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们找谁?”
白人男子还算客气,看见两个陌生女孩儿一脸错愕的样子,觉得她们一定是敲错房门。
“我……我……”
璎珞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怎么都没有想过明明是自己家,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人。爸爸与妈妈呢,他们在哪儿?
玲珑控制情绪的能力要好一些,望着那位白人由错愕而惊讶,看似突然想起什么般的脸庞,说道:“我找……”
她没能把父亲的名字说出来,因为白人男子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问话打断。
“亲爱的,出了什么事,门外是谁?”
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那么的让人怀念。
璎珞的脸上多了两行清泪,一滴一滴落下,好像明珠一样,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玲珑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用力哽咽,泪水在眼眶打转。
那个声音,分明是那个陪伴她们度过十几年光阴的女人……她们的妈妈,曾经在夜里轻轻哼唱清甜的歌,哄她们入睡;曾经不厌其烦地叮嘱她们好好吃饭,不要挑食;曾经用严厉的语气告诉她们不能说谎,说谎不是好孩子;曾经会与爸爸的大笑交融在一起,让欢乐飘满每一个除夕,每一个圣诞夜,还有她们的生日party;曾经……
曾经那个无比熟悉无比依恋的声音,正亲切地称呼眼前她们不认识的男人“亲爱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感觉心里一团乱,情绪几近崩溃,那些话明明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从喉咙涌上来的只有哽咽与酸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帘,打湿衬衣前面心爱的蝴蝶结,也淋湿她躁动不安的心。
“夏兰,你……快过来。”男子大声招呼道,似从姐妹二人的脸上看出一些东西。然后联想到以前的事情。
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瘦小身影由门后闪出。
一张白白净净,却带着许多岁月痕迹的脸出现在男子与门框间隙。
如果再年轻十岁,她绝对是一个美丽女子,更重要的是……她分明有着璎珞与玲珑相似的眉眼,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型。
她没有走出房门,停在白人男子背后一个身位的地方,透过间隙,满脸呆滞望着对面2个年轻女孩儿。单薄的身子轻微颤抖,话到嘴边却成为无语凝噎,就像玲珑的翻版。
白人男子很识趣地从门里走出,来到庭院,神情复杂地望着克蕾雅几人,许久才伸出手,做自我介绍:“乔治。”
克蕾雅同他握握手,随意说了一个假名。
乔治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们。”
克蕾雅看了他一眼,很快想通男子为什么在“谢谢”前面加上“无论如何”。
尽管她不知道二姐妹父母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乔治的角度而言,玲珑与璎珞的回归势必会让伴侣想起以前的苦难,甚至于对二人间的感情带来震荡。
但是站在情理角度,她在做一件善事,或许会让吕夏兰重新回顾那段痛苦经历,却也让母女三人团聚。理当收获一句“谢谢”。
生活就是这样曲折多变,有时候让人很无奈。
“妈妈……”
璎珞终于喊出卡在嗓子眼的话,张开双臂扑进母亲怀抱。
很多时候,明明在人前可以控制情绪,甚至装成若无其事。但是当看到真正的亲人,望见他们熟悉的面庞,那些积蓄在心头的情绪会像洪水一样涌出,怎么堵都堵不住。
“晨星号”是一个大家庭,然而,它再温暖,也没有母亲的怀抱温暖。
这源自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一种别人无法替代东西。唐方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要玲珑与璎珞无论如何回家一趟,向二老报平安。
这是为人子女的责任,也是他的责任。
直到登上“晨星号”,一路走来经历过许多磨难,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生,他才真正了解到一则道理,就像男人对一个家庭而言不能仅仅是挣钱工具,他对“晨星号”上的舰员也一样。
“璎珞……我的孩子。”
玲珑与璎珞作为孪生姐妹,容貌相似度极高,很少有人能第一时间认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哪怕与她们最亲近的克蕾雅、白浩、罗伊等人,都要结合两姐妹衣着习惯,大相径庭的气质去判断。
作为母亲,她第一眼看到两个人,便知道哪个是玲珑,哪个是璎珞,即使已经2年没有见到她们,即使她们长高了,长大了,变得更加漂亮了。
她搂着两人的脖子,亲吻完这个,又去亲吻那个,哭的像个泪人。
院子里的人一脸动容,白浩又一次想到死去的哥哥,把嘴唇咬出一道血痕。
罗伊想着远在雷克托的父母,会不会每天像全知全能的天主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回到他们身边。
乔治替3人高兴的同时,又隐隐露出几分忧色。
玲珑最先控制住心头情绪,从母亲怀抱挣脱,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炉火般炙烤她灵魂的一个重要问题:“妈,我爸呢?爸爸……在哪里?”
吕夏兰身体抖了一下,眼神流露出一种爱恨交织的情绪,但更多的还是悲伤与无奈。
她望着玲珑充满渴望的眼睛,默然无语,只是悲伤渐浓。
璎珞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红着眼问道:“对啊。爸呢?爸去哪了?刚才那个男人又是谁?”
“妈……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她依旧不说话,像陷在回忆里面……充满悲伤的回忆里面。
那些悲伤渐渐发生变化,被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取代。
“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玲珑想到一个很坏很坏的情况,坏到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璎珞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清秀的脸变得不再清秀。
“妈,你倒是说啊。爸呢?爸爸去了哪里?”
她们的父亲是一个好好先生,没脾气到让人无语。两人小时候很调皮,爱闯祸,母亲会用严厉的语气训斥她们,有时候还会用体罚的教育方式,每当这时。那个有着胖嘟嘟脸蛋的大胖熊便会以怪诞、憨厚的形象登场,先好言好语安抚暴走状态的母亲,然后给二姐妹制造开溜的机会。
因为他有一双厚厚的大手,胖胖的体型,肉乎乎的大肚子,喜欢穿深灰色t恤,看起来很像卡通片里的大胖熊,母亲不在的时候,璎珞会没大没小地喊他大胖熊。经常掐着腰,颐指气使地叫他去拿这拿那,乃至于某些不明底细的邻居会认为他们家养的宠物就叫大胖熊。
在老婆面前,他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在女儿面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某种程度上扮演着奶爸角色。
就是这样的他,撑起一个家庭。让妻子快乐生活,女儿健康成长。
如果非要让两个女孩儿在父母当中挑出一个最亲近者。这个答案一定会是她们的父亲。然而今时今日,在这个屋檐下的,只有母亲与另外一个男人,她们的父亲不知所踪。
乔治从庭院走回门前,扶住一脸苍白的吕夏兰,一面往屋里走。一面说道:“这件事还是我来说吧。”
璎珞与玲珑二人跟着走进房间,发现屋里的陈设全变了,沙发、桌椅、装饰画、盆景……墙上没有了全家福,桌上也不见大大小小的水晶相框,水族箱里的鱼变了颜色。冰箱门很干净,不再有缤纷多彩的卡通贴纸……
除去这间房,一切的一切都与原来不同。
看得出,它们还很新,应该搬来没几个月。
乔治将吕夏兰搀进卧室,好言安抚一阵,才回到客厅,招呼几人就坐。
去厨房准备咖啡的时候,看到二人茫然四顾的目光,低声道一句:“抱歉。”
“如果不是没钱,我会连房子都换掉。”
这话看似伤人,其实并不伤人。
克蕾雅点点头,暗道,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好人。
咖啡很快端上来,顺序推到几人面前,又看了卧室一眼,他挨着茶几坐下,徐徐道出玲珑、璎珞二人失踪后发生的事情。
今天是周末,午后的街道没有几个人,只橡树底下围着三五少年,好像在分享新买的漫画书,也可能是其他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
客厅里的气氛就像外面的街道,很压抑,只有咖啡杯沿浮升的水汽,为整个房间带来一丝灵动。
克蕾雅的脸色有些难看,总算知道汉语里的“家破”为什么与“人亡”放在一块儿。
玲珑与璎珞失踪后,她们的父亲关嘉平与母亲吕夏兰找了很长时间,整整一年没有工作,没有停下来休息,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寻找她们的行踪。
可惜,平民家庭的努力,面对幽暗深邃的宇宙海,面对游走诸国,与各级贵族、权力者交情深厚的人贩子集团,面对不作为的政府职能部门。这些努力,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关嘉平不服输,准确来说,他不会就此放弃。
璎珞与玲珑是他生活的动力,这个家庭便是他的一切。
在那一年间,夫妻二人经历过许多挫折,哪怕吕夏兰劝他放弃,说“这便是命,咱们就认命吧,人……终究是斗不过老天爷的。”
关嘉平从来都不是一个倔强的人,然而,这一次他选择倔强到底。
他顶着无比沉重的经济压力,想方设法贿赂那些警员与地方官,从官方故意掩盖的一些事情中,知道这个人贩子集团的名字“爱丽丝”,多多少少也了解到该组织的一点背景。
这是一个长期活跃在蒙亚帝国、苏鲁帝国、图兰克斯联合王国等帝制国家的大型跨国犯罪集团,其历史可以追溯至星联政府瓦解时期。
就像马克斯韦尔?斯图尔特、海伦斯?阿卜杜勒这样的枭雄能够建立国家政权。漫游者科技联合体董事长科摩多、伊贺实业董事长伊贺宏彦可以白手起家,成为星盟军工产业巨头。一些犯罪团伙、佣兵组织也乘着天下大乱的东风,快速扩张势力,利用各国间的矛盾左右逢源,用罪恶手段获取丰厚利益。
比如盘踞在星盟边疆的“红色烈士党”,比如有菲尼克斯帝国皇族背景的佣兵组织“燃烧军团”,比如苍蓝革命中受到重创的“第三委员会”,再比如极端宗教组织“创世纪”。
当然,即便在苍蓝革命时期遭遇毁灭性打击,第三委员会的实力也要比诸如“红色烈士党”、“燃烧军团”、“创世纪”什么的强大的多得多。游走在星盟、菲尼克斯联邦、银鹰团边境的那股第三委员会海贼团,不过是整个机构的一个分支,便令三国边军伤透脑筋,可想而知整体实力有多强大,即便比最高安理会逊色,也极为有限。
而掳走玲珑与璎珞的“爱丽丝”,便是在名气方面与上述恐怖组织同一级别的存在。或许它的军事实力不怎么强,但是由于根基深厚,与诸国贵族阶级关系亲密,是一个充分融入基层社会的犯罪组织,其适应性、隐蔽性、生命力,远远超过像“创世纪”那种四处结仇的组织。
就像那句话说的,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七章 白浩的拳
“爱丽丝”之所以能够迅速发展壮大,成为一个大型跨国犯罪团伙,是因为诸国贵族阶级需要它的存在,就像星盟政府需要海贼团抗衡诸国安插的据点势力那样。
作为一名贵族,如果肆无忌惮玩弄本国女性,难免会搞出一些丑闻。民众畏惧强权不假,却会把账记在心里,烙在脑海,会在适当的时机踩上一脚,扎上一刀……比如政治斗争中站队错误,被当权者势力集团利用丑闻起底,进而出现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人把念头打到“爱丽丝”在诸国范围强掳的妇女与儿童身上。他们作为外籍人口,在异国他乡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少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是天生的弱势群体。玩弄这些人的代价很小,甚至于杀掉一些,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强出头,最多就是赔点钱财了事。
正所谓需求推动发展,贵族与富人们的私欲助长了“爱丽丝”的快速膨胀,让这个罪恶的人贩子集团成为西伦贝尔大区一个毒瘤。
极具讽刺意义的是,这个人贩子集团的创始人爱丽丝?卡罗,本身便是一名被拐卖妇女,后来在星联解体时期与军队逃兵组建起该犯罪团伙,取名“爱丽丝”,并一直沿用至今。
当关嘉平知道掳走玲珑与璎珞的人贩子集团是“爱丽丝”后,他便知道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有生之年再不会见到自己的女儿。
他这样的平民,面对“爱丽丝”那样庞大而又邪恶的犯罪集团,就像一只蚂蚁与大象的区别。而且……这只大象还是皇家豢养的宠物。
特里帕蒂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他比图兰克斯联合王国任何一位大贵族都喜欢女人,发誓要把他的风流史做成一本艳情大百科流传下去。这样才对得起他的身份与天赋。
他这样的人会像康格里夫公爵那样排斥“爱丽丝”吗?答案显而易见。
他不仅不排斥,还会为其提供生长所需的温床,以便用来满足自己的需要。甚至有人怀疑,那些“莱尔西”每年失踪人口中的年轻女性只怕有一多半都上过特里帕蒂公爵的床。
身为领主的他暗中扶持“爱丽丝”在境内的犯罪活动,下面地方政府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关嘉平在这一年多时间里,经历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无望,最后变成绝望。
那些阻力就像难以逾越的无尽山脉一样挡在面前,仿佛整个世界变成磐石地狱,看不到任何光,没有生气与颜色,只剩灰秃秃,没有一丝温度的坚硬岩石。
他只是一个背负沉重债务的技术工人,银行的催款单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天强颜欢笑。努力求活,因为他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两个孩子与妻子便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这就是命,人是斗不过天的,只能选择认命。
可那2个孩子,是他活下去的支柱。
当他选择认命的时候,属于人的精神也会彻底崩塌。这是只有为人父母者才能够体会到的痛苦。
关嘉平在家中度过一段平静的时间……表面看来平静的时间。
他的心渐渐被戾气充满。
然后有一天,他穿上由工程装甲改装而成的山寨动力装甲。怀抱自zhi炸弹冲向一位男爵的专车。
遗憾的是这样的行为没有对男爵造成任何伤害,躲在专车里的那位大人有惊无险,爆炸波及围观群众,造成不小伤亡。
这件事被官方定性为恐怖袭击,关嘉平成为“莱尔西”各大媒体炮轰的狂徒,连作为妻子的吕夏兰也受到牵连。承受失子丧夫之痛后,还要面对政府的审查,媒体的质问,民众的非议。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在乔治帮助下。早先工作的商场领导了解到她的不幸,没有给予辞退,勉强保住工作。
接下来,处于人生最低谷的她,在乔治的劝慰与帮助下慢慢恢复生活勇气,两人也因此这样走到一起,决定相伴终老。
但是正当他处理好一切,等待结婚之日降临的时候,姐妹两人就那么回来了,重新闯入她的生活。
命运,真的是无法言述。
克蕾雅望着杯子里已经没有热度的咖啡,表情变得悲伤而无奈。她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强权统治下的牺牲品,没想到这两个孩子所要面对的命运更加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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