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贵妃心中悠悠一叹,心想眼前这个儿子,虽然同何怀信是一胎所生,但是性格太过柔弱,而且又对何怀信依恋太深,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何怀瑾却完全不在乎栾贵妃此刻心中这些嘀咕,只是低声道,“我听说了一些风声,特地来告诉娘。”
第一百零三章 风声()
“什么风声?”
栾贵妃以为是有了何怀信的消息,立即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
何怀瑾望了望那些跪在不远处的仆侍,没有作声。
栾贵妃看在眼里,喝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还不快滚?”
这些仆侍跟随栾贵妃多年,对她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栾贵妃出手阔绰,他们跟着栾贵妃,生活、以及各方面的福利要比其他宫里的好上不少,但恨的是栾贵妃喜怒无常,在她面前经常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不敢对她有丝毫违拗。
果然栾贵妃一声令下,这些仆侍迅速作鸟兽散,最后一个离开的仆侍还不忘紧紧关上了房门。
何怀瑾看着母亲脸上焦急的表情,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但一直忍到众人都退光后,这才道,“不是关于四哥的,而是关于何清平的。”
一听到“何清平”三个字,栾贵妃就有些咬牙切齿,哼道,“那小子没什么能耐,尽会说些甜话讨好别人,现在贞妃靠着他居然成精了,也封成了贵妃,与我平起平坐,想想就气人!”
何怀瑾安慰道,“贞妃没什么能耐,也就是父皇一直心软,论长相、论才识、论手段,她哪里比得过母亲?”
栾贵妃仍旧忧心忡忡,“贞妃倒是不足为虑,只不过她的那个儿子何清平倒是不让人安省,我夜夜做噩梦,梦到何清平以后登上了皇位,我们母子三人跪在他的脚下,想想就让人窝火和咽不下这口气。”栾贵妃定了定神,问道,“你刚刚说关于何清平的风声,指的是什么?”
何怀瑾看了看窗外,确定的确无人后,才低声道,“听说何清平的消失,与宁乡侯有关!”
栾贵妃眼睛睁得大大的,“宁乡侯?何清平难道不是宁乡侯的学生吗?究竟是什么关系?”
何怀瑾深吸了口凉气,道,“这宫闱之中的事本就没这么简单,我知道宁乡侯不好对付,一直在他的府中安插了眼线,但是宁乡侯太谨慎了,我这个线人一直只是外围的身份,不能更进一步,直到有一次,也算是天助我也,趁侯府中一次侍卫换班出现了漏洞,我这个线人进入了宁乡侯府的最深处,而他在那里,透过窗户,居然看到了何清平!”
栾贵妃猛然站起来,望着何怀瑾,“你说什么?你说何清平没有死,也没有失踪?而是好端端在宁乡侯府中?”
何怀瑾点点头,“我起初也有些怀疑,但我那个线人确信无误,说那的确是何清平。我后来想起了娘的教导,在考虑敌人时,最先要考虑他的动机是什么。要看一件事是谁做的,就看谁能从这件事中获益最大。现在想想,也许何清平的死亡与失踪根本就是一场阴谋,为的是唤起父皇的父子亲情,打感情牌。”
栾贵妃仔细揣摩着儿子说的话,摇了摇头道,“如果何清平选择在千然地宫中假失踪的话,那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肯定有更大的阴谋,或者背后的势力在阻止什么情况的发生,要知道皇上正是在得知何清平的死讯之后,一怒之下,才下令停止擎苍会的!”
何怀瑾点头道,“这件事我也会查,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四哥的下落。”
栾贵妃却嘉许着点了点头,“你这么想,我很欣慰。”
不过多时,一道飞镖从窗户缝中破空而出,直接钉在了栾贵妃身旁的承重柱上。
不过两人都没有什么惊讶,但都加快脚步走向了飞镖,何怀瑾看看飞镖杆上雕刻着细龙的花纹,尾部拴着纸团,他知道母亲在宫中建立了庞大的眼线,这一定是有什么信息传来。
果然栾贵妃直接扯下了纸团,然后摊在桌面上,但是上面空空如也,没有写任何东西。
但栾贵妃接着拿起一个茶壶,在上面泼了一泼水,陡然间,纸团上开始浮现一些字迹,接着越来越多,直到整个纸团上都布满了字为止。
两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用这么隐秘的方式传来的,一定是重要的消息,当即细读起来。
刚一读完,两人脸上都布满了惊骇之色,何怀瑾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四哥怎么与前朝的俞羽飞勾结到了一起,后来又被俞羽飞掳去,又是发生了什么?”
栾贵妃摸了摸胸口,道,“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你父皇知道,否则的话…”
何怀瑾却有些担忧,“母亲能查出来,父皇也就一定有办法能查出来,这么大的事,您敢瞒着他?”
栾贵妃心想我还有更大的事瞒着你父皇了,连你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过想到当初给何怀信说出真相后,何怀信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敢再将这个真相说给这对双胞胎儿子的另一人听。
何怀瑾看到母亲低头想着心事,以为她还在担忧该不该将被俞羽飞掳去的事告诉父皇,就劝道,“这信里也说了,千然地宫里有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我们到时候也可以一口咬定,四哥是受了幻觉才跟着俞羽飞走了,这样也许能保他无虞。”
栾贵妃却是叹道,“你父皇猜心太重,有了这层隔膜,你四哥可能永远就当不了皇上了。”说道这里,栾贵妃直勾勾地盯着何怀瑾,“给娘说实话,如果你四哥当不了了,你愿意继续去争取吗?”
听了这话,何怀瑾只感到背后有冷汗冒出,立即跪倒,没有丝毫迟疑,斩钉截铁一般道,“怀瑾愿意辅佐四哥登上皇位,自己没有丝毫僭越之心!”
栾贵妃听了这话,舒了一口气,其实她刚才这番话只是试探,她识人很准,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论计谋可能还有一些,但是论城府实在不是当皇帝的料,但就怕志大才疏,如果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萌生了争皇位之心,那自己的两个儿子争夺起来,就更会削弱自己这方的实力。
栾贵妃很满意何怀瑾这样没有丝毫迟疑的态度,亲自上前扶起何怀瑾,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爱护起来是一样的,只不过觉得怀信更适合当皇帝一些,不要让我们的力量过于分散,才全力扶植怀信,等到他继位后,给你封侯甚至封王,你们两兄弟一起坐天下,皇帝之位,只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
何怀瑾声音激昂,“孩儿期盼能有那么一天。”
第一百零四章 一路走,不回头()
栾贵妃又拍了拍何怀瑾的肩膀,赞道,“好儿子。”思忖了一会儿,接着说,“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俞羽飞究竟去了哪里?要知道,他被困千然地宫这么多年,出来后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找他的弟弟俞怀渊,毕竟‘青衣怀渊,羽飞八荒’,两人是不分家的。”
何怀瑾受到了栾贵妃的鼓舞,更想在母亲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当即答道,“据说俞怀渊已经去了南越,并极力挑动新的大战,所以俞羽飞出来后,最可能的,就是去南越国。”
栾贵妃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道,“所以我们要加派人手,在去南越的路上严加设伏,你让兵部尚书宇均墨去详细安排吧,他是我们在军方最大的助力了,比你练达得多,你在他面前要更加谦卑,多听少说。”
何怀瑾道,“宇伯伯老练沉稳,处事有度,孩儿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而且在他面前一直是执弟子礼的。”
栾贵妃点头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要知道像他这样的高官,再多的金银财宝、美女重器,都没那么重要,他更在乎的是地位与面子,你要让他时时刻刻都知道,如果咱们得了皇位,他就可以权顷朝野。”
何怀瑾呆了一呆,随即答道,“孩儿知晓的,不过…都过了这么久了,应该捕获俞羽飞的可能性很低了吧。”
栾贵妃道,“即使再低的可能性,只要能找到你的四哥,我们也要试上一试,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找,是做给你父皇看的。”
何怀瑾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给父皇看?那又为什么?”
栾贵妃咬着牙道,“现在他的眼里只有他那个宝贝的八儿子何清平,正在全力找他,我们要让他知道,他还有个儿子何怀信,也失踪了!”
何怀信看到母亲眼光闪烁,知道她一定还有其他谋划,问道,“那你真正的找到四哥的方法是什么?”
栾贵妃看了看自己儿子的眼睛,道,“我已经有了一个谋划,但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又不想对你撒谎,你只需要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很关键,马虎不得,你必须按我的吩咐来做,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将所有真实的情况告诉你。”
何怀瑾有些不甘心,正欲再问,看到母亲灼灼目光,就噤口不言了。
栾贵妃催促道,“快去找兵部尚书宇均墨吧,记住:多做,少问。”
何怀瑾心里很是敬畏母亲,即使满肚子的疑问,也不会像他的哥哥何怀信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因此他从一开始,就同事情的真相擦肩而过,但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时刻保持着理智,没有像何怀信那样,被这突然的真相压得喘不过气来。
毕竟,从一个皇子到“野种”,这种心态上的落差,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呢?
栾贵妃望着听从她的命令而离开的儿子,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他彻底离开了,才喃喃自语道,“要是怀瑾像怀信那样,我不说出真相就不罢休,我该怎么做?我该不该告诉他我已经打算,联合南越呢?”
栾贵妃接着一点一点整理好刚才被弄乱的各种首饰,恢复了倾国倾城的妩媚,毕竟整个皇宫之中,论长相,罕有能同她比肩的。
栾贵妃来到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风华绝代,陡然间从心底生出一股豪气,仿佛回到了酿就“栾家灭门案”前的自己,往日在宫里的种种委屈与身不由己一齐涌上心头,沉着声音道,“何慕寒,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栾芳一生,不弱于人!”
……
何诺下朝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同嬴凌月告别后,跟着廖星云来到了廖庄,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在那里养伤,何诺已经迫不及待,要见父亲了。
有了廖星云的指引,即使廖庄很大,他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父亲养伤的地方,那是一间很僻静的屋子,在廖庄安静的一角,门口有一颗柏树,冬夏常青。
因为提前知道父亲有腿伤,没有性命之虞,何诺心中就轻松了很多,看到这样爽静的场所,微微一笑,“这倒符合父亲的性子。”
当何诺推开门时,看到父亲正坐在木椅上,双腿都被固定在甲板后,平架在木椅前板上。特别是父亲熟悉的脸庞,飞扬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脸庞,以及鬓角那丝丝渗出的白发时,何诺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悬框,扑过去抱住木椅上的父亲,痛哭失声。
廖星云在一旁看着,她知道千然地宫之中,何诺不管遇到再大的艰辛,都不曾哭过,而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也微微有些动容。
何瑾扬看着怀中的儿子,心口暖暖的,柔声道,“傻孩子,哭什么呢?”
何诺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看着一旁的廖星云,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爹,终于见到你了!”
何瑾扬笑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这样的小事都哭成这样,哪是大丈夫所为?下不为例!”说完又不忘装出严厉的样子。
以往何瑾扬露出这样的神情时,何诺都会害怕得心惊胆战,但此刻看到,却是别样的甜蜜,笑道,“下不为例。”
说着看了看父亲受伤的腿,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何瑾扬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被梵罗的机关暗算了,所幸这条命捡回来了,只是腿上被挠了些痒,有廖御医救治,你不用担心。只是以后遇到梵罗了,有他们好瞧的!”
可是何诺仔细观察父亲的脸庞,发现有些苍白,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显然腿上的伤不轻,不禁咬牙道,“孩儿以后要同你一起打梵罗!”
何瑾扬揉了揉何诺的额头,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所犹豫,坚定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这条路即使再苦,我们父子俩也会一路走,不回头。”
何诺点点头,“一路走,不回头。”
何瑾扬望着窗外出神,轻声道,“天时已开,即使生灵涂炭,但总好过山河颠倒。”
第一百零五章 少年意气()
何诺还有些没听懂这些,但听到了“天时已开”,就知道这一定同龙营有关,随即想到了慕百川,立即问道,“慕相爷呢?”
何瑾扬回忆道,“我们中了梵罗安置的机关,慕相爷也是腿上受了伤,不过慕相爷毕竟年事已高,又是当朝相爷,早就被廖家供在贵宾院……”
听到这,廖星云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正想说是不是把何瑾扬也挪到贵宾院。
不过何瑾扬只望了廖星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豪爽地说道,“多谢廖姑娘了,不过我何某闲云野鹤惯了,就喜欢这样僻静的场所,这里已经足够好了。你父亲廖御医细心治疗,大恩不言谢,我何某记在心里。”
廖星云笑着说,“哪里哪里。”
这是何瑾扬望着窗外,似乎要说什么,又没有说话。
廖星云何等心肝灵透之人,一看这样的架势,就知道何瑾扬一定是有些话想同何诺私下里说,柔声道,“星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见家父,就先告辞一步了。”
何瑾扬拱手道,“廖姑娘请便……”
廖星云微微一笑,又朝何诺点点头,这才款款而去。
待廖星云离开后,何瑾扬问道,“你觉得廖姑娘怎么样?”
何诺一愣,随口答道,“什么怎么样?”
何瑾扬拍了拍何诺的肩膀,认真地道,“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何诺脸一红,连忙解释道,“不是父亲您写信来的吗?让我同廖姑娘在千然地宫之中搭伴,因此与廖姑娘熟稔一些,那是有的,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了。”
何瑾扬望着何诺的眼睛,问道,“真的?她这样好看的女孩,品性又端淑,家世也好,如果给我当儿媳,我做梦都要笑醒啊。”
何诺道,“她是很好,但我们没有到那一步。”
何瑾扬笑了笑,“爹是过来人,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你想啊,一个女孩子,回家先不去看父亲,而是先把你带过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情谊,更重要的是,爹看得懂她的眼神,她望你的时候,眼神与望别人,都是不一样的。”
何诺有些局促,只得答道,“孩儿还小。”
何瑾扬打断了他,郑重地道,“诺儿,你不小了。”说着拿了一块镜子,递给了何诺。
何诺自从进入千然地宫以后,就没有仔细打理过自己了,此刻一看镜子中的自己,呆了一呆,镜中的人颔下已经冒出了清渣一般的胡须,脸庞硬朗有棱角,眉毛飞扬入鬓,鼻梁突兀高耸,看起来极其英挺,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不大,但炯炯有神,不再如小孩子那般澄澈如镜,而是深邃有力,看起来多了经历世事之后的沉淀与淡然。
何诺一阵,有些疑惑,“难道这是自己吗?原来经历了千然地宫的历练,自己真的成熟了。”
何瑾扬看到儿子,就仿佛看到了年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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