“都是你一个人,楼道里没有其他人?”
乔爱梅:“对。”
我:“之后都是有人从背后偷袭你,用沾了麻药的手帕捂住你的口鼻。”
乔爱梅:“对。”
我:“你感觉有几个人?”
乔爱梅:“一个。”
我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嘴唇,再问一遍:“你确定?”
乔爱梅:“确定。”
我停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过一遍再说:“两次醒来都是在状元桥路,同一个地段。”
乔爱梅:“对。”
我:“完完全全的同一地段吗?”
乔爱梅:“对。”
我:“连几米的误差都没有?”
乔爱梅终于停顿了,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这是她出来见我们开始,第一次正眼看人。
“也许有个几米的误差吧,”她说,“我没那么注意。这很重要吗?”
我呵呵一笑:“我们只是想问清楚一些。情况掌握得越清楚,调查起来也越有效。”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韩财在旁边的单人沙上,抿着嘴笑了一笑。这老小子……我先当没看见。
我看看乔爱梅紧张里又并着一些机械的脸。如果再照着资料上问下去,她恐怕还是会一板一眼地回答下去。我得出其不意地问个其它的。
“状元桥路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一问出口,就知道问对了。乔爱梅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想掩饰都掩饰不了的那种。
这下,大家的脸色也都跟着生了改变。
乔爱梅一口回绝:“没有!”声音高起来,也变得硬起来。
却也让人很容易就抓到其中的紧绷。就好像她的神经跟橡皮筋一样,被突然扯起来了。
柏晨在一旁也是欲言又止,但还是先去安慰乔爱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另一手则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摩着。
我把一切看在眼里,明白不能再直线出击,但是这条路子是对的,当然也不能放弃。那就曲线救国好了。
“或者,”我依然轻声慢语地说,“是对干这件事的人来说,状元桥路有特别的意义。”
乔爱梅睁大眼睛看了我一眼,但终究没有像刚才那样激烈否定。
我觉得她可能知道是谁干的这件事。至少,她应该有怀疑的对象。
“这样吧,”我好言道,“你最近也比较累,我们现在对基本情况也不太了解,今天就先到这里。等过几天,我们再来拜访。”
乔爱梅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带头站起来,周海他们便也跟着一齐起身。
柏晨连忙也起来道:“我送你们。”回头对乔爱梅道,“我顺便给你买楼下的三鲜大馄饨吧,你不是最爱吃那家的吗?”
乔爱梅不甚热情地点了一点头。
柏晨套起一件外套,便送我们一起出了公寓。现在已经过了出门上班的时间,楼道里很安静,连点儿风声都听不见。但她还是和我们走远几步,才低低地开了口。
“那个……”说了这么无关痛痒的两个字,柏晨又很为难地咬住嘴唇。
我劝道:“要是有什么情况的话,你能替乔爱梅说出来,既是帮了我们的忙,也是帮了你朋友的忙。”
柏晨眉头一动:“我知道,可是吧,这事……”很难以启齿似的。
周海也打包票:“你放心,你跟我们说的,就到我们这里为止了。”
柏晨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小梅以前曾经在状元桥路自杀过。”
我们几个都大吃一惊。
柏晨脸色也很不好,背着好友揭开她的伤疤,始终让她觉得很局促:“那是我们上高二的时候。那里还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架的一座小桥就叫状元桥。前两三年的时候,那条小河才被填平了,桥也拆了,只剩下一条路叫状元桥路。”
我们都听明白了。
周海问:“乔爱梅高二的时候,在那里跳过河?”
柏晨点点头。
周海:“为什么?”
柏晨:“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跟小梅也不算特别好的朋友。是她再回到青浦县后,大家偶然碰到了,才渐渐熟悉起来的。当时在学校传得挺厉害的,说什么的都有……”
周海见她又有些犹豫了,忙道:“没事,如果跟案件有关的话,我们会再去查的,你只管说就是帮了大忙了。”
柏晨就说了:“有说她是因为父母闹离婚的,也有说她是被人搞大肚子的,也有说她是鬼上身了……”
鬼上身都有……中学生的想象力真丰富。
周海:“她父母那时候在闹离婚吗?”
柏晨:“应该是吧。以我这两三年跟她的接触,她父母的感情确实不怎么样。她有一次也不小心说漏嘴,说早知道现在闹得这么半死不活的,高二那会儿还不如让他们痛痛快快离婚算了。”
这么说,起码父母闹离婚是真事。
我:“那说她肚子被搞大了,又是怎么回事?”
柏晨的脸色越难看起来,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难不成,这才是最重要的?
柏晨忽然问我:“这件事会跟现在小梅遇到的怪事有关系吗?”
我只能实话实说:“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才要去查。”
柏晨叹一口气,只好说了下去:“就是这方面的谣言最难听。有说小梅跟老师有一腿的,也有说是跟哪个男同学在一起的,也有说她跟了有钱人的,还有说跟社会上小混混的……后来就越说越难听了,说她根本就是自己送上门去的,心甘情愿给人家玩儿……”
我和章家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章家骠听到后面实在听不下去:“这些人的嘴怎么这么恶毒?这么说一个十几岁的中学生有意思吗?”
周海面露讽刺地哼哼一笑:“这些人自己也是十几岁的中学生。”
我和章家骠脸色一沉。柏晨也抿紧了嘴巴。
韩财挠了挠额头,像是想要说什么,但仍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问他:“韩老哥,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你说吧!”
韩财微微一惊,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真没有。”
第一九零章 越来越怪()
韩财微微≤”
周海也说:“我们经验没你足,你要多提点提点我们啊!”
章家骠和柏晨也把眼睛睁圆了一圈,探询地望着他。
韩财现推不过去了,只好问道:“这个,呃……那乔爱梅到底有没有怀孕呢?”
柏晨的脸色一瞬间又难看下来。她冷冰冰地怒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说她了,就是我一听到韩财这么问,都觉得一口火气烧上来。但是转念一想,站在调查的立场,这的确也是必须要问清楚的事。
必须给韩财缓冲一下。
“这也是我们调查的一个环节,”我及时出声,转移了柏晨的注意力,“谣言总是要依靠真相去打破啊!”
柏晨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应该没有吧。小梅自杀未遂,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没几天就回到学校上课了。也没见她肚子大起来啊!”
我马上道:“正好打那些人的脸了,啪啪地打。”
柏晨瞄了我一眼,要笑不笑地别过脸去。
我连忙抓紧时机接着问:“照这么说,她曾经在状元桥自杀的事,岂不是很多人都知道?”
柏晨才又转回头来,有点儿闷地回道:“只要在我们学校上过学的都知道。很多外校的学生也知道。”
呵呵,到什么时候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那她还回到青浦县?”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也惊得我看了章家骠一眼。这家伙真是……我真不是一次两次现他不会说话了。敢情在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待着,光会修电脑了。
周海和韩财也微惊地看向章家骠,笑着撇了撇嘴。
我担心柏晨又给弄得恼羞成怒,忙抢先道:“我这哥们儿是个宅男,不擅长跟活人打交道,但没有恶意的。”
章家骠的脸有点儿红了。
柏晨这回倒没怎么上火,摇了摇头:“没关系。说实话,这件事我也挺纳闷的。”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换成我的话,我肯定不会再回到青浦了。云港再差也是一个市啊!”
可不是嘛!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就不用瞎紧张了。
下楼以后,我们便上车先往乔爱梅家去了。柏晨自然是去买她的三鲜大馄饨。
韩财笑呵呵地说:“三位领导不愧是领导啊,一下子就问出我们这些基层小警察问不出来的重要线索了。”
我们都呵呵地笑。连章家骠都有点儿学会了。
周海:“韩老哥,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叫我们领导。”
韩财连忙点头:“对对对。你看我,年纪大了记忆就差了。”
这个老油条。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表面上是样样以我们为先,我们不开口他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实际上他也是揣着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看我们都这么年轻,想看我们到底有几斤几两重呢!
不过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只要他不给我们使绊子就行了。
我说:“我觉得乔爱梅还有事情瞒着我们,是一些连柏晨都不知道的事。”
周海马上嗯了一声:“我也觉得。你一开始问她那些问题时,她回答得多溜啊,能一个字说完绝不用两个字。”抬头问在前面开车的韩财,“你们跟她谈话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吗?”
韩财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周海:“对啊,我们当时也有点儿奇怪呢。不过后来一想,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她才来,还有个朋友陪着,可能是准备好了吧。所以也没多想。”
周海呵呵一笑,他很了解这里面的运作:“主要是看她什么事也没有,所以就没当回事吧?”
韩财登时笑出来:“哎哟,什么都瞒不过领……哦不,你们。哈哈哈。”干脆再补一句,“更没想到,还真派你们来了。”
周海自己又把话题接回去:“准备好是一定的了,但肯定不是准备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章家骠:“我感觉乔爱梅好像特别害怕。”
坐在车里的都很赞同。
就像柏晨说的,乔爱梅明显失眠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我们才说了几句话,就又把她惊醒了。这要换成我,别说几天没睡了,就是一天没睡,我肯定睡得跟猪一样,雷打不动。
这只能解释为,乔爱梅心里藏着很重要的事。她从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里,感觉到了危险。她并不是真地睡不着,而是不敢睡着。
周海:“乔爱梅两次被迷昏,都被放到了状元桥路,也就是以前她试图自杀的地方……你们说,会不会是死亡威胁呢?”
章家骠没说不是,但是也提出了疑问:“死亡威胁一次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要出两次?”
我也这样觉得:“而且这死亡威胁也不是个短信,寄封邮件那么省力气的。就像我们讨论过的,搬着一个大活人避开所有的监控,故意从小路绕着走,那是非常耗时耗力的。”
周海便也抱起胳膊,吐出一口气:“这案子是越来越怪了。”
乔爱梅所住的是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门口的保安只让我们登记了一下,便放我们开车进去了。
我们一直把车开到了乔爱梅所住的单元楼下。现在是白天,单元楼的门是开着的,有几个中老年人正在打麻将,还有几个人抱着小孩子在旁边看着。
按理说,乔爱梅就是在这里被迷昏带走的,这里是妥妥的案现场,应该控制起来。可是……
我看了看那几位正忙得聚精会神的大爷大妈,也知道这事的实际操作性太差。
最重点的还是因为,乔爱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除了她自己怕得要死,大家都没当回事。
周海上前问了一句:“大爷大妈,你们谁是住在一楼的啊?”
有个老头子抬了一下老花镜,看看我们道:“什么事啊?”
周海问:“你们这里有个姑娘,前几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被人迷昏带走的,你们知道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同时喊话,登时把老头子的声音都给盖下去了。但是我们还是听清楚了。意思是说,本来也不知道,但是有警察来问过,大家再你传给我,我传给你,就都知道了。
周海只认定那个住在一楼的老头子:“大爷,出事的那两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老头子连连摇头:“没有啊。”
马上就有人笑道:“你问他,他晚上九点钟就准时睡觉了,外面就是放鞭炮他都不知道。”
老头子有点儿不高兴,脖子一梗:“谁说的?你放串鞭炮试试。”
大家都笑了。
可惜对我们来说,都是没用的话。
有个抱着孙女的大妈很热心地插了句嘴:“五楼的那个姑娘好几天不见了。”
周海:“您放心,她暂时跟朋友住在一起。”
可大妈又露出点儿疑惑:“是吗?”
周海忙问:“怎么了?”
大妈抱着孙女颠了两下:“可是夜里我醒来几次,都听到楼上有声音啊?有人走来走去的。”
我们齐齐一阵惊诧。
周海问她没听错吧?大妈很肯定地告诉我们,她家就住在乔爱梅家的楼下。因为要带孙女,所以大妈睡得都很警醒,肯定不会听错的。
“而且不止一次。”大妈说,“一天夜里是一个人,还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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