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堂堂一国之君出尔反尔,自食其言,这是一种**裸的讽刺,一记用自己的手扇在自己脸上的耳光,疼痛还在其次,关键是响亮,会被许多许多人听见,会被许多许多人嗤笑。
当然,这是国王陛下的问题,不是唐舰长的问题。
赞歌威尔很干脆地说出一个“好”字,因为对方有这样的要求再正常不过,在刚才冗长的沉默时间,他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自然不觉意外。
他同样知道这不算条件,只是双方可以坐下来谈条件的前提。
唐舰长手中握有那样的东西,联合议事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会场内所有大臣,所有领主,他们的所有情绪,所有纠结,所有选择,都成为镜头下一抹风景。
是的,会场里所有人,都为唐舰长的出场跑了一次龙套。
那些算计,那些较量,就像小人物微不足道的表演,很可怜,也很可笑。
他总算明白亨利埃塔为什么自始至终那么平静,淡然而冷漠地面对一切,因为老头儿知道某人一定会出面终结这场对老派势力充满深深恶意的闹剧。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还是败给了他的叔父。
他善于利用人的性格弱点,亨利埃塔善于利用人的性格优点。
其实唐舰长的弱点与优点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因为看待角度不同,有人会认为那是弱点,有人会认为那是优点。
赞歌威尔将万般情绪沉入心底,静静等待他的下一个条件。
唐方伸出2根手指:“2万吨零素。”
2万吨零素!当初他在“巴比伦”敲诈亚当?奥利弗的时候,总统大人以军备采购为诱惑,才从那些大型军工企业手里调集9000吨零素给他。
虽说赞歌威尔完全不同于亚当?奥利佛,他是一国之君,拥有极大权柄,只怕也无法轻易拿出2万吨零素。
果然。他皱眉说道:“你的要求实在过分。”
2万吨零素他不是拿不出,但必须动用部分军事储备资源。如果被人知道联合议事会无疾而终,国王陛下还要付出大量零素作为赔款,将会对他的声望与实力造成更为沉重的打击。
这么多年来,他辛辛苦苦达成的对老派势力优势都将毁于一旦。
唐方说道:“这不是要求,这是条件。”
赞歌威尔沉默不语。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点与缺点。他是一个国王,不是一个谈判专家,在这种讨价还价的事情上,根本不是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的对手。
“好,我答应你。”5分钟后,他咬着牙答应下来。
就像唐方说的那样,这不是要求,这是条件。
唐方继续说道:“克纳尔公爵领由艾琳娜继承,任何人不得再对‘阿拉黛尔’与‘乔森纳’内政指手画脚。”
赞歌威尔想笑。又无论如何笑不出。
当然,就算他笑的出,也一定是苦笑。
如果说2万吨零素是赔款,那么承认艾琳娜公爵继承权,不得干涉克纳尔公爵领内政便是变相割地。
割地+赔款,多么经典的国际条约内容,它们多与“丧权辱国”这样的词句相伴。
赞歌威尔一向自负,更有自负的本钱。然而就是这样的他。却被一个足以做他孙子的年轻人逼到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的地步,这样的一幕实在难看。
“里维斯与反对改革派成员勾结最高安理会。有这样的罪名在,相信国王陛下很容易搞定此事。”
“艾琳娜是康格里夫的私生女,让她继任爵位实在不合祖制,扶她登基易,要想堵住国内贵族的口很难。”
唐方点点头:“所以才需要你的册封,摄政王的祝福。”
赞歌威尔怎么都没有想到唐舰长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本打算对克纳尔公爵领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应付过去就好。
毕竟里维斯与反对改革派脑袋顶扣了那么大一屎盆子,又面临生体战舰集群的威胁,绝对不可能胜过有唐舰长支持的艾琳娜,克纳尔公爵领早晚会落入那个小丫头手中……不。是唐舰长手中。
遗憾的是,对方并不打算低调,动用武力扶艾琳娜上位不说,还要他以王权名义,亲自为女孩儿正名,亨利埃塔也要给予祝福。
这样一来,不管是新派势力,还是老派势力,自然没人再敢提出非议。
至于骑墙派,他们更没有立场与能量指手画脚。
亨利埃塔一定乐于这么做,他却不愿意,因为那很丢人,真的真的很丢人。
亲自为艾琳娜册封,就等于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抽自己的耳光。
他是赞歌威尔?奥利波德,图兰克斯联合王国的王,不是那些没有骨气的窝囊废,有自己的骄傲与荣耀,这么做,比杀了他还痛苦。
唐方说道:“只要你答应这两个条件,这些证据将从此人间蒸发,我同样可以答应你,只要国王陛下不再打克纳尔公爵领的主意,我便不再插手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政事。”
这样的承诺让双方的谈话变成一项交易,而不是要挟,或敲诈。
赞歌威尔脸色稍霁,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这很好理解,如果唐方信守承诺,脚步止于克纳尔公爵领,不再插手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政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尽管割地+赔款的举措会让他声望受损,却并没有伤及新派势力根本,更何况他手里还握有上帝武装这样的黑暗力量,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早晚会成为他的掌中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么?
诚然,唐舰长给他出了难题,但也给他留了退路,或者说希望。
所以,无论是从交易的角度,还是缓兵之计的角度。他没有选择,只能答应。
j先生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把微微冒汗的脖子暴露在外部环境中,可以散散心口积蓄的燥热,这样会更舒服一些。
唐方微微一笑:“合作愉快。”
赞歌威尔张张嘴,没有接话。他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合作愉快”的。
这样的合作一点都不愉快。那很憋屈,憋屈的想杀人。
“我会尽快带着艾琳娜去王都,希望陛下提前准备好那些零素。”
说完这句话,唐方似想起什么,脸上笑容更盛:“请原谅我的先斩后奏……忘记跟陛下说一件事,嗯,就在昨天夜里,伊兹夏跟她的大宠物去了‘乔森纳’,如果大块头状态不错。现在应该已经到达目的地。”
“其实我是想说,如果里维斯叔叔足够聪明,或许应该考虑一下去国外养老的问题了……哎呀,你那什么眼神,我这可是好心……哦不,是孝心!”
好心?孝心?
j先生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比起搅风搅雨,感情唐舰长打蛇随棍上的功夫也是一流。刚刚对外宣布与艾琳娜的关系,马上就一脸亲切的叫里维斯叔叔。
这算什么孝心?又哪里谈得上好心。简直恶毒到极点。j先生觉得,如果他是里维斯,如果他有这样的侄女婿,只怕能给当场气死。
赞歌威尔气的浑身哆嗦。
一开始他惊讶于唐方的行事果断与毒辣,在联合议事会召开前夕连夜发兵“乔森纳”,配合今天对反对改革派勾结最高安理会的指责。彻底将里维斯那伙人逼入绝境。
后来,听见年轻人有关孝心的论调,忽然醒悟到一件事。
好像在联合议事会召开的前几天,他也对亨利埃塔说过类似的话,可能内容不同。却是一样的意思,现在听来,真是好讽刺。
唐舰长说了一句话,嘲讽了两个人。
赞歌威尔努力压抑拔剑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会派人一字不漏地将这些话转告里维斯。”
“一字不漏”4个字尤其音重。
唐方很费解,因为不管从国王陛下的语气里,还是目光里,他都读出一些另类情绪,国王陛下明显很愤怒,又发作不得,只能憋着、忍着、压抑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他只是让赞歌威尔派人向里维斯转告一下自己“善意”而“孝顺”的忠告,干国王陛下什么事,有他毛事,用的着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屈辱表情么?
然而他为什么会这样?
天地良心,自己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做一个耿直而善良的人怎么就那么难?怎么就那么难呢!
唐舰长摸摸自己的鼻子,一脸很无奈的样子,为什么自己老是被人误解?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就这样吧。”他觉得还是早点结束这次通讯为好,免得让赞歌威尔对自己误解更深。
反正大概的交易内容已经谈妥,只剩细节问题,等到去了王都再谈也不迟,正好也可以去见见亨利埃塔,那老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倒也没做出伤害自己利益的事情,相反还多有维护,哪怕“晨星铸造”成立初期亲王殿下搞过一些让他不待见的小动作,但是王建志与梅捷列夫二人已死,当初一页算是揭过。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这次老家伙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好歹也要拿出点诚意来,比如送几瓶二锅头、棒子面什么的。
当然,那都是次要目的。
他准备叫尤菲断开通讯,临了又想到一件事,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最后,希望国王陛下派人送去忠告的同时,顺便也带去一个警告。”
“我这人一向心软,不擅长做赶尽杀绝的事情,但是一种情况例外,不要试图动我身边的人,如果艾琳娜受到丝毫伤害,哪怕是亲叔叔,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赞歌威尔眯着眼睛盯着那张脸,很清楚他在警告里维斯不要试图搞什么小动作,例如在“卡布雷托”设下埋伏,等他与艾琳娜到来后发动突袭。
赞歌威尔同样也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得,警告他不要像上次动璎珞、玲珑等人一样,动唐舰长身边的人。
这一次他没有会错意,唐方确实在拐着弯说话。
“如你所愿,我会差人带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沉声说道。
唐方又一次凝视赞歌威尔的脸,觉得国王陛下的表情还是蛮丰富的嘛,尽管只是冷笑过一次,但并不像外界风传那样只有一张脸,没有色彩,永恒不变。
或许认为最后的凝视有些不妥,他很没有逼格地丢下一句“祝您生活愉快”,然后才命令尤菲断开同王都的通讯连线。
“祝您生活愉快”,比起问候词,更像恶毒的诅咒。
赞歌威尔会愉快吗?恐怕从今日起,生活对他而言不是愉快,而是折磨。
“啊!”
他终于抽出腰间长剑,劈在旁边一把椅子上。
剑锋及地,座椅两分。
那些怒火化为粗重的喘息。
“唐!方!”他咬牙切齿说道。
从来没有人把他逼到这种地步,从来没有……哪怕是亨利埃塔。
这种被人打了左脸,还要将右脸迎上去的无奈与憋屈,实在让他难受,若不是旁边站的人是j先生,他早一剑劈过去了。
他是图兰克斯联合王国的王,生来便是大富大贵之人,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这样,没有人!(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四章 到此为止
面对唐方,他彻底失去作为智者的平静,化身为一个被感情左右的人,自然而然的,那张脸不再一成不变,多了一些色彩。
在唐方看来,这很有趣,但是在赞歌威尔看来,这一点都不有趣。这意味着他在唐舰长面前失去骄傲的资格,失去平静的本钱。
他……是一个loser,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让一个万万人之上的人间君王吞下失败的苦果,可想而知是一种多么沉重的打击。
如果换成别的什么人,或许早已精神崩溃,幸运的是,他是赞歌威尔,立于忧患,铸于苦寒,像一把打磨多年的软剑那样,能屈亦能伸的赞歌威尔。
他很快恢复平静,将那柄朴实长剑收入剑鞘,脸也恢复成原来的状态,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j先生说道:“你的剑渴了。”
赞歌威尔说道:“我也这么觉着。”
然后两人一起往外面走去,没有多余的交流,其实也用不着多余的交流。
他会妥协吗?
不,国王陛下不会跟任何人妥协,j先生很了解他。
最后的谈判过程只是国王陛下的欲擒故纵计,用来麻痹那个小子,等待他自投罗网的一出戏。
这样的磨难是无法击溃赞歌威尔的,更难以磨灭他一统王国,做不世帝王的雄心壮志。
他若是一个这么轻易认输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亨利埃塔的阴影下成长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说那些难过情绪不是真实,他的确感到憋屈,有一种挫败感,然而,他的心灵强大到可以将这些负面情绪化为继续向前的勇气。永不服输,永不言败,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然后一步一步向前走。直至死亡。
说到底,他跟亨利埃塔其实是同一种人。
直到走出会议室的门,赞歌威尔用平静的表情,平静的语气说道:“回头见。”
“回头见。”
j先生没有动,望着国王陛下与2名黑武士的背影在长廊中越去越远,直至没入拐角,才缓缓扣好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转身往连通一片整洁绿地的露天长廊走去。
他扬起右手,指间有东西化作金色细沙。随风而起,飘扬远去。
“特尔罗……真是难看……可惜了‘虚空撕裂者号’……雅典娜……”
断断续续的声音被风吹散,他踩着长廊两侧枫林洒下的斑驳光影渐行渐远。
远方传来几声飞鸟轻啼,绿地上有女士被风吹动长裙,传来一片惊呼。
遗憾的是,j先生的脸实在谈不上英俊,破坏了王宫一角的清新与恬静。
他总是善于毁灭某些美好。
………………
时近正午,阳光变得不温柔。当然,也谈不上粗暴。只是晒得人昏昏欲睡……前提是他已经吃饱饭。
遗憾的是,阳光照不进联合议事会的会场,人们也没有吃饭,所以倦意没有如音符一样在空中徜徉。充斥在房间上空的,是让人压抑到胸闷的沉静。
不是平静,而是沉静。
这种氛围的源头是国王陛下。他面无表情地进入会场,踩着好像丈量过的脚步,由侧门走向会场最中央那道发言台。
其实在他出现之前,整个会场一片沸腾,就像烧开的热油。咕嘟嘟泛着油花。
因为亨利埃塔的发声,因为图森纳的临阵倒戈,新派势力不再是会议的主角,越来越多人无视图拉蒙与泰伦的冰冷目光,与周围人员交头接耳,议论到底发生什么事,国王陛下怎么许久不见回来,投票结果为什么迟迟不公布。
一些人注意到崔斯特的脸很不好看,他自从回到会场,便坐在自己席位一言不发,用呆滞的目光盯着平放在桌面触摸屏上干巴巴的双手,
少数人表现出焦躁情绪,这场会议开的太久了,让人身心俱疲。
直到赞歌威尔现身,打破了所有的动,像有人突然拔掉音响电源,会场骤然沉静。
沙……沙……沙……
就像他进场时一样,皮靴摩擦着鲜艳的地毯。
“咕咕咕!”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单调又让人感到压抑的沉静。
那是人的肚子在叫,因为已经是午后光景,他们却仍然饿着肚子等待这场本该非常简单而顺利的会议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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