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由执弟子礼,“愿闻其详。”
俞羽飞道:“你听过一句话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现在可以加速北上了,将大军立即投入战场,同宁乡侯的大军展开激战,然后在激战之中,会有很多将官死掉,我们才能更加速提拔我们自己的人,从而加深对整个军队的控制。”
“以战备战!”俞子由总结道,“父亲这一招高明,那宁乡侯的大军什么时候到?”
俞羽飞算了一阵,道:“根据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我料的不错的话,宁乡侯的大军三日侯到,我们加速行军,三日之后,同宁乡侯决战!”
俞子由拱手道,“父亲,儿子这就去安排,说完转身而去。”
。。。。。。
“好消息,好消息!”
“哈哈,我们得救了。”
“这样可以打死南越军狗娘养的,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宁乡侯大军南下的消息,也迅速在风云骑军中传遍了,这让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为之一振,战士们一片骂骂咧咧,纷纷请战。
靖威侯倒是很冷静,他知道越是道这样的关键时刻,越是容易吃错,而如今的风云骑,已经没有给他出错的本钱了,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靖威侯毕竟是当世名将,有两个想法在脑中成形,可是具体采纳哪一个,还没有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何诺,何诺让大军休息以逸待劳的做法,靖威侯很赏识,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把何诺叫到身边,听他的看法。
何诺倒是很从容,在听到靖威侯对目前态势的评估后,只是问道:“我想问侯爷目前的心是什么样的?是带回这八千多风云骑,给燕国父老一个交代,还是君子有仇必报,重新投入战场,宁乡、靖威两大公子合力,对抗南越军?侯爷,您如何选择?”
靖威侯道:“我已经老了,再没有年轻时那样的进取之心了,可是我的血液,至今仍然在沸腾啊,我想将士们也会跟着我,再打一仗的,他们都憋着一口气,那么多兄弟客死他想,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即使以后平平安安,那有什么意义?”
何诺道:“那么侯爷有自己的决定了,是吗?”
靖威侯点点头,一种自信的气度油然而生,“而且我知道,整支风云骑,都会为我马首是瞻,来吧。现在先想办法同宁乡侯回合!”
第一百五十八章 饮马渡秋水()
天已经渐渐转凉了,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天若有情天亦老,寒风吹起,更增添了大战前肃杀的氛围。
可是冰冷的兵器擦拭之中,却突然响起了丝丝若有若无的歌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风的原因,歌调也有些冰冷,但是起承转合处,却总有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凉深深嵌在其中:
谢却荼蘼
一片月明如水
篆香消
尤未睡
早鸦啼
嫩寒无赖罗衣薄
休傍阑干角
最愁人
灯欲落
雁还飞
那是廖星云在歌唱,何诺记得,在第一次遇到廖星云时,她也是这么唱着,歌词的内容言犹在耳: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故园无此声
那时候,廖星云还是一个身在廖家高院之中,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少女,而今同样在唱歌,但是却多了那么一些愁绪。
何诺现在也再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年了,他懂那么一些,但是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自己有些无可奈何,只好装傻,不去戳破那一层窗纱纸。
何诺叹了一口气,更知道目前战场的局势,实在是没有太多心思去考虑这些儿女私情,只好默默转身,准备走开。
廖星云唱到最后一句“雁还飞”时,两行清泪从眼角留下,但是她呆呆望着何诺离去的身影,没有擦拭。
廖星云现在陷入了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其实从一开始,她愿意随军出征,就是想多些时间,能够同何诺呆在一起,但是在军营中,两人却很少有交流,无话可说,比争吵更折磨,廖星云现在更加明白了这句话的个中含义。
到如今,到了最后的大战前,廖星云当然明白,不管战争的结局最终如何,一旦战争结束了,两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对着萧瑟寒风,廖星云那种悲凉紧紧沉积在胸口,攥着她的心,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悲从中来,不由自主地唱出了声。
但是,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三个字,她始终都没有对何诺,她也不清楚,今生今世,是否还有机会对何诺说出那三个字来。
…。。
晋阳皇宫,暖心殿。
皇帝何慕寒在香气氤氲中抬起头来,望着大殿中他的臣子们。
暖心殿是在朝会时商议具体问题的地方,虽然并不大,但是这里却是帝国的枢纽,在正式的朝会之前,何慕寒总会在这里见他的近臣,先通通气。
能够经常进入暖心殿的人,会有一个头衔——暖心殿大学士,虽然这是虚职,但是加诸于正式官职之前,是一项无上的荣誉。
而此刻,宁乡侯率军南下,但是暖心殿却格外热闹。
朝廷左相魏政勋、右相慕百川俱在,此外在千然地宫中受了脚伤的兵部侍郎鲁传霖也来了,此外都是六部之中的一些老面孔。
之所以聚集如此之齐,正是因为今天他们的议题是关于对越的战争。
人群中有一个人显得格外惹眼,那人就是天荡关都督宇千城,他手握沙海大营两万精兵,驻扎在西垂第一关——天荡关,本是防备西戎的股肱之臣,不知何时被何慕寒召回了晋阳城。宇千城也本不是暖心殿大学士,但似乎是受了何慕寒的特许,才有这个资格参会。
何慕寒道:“想必南边来的消息,大家都知晓了,靖威侯的六万风云骑,我们晋阳最精锐的部队,天下精兵,几乎是全军覆没了。越贼一向狼子野心,但一直没掀起什么波澜,这一次,着实让我吃惊。”
右相慕百川分管兵部的差事,职责所在,道:“南越阮婴齐、阮建德两兄弟本就不是等闲之辈,又加上他们新任用了国师俞羽飞,实力大增,的确是我晋阳心腹大患。”
何慕寒点头道:“朕已经即位八年了…”说到这个数字,何慕寒身体一震,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前几日晋阳王朝的皇帝都是在位九年而殁,即将要到来的第九年,实在是晋阳王朝极为关键的一年。
何慕寒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朕即位八年了,第一次觉得南越如此琢磨不透,朕以往都认为西戎才是晋阳最大的心腹大患,可是西戎最大,但是毕竟西戎五部,互相争斗,一盘散沙,苍琅部已经向我们靠拢,赫连部实力虽强,但是一个不落掀不起什么风浪,反而南越似乎目前上下一心,我们必须尤为重视。”
何慕寒治国,一向信奉到家无为之治,治大国如烹小鲜,一直都是一种沉稳、举重若轻的态势对人,很少有这样,语气中甚至透着丝丝疲惫。
何慕寒目光扫视群臣,继续道:“宁乡侯八万大军已经南下,宁乡侯的军事才能,朕还算放心,可就怕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而且朕对后勤不甚放心,因此才把宇将军从西面掉了回来。”
宇千城听了这话,向前踏出一步,全身盔甲叮叮作响,“请我皇吩咐,千城鞠躬尽瘁,唯我皇马首是瞻。”
宇千城毕竟是统领一方的大将,一直以来的沙场考验,让他这种凌厉的气势,与朝中那些文官截然不同,如今又是乱世,急需这样的武将,因此何慕寒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以询问的口气道:“宇将军,宁乡侯八万大军的军需,以及后勤保障,我想让你全权负责,沙海大营的事我打算让清平过去帮你看几天,你现在就任南征副帅吧。”
此话一出,全场有些哗然。宇千城这样的国之猛将,何慕寒居然让他去给人管后勤,虽然服务的对象是宁乡侯,但是总有那么些大材小用的味道。
不过做到宇千城这样位置的人,与一般沙场悍将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喜怒不形于色,见到皇帝都如此说了,宇千城似乎也知道其实是没有商量的语气,还不如爽爽快快接了新的差事,并很直觉地交出了调动两万沙海大营的军中虎符。
何慕寒装作很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派身旁的太监荣庆去接了虎符,但是荣庆分明能够感觉得到,何慕寒的手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是内心有了明显的激动。
荣庆很善于察言观色,按照他多年的经验,知道皇帝就要有大动作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应对()
当何慕寒收了宇千城的虎符之后,心中其实是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接下来的话,声音也显得更加淡定、从容。
但是暖心殿中细心的大臣,其实都发现了何清平刚才说话中的一个细节,“沙海大营的事我打算让清平过去帮你看几天”,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何清平自从在千然地宫中失踪后,多方寻觅却不可得,现在何慕寒却给了何清平一个职位,这让很多人都在思考何慕寒是不是已经找到何清平了。
没想到何慕寒也不藏着掖着,眯眼道:“对,就是何清平,朕的八皇子,他回来了。”
可是说到这里,何慕寒却住口,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总喜欢最后发言的左相魏政勋这一次却提前开口了,啧啧笑道:“能找回八皇子,真是陛下之福,晋阳之福。”
何慕寒似乎再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道,“朕这一生,再也不愿意我的儿子,离开我这么久了。”
魏政勋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人活一生,苟全性命于乱世,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陛下这个心愿不大,但实现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何慕寒猛然止住了声音,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魏政勋闭目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一番斟酌后,缓缓说道:“我先来说些题外话吧,不知道宇将军的南下之后,两万沙海大营如何安排,是继续在西边防御西戎,还是调往晋阳拱卫都城。”
魏政勋这话看似是题外话,但实际上心肝稍稍剔透一些的人都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刚才何慕寒已经说了,以后让何清平负责沙海大营,然后又说,不愿意再离开何清平,那引申出的含义,不就是要把沙海大营调往晋阳吗?
不过关于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属于庙堂之上最敏感的话题,一般都是皇帝乾纲独断,很少有臣子这样主动插嘴的。按说魏政勋几十年宦海沉浮,应该早已深谙此道,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但还是这样问出来了。
一旁的原沙海大营都督宇千城倒是仍旧跪在地上,头朝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见老相国问出了这般突兀的问题,何慕寒倒是神态自若,淡淡道:“宁乡侯此次南下,带走了晋阳城大部分的戍卫,如今晋阳城兵力捉襟见肘,朕这才打算把沙海大营调入晋阳,毕竟都城重要,事关天下局势稳定,不容有失。”
没想到宇千城依旧不依不饶,追问道:“那天荡关怎么办?那是守卫西戎的主要关隘,天下第二雄关,如果无兵可守的话,一旦西戎有变,突破天荡关后,则整个天下危矣。”
话到这个份上,听到“整个天下危矣”,已经有些威胁的味道,甚至有些危言耸听了,饶是何慕寒,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冷眼看了魏政勋一眼。
魏政勋似乎是凌然不惧,昂起了脖子,苍老的面庞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倔强,不知道皇帝把宇千城的两万沙海大营给了皇子,在哪一点上犯了他的忌讳。
君臣二人对峙,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旁边的右相慕百川看到这一幕,一番思量后,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其实魏相爷这番疑虑,说到底,还是对西戎不放心,当年高皇帝也曾说‘戎’是一把刀,我们晋阳不能让它磨快了。但是……”
慕百川话锋一转,“但是…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西戎诸部,苍琅部已经完全向我们靠拢,这次南征,苍琅部世子孟啸尘就随军南下,为我晋阳出力,至于赫连,单一部之力,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按照目前的局势,为晋阳社稷天下苍生计,臣有上中下三策供陛下选择。”
慕百川身为朝廷右相多年,与常人不同之处在于,一般人只能提出问题,慕百川却能够解决问题,果然这番话说出来,连原本脸色凝重的何慕寒都缓和了几分,盯着慕百川,仔细倾听他到底有什么见解。
慕百川声音平稳有力:“从高皇帝开国以来,定都晋阳,东封澜王,西立沧王,北定燕王,南册卫王,如今我晋阳中央朝廷经过连番大战,兵力捉襟见肘,但是皇帝陛下不要忘记,我们晋阳还有四个诸侯国,燕国风云骑为陛下出征,堪为天下楷模,因此臣的上策就是陛下御旨给其他三个诸侯国,让他们出兵为国而战。”
何慕寒低头思索少倾,问道:“那中策呢?”
慕百川不假思索道:“宁乡侯八万大军虽然不足以荡平南越,但若是自保守卫南疆,八万人足矣,中策就是令宁乡侯重筑烽火十三堡,扼守南边要冲,我晋阳地大物博,待新兵补充,训练就位后,再同南越决战。”
何慕寒轻轻捋颚下已经冒出的胡须,依旧问道:“那下策呢?”
这一次慕百川反倒顿了顿,好半天才挤出这几个字:“下策就是陛下刚才之策,调沙海大营之兵入晋阳,宁乡侯的八万大军采取攻击的态势。”
何慕寒苦笑着摇摇头,轻声打趣道:“这么说来,朕刚才的想法,朝廷左右相,一个反对,一个认为是下策,似乎是朕错了啊。”
见何慕寒如此说,满殿的大臣顿时都停止了说话,屏息凝神。
何慕寒道:“刚才慕相爷的上策,朕其实也想过无数遍,但是除了燕国,各诸侯国忠君护主之心还剩多少,各位想必比朕更清楚,而如今燕国风云骑几乎全军覆没,更增添了其他诸侯国的疑虑,朕担心啊,朕让他们出兵的御旨刚送出去,他们向朝廷要钱要粮的上书就来了。至于中策,请诸位想想,高皇帝开疆扩土,圣祖爷力挽狂澜,是何等雄风?到了朕这一代,就被南越欺负成这样?朕不答应!况且上中两策,都很考验火候,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听到皇帝这般冷厉的语言,暖心殿诸大臣都跪了下去,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臣有罪,让陛下蒙羞。”
何慕寒一看地板上,那些在帝国位高权重的大臣们,都密密麻麻跪在自己面前,他十指交叉,心中轻轻笑了笑,已经有了主意,道:“魏相爷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朕的旨意待会大家就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章 君臣之对()
听到何慕寒的话,众大臣面面相觑,但皇命不可违,很快就都退下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皇帝何慕寒,左相魏政勋。
一人是晋阳之主,君临天下;一人是朝廷左相,位极人臣。
因为晋阳朝内,以左为尊,所以论地位,魏政勋这个左相,比慕百川这个右相,地位还高上一分。
所以像刚才这样,皇帝与地位最高的大臣,决策有了冲突,两人实在需要有一番交流,这样利于君臣一心,故而何慕寒才单独留下魏政勋,想要对整件事多些了解。
“左相爷坐吧。”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