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寒却伸手轻轻捏了捏栾贵妃的手腕,然后轻轻推开,嘬了嘬嘴唇说,“朕昨晚和栾贵妃商量好了,今天去归宁宫……”
栾贵妃的脸唰地一下变了,手顿在空中,再往前也不是,收回来也不好,只得默默地看着皇帝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栾贵妃蹙了蹙鼻子,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呆了半晌,栾贵妃撩起下襟擦干了眼眶盈出的泪珠,望着南方,心中彻底拿定了主意,更加快了她已经启动的计划。
……
当何诺回到晋阳城时,看到城中张灯结彩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四公子会”已经召开了。
但是这样重大的会议,自然轮不到他这个无名小卒,此刻他回到晋阳城有三个目的,一是将“灵眼之匙”送给慕雁兮;二是和父亲再好好谈一次,消除陈见;三是见见孟啸尘,这个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因此他首先选择来到廖庄,因为已经多次进入,现在再来,已是轻车熟路。
可让何诺惊讶的是,他动作的灵捷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他轻轻一跃,就要比以往远得多,而且踩地极稳,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也许是当朝相爷在这里的关系,廖家安排了一些家丁巡逻,但这些都被何诺轻易地躲过了。
当何诺来到贵宾室时,看到慕江流仍然守在外面,兢兢业业。
何诺心中突然感到好笑,“你也太在乎你的前途了,生怕你这个太子妃妹妹被拐走。”
本来按照何诺如今的身手,已经可以翻墙进入院中。但是因为曾经被慕江流在这里羞辱过,何诺突然产生了一种恶作剧一样的心态,就是要从正门,在慕江流的眼皮子底下进去见慕雁兮。
想到这,何诺不再犹豫,当即风一般地向前,边走边笑着说,“慕江流!我又来拐你的妹妹了!哈哈!”
慕江流先看到何诺,脸色陡然一变,又听到何诺说出那样的话,脸色气得铁青,当即横在门口,他决心今天要好好修理一番这个小子,彻底把他打垮,让他再没有出头之日,冷喝道,“是谁给你的信心?”
何诺削手成掌,直接砍向慕江流的胸膛。慕江流看到这样的招式,心中轻蔑的一笑,他知道何诺除了刀法凌厉外,手上功夫根本不行,因此他退后一步,想着先躲过这一砍,然后使出三个后着,保准打得何诺站不起来。
然而…何诺这看似轻轻的一砍,不仅极其凌厉,而且力道沉稳,慕江流连连后退,居然都没有躲过,胸膛吃痛,胸口气血不活,眼前一黑,膝盖一软,竟然就要跪下来。
慕江流心中明白,如果现在跪在何诺面前,那简直是奇耻大辱,因此强撑着,但是胸口那种痛楚实在太烈,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何诺径直站在他跪的前方,平静地道,“我何诺有仇必报,但也不是强缠蛮搅之辈,我现在进去找慕雁兮,和她说说就走!”
然后再不多看慕江流一眼,大步走入贵宾院之中。
贵宾院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其中有很多房间,但是何诺知道,慕相爷住的地方一定不一般,他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果然,何诺一圈还没有转完,就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间雅致的房间,房间前种着一束束梅花,此刻正值凛冬时节,梅花傲寒而开,丝丝香味传来,让何诺有种清新之感。
吱……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正是慕雁兮。
她手中端着一只瓷碗,似乎是刚服侍过爷爷喝药。
当何诺看到慕雁兮时,她还没有瞧见何诺,蹙眉低头走路,何诺看得出来,慕雁兮的脸上写满了心事。
“雁兮…。。”
何诺本来有好多话想说,但此刻喉咙仿佛哽住了一般,好半天,才逼出这两个字。
但是当慕雁兮听到这两个字时,肩头一震,急忙抬起头。
蓬…
当慕雁兮看到何诺时,手一抖,碗没有握稳,掉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无棱,天地合()
两人目光交汇,看着慕雁兮的样子在眼中、心中聚焦成形,何诺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感觉慕雁兮的样子好像没变,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昨天。
何诺挨近了慕雁兮,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轻声道,“好久不见。”
慕雁兮点点头,道,“太久了。”说完身体一哆嗦。
就像是无数次习惯的动作,何诺握起了慕雁兮的手,捧在手心,然后轻轻呵着热气。
慕雁兮笑了,嘴角的梨涡浮现了出来,“每次都这么管用。”
何诺点点头,慕雁兮的手比一般人要凉上不少,很容易哆嗦,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何诺就会捧起她的手,吹出热气。不知怎么,每次被何诺这么吹气后,慕雁兮的脸上就会浮现潮红,手上的冰冷也会迅速消退。
何诺呆了呆,很多回忆牵扯出来,现在想起来,却有一种苦涩,不知怎么,现在在慕雁兮面前,自己这么爱回忆。
何诺知道,当一个人喜欢回忆时,就是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的时候。想到这,何诺叹了一口气。
慕雁兮看了看何诺,轻声却坚定地道,“你知道我的心的。”
何诺一愣,他没有想到慕雁兮会说出这么直截的话,随即他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况,再不表明心迹,犹疑不定的话,一切都将覆水难收。
何诺顿了顿,沉着声音道,“雁兮,我喜欢你。”
何诺说完这句话,突然陷入一种很飘忽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子说出“喜欢”,在他以往看来,“喜欢”应该是含蓄,或者是通过行动体现出来的,是否说出“喜欢”两个字,无关紧要。
但是现在,当何诺勇敢说出这两个字时,他突然明白,有些话,即使在心底埋得很深,也应该勇敢地说出来,说出后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果然听了这两个,慕雁兮全身一震,泪水盈出眼眶,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
何诺伸手触碰着慕雁兮的脸颊,帮她拭去泪水,可是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慕雁兮细软嫩滑的脸蛋时,全身一荡,再也忍不住,将慕雁兮揽入怀中。
何诺感觉自己像抱着一团云一般,飘忽如在云端,那种感觉很奇妙,有种不真切,似乎每一瞬都过得白马过隙,同时又感觉,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何诺感到怀中的慕雁兮在轻轻抽动,他心中一动,也对这一刻期盼已久,轻轻抽回身体,托起慕雁兮的脸颊,他看见慕雁兮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扑动,上面还沾着晶莹的泪珠。
何诺望向慕雁兮的嘴唇,红润的嘴唇薄厚适当细腻光洁,嘴唇哆嗦着,微微有些湿润。
再没有犹疑,何诺的头微微前移,吻了上去,
刹那间如遭电击一般,何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几乎都要从心口跳了出来。
怀中的慕雁兮也在剧烈的抖动,泪水继续流下,顺着脸颊,流入了两人的嘴中,尝起来有些涩涩的,何诺却感到一种别样的甜蜜。
这是何诺第一次吻一个女孩,以后许多年的日子过去如同瞬刹的流水,但这样的一瞬却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就如同刻在岩石上,时光的风吹拂了那些杂质,却让真正值得记住的东西,历久弥新。
第一次接吻,何诺浅尝辄止,当两人收回头时,脸都绯红,何诺抿了抿嘴,心中叹道,“原来女孩的嘴唇是这么柔软的。”
慕雁兮紧紧握了握拳头,一字一句吐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何诺心中一荡,又将慕雁兮抱在怀中,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久久不愿意放开。
慕雁兮半推半就,两人安静地享受着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时光。
……
慕雁兮的头突然一动,何诺也听到了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但是他不愿意放开,慕雁兮的头扭动了几下,急得要哭了,道,“有人来了。”
何诺这才松开慕雁兮,看到慕雁兮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一动,就从怀中掏出那枚玉钗,将她放入慕雁兮的怀中,道,“这是‘灵眼之匙’,也许可以治好你这种忽冷忽热的病。”
慕雁兮眼睛一亮,“真的吗?爷爷说,那种冰凉的病,是我们慕家女子的命。”
何诺点头道,“我在千然地宫中听到了很多真相,以后慢慢讲给你听,你可以拿着这枚玉钗去问你爷爷,慕相爷应该有办法,但是除他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
慕雁兮乖巧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何诺听到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恋恋不舍道,“那我先走了。”
慕雁兮含泪点点头,催促他快走。
当何诺转身时,他听见了慕雁兮斩钉截铁的话传来,“我不会嫁给何清平的。记住我的话,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也希望你不要负我。”
何诺猛然转声,道,“永不相负。”然后一咬牙,终于几个大步,离开了廖庄。
慕雁兮失神地望着何诺的背影消失,过了很久,也没有看到脚步声的方向来什么人,有些奇怪,不过她没有多想什么,握紧那枚玉钗,进房间中去找爷爷了。
廖庄那片杂草中,有个白衣女子目睹了这一切,那是一个墨黑长发至腰际,剪水双瞳蕴着灵性的女孩子,她的胸前哭湿了一片,默默地伫立在那里,好久好久,仍旧望着何诺消失的方向出神。
她想说,我有好多话想多你说,你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想说,我那么多隐隐约约的暗示与告白,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她想说,你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
她想起了在千然地宫中的一切,往日的画面一张一张在脑中闪过,他们一起说过的话,同甘共苦所经历的一切,自己动过的念,还有想要放弃的和想要忘记的,再度轰然涌入脑海,她有些站立不稳。
脚步声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是廖济苍,他扶住了女儿,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廖星云声音坚硬,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是从心灵最深处迸出来一般,“海枯涸,石粉烂,矢志终不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坦诚相待()
当何诺来到父亲养伤的那个僻静的院落时,发现他正勾着身子在取身旁的茶壶,左手肘枕在桌面,撑起身子,伸长了右臂,才勉强够到茶壶,但身体非常扭曲和狼狈。
看到这一幕,何诺感到一阵辛酸,赶紧上前照料,想着父亲行动不便在养伤,自己非但不在旁边照料,还惹父亲生气。
何瑾扬看到何诺后,先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摸了摸何诺的头,什么都没有说。
在何诺离开后,何瑾扬进行了反思,觉得自己不应该过于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儿子,父子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多听听对方的感受。
因此不像上次见面后,一开始两人都喋喋不休,此时都在静静做事,房中静谧安详。
何诺精心地沏了一杯茶递给父亲,何瑾扬小口地啜饮,舌底生津,偏过头,朝何诺微微一笑。
“爹…”何诺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何瑾扬拍了拍何诺的肩膀,道,“我曾经说,年轻人意气用事,可能要用一生去偿还;但年轻人隐忍不为,可能要用一生去悔恨。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们年轻一代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还要多考虑你们的感受。”
听了父亲慈和挚切的话,何诺眼眶有些湿润。
何瑾扬顿了顿,直勾勾地望着何诺,道,“我观察了很久,你这次回来,神采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了,怎么呢?”
何诺声音中带着轻松,“孩儿给啸尘献血留下的后遗症,已经彻底治好了!”
“真的?”何瑾扬直起身子,声音中透着欣喜,“你献血导致的后遗症一直是我的心病,怎么治好的?”
何诺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然后何诺就开始了他漫长的讲述,他把进入千然地宫后的所有的经历,包括他采取的解决措施,以及当时的感觉都说给了父亲听。
何瑾扬认真地听着,只在关键的地方打断何诺,问几句具体的细节,然后就让何诺继续讲述。
何诺注意到,何瑾扬的面部表情随着自己的讲述而发生变化,仿佛他自己再重新经历了一遍千然地宫。
当何诺讲完之后,何瑾扬呆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何诺小声道,“孩儿还年轻,在千然地宫中很多的选择鲁莽了…毕竟涉世不深。”
何瑾扬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感叹道,“你长大了,而且做得很好,你刚才说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再经历一遍千然地宫,做得也不一定比你好。”
何瑾扬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道,“看来你也知道了龙营,知道了天时已开,之前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你还小,希望有一天,等你长大了,让你自己做决定,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上去了,就不能中途退出。”
何诺自从知道龙营之后,知道父亲属于龙营之后,就知道自己的心底是什么声音,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坚定地道,“孩儿愿意加入龙营!”顿了顿,又道,“天时已开。”
看到儿子如此坚定又执着的表情,何瑾扬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年少加入龙营时的场景,那时候龙营还没有被圣祖皇帝取缔,还是一个载着光荣、梦想、热血的组织,能够加入龙营,是无数年轻孩子的梦,此刻看着儿子在如今龙营陷入困境,危机四伏的时候还能如此义无反顾,一种为子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何诺当然不知道何瑾扬此刻脑中的想法,只看到父亲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明明嘴角有微笑,眼中却含着丝丝泪花,看神情更有几分担忧,于是重复道,“孩儿已经知道,但还是想加入龙营,至死不渝!”
何瑾扬声音有些哽咽,“你有这样的心是好的,但少年人,还是不要常把‘死’挂在口边,引刀成一快固然热血,但功盖万年长才是年轻人应有的志向。”
何诺点头恭声道,“孩儿谨遵父亲教导。”
何瑾扬不再说话,而是伸手摸入怀中,掏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帕,摊开来,里面有一个手链,纯金打造,上面刻有一行小字:碎玉之链。而手链的接口处,有两个稍大一点的字:龙营。
何瑾扬这才道,“龙营有五大宗主,这种手链正是宗主的信物,共有五串:代表金的碎玉之链;代表木的落木之链;代表水的天泉之链;代表火的火吟之链;代表土的垒辰之链。”
何瑾扬说得很慢,何诺默默用心记下了,他到这时才知道,龙营一共有金、木、水、火、土五大宗。
何瑾扬继续道,“龙营是高皇帝一手创立,曾经显赫无比,但是发动‘长夜之变’的权臣宇上征还有一个身份是木宗宗主,龙营在五年‘长夜之变’中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后来平定‘长夜之变’后,圣祖皇帝取缔了龙营,从此龙营才转为地下。”
何诺奇怪道,“龙营不是高皇帝一手创立的吗?圣祖皇帝为什么要取缔?”
何瑾扬叹了口气道,“与‘传承’有关,因为龙营秉承‘正统血脉传承’,按照龙营的理念,圣祖何擎苍是没有资格继位的,即使何擎苍在‘长夜之变’中功劳再大,他也应该迎立思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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