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廖星云长舒一口气,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当真?”
靖威侯咬着嘴唇道,“君无戏言。”
两人的对话旁人似乎都听不懂,但是能够听得出来,廖星云或者廖家似乎做了一件什么事,让靖威侯无法原谅,但是两人当前做了一个交易,只要廖星云能治好风云骑残部,那从前的事就既往不咎。
廖星云稳了稳心神,道,“小女子这里还有一枚续命丸。”
如果说廖星云没有刚才那些话的铺垫,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会引起在场的一片感叹之声,但是现在大家想的是如何医好这八千多人,那一枚续命丸,又有何用?
廖星云似乎从刚才的心绪波动中走了出来,声音更加平稳,“我们廖家的续命丸药性极强,有解毒之用。我看风云骑的战士们明显是中了毒,现在来一口大锅,装满水,架起来烤,然后放入一枚续命丸,每个战士饮上一口,则毒性可尽去。”
众人都知道,廖星云以“美医仙”之名享誉天下,但是从不说大话,她难得以这么笃定的口气说话,显然十成至少有九成把握。
靖威侯处事果决,只是思考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旁边耿长锁极为会事,见靖威侯都表态了,立即指挥几个中毒稍浅的风云骑将士埋锅烧水,很快水就沸腾起来。
廖星云在众人的目光中,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方盒,盒中垫着厚厚的黑色绒布,上面躺着一枚指头大小的黑色丹药,盒子刚一打开,就有一股辛辣的味道扩散开来,显然这枚丹药药力霸道之极。
靖威侯此刻脸上的表情没什么,但脑中早已是思潮起伏,起初他还有些怀疑,因为作为晋阳高层,他比其他人更知道“续命丸”的珍贵,“续命丸”的药方当年廖隐在苍琅部时遗失了,只剩下了两枚,一枚在廖隐逃到晋阳的路途上,为了保命服用了,剩下的一枚被何诺服用,虽然后来苍琅部左贤王孟裕心找到了“续命丸”的药方,以廖隐救孟啸尘为条件给了廖家,但是靖威侯还有些怀疑,不相信廖家这么快就能重新制作出新的续命丸,但是当他闻到这股味道时,那些怀疑尽数消去,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让他保全了风云骑最后一点力量,他笑了笑,虽然有点苦涩。
当廖星云将药丸放入大锅之后,原本沸腾的水就像被冻住一般,热气迅速消退,整锅水竟然都开始冒出一股寒气!
“添柴!”廖星云声音突然加快。
廖星云话音未落,耿长锁竟然亲自上前,抱起几捆枯枝,放入锅下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火焰迅速吞噬了枯柴,火苗顿时包裹住了整个大锅。
“继续!不要停!继续添柴!”廖星云额头冒出滴滴细小的汗珠,她用莲藕一般洁白的手臂轻轻擦拭而去,但是目光始终牢牢盯着那口大锅。
终于……
大锅上冒出的寒气尽数消退,锅中的水变得很粘稠,那种辛辣的味道淡了不少,但还是若有若无的飘荡在四周。
廖星云眼睛一亮,“停火!”
耿长锁听到廖星云的话,知道煎药时火候极为重要,当即麻利地指挥众人剔除了锅下的柴火。
可就在这时,廖星云扫视了一眼众人,原本亮着的眼睛却突然黯淡下来,喃喃道,“有一点我没有想到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次献血()
在这个节骨眼上,众人见廖星云拿出续命丸,从而产生的一番其他景象,导致刚开始的疑虑消退了一些,但是廖星云这一句“有一点我没有想到啊”迅速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一颗心吊着,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靖威侯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不禁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口大锅经过这番烘烤,原本满满一大锅水只剩下了不到一半,按照现在剩下的量,这八千多人,每个人即使一小口都不够。
果然廖星云有些失神喃喃道:“药不够啊。”
靖威侯想着军情紧急,按照眼下的形势,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于是问道,“这够多少人用的?”
廖星云目光扫视众人后道:“如果每人服用极小的一口的话,够三千多人。”
靖威侯叹了口气,知道依目前之计,也只能如此,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为风云骑保全最后一点命脉,从而不至于全军覆没。
可是靖威侯注意到廖星云咬着嘴唇,眼光偷偷瞟向了何诺、孟啸尘的方向,又迅速收回,似乎欲言又止,当即明白了些什么,大手一挥道,“是不是这两小子身上的隐龙之血,能够当做药引子,添入锅中,这样药性更强,再掺入一些水,就能治好我们这所有人?”
廖星云捂住胸口,似乎心中所想都被人看透了似的,不禁暗自佩服靖威侯眼光之犀利、思维之敏捷。
其实何诺用“隐龙之血”救孟啸尘之事虽然在廖济苍的授意下被极力掩盖,但是靖威侯作为晋阳王朝的高层,对这样的宫中秘闻,本来就被他人知晓得多一些,他也知道隐龙之血的宝贵,此刻见到廖星云这般模样,他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廖星云压下心中的疑惑之后,连忙摆手道,“不行的,不行的,陡然献出这么的血,这对他们的身体没有好处!”
没想到何诺、孟啸尘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向前一步,同声道,“愿献血为侯爷效力。”
靖威侯一楞,没想到他们这么主动,捻须认真道,“那辛苦你们了。”
何诺、孟啸尘没有多说什么,卷起了袖管,然后走向了廖星云。
廖星云一见这架势,连忙摆手道,“不行的,这样不行的,你们会有生命危险。”
廖星云作为悬壶济世的医者,可谓看惯了生死,面对这样的局面,应该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就在这时,廖星云脸上流露出一种凄楚的神色,似乎很为两人担心。
但何诺却轻松地笑了笑,抬起了胳膊,意思是你尽管来吧。
孟啸尘也不甘示弱,但是心里似乎不像何诺那样有底,又悄悄压了压手。
廖星云闭上眼睛,很有些后悔刚才的举止失态,让靖威侯看出了端倪,她偷偷瞟向何诺,见他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咬了咬牙,还是走上前去,低声道,“何公子,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何诺听了有些发楞,自从自己与慕雁兮见过几次面后,廖星云已经很久没有与自己说话了,没想到就在这样的场合,冷不防的说了出来。
何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竭力挤出一个笑脸,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轻声道,“时间紧迫,廖姑娘快开始吧!”
被何诺这么一催,廖星云反而缩了缩脖子,小声问道,“何公子,你忘了上次献血给世子所受的苦吗?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过来,难道,你之气的苦还没有吃够?”
何诺轻轻“哦”了一声,平静第答复道,“快开始吧,我自有办法,只是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完这句话,何诺向孟啸尘递过去了一个眼色。孟啸尘与何诺相识已久,两人极为默契,此刻看到何诺的眼色,就知道何诺的意思是让自己也跟过去献血,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孟啸尘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他心中暗想,“即使今天同何诺一起死在这儿,死而同穴,也不枉此生,何况是为了救风云骑的弟兄们。”
想到“风云骑”,与一般人的惧怕不同,孟啸尘感到心里暖洋洋的,因为很多人都怕“风云骑”,但是孟啸尘作为草原上张大的孩子,自小就对骑术好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于是遇到风云骑这些骑术精良的战士们,很快就与他们建立了一定的情谊,因此孟啸尘不像“何诺”那样心中有底,但是仅仅靠着对兄弟的追随与这种情谊,就让他挺身而出了。
廖星云还待再劝,可是却见何诺主动拿出一把平刀,随即用手掌握住,轻轻一拉,就有殷红的血滴入了锅中。
孟啸尘一怔,正欲模仿,却见何诺朝他作了个口型,意思是先不急。
孟啸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好耐心地等待着。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何诺突然一转身,用背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然后极为灵巧第向孟啸尘手中抵了一枚古玉,然后轻声道,“可以开始了。”
孟啸尘迅速用左手握住那枚古玉,迅速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窜动,十分舒服。然后右手模仿着何诺一拉,殷红的献血同样渗出,滴入了大锅之中。
在何诺与孟啸尘鲜血汇入之后,锅中迅速发生了奇特的变化,之前还是液态,此刻越来越粘稠,似乎要干成干胶一般,廖星云立即喊道,“快加水!”
一直操心着这口大锅的耿长锁立即抬起一大桶水,加入锅中。顿时,锅内沸腾起来,最后终于形成了一满锅几乎是透明的,但带着丝丝粘稠的液态。
看到这一幕,廖星云脸上漾起了久违的笑容,大声道,“大功告成!”
靖威侯大喜,立即指挥部队以极其严格的顺序,每人引用了一口。
药效几乎是立竿见影的,那些刚才还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战士们此刻瞬间打起精神来,精神面貌好了不少。
可就在这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有两个人却倒下了,一人是何诺,另外一人正是孟啸尘。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兄弟齐心()
“诺!”廖星云看到何诺倒下,再也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与此同时,却突然有一匹马蹄急奔之声传来,靖威侯一听霍然转身,急忙盯向马蹄之声传来的方向。
这样异样的举动让周围的人有些奇怪,因为一直以来,靖威侯举止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很少有这样甚至显得有些惊慌的时刻。
但看马背那侦查斥候勒马立住,立即一个健步跳下马身,姿势非常矫健,他刚一停住,还没来得及喘过气,急声道:“敌军过来了,距这里已经不足十里!”
耿长锁一听连忙靠拢过来问道,“什么?这么快就追上了,来了多少人,俞怀渊的大军都来了吗?”
靖威侯却稍微闭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镇静着说,“敌军是来自北方吧?阮家兄弟的部队?”
那侦查斥候点了点头。
靖威侯没有丝毫犹豫,大手一挥:“全军立即上马!兄弟们,动起来!”靖威侯深知风云骑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机动性,在广寒宫遭受的巨大损失让他痛定思痛,决定不能被困于一隅,只有“动起来”才能发挥出风云骑最大的优势。
靖威侯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信,他的命令既下,立即响起一片齐刷刷的上马之声,可就在这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惊呼之声。
廖星云素来以贤淑温婉的形象示人,可这时她却不管不顾了,大声道:“何诺与世子此刻情形急不稳定,急需治疗啊!”
靖威侯斜眼看了看,立即着人把他们横腰架在了马上,对着廖星云道,“现在战事紧张,我不能拿我风云骑这么兄弟的命儿戏,现在大军急速开拔!”
廖星云还有些不甘,喊道,“这两个人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啊!他们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啊!”
一直以来,靖威侯训练下属,就讲究两个字,一个是“忠”字,即对自己忠心,另外一个就是“义”字,意思是一定要讲义气,这样才能把整支军队拧成一根绳。
但此时风云骑的行径似乎与这个“义”字沾不上边,因此被廖星云这么一喊,许多风云骑的将士们脸都红了,又不敢违拗靖威侯的指令,只得低下头。
靖威侯却仍然振振有词道:“眼前战事要紧,我们将精力集中于应敌之上,这才对得起身边的兄弟,这才是最大的‘义’!”
靖威侯话音一落,立即使了个眼色,旁边耿长锁会意,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廖星云,然后将她强拉上马,然后在靖威侯的指令下,大军立即开拔。
至此,风云骑终于恢复了活力,天下精兵,无出风云。
……
“大王!风云骑似乎是逃了。”朱子武健步而前,极为确信的禀报。
上一次因为有轻敌之嫌,被越王阮婴齐数落了一番,这一次朱子武派了几支红缨特使,多方探查,终于得出了一个比较确信的结论,所以这几句话说出来,声音都大了几分。
可是没想到阮婴齐与阮建德两人对望了一眼,眉头都紧锁起来。
朱子武有些不解,之前他小觑风云骑残兵,得到了教训,这一次明显能够确认风云骑跑了,为什么阮家兄弟反而眉头锁得更紧呢?
阮婴齐仍然低头沉思,没有解释什么。倒是高昌侯阮建的看到朱子武疑惑的神情,耐心地解释道:“子武,你打仗勇猛,是个先锋大将之才,不过如果以后想为帅独挡一面的话,更需要动动脑子,你想啊,我们红缨特使一直也以行动敏捷著称,但是这么多方探查,都没有找到,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阮建德看到朱子武仍旧摸着头,似乎没有领会到关键之处,叹息了一声,因为朱子武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比之他人更多了几分亲近,于是仍旧耐着性子道,“连红缨特使都找不到?这说明风云骑移动得该有多快啊,之前传来的消息,风云骑整支部队都比较虚弱,本来是我们是一举歼灭风云骑、活捉靖威侯的大好时机,不过看目前这样的态势,风云骑似乎已经恢复了战力。”
朱子武豁然开朗,使劲点了点头。
但是越王阮婴齐早已想得更远,“我们如今这三万人,之前高昌侯带出的那一万残余部队中受伤者太多,两万阮军还称得上是精锐,本可一战,但是阮军又以善守为长,进攻为短,也不是长大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这三万人如果和风云骑对攻的话,即使对面只有不到一万人,一旦风云骑风暴烈施展开来,我们都不是对手。”
阮建德点点头,“王兄说得极是,我意也是目前守住风云骑北逃的必经关隘,然后等到国师的大军到来,两面夹击,方可稳操胜劵。”
阮婴齐点点头,看了看对面自己的兄弟,却叹息了一声。
这一下连阮建德都有些不明白,立即问道,“王兄还有什么顾虑吗?”
阮婴齐喃喃道,“南越局势之所以稳固,本来应该我主内,运筹帷幄;你在外,决胜千里,可是目前我们两兄弟都在外,反倒是南越的主力大军都被外人控制着,长此以往,真的令人担忧。”
阮建德在自己兄弟面前,第一次有些迟疑,但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问道:“我本来对俞怀渊有很强的戒备之心,不知王兄是怎么相信他,为什么给他如此重任?”
阮婴齐声音也有些飘忽,“至今我都没有完全信任他,不过前几次北伐,都被烽火十三堡最大的堡垒——天策堡挡住,我们输得太惨,俞怀渊像我许过诺,如果他当上国师,一定能攻下天策堡,现在他也实现了他当初的许诺。现在甚至有了北伐直捣晋阳的机会,这是我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阮婴齐看着南越故土的方向,最后总结道,“所以与其说是信任俞怀渊,不如说是那颗不安分的心在作祟吧,南越的国土太小了,应该让整个天下来让我们兄弟纵横驰骋!”
第一百五十章 谈心()
大军突然停下来了,前面是回雁山。
回雁山是连接南北的重要山脉,山的北面是辽阔砥荡的平原,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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