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点头侧耳倾听,隐约能听到喝骂声以及哭喊声,于是回头让云烟等人赶上来调转马头等在此处,万一情况不妙就立刻打马远逃,安排妥当后便取弓驱马拐了过去。
刚转出拐角,便见几百步外的村落晒谷坪上乱哄哄的一团,而最显眼的则是其中一人端坐马背在几名亲随的左右护卫下指指点点发号施令。
还没成事,派头倒是学了个十足!秦慎见状心中冷笑,策马慢跑上去并细细区分乱民与村民之差别。
仔细辨认下也终于看出一些乱民正在将骚乱的村民按男女分成两排,其余的则团团将他们围住以防逃跑,还有几个正在拿绳索将村民串成一排,遇到稍微不从者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而碰到稍微年轻些的妇人女子则免不了动手动脚,一时间满场发出阵阵令人不忍卒听的呼号悲啼。
这到底已经当了多久乱民?居然学了这么一身坏毛病!秦慎心中大怒,驱马快行。
此时乱民也发现了他,惊疑间有那数人迎了上来。
待到奔至射程范围,秦慎毫不犹豫的迅速取箭将对方一一射杀。
那头领看他箭准无比,心惊中连忙命人前来拦截,只是乱民此刻也是被他的凶狠吓住,只有寥寥几个胆大之人奉命迎上。
而此时他也已经奔至开阔地,加速中朝着最显眼之人便是一箭,及后再将迎上的几人射杀,待再也无人敢上前时喝道:“只诛首恶,余者无罪!”
满场无论村民乱民都被他先前的狠厉吓呆过去,及至他爆喝出声这才醒转过来,两腿颤颤脸色苍白的看看他不知如何是好。
“村民原地勿动,其余人丢掉兵器站到那里。”秦慎冷声说完用手指了个区域。
乱民闻言面面相觑,“哐当”一声也不知是谁最先开始,顿时兵器落地之声不绝于耳,然后有人朝那边走去。
等所有乱民过去聚拢,秦慎看着地上的镰刀柴刀弓剑等等亦是不由心下黯然,旋即笑眯眯的下马道:“这就对了,诸位都是父老乡亲,又何必为难彼此。”
说完便听身后马蹄嘚嘚,回身一看原来是三女不放心他赶了过来,心中感动佯怒皱眉一瞪间却换来了三女的甜美一笑,只得无奈摇头,拔剑上前将捆住村民的绳索割断。
此时有其他村民醒悟过来,纷纷动手互相解缚,然后捡起地上兵器将乱民团团围住。
秦慎看着眼前这群乱民立时又头疼起来,拯救村民容易,可以又该如何安置乱民?
想了片刻,朝村民问道:“你等村中可有里正主事之类?”
一个五十余岁刚被解开绳索的老者迎上来拱手道:“愚夫不才,却为本村里正,多谢公子拯救本村之恩。”
秦慎回礼问了姓氏,征询道:“依杨里正来看,这些乱民该如何处置?”
“自然押往县中官府严办。”杨里正咬牙切齿道。
乱民闻言一阵骚动,纷纷拿眼紧张的看向他,秦慎微一沉吟道:“他们也不过是迫不得已之普通村民,这样似乎太严厉了些。”
“那依公子之见该如何处置?”
秦慎思索片晌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有心想将他们带回武泉,可是这种乱民的心性不好琢磨,自己还带着三名女子,路上总不能不眠不休,万一着了道四人全部遭殃。
而如果杀了几个头目放归其他人,他们也早过惯了这种白吃白喝的日子,难保日后不再重返山林,再者当今世道,也实在没有让他们从良的土壤。
左右一番衡量,最终道:“还是依杨里正之见吧,不过如有可能,还请里正尽量劝告县府将他们打乱发往军中,里正身处边境村落,当知匈奴之患以及兵卒之缺。”
待杨里正应允下来,又让乱民指认出通风报信之人,拖过便是一剑了断,随手在尸体上擦拭着剑身淡淡道:“你等假若到了军中,还需好好改过,知否?”
乱民看他一副谈笑杀人的模样早已吓得肝胆俱颤,闻言连连点头,任由村民将他们捆住。
半个时辰后。
大道上秦慎看着被押往县府越走越远的乱民,心知如今乱民开始滋生,再要不了多久,天下就真的要大乱了!
“官人!”云烟娇声将他思绪打断。
秦慎扭头看了过去,只见她正用水汪汪的媚眼瞧着自己,无奈摇头中宠溺的伸手将她抱过,双腿一夹马腹驱马前行,朝她们好奇问道:“你们刚才看到那些场景不怕?”
诸女摇了摇头,云烟道:“是官人所杀,我等为何要害怕。”
这是什么鬼逻辑?!
“官人刚才好威风哩。”云烟仰面一脸仰慕之情。
秦慎低头亲了一口脸颊,看着她坏笑道:“你说得是哪次好威风?”
“官人”云烟如今也是食髓知味,媚声说着却微微一顿,风情万种的横他一眼续道:“无论哪次都威风。”
狐狸精!秦慎心中一荡,扭头道:“如诗如画,我再教你云姊姊骑马,你俩慢慢跟上。”
言罢也不管又惊又羞的两女,策马绝尘而去
第037章 善者不来()
天凤五年十一月初。
历时十天秦慎等人终于走完这数百里路抵达武泉县城,算起来,每天才走不到百里,比他一人步行都快不了多少。
不过几人能容光焕发的平安到达,他已是满意之极,要知道,在古代不知多少名人都是死在车马劳顿之中,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名人都是下放途中郁郁寡欢容易患病,和她们比起来
想到这里不由看着云烟露出会心一笑。
来到自己的地盘,递上军章自然受到了所有城门兵卒的肃然起敬行注目礼,更有甚者竟希望护送他去武泉关,惊得他连忙制止,然后领着三女迅速入城。
县城他只来过一次,而且是粗看并不了解,尚幸几女对这些事情轻车熟路,几人在杂乱的城中很快便租赁到一所安静的小院。
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秦慎叮嘱了几句,又让她们假若碰到事情尽管报上自家官人名号后就只身前往武泉关。
出城行了还不到一里,对面就有一群骑士奔了过来,勒马看去,正是曾经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得到县城守卒的通报后赶来,领头的是曹进瞿寒等人,而从烽燧走出的几人也全部都在。
见面自是一番欣喜,然后众人拥着他兴高采烈的朝武泉关行去。
想起这些日子来的担忧,秦慎路上忍不住问道:“军中兄弟伤亡如何?”
众人面色一沉,无人应答,最后还是瞿寒黯然道:“那日我等被匈奴冲散,许多兄弟落单枉送性命,只剩下四百余人得以脱身归来。”
四百余人?!
秦慎陡然闻听之下如遭重击般胸口一阵发紧,脸色煞白。
他自从军以来,从烽燧开始,何尝遭遇过这种惨重伤亡?
九人全歼二十余匈奴,短兵相接阵亡掉一半新卒,及后两月巡骑塞外,从来都是他将匈奴揍的满地找牙而自身几无伤亡,夜袭敌营损失数十人
他料想这次怎么也会回来一半,没想到阵亡居然将近四去其三!
而这一切,都是由他发起的命令,还有
那些令人作呕的勾心斗角!
瞿寒看他这副失魂落魄模样,宽慰道:“秦兄毋须太过自责,此乃战之罪,实非你之过,唉,说起来就连你,当初我等也以为身遭不测”
“是啊!”曹进快嘴打断道:“兄弟们又要出关寻你,瞿兄说关外都是匈奴,而俺们又是守军若全部出关不合军规,便让俺们安心等在关内由他只身一人出关,尚幸过了数日,瞿兄便在关外抓住匈奴,从他口中问出你已潜入山中,这才免了俺们些许担心静候将军归来。”
说完埋首又嘟哝了一句。
“谁说我会怪你们不来寻我?!”秦慎刚定完心神,听到他的嘀咕不由瞪着他呛了一句。
“啊?!”曹进猛然抬头看向他,一脸难以置信道:“这你都能听到?!”
秦慎也不再管他,拱手道:“多谢瞿兄关心与稳住局面,若无你这等老成持重之人在军中看住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闹成什么样子。”
对于这点他还是颇有体会,起初还算太平时手下将士就以能够身处在他麾下为荣,处处俨然把自己当做是他的私兵,更别说这种刚杀红眼的时候,自己的主将不见踪迹,闹起来恐怕窦义都要头大不已。
瞿寒一番谦逊,众人也都不再提那沉重之事,气氛终于又高涨起来,薛玉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赞道:“以前还从未见过将军穿这种劲装,啧啧,当真是英伟不凡一表人才。”
又来了!秦慎腻味的看他一眼,正要嘲笑他几句却突然想起一事,面色转沉冷哼道:“亏你还敢冒头,说,那出塞诗是不是由你传出?”
“这”薛玉看他板脸心中有些畏惧,嗫喏间眼睛骨碌碌看向瞿寒。
瞿寒淡然一笑,分说道:“秦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传出去对你也不无益处。”
“益处?”秦慎随口道:“有何益处?”
瞿寒犹豫片刻,坦然道:“当今皇帝爱才,这样你也会安全些。”
“嗯?”秦慎目光一闪,扭头看着他面露不解道:“瞿兄这话什么意思?”
“噢。”瞿寒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正如孟子有言: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今上看重士子,下面也就必然更爱惜有才华之人,而举目天下,士农工商以至诸个阶层,唯有名士受天下敬重而有过轻罚。”
说着看他一眼,续道:“秦兄如今又立新功,往上攀升乃是必然之事,争斗亦是不可避免,若有士子乃至名士这层身份,岂非大有裨益?这样也就让其他人敬重甚或忌惮于你而不敢妄动,你也就更加安全。”
秦慎一脸恍悟的点点头,释然道:“瞿兄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等武人,却也无需那些虚无之名,嗯说起功劳,这个大破匈奴斩敌万余又是怎么回事?”
薛玉唯恐他再指向自己,连忙分辩道:“此乃窦将军之意,可与我无关。”
窦义?
他把功劳夸大然后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又是什么意思?
想了片刻毫无头绪只好放下心思,揣着疑惑只待见到窦义找机会好好询问一下他究竟是何用意。
众人谈笑间来到关内城门,窦义等人早已在此等候,自然又是好一番情真意切嘘寒问暖,及后更在军中大开筵席庆祝他平安归来,席间相互殷勤劝酒述及战后之事以及逃亡之事,却是直至他醉倒都没机会问起那功劳之事
翌日,日上三竿。
头昏脑涨中秦慎醒了过来,感叹着这个时代的酒也太容易上头的同时不免又想起云烟等人这十余日来温柔体贴的照顾。
要是有她们在,帮着按按头多好啊!如果再
唉!温柔乡,英雄冢!
此言非虚!
就在他乌七八糟感慨万千时门外有人轻敲门扉,应了一声只听禀报道:“禀秦千人,窦都尉请你前去帐中议事。”
怎么刚回来就有工作!秦慎恹恹的应了下来,不情不愿的爬起身换上军装收拾一番。
甫一踏入营帐,两眼一扫间微微诧异便面色波澜不惊脚步毫不停留的趋前行礼,心中却不免掀起滔天巨浪
来得好快!
只见帐内端坐三人,除了窦义,赫然还有王执法以及另外一位年四十许的男子,而从窦义敬陪末席来看,那人地位显然也高于他。
“属下秦慎拜见窦都尉。”俯身行礼间斜眼朝两人偷偷打量。
另一人面目精明、鼻梁鹰勾、双眼狭长却精光闪闪,此刻虽然正脸带淡笑看着自己,却也让他明白这种人才是笑里藏刀的好手。
而王执法则是身着劲装,面目阴沉毫无表情间有种说不出的慑人气魄,此时正紧盯着他,丝毫看不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第038章 针锋相对()
王睦三日前方才赶至云中,不想昨日就能得到那人身抵武泉的消息,而从之前各方面的信息判断,他相信定会不虚此行。
他一直静心等待将来之人,自对方刚踏入门框,瞬间便有决断
就是他!
虽然当日只匆匆见过一面,而对方的的面目皮肤也已然变为古铜色,体格也变得更为强壮,还有与这个时代俨然一体的装束,但是他那不变的身高,不屈的眼神,一举一动间的傲然之气,无不将他彻底出卖。
他敢肯定对方就是那个在云中让他颜面尽失的男子!
心念电转间毫不迟疑的凝神探听对方动静,然而结果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对方除了刚见到他的微一诧异心神波动外,竟是心如止水!
而对于秦慎来说,行礼片刻也不敢过多细看,待到起身之时早已云淡风轻,面对王执法的到来他早有预料,不过是没想到竟会来得如此迅捷突然罢了。
至于王执法究竟能否认出自己,他也丝毫不担心。
当日两人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如今他虽然身高不变,体格却变得更为强壮,而且数月的风吹日晒之下面目皮肤也已然成为古铜色,再加上与这个时代俨然一体的装束,他相信只要自己拒不承认,就连王执法也拿他毫无办法。
两个不同的人关注着完全相同的事情,虽然结果截然不同,却不知他们知道了对方的心中想法后会不会相互引为知己,为彼此的心思浮一大白!
“秦千人,我为你引见一番,这位是”窦义只等他行礼结束立刻起身言道,说话间引手指向王执法正要介绍
王睦猛然扬手止住话头,上下打量他几眼,旋即盯着他话语中充满玩味之意道:“秦慎,秦千人,好久不见!”
窦义闻言愕然扭头看向他。
“阁下是?”秦慎蹙眉回视满面疑惑不解之色,好奇的探询道:“阁下认识在下?”
看他这副装傻充愣模样,王睦气中带笑,冷哼一声揶揄道:“秦千人还真是健忘,既如此,便由我来提示下秦千人,数月之前,云中城内,秦千人可是威风的紧呐。”
说完满是嘲弄的瞧着他:“嗯?现在秦千人是否已然忆起?”
“在下实不知阁下此话究竟何意。”秦慎一脸迷茫,耸肩双手一摊道:“就连县城在下亦是只去过一次,更别提云中城,至于什么威风,就更不知阁下究竟所谓何事。”
言罢满头雾水的朝着窦义询问道:“这位大人物是何来历?何以一副兴师问罪模样。”
待到听完他介绍,连忙“哎呀”着诚惶诚恐拱手道:“原来是天子近臣王执法,卑职方才多有失礼得罪,还请执法万勿怪罪。”
王睦冷眼相看未出一言,脸上却挂满了戏弄讥讽之色。
此时门外有人通传,得到同意后一名绣衣吏抱着一堆长剑弓箭等物件走了进来,径直行到王睦案前将所有物品堆放在案几之上。
秦慎看着物品面色陡然转冷,勃然怒道:“执法此为何意?!”
“莫非秦千人怕了?”王睦对他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戏谑看他一眼,拿起长弓箭矢开始把玩打量。
秦慎冷哼道:“我连执法究竟所为何事都不知晓,又有何惧?!只是执法如此行为,却又与那些娼盗之辈有何分别!”
王睦闻言拍案而起冷眼相看,眼睑一缩间寒芒如电,杀气陡升。
窦义及另一人见气氛猛然转沉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正要开口劝说,只见王睦扬手一摆,一字一顿森然道:“我今日必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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