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寒脸色微一犹豫,还是道:“若以军中规矩确实有些不妥,不过以人情而论,倒也未可厚非。”
秦慎点头微微一叹,决定道:“就这样,冰天雪地,你让数十女子去往何处?城外营房甚多,先且安排一二,他日赠与路资让其自行归家便是。”
言罢调转马头正要赶往太守府,曹进低声担忧道:“此去太守府应该并无大碍吧?”
“料想无妨,到时我自会应付。”秦慎也是苦恼的摇摇头,暗忖麻烦事怎么就这样接二连三的停不住,无奈间定神压下心中烦闷,吩咐道:“你等快些出城,以免迟则生变。”
“那敢情好,正”曹进大大咧咧随口应着,及至看到他的双眼一瞪连忙打住话语抱拳应诺,随后却又不知嘴里在嘟囔些什么。
秦慎头疼的看他一眼,转对瞿寒叮嘱一番便打马朝太守府赶去。
偏厅中卢芳闭目轻敲案几,半晌才将那细长的双眼瞪了开来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后,冷哼道:“秦将军为何要如此做?莫非真当云中如你家武泉般可以肆意妄为?!”
站了半天的秦慎早受够了他这装模作样的以势压人,心中暗骂的同时嘴上不卑不亢道:“卑职不明白使君此话何意,云中是大新之云中,武泉则是云中之武泉,使君为大新牧守云中,卑职为使君效力于云中武泉,又何来我家之谈?”
卢芳冷笑道:“可你如今之所作所为,不正就如在你家般随意?”
“使君委实是冤枉卑职了。”秦慎一脸因委屈而黯然之色,诉苦道:“卑职为人如何,这近月来使君难道还不知晓?如此做实在是有迫不得已之缘由。”
“是何缘由?”卢芳垂着的双眼微微一翻望他一眼,脸上露出淡淡不解神色。
秦慎收起委屈之色,压低声音似乎唯恐被旁人听到般道:“先且不说贩卖人口本就是违法之事,更夸张的是卑职加以询问时,那人反而诬陷使君乃主使之人”
说着拿眼偷偷打量他,见他眼角微微一跳,暗忖吓吓你也好时半真半假道:“及后王执法赶至,卑职心知今上严禁私赏奴婢,更何况贩卖人口?况且在武泉时卑职亦曾见过他对使君的刁难,因此担心他借故将其拘捕而不利于使君,这才使雷霆手段将其诛杀,再者”
言至此时故作神秘的讨好笑道:“如此做对使君还有其他益处。”
卢芳容色稍缓,但显然对这个解释还并不特别满意,淡淡道:“有何益处?”
秦慎脸色一正,满面忠诚道:“将其诛杀,那人对使君的污蔑也就不攻自破,名声自然也就毫无损失,而另一个益处则是,今日那些女子以及在场众人都会感念使君之仁德并加以传扬,如此使君仁德之名必能传颂四海,有朝一日,朝堂必会嘉奖,而世人亦是敬服不已。”
卢芳眼中异芒一闪,面色平淡如水的喟叹道:“我又岂是追求虚名之人,不过那些女子确实可怜,此次就这样吧,以后切莫再肆意妄为,知否?”
秦慎连忙点头应诺。
卢芳默然片刻,淡然转而问道:“那些女子此时身在何处?”
“卑职见她们无处可去,已暂时安排在城外大营,只待数日后众人身子恢复过来,卑职便会赠与路资放返归家。”
卢芳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语气捉摸不定道:“子毅倒是有钱,听说你昨日下重注购买自身,赚得颇为丰厚。”
秦慎不好意思的笑笑,惭愧道:“使君勿要听他人胡言,其实不过是半年秩禄罢了,这点小钱对我等来说或是全部,然而对使君这等大人物而言却仿若九牛一毛,实在不值一提。”
卢芳嘴角一抽也不再接这茬,沉吟道:“如今城内盗患基本已绝,而程校尉昨日又为你所伤,四门守卫缺一领兵之人,不如就由你来转领他职如何?”
“卑职觉得有些不妥。”秦慎心中暗骂时瞧见他眼中厉芒一闪,连忙解释道:“若是程校尉甫一受伤便被替换,军内将士又该如何看待使君与卑职?卑职受几句非言非语倒也罢了,只是使君难免会被众将士误解而令其心寒,只道使君心性薄凉而有所怨怪,到时离心离德亦有可能。”
卢芳点头思索片刻,赞同道:“你之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城门守将亦是至关紧要,这样空缺总是空缺委实不妥,而我又再无其他可用之人,唉”苦恼的叹息中目光却是殷切探询的瞧向他。
秦慎见状将他祖宗问候了很多遍后猛一狠心:“如今冬日无事,使君大可先找他人暂时顶替,若是冬日过后程校尉仍未康复,卑职立刻转领如何?”
卢芳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057章 群雌粥粥()
寒风呼啸中,秦慎策马奔出城外已是将近黄昏。
天边密布的浮云仿若被夕阳灼出一个小孔般从淡淡的彩霞中透出缕缕光芒照射大地,染红远处片片山林,景色煞是美妙奇特。
而他却实在无心欣赏此等美景,反而被头顶飞过的一群怪鸟那凄厉的叫声惹得烦躁莫名。
今日的一连串变故让他短时间内委实有些难以消化,虽然暂时平息掉王睦的蠢蠢欲动,然而接踵而至的卢芳却又给了他狠狠一击。
想起在后世中,每日里兴高采烈的出门,心中惦记的无非也就是家中父母的热菜热饭以及千叮万嘱,而回到家中则是看看球赛,打打lol之类,何需担心这些杂七杂八之事?更无须说什么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是否有命归家。
可是在这个时代,不仅需要担心无法归家,还要时刻小心提防各种阴谋诡计,担心祸从天降,而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唯有努力使自己成为强者,再或者依附强者而生存。
两相对比,怎不让他心烦意乱感慨万千。
不就是五百轻骑,有必要如此迫不及待?!
唉!至少如今约定了日期,卢芳再也不会胡乱无中生有吧!秦慎幽幽一叹,想起自己如今也算是家中有人记挂之人,心中一暖间甩掉烦恼赶马朝大营疾奔而去
刚进入大营,眼尖的薛玉便看到他的归来,伴随着一声“将军”笑嘻嘻的从一辆马车顶部跳下。
“这是?”秦慎勒马打量着眼前蒙着毡布看起来似乎颇为沉重的数辆马车一脸疑惑。
“将军猜猜。”薛玉骨碌碌的转动眼珠显得神秘兮兮,见他扬起马鞭作势欲打,这才连忙提醒道:“这是将军赢回来的钱财。”
真是越急心智越乱!秦慎懊恼的一拍额头,环顾四周询问道:“何以不见令兄?”
“表兄在安顿那些女子。”薛玉随口解释,旋即一脸嬉笑的探询道:“回营路上曹兄分析将军要将那些女子尽皆收归府中,不是真的吧?”
“啊?!”秦慎瞠目结舌,将曹进暗骂一百遍的同时故作恼怒的双眼圆瞪斥道:“他的话你也信?!前两天才告诫你休要学那曹进,此刻却又故态萌发。”
面对他拿腔作势的呵斥薛玉夷然不惧,只是嘻皮笑脸的瞧着他,反而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见他这副模样秦慎也是心下无奈,瞪他一眼转而吩咐道:“快将钱财趁着天黑前卸车入库,我先过去看看令兄。”
“依属下看,看表兄是假,借故去看那些女”薛玉面带贱笑的调侃着见他又要发作,连忙煞有介事的脸色一正,“啪”的一声并腿昂首挺胸道:“小的遵命!”
目睹此状秦慎嘀笑皆非间亦是一个头两个大,这要是军中多几个曹进薛玉这样的人,恐怕无须任何阴谋诡计我就活生生被气得呜呼哀哉!
摇头中赶马行了几步,旋又心有不甘的回身恶狠狠道:“别学那曹进!”
来到安置那些女子的营房,这才发现不只瞿寒在此,云烟和如诗如画也正兴致勃勃的在安顿诸位女子,见他归来,欣喜不已的口中唤着“官人”迎了上来,拥着他进入屋内。
而随着他的到来,先前群雌粥粥的屋内瞬间也安静下来。
瞿寒见状顿时长舒一口闷气,不堪其扰而又无可奈何的面色也变得一脸轻松写意。
对于他的狠厉无情,方才寒街中诸女可是有目共睹,当下尽皆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的纷纷拿眼畏惧的看向他。
秦慎心中苦笑,轻咳一声步到前方正中位置摆出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面容,温声道:“诸位娘子无须这般,额”
说着打量诸女,见她们还是那般模样,心忖我和她们说这些干嘛,于是开门见山道:“方才我已前去和使君就你等之事商议一番,使君亦是十分同情你等遭遇,责令我将你等暂时安置此处,待你等身子好转之后便赠与路资放返归家,是故你等无须太多忧虑,这几日便安心留在此处休养身子,过两日就都归家去吧。”
诸女闻言面带喜色,可才高兴了不到片刻却又愁眉苦脸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女子娇怯怯道:“将军,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我等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够自行返乡?”
秦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之前他亦有过考虑,以当今世道而言,让一个女子只身上路无异于是将她们从狼口送入虎穴,只是面对这些他也实在并无太多办法。
他在这个时代手中唯一能够动用的就是属下五百轻骑,而他们是一支军队却并非是谁的私人保镖,都有职责在身尚且不说,任何调动亦是需要虎符兵令之类,因此想要他们护送回乡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有了一个女子引起话题,下面霎时如炸开了锅般叽叽喳喳的讨论不断,有喜笑颜开之人,亦有默然不语两行清泪之人,更多的则是哭哭啼啼抱头痛诉之人,什么自身被卖、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诸如此类,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云烟如诗如画见状心有戚戚,赶紧过去劝慰,只是数十女子,就算她们分身有术只怕也是忙不过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女子看来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样,秦慎看着下面这台乱糟糟的大戏头疼不已,拿眼看向瞿寒,见他也正无奈的瞧着自己,不由相视苦笑。
“好了好了”秦慎见情形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连忙温言细语出声劝阻。
然而诸女心潮起伏正在兴头之上,又如何能听他的劝慰?恐怕就连他到底说了什么都没听清,依旧在那里自顾自的互相讨论亦或哭诉。
“够了!”平地一声惊雷。
满场顿时鸦雀无声,诸女惊恐中纷纷循声看去。
瞧着梨花带雨中又是一副娇怯怯模样看向自己的诸女,秦慎心觉好笑的同时神色放缓,安抚道:“你等无须如此急躁,嗯”
说着微一沉吟,斟酌道:“我看不妨这样,此处空置房舍极多,你等暂时尽管安心住下便是,至于有家可归之人,大可去城中托人捎信回家让家人来接,而无家可归之人,若是你等愿意留下,倒是可以留在军中帮着烹饪膳食以及为军中兄弟缝补衣裳之类,当然,如是种种并无半分酬劳,只能让你等有个安定之所,保你平安,管你一口饱饭,你等商议一番,若有那愿意之人,明日报知给瞿兄便可。”
说话间朝着瞿寒伸手一指,若是再让他应付这些女子,他真怕自己会疯掉。
诸女愣神片刻旋又沸腾起来,秦慎见状连忙唤了云烟三女拔腿就走,再也无暇顾及已经被诸女团团围住手足无措的瞿寒。
第058章 两全其美()
细雪漫漫,天气严寒,幸好并无狂风,否则更教人难受。
得益于与卢芳的约定日期,秦慎再也无须每日里都相伴前去巡逻,日子复又清闲下来。
这日,百无聊赖的他窝在温暖的帐内对小白发出一道道指令,每当小白依令而行便从案几取过一小块肉食抛入它嘴中用以奖励。
也许是狼的天性,再或者是它的品种优良,总之小白亦是聪明至极,任何指令只消三五遍就可牢记于心,让他指挥如臂。
一人一狼你令我从的玩得不亦乐乎时,小白忽然停下动作扭头支耳朝门外望去。
须臾,帐外响起细微的“咯吱”足音。
“咚!咚!”伴随着沉重的跺脚声,帘外传来曹进对这鬼天气的含糊骂骂咧咧。
冷风袭来,瞿寒曹进等人鱼贯而入。
“嗨!还是将军这里更为暖和,这有无娘们照顾就是不一样!”
曹进甫一踏入帐内还未坐下便是感慨万千,然后抖了抖身子,搓着双手挑了个最靠近暖炉的位置席地而坐,丝毫不顾忌是否不雅。
几人无奈的看他一眼,相视着摇头哂笑不已的纷纷入座。
“这鬼天气确实可恼。”秦慎待众人坐下后亦是感叹一句,旋又叹了口气道:“不过我等职责在身也是别无他法,唯有让军中娘子多烧热水,待巡城兄弟归来后沐足暖手以祛风寒,免得寒气入侵冻坏身子。”
说完见几人一脸怪异之色,不由奇怪道:“我有说错?”
“并无!”几人连连摇头。
“那你等这算什么表情?”秦慎一时间更加疑惑不解。
几人闻言相互对视几眼及后盯住薛玉,努嘴示意由他自己来说。
薛玉见状嘴角抽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的苦着脸小声道:“将军,要不再换个人来约束那些女子如何?我实在”
数日前瞿寒刚以不堪其扰请辞管理诸女,这才过了数日居然又来一个。
秦慎纳闷中看他说话间更是一副痛不欲生嗫喏难言的模样,顿时也是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疑惑道:“瞿兄天性喜静也就罢了,你不是最爱热闹?怎么也会这般模样”
顿了顿,脸色一板状似不悦道:“再说一些女子你都无法约束,以后又谈何掌军?”
“这如何相同!”薛玉疾声相辩,及后小心的看他一眼又低声赌气道:“将军不知其中缘由,自然说得如此轻巧。”
“好好好”
看着他似有千般委屈的神情,秦慎啼笑皆非的连连压手示意稍安勿躁,同时心中亦燃起熊熊八卦之火,笑道:“我不知情,你说与我听听总可以吧。”
薛玉侧首寻思究竟该从何谈起,想起数日来的一幕幕不由心有余悸的一个寒颤,扭捏道:“其实刚开始那两日还好,只是只是及后摸清我的脾性就根本不将我再放在眼中,甚至甚至几乎都不将我当男子对待,言行无忌,我我实在是难以忍受。”
“这还不好?!”秦慎慨然反问,旋即贼眉鼠眼笑道:“不将你当男子对待,你岂不是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
口不择言的笑侃着猛然忆起似乎正在讨论正事,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不以为然的淡淡道:“这也不算什么嘛,平日无事之时你尽量躲着她们便是,至于这些女子,就由你继”
“不只这些!”薛玉唯恐他再让自己继续管理诸女连忙疾声打断,然后连珠而道:“将军,你是不知道,她们闲暇之余会去城中,本来去游览一番倒也无妨,可是自从数日前有人领回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后,这几日便接连皆有领回,到如今已达十余人,长此以往,再过些时日恐怕军中女子比我们男子还要更多,而”
说着小心的看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道:“而小夫人对此也无异议,我等自然不便多言。”
秦慎闻言眉头一皱,默然不语。
这些事情云烟等人每日过去探望后回来并未告知于他,是以他毫不知情。
而薛玉所言确实也是个不能轻视的问题,如今能让诸女住在军营已是格外开恩,再者军营又不是善堂,岂能让她们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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