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牙舞爪?”吴汉轻声重复一遍,微一品味后赞道:“这词倒是形象生动,将野兽发狂之际贴切形容出来,不过以我所见,某些时候还真需如猛兽般张牙舞爪才能震慑他人。”
说完身子微微前倾的看向他,笑眯眯道:“子毅是否有种无论自己身至何处,事事退让却总会麻烦不断的感觉?”
听到这话,秦慎如闻仙音般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表是。
他穿越以来的遭遇就是如此。
抛去方抵云中的祸从天降以及各种大小战事不谈,便是在军中,也总有其他都伯千人故意寻上门来,找他麻烦。
而他尽管处处退让想要息事宁人,对方却反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虽然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却也让他不胜其烦。
吴汉会心一笑,叹道:“这就是我方才感慨之处,庸人并非藏拙,而是力有不逮智者无需刻意,却能无往不利,子毅,你太过耀眼,竟遮住了身旁所有人的光芒,又怎能不让旁人嫉恨?”
秦慎面色羞愧难当的一红,推却道:“却也没兄长说的这么夸张,不过倘若如此,又该如何应对?”
“自然是张牙舞爪还以厉害!”吴汉双眼一瞪,解说道:“若你以后仍事事如这般谦恭,似我这等知你之人,自然谓你有功不居,有名不傲,乃易于相处之辈,然不知你者,又该如何做想?恐怕只道你乃怯懦可欺之人吧?”
说着叹了口气,续道:“就以今日之事论,你大可直接拒绝,却婉言相拒,这又何苦?以你之今日名声,他又能奈之若何?而以今推后,你回到云中,或将直面太守,他日身抵长安,上有三公九卿,下有各种大夫,更有无数下属随从,若是依旧事事如此,你又有几多精力虚与应付?”
听完他一连串的反问,秦慎长身而起,肃容道:“多谢兄长点拨提醒,小弟知道以后该如何行事了。”
吴汉哈哈一笑,示意他坐下道:“谢我作甚?我知道你其实明白此中道理,不过是不愿为之而已。”
“若非兄长提醒,小弟确实不知。”秦慎笑着再强调一遍,坐下身来。
然而事实真的如他所言,他真的什么都不知吗?
其实身为一个后世之人,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只是身处后世,讲究的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纵然有些许龌蹉,只要不是太过放肆,都会洒然一笑,一笔带过,这就是后世所谓的大度。
然则先且不说后世的某些蹬鼻子上脸,光是当世,如今就是山雨欲来之际。
倘若他依旧还用后世那套处事法则,表现的太过弱势,说不定衣裳都会被旁人扒下用来挡雨,因此唯有迎头而上露出自己的凶狠獠牙,如此方能震慑他人不敢胡乱动弹,甚至还会聚拢身边,替他遮风挡雨。
而此刻得到吴汉提醒,更是坚定他及后所用之法。
心中默默打定注意,秦慎忽然抬起头来,猝然问道:“兄长觉得我像渔阳人否?”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吴汉一愣之余,定睛向他瞧去。
第062章 幽州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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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空终于开始蕴起一层世人期盼已久的淡淡乌云,遮住了冬日的和煦阳光,给这个久旱的王朝带来了一丝对来年的希望。
门窗紧闭的书房内光线略显暗淡,吴汉难以完全将他看清的沉默片刻,始道:“子毅为何有此一问?”
“非是我定要问这种无聊话题,而是”
秦慎说着苦笑一声,一脸无奈的直言相告道:“而是总有人如此言说。”
吴汉目光灼灼的露出倾听神色,静待他的继续解释。
“唉!”秦慎深然长叹,微微移动身子摆出一个自认最舒适的姿势,这才愁苦道:“我本就是渔阳人士,却总有人因着我的口音而感到质疑,当然我也知晓自己确实与渔阳本地口音稍有差异,不过这却是另有缘由。”
说完面现几分犹豫挣扎,似乎很是纠结到底该不该说,直至过了片刻,终无奈的再叹一声续道:“不瞒兄长,其实小弟整个家族当年乃是因为避祸这才藏身渔阳深山,上百年来,家族一直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只因如此,口音之事才屡遭旁人质疑。”
吴汉似明非明的点了点头,直起身子道:“前尘往事子毅无需事事言明,我只想知道,子毅是否有事希望我能替你代办?”
秦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点头道:“确实,只是”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吴汉毫不犹豫的快言将其制止,直截了当道:“究竟何事,子毅但说无妨。”
秦慎微一颔首应下,却又低头沉思小会,始抬起头面色复杂的看向他缓缓道:“如果我说近月之内或将有绣衣使者前来府中盘查,兄长还想知道我所求之事吗?”
“绣衣?”吴汉的眉头微微一皱,得到再次确认后心不由忐忑的急跳数下,对他来说,这是极为少见的情绪。
世人常说,宁得罪皇帝,莫惹上绣衣。
得罪了皇帝,总还有那么几个无论出于其他何种目的的人替你求情,从而获得一线生机,然而惹上绣衣,却是立斩立决乃常有之事,只剩死路一条。
这个当朝最是神秘又最为狠厉的官署,是没有几人能轻易敢惹的存在。
一瞬的失神后吴汉平复心情,没有答他,却又干净利落的平静道:“子毅希望我如何做?”
“我从不愿轻信于人,但我知道兄长是能保守秘密之人。”一番试探后看着他瞬间的变化,秦慎的心松下大半,但想着将要说出的话对自己会是如何重要以及致命,还是忍不住心情矛盾的再进逼一步。
对此他也是内心有愧,又极其无奈。
他在这个世上能够真正信任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如今难得遇上至交之人,却还要不免卑鄙的以言语相胁,这种行为就算他自己看来,亦有几分鄙视自己。
然而这又能如何?
秦慎暗自一叹,有点恼恨自己,反倒是吴汉似乎丝毫没有听出他话中之意般的郑重点了点头,以让他放心托付。
秦慎心念电转的再一犹豫,决定还是隐瞒掉一些东西的看向他,诚恳道:“我希望兄长能够让信得过之人于深山中营造一个猎户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说着解释道:“上百年来,家族与旁人恩怨早断,但众人早已习惯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不想被人打扰。”
三人又说笑一阵,盖延忽然道:“子毅兄率千余轻骑守关而斩杀匈奴万余,如此战绩实不下于当年霍骠骑八百骁骑深入草原之功,你骑射领兵如此了得,不知是否可到愚兄营中指点一二?”
说完笑眯眯的满面期待之色看着他。
看他居然将自己与霍去病相提并论,秦慎顿时一阵脸红,暗骂到底是哪个鬼在乱传时拱手羞愧道:“巨卿兄谬赞了,外间传闻实在当不得真,当日事情经过昨日小弟亦述及与两位兄长听过,纯属侥幸不说,更是全赖将士用命的结果,否则以小弟的这点本事能否得生尤未可知,又岂敢言及指点。”
“诶。”盖延身子后倾一脸不满,旋又恍悟道:“莫非子毅兄担心愚兄偷师?放心,只是去看看总可以吧。”
秦慎汗颜不已,连忙道:“小弟这点微末见识聆听兄长教诲尚且不及,又谈何担心偷师,不过既然巨卿兄如此高看,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前去长长见识,只是小弟向你讨教之时,还请兄长千万莫要嫌我聒噪。”
盖延心愿得偿,高兴的摆手责笑道:“贤弟太谦逊啦。”
秦慎也不再客套,疑惑道:“不知兄长统帅的是何兵种?”
吴汉呵呵笑道:“子毅兄有所不知了吧,巨卿兄统领的是突骑。”
“幽州突骑?!”秦慎失声惊呼。
两人被他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点头确认。
秦慎看他们表情就知如今突骑虽然有名却也还是不如后世或者说是数年之后,不好意思笑道:“小弟在武泉时就经常听闻突骑大名,故而一时失态,两位兄长千万莫怪,我们这就走吧,小弟正好去长长见识。”
两人见他此刻突然变得如此迫不及待不免一愣,盖延撇嘴道:“什么大名?!都被捂成娘们了。”
秦慎吴汉知道他对当今地方的保存实力之类又要开始发泄不满了,连忙起身吩咐备马。
三人出了吴府朝城外大营行去,盖延则吩咐侍卫先去传令集合。
而秦慎骑在马背则是心中啧啧暗叹,幽州突骑,只要谈到骑兵就不能不提幽州突骑,正是汉代这支强大的骑兵数年后立了从龙救驾之功才让刘秀给捧得闻名天下,更导致后世两千年都以突骑来形容精锐骑兵部队,这次倒要去看看究竟怎么个厉害法才会如此出名。
满心期待的进了大营,校场整齐的数千突骑也没让他失望,抛开人强马壮不说,光是军备就令他惊呆过去。
入目的所有骑兵皆披铁甲将胸背肩膝等重要部位保护得严严实实,手持枪戟方盾,腰挂弩,斜插刀剑,马悬弓,面胸披甲,他领的骑兵和对方两相比较简直比后娘的后娘养的都还要不如。
“子毅?子毅”
“嗯?”秦慎醒过神来,喉结一滚疑惑道:“这是重骑?”
“轻骑。”
秦慎闻言差点惊落马背,这次他是真的无语了,他一直以为汉代轻骑都和他领的骑兵一样,没想到不同州郡的骑兵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盖延看他这副大惊失色又失魂落魄的模样,关心的询问道:“子毅兄是否有何不妥?”
秦慎定了定神摆手示意无碍,感慨万千道:“你们的州牧郡守真是好大的手笔,这种军备恐怕全天下也只此一家吧!”
“嗯?”盖延疑惑看他一眼,解释道:“全天下的骑兵都是此种军备,就算有差距亦是相差不大,难道子毅兄所领骑兵不是?”
秦慎闻言愕然。
他自从军就一直呆在武泉,面对的是装备不良的匈奴,而从后世知道的知识则是霍骠骑八百精骑深入草原,李陵五千步卒鏖战八万匈奴骑兵,陈汤喊出激励中原数千年的豪言壮语诸如此类的壮举。
军中将士身上也尽是身为大汉边军的荣光与英雄气概,并未有人跟他解释过这些,他一直以为汉军能够以一敌五靠的便是这种英雄气概,虽然有过怀疑却也没有深想,毕竟眼见为实。
而没想到却恰好是眼中所见欺骗了他,如果此刻再让他做一次选择,他绝不会领着千五人去冲阵,要知道此时的骑兵并不像后世那样端坐马背稳如泰山,短兵交接本就不利,而他们防具还如此之差,自己却偏偏领着他们
唉!那他们现在还好吗?
他突然有点痛恨自己,更对那些上层的魑魅魍魉充满鄙夷、厌倦、厌恶甚至深深的恨意。
听着再次响起的轻唤,秦慎暗松拳头收敛心绪,自嘲笑道:“不瞒两位兄长,我武泉所有兵卒皆披皮甲,骑兵亦不例外,手中所持不过枪戟弓剑,更无须说马匹面部胸部披上皮甲,与你们相比,啧啧简直就是军中的流民。”
“这!”两人面面相觑。
“又是那些勾心斗角的不堪之事。”盖延恨声说完默然片刻,叹了口气压下心中愤懑,长臂大手拍了拍他肩膀:“今日我等不说这些不快之事。”
秦慎轻松笑道:“有劳兄长挂念,不过这种上层争斗,却也与我等无关。”
看他并未放在心上,盖延亦是展颜转道:“其实今日人手持盾不过是子毅兄要来装个样子罢了,平时都是悬而少用,子毅兄想必也知道是何原因,却不知可有办法解决?”
“马”秦慎一顿,思索片刻苦恼道:“马术吧,其实小弟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所想到的除了让兵士苦练马术外别无他法,不过若是日后有了其他解决之道,定立即告知巨卿兄。”
盖延喟叹道:“苦练马术,谈何容易,便是匈奴那等马背长大之人尚且力有不逮,我等这些更无须多说。”
“总有办法解决。”秦慎宽慰一句,转而言道:“巨卿兄这突骑阵容整肃,比之小弟的骑兵强了不知多少,不知是否可以演示给小弟开开眼界?”
“正要请你指点一番。”盖延也放下心思哈哈笑道。
秦慎笑着拱手谦让,心思则早已飞到了武泉,他如今只想快点回去。
第063章 乱民初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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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毅真的不再多留两日?”
次日一早,吴府中门大开,吴汉执着秦慎双手,眼中尽是留恋之色道:“我与你嫂子真是不舍你就此匆忙离去。”
秦慎看向他身后的吴家上下,冲吴夫人笑着颔首表达谢意,抽出手轻轻的抚摸身前拉着他的吴国头顶,满是歉意道:“小弟也知如此匆忙稍显无礼,不过自昨日后,我确实心急如焚,还望兄长及嫂夫人能谅解几分。”
吴汉默默的点了点头,理解的道:“我知你胸中心意,如此,便也不再留你。”
说着却又叹息一声,惆怅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再得相见。”
古代交通就是这样,秦慎也是深感无奈,只得宽慰道:“云中渔阳相距不过数百里,待来年军中无事,小弟便前来拜见兄嫂,只要兄嫂到时莫要嫌我叨扰便是。”
“怎会!欢迎都”吴夫人笑着回应,却话还未完,就被那边郎君同时响起的话语盖了过去
“你若真来,我便宰牛以贺!”
吴汉挥去愁容,无视吴夫人横来的一眼哈哈大笑。
秦慎闻言亦是吓了一跳,料想应该是玩笑之言后陪笑一阵,离别的气氛倒是因此而消减几分。
两人随后再殷切互诉一番,吴汉抬眼看看天色,代为歉然道:“巨卿兄昨日言及或许今日军中有事不能前来,瞧这模样,恐怕已不幸言中,你可千万莫要因此而责怪于他。”
“此话从何谈起,我等兄弟三人情谊,又岂受这些繁文缛节约束。”
“诺!”吴汉点头从善如流,呵呵一笑道:“既然贤弟都已这般言说,那愚兄亦不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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