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诺才不吃她那一套,笑着说,“我小屁孩一个,才不是君子。肚子咕咕叫,可不能让给你。”
这时孟啸尘走上前了,拉住孟若,沉着声音说,“我们苍琅子弟,从不求人。”说完一个猛子扎入一旁的河中。
这倒让何诺,甚至小口吃着烧饼的慕雁兮都吃了一惊,只有孟若笑嘻嘻看着水花腾腾,并摊开了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黑影一闪。
孟若一个抢步,稳稳接住,脚下的步伐颇为灵活,笑盈盈地转过身来,原来是一尾鱼。
又过了一回儿,一道湿漉漉的身体跃回河岸,是孟啸尘,手中同样抱着一尾大鱼。
孟若本打算叫何诺帮着烤鱼,但孟啸尘只看了孟若一眼,孟若就不说话了,默默地跟着哥哥到旁边另收集了一些枯枝,同样烤起了鱼。
兄妹俩似乎都没有经验,虽然两人腰间都有一把裹着白色狼皮的戎族小刀,但不知什么原因,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用刀剖鱼,而是捡了一些硬的枯枝,撅断后用锋利的那一端划开鱼腹,但枯枝不是很锋利,动作钝拙。
何诺在一旁瞧着,看着鱼已经烤好了,焦黄的鱼皮有丝丝香油渗出,香味不断地传向另一边。
孟若趁着哥哥不注意,偷偷冲何诺挥了挥手,做了一个求助的表情。
何诺看了慕雁兮一眼,见她点点头,就走上前去。
孟若立即递上手中的鱼,何诺利落地将鱼剖好、洗净,然后涂上自己带的调料,架在火上烤起来。
咝的一声,香味冒出。
何诺看了看孟啸尘,见他还在剖鱼,似乎没有看到何诺,孟若拉了拉孟啸尘的衣角,低声说,“是人家主动过来帮忙的,我们远来是客啊,主人提供帮助那是应该的呢。”
话音刚落,孟若一把抢过鱼,递给了何诺。
何诺摇头苦笑,然后熟练地剖起鱼来。
孟啸尘低头看着手中的枯枝,一言不发。
……。
四个小孩围坐在一起。
孟若打了一个饱嗝,伸了个懒腰,她面前的鱼骨头最多,还抢了何诺半边烧饼吃。
而慕雁兮几乎没吃什么,只是看着孟若,脸上透着吃惊的表情,她们晋阳的女子,打小被教导言谈举止合度,见到孟若这么豪爽的女孩子,言语直截了当,举止亲昵不拘,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除了心中感到好奇外,更多了一分亲近之意。
何诺只是无可奈何地苦笑着,不过他瞧见孟啸尘拿着的那条鱼也吃得精光,心中不禁生出了丝丝得意。
孟啸尘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局促,仍然强撑着说,“在我们草原,男儿汉都是自己烤羊肉吃的,合一些剁碎了的香菜,煮上香喷喷的奶茶,帐篷里的香气,可以管上好几天。”
孟若似乎是吃人嘴短,笑着对哥哥说,“那我们女儿汉就只会大口吃羊肉了。”
孟啸尘知道自己说不过妹妹,就用眼神吓唬孟若,她就不敢说话了。
何诺倒是提起了兴趣,问,“你会烤羊肉吗,味道怎么样?”
孟啸尘犹豫了短暂的一瞬,然后急忙重重点了点头,“烤羊肉我们草原人怎么会输给别人?”
“好啊。”何诺拍手称快,“那你明天过来,烤给我们吃!”
孟若朝哥哥使了个眼色,孟啸尘却是似乎下了一个大决心,重重地说,“说定了。”
孟若心中重重一个叹息,她知道自己这个哥哥贵为世子,弓马武艺倒还娴熟,但是从来没有下过厨,按照他的性子,恐怕今晚要练一夜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出丑。
第七章 谜团()
城东的孟府燃了一夜的大火。
孟裕心无奈地看着这个倔强的侄子已经烤糊了第六条羊腿。
孟若倒是殷勤地帮着哥哥忙前忙后,添柴加火。
“王爷…”一旁的老管家阿来斟酌着词句,“世子还小,这般由着性子恐怕不妥。”阿来环顾四周,轻轻地说,“这里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孟裕心大手一挥,“这我都知道,可啸尘的性子就是这般,男子汉答应了别人的事,再难也要办到,我们塞尔坦家可丢不起这人!”
西戎诸部的少数民族都有一个族名,像赫连部的萨纳尔家族、凤翔部的墨脱尔家族、扶风部的古力金家族,还有女主掌权的云图部温朵娜家族。苍琅部最大家族便是塞尔坦家族,塞尔坦在戎语里的意思是“首领”,其实孟啸尘的全名应该是孟啸尘?塞尔坦,并不姓孟,不过苍琅部有意向中原文化靠拢,贵族对外都称“孟”为姓。
至于其他诸部可就没有这么开化了,像如今西戎诸部实力最强的赫连部首领钦察?萨纳尔,就是一个极端抵制中原文化的粗犷汉子。
但在私下场合,苍琅子弟还是喜欢称呼自己为塞尔坦,就像“塞尔坦”蕴含的意思一般,他们想做首领,整个戎族的首领。
“好啦!哥哥真棒!”
孟若拍手叫道,她已经陪了孟啸尘一晚,却丝毫不感到疲倦。
孟裕心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上前拍了拍孟啸尘的肩膀。
孟啸尘的眼光却是牢牢盯着手中的烤羊腿,孟裕心熟悉这种眼光,记得他第一次带孟啸尘出去打猎,孟啸尘依靠自己的力量捕获到一头麋鹿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不是简单的欣喜,而是透着如释重负。
“叔叔,苍灵什么时候来?”孟若突然问道。
“在路上了。”孟裕心笑道,“这才离开了几天,就这么离不开‘他’?”
孟若接过孟啸尘手中的羊腿,咬了一口,咕哝着,“那是!”
孟裕心瞥过去,发现听到“苍灵”的名字后,孟啸尘也微微笑了。
……
“你们蛮子还真有一套!”
何诺舔了舔手指上蘸着的羊肉碎屑,中肯地评价道。
孟啸尘眉毛一扬,深以为然。
孟若却是毫不谦虚,“那是!”
“好了,我叫孟啸尘,这是我的妹妹…”
“我叫孟若,“孟”不是做梦的那个梦,“若”也不是弱小的那个弱。”孟若抢着说道。
何诺心中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自己虽然早已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但是这两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现在主动说出来,显然是把自己当做朋友了,高兴地说:
“我叫何诺,一诺千金的诺。”
“慕雁兮。”一旁的慕雁兮轻声说。
“雁兮姐,你长得真好看啊。”何诺上前一步,挽着慕雁兮的手。
慕雁兮显然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摸着她的头,笑盈盈得很高兴。
“雁兮姐,玩了两天了,明天就要正式去学宫了……我今天在路上听大家都在议论‘擎苍会’,那是什么啊?”
慕雁兮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千然会啊。”说完这句她望了望何诺,继续说道,“高皇帝得国之后,说政权要想稳固,根上不能滥了,于是设立了‘千然学宫’,然后定下祖制,每隔十年举办一届‘千然会’,分文比和武比,文状元和武状元都有丰厚的奖励。”
孟若砸了砸嘴,“要拿第一名啊,那太难了,可轮不到我们。”
何诺却是抢着说,“这些奖励算什么啊!但是文比、武比前十名都有机会去千然地宫!”
“千然地宫是什么?”孟若对晋阳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那是当年高皇帝闭关的地方,是一个有些神秘的地方,据以前去过的人说,有的在里面发现高皇帝留下的兵器、有的找到了一些拳谱刀法、有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有个人说在里面看到了高皇帝的影子……”慕雁兮娓娓道来,说到这里摇了摇头,“那都是一些混话了,高皇帝都去世几十年了,哪里还有影子啊,捕风捉影的事,没有根据的。”
“会不会是捉弄大家啊。”孟若眨巴着眼睛说。
慕雁兮摇了摇头,“那倒不会,估计是看错了…因为说看到高皇帝影子的人,是宁乡侯!”
众人都没有说话,宁乡侯何景轩的风采,他们在千然学宫已经领略到了,实在不像是信可开河之人。
“对了!”孟若掰了掰手指算道,每个人都可以参加文比和武比,那有没有同时获得文状元、武状元的人啊。
“这样的人文武兼备,如今还活着的人只有两人曾经做到过。”何诺说出这话,声音中透着崇敬,“一人就是宁乡侯,还有一个是雁兮的爷爷慕百川慕相爷,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千然会后脱颖而出,从此崭露头角,成了晋阳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
“如今还活着的人嘛,其实还有一个人做到过…”慕雁兮突然说。
“谁?”众人都有些好奇。
“何瑾扬叔叔。何诺,就是你的父亲!”
“什么?”何诺惊讶着长大了嘴巴,好久都没有合拢,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父亲曾经有过这样的成就,那又是为什么如今却是籍籍无名?
慕雁兮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是听我爷爷说的,当时还是文宗皇帝在位,何子矜当上了太子,你父亲拔得头筹,兄弟两个一龙一英,风头一时无两,不过何叔叔进去后发生了一个很奇怪的事,这直接导致他的资格被取消了。”
“什么奇怪的事?”何诺急忙问道。
慕雁兮声音更低了,何诺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自在。
“何叔叔在里面袭击了同去的人,还跟当时一同进去的何擎苍闹了矛盾,抢走了他在里面找到的一枚古玉。”
“怎么会!你胡说!何诺陡然站了起来,我父亲怎么会打人,抢人东西?”
慕雁兮扬起手拉了拉何诺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慢慢说,“这正是奇怪的原因,当时的左相宇上征亲自进去找到了你父亲,却发现他已经昏迷了。你父亲醒来后,似乎对在地宫里攻击人的事完全记不得了……他说那段记忆是空白的。”
“宇上征…”何诺心里嘀咕着这个名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正是这个人导致了后来的长夜之变。
“这就说明你父亲可能是被什么奇怪的秘法控制着丧失了意识才攻击别人……”
何诺脸上仍然火辣辣的,刚才父亲的品性被质疑,他也觉得脸上无光。
“如果是受了利用而攻击别人,那何叔叔的资格也不会被取消。”慕雁兮继续说道,“只不过更奇怪的是,那枚古玉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当时何叔叔袭击何擎苍抢走古玉,地宫里面很多人都看到了,不过后来在昏迷的何叔叔身上却是没有找出来…。文宗皇帝当时知道后震怒,直接取消了你父亲的双状元荣誉,并传下话永不重用…还牵连了何擎苍,将他贬到了外地。”
说到何擎苍,孟若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那真是因祸得福啊,身在外地没有受到长夜之变的波及,后来还起兵锄奸,当上了圣祖爷。”
何诺听了这些才全然明白,怪不得父亲对曾经获得过双状元的事绝口不提,这些经历是父亲的一块伤疤吧,但何诺却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一切没那么简单,他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父亲问清楚当年的一切。
“慕姑娘知道的可真多啊。”一直没说话的孟啸尘突然说,声音平淡。
慕雁兮眼神一闪,“都是爷爷告诉我的。”
第八章 古玉()
今天的何府格外张灯结彩,连一直不苟言笑的何瑾扬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换上了大红的长袍,虽然身体已经呈现佝偻的态势,但是远远看着,修长的身材,还是有玉树临风之感。
一旁的郁茹更不用说了,一条紧身长裙搭配着天蓝色的小外套,走起路来摇曳生风,格外有韵致。
只有一旁的何诺哭丧着脸,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虽然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晋阳这边的风俗,不单单是给老人祝寿,更会给小孩子庆生,满月酒那是一定要摆的,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十四岁生日,因为一旦满了十四岁,就算是步入了青年,甚至军队招兵的最低年龄限制也是十四岁。
今天,何诺十四岁生日,他知道过了今天,自己算是真正成了一个男子汉。
郁茹虽然整场都保持着微笑,不过心窍灵透,知道今天虽然来的客人多,但真正重量级别的客人,根本没来什么,她的娘家郁家倒是送来了一些贺礼,不过她的那些哥哥、弟弟却都没亲自到场,前些天八皇子何清平满十四岁时,整个晋阳城都热闹了一整天,宁乡侯亲自主持,朝廷高官悉数到场。
郁茹环顾了一圈,发现今天到场官职最大的兵部右侍郎鲁传霖,心中暗想,“瑾扬性子太直,在上面没有什么朋友。”
何瑾扬倒是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想起那些陈年旧事,重重地压在心口,他转过身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何诺则根本没看这些客人,只觉得好好的生日被罚站般的在门口站了整整一天,实在无趣得很,他约好了晚上和慕雁兮、孟家兄妹出去玩,看这架势恐怕要爽约了。
“慕相爷到!”
门口负责招待的司仪声音陡然大了几分,在场的宾客交谈声瞬间停了下来,只有小声的议论声响起。
“慕相爷……居然被请动了,何家好大面子!”
“听说慕相爷从来不参加别人的寿宴,上次几乎惊动了整座晋阳城的八皇子何清平生日宴,慕相爷都只送了一份礼,自己没有亲自到场。”
“你懂什么…听说慕相爷的孙女和何家那小子走得很近,也许他是来看看孙女婿的。”
“你别瞎扯,难道你不知道慕家那丫头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吗?”
最后那句话是一名来自飞鹰卫的底层校尉说的,他这话刚一出口,自知失言,急忙打住。
可是这话声音虽轻,但太过于敏感了,被周围几人听到了,纷纷议论:
“什么婚约?”“婚约!”“慕家姑娘有婚约了?”
那名校尉却是摆了摆手,紧紧闭住了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别人问得急了,他急忙说了一句,“那是慕相爷亲自定的…这是我们飞鹰卫的兄弟暗中查到的,他没公布就代表不想让人知道,你们别问了,知道太多了未必是什么好事。”然后急忙喝了一大口酒,糊弄过去。
这边何瑾扬一家人都亲自上前迎接,何瑾扬笑着说,“慕相爷今日来,瑾扬才明白什么叫蓬荜生辉。”
郁茹则躬身行福礼,姿势优雅得体。
何诺知道这是慕雁兮的爷爷,立忙喊道:“慕爷爷好。”
听到何诺这般称呼,慕百川似乎很开心,摸了摸何诺的头,叹息了一声,“都这么大了啊。”
郁茹突然想,“他们以前见过吗?”
何瑾扬却是连忙作了个请的手势,“慕相爷请进。”
在众人的引导下,慕百川走进了客厅,在众人的印象中,他似乎是第一次来,他却对房间的布局特别熟悉,还走到了墙角那副写实画前,看了好久。
“雁兮怎么没过来啊?”
在众人坐定后,何诺直接问道。
“她似乎交了几个新朋友,下午说出去办事情,我问她什么事,她笑着没说。”
听了这话,何诺有些失望,心想,“雁兮又有新朋友了啊。”
不过接下来慕百川的举动却是让何诺从沉思中迅速抽回身来,他亲自拿出一枚古玉,套在了何诺脖子上。
看到这枚古玉,何瑾扬脸色大变,颤着声音问道,“是那枚古玉?!”
慕百川仔细盯着何瑾扬的脸,“当然不是…那枚早就丢了,这一枚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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