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九点半的闹钟,全身上下都在为不足八个钟头的睡眠表示无声的抗议,大脑尚且比较清醒,用“再睡一个五分钟也没蛋用”说服了四肢开始逐渐地活动。日子长了,我还以为会养成每天早上九点半起床的习惯,没想到的是,每天的闹钟响过之后,感觉还是和第一天那样乏力,唯一的区别似乎仅仅是这句劝床的话说了更多遍而已。
清楚地记得6月30日晚上,半夜一点二十分,会所接到一个电话,两位客人预订两位技师,十分钟之后到达。这两位夜猫子同志晓得技师一点半下班而提前预定,应该是会所的老客户了。
一点半,客人如约抵达,咨客催着结了帐,找个房间就看着电视睡觉去了;忙活了一天,技师们也都挺累了,90分钟的足疗硬撑到了两点五十分也就糊弄一下客人赶紧地回去趴窝了;会所如今有了一条新规定,那就是两点钟下班之后,服务员必须留下一个坚持到客人全部走光。
这项新规定也就避免了我的孤军奋战,我和这位不幸的服务员同志在隔壁房间诅咒了两位客人二十分钟,三点十分敲开门去催。不料,两位客人,一个酣睡,另一个竟然扬言要在会所睡俩钟头,滚你妈的,你们在店里面睡俩钟头,老人们不就得陪你们耗上俩钟头啊?平日里,两点钟我就已经光屁股躺下拿起遥控器寻找催眠频道了,今天煎熬到三点钟多了,你TMD竟然还想睡上俩钟头,去你大爷的!虽然咱心里一直在问候他妈和他大爷,但毕竟人家是上帝,咱脸上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悦之色,只能委婉地陪着笑脸请求两位上帝可以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事实证明,客气地说话可以让一部分人变得礼貌,但也可以让一部分人变得嚣张,两位没有同情心的上帝显然属于后者,我们的容忍让他们变本加厉,索性要求留宿店里,你TMD真会开玩笑,会所开业以来就没听说过这样的先例,maserati待到现在这种时候我们也要恕不奉陪了,何况你们这俩徒步的鸟人?我们的再一次委婉拒绝,再一次助长了两位上帝的嚣张气焰,嚷嚷着要见我们的经理。
没办法,我们只能去敲门,叫醒了当晚值班的胡主管,胡主管是管财务的,整日里攥着一大沓子钱却不能揣进自己兜子,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了,更巧的是,今天是六月份的最后一天,胡主管作考勤表也挺忙活挺累的,所以当胡主管站在两位上帝面前的时候脸拉得更长了。故意挤出来的一丝笑容在脸上挂了不足二分钟,双方已经势同水火,指望胡主管把客人劝走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好,两位上帝斩钉截铁的说话似乎是在表明“睡意已决”。
胡主管说话是没有分量了,客人要求见我们店长,问他能不能留宿会所。和经理通了电话,回答当然是否定的,这种事情经理也做不了主。无奈之下,胡主管拨打了“110”,服务员在会所里面盯着两位客人,以防二位打我们主管一拳或者是摸我们主管一把,我去门口迎接警察叔叔。
110办事就是有效率,一根烟没有抽完,一辆警车就停在了会所的门口,出乎意料的是,车里面下来的并不是警察叔叔,而是三位年过半百的警察大爷,琢磨着或许是因为现在“家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观念深入人心,“为人民服务”的雷锋同志越来越少了;抑或是因为年轻的警察叔叔都在家里或者在公安局里忙活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正经事儿。
第二次出乎意料是警察大爷下车之后其中一位招手把我叫到了跟前的两句问话,“几个人啊?”
“两个!”这位大爷深知兵法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警察大爷舒了一口气,“本地的还是外地的?”
我当时一愣,随即想到了这个问题关乎着警察大爷怀柔或者是硬上的方针,我可不能随便回答,想了想,这两个客人,说是外地的吧,似乎太拽了点儿;说是本地的,我又觉得有些不像,因为假如是本地人的话,做完足疗赶紧回家睡大觉了,在这里磨叽个嘛劲儿啊?赖在这里不走,真是为了怄气啊?拉倒吧,少装了,肯定是因为这里比你那窝里舒服!我可不敢跟110废话,所以只能对警察大爷说:“不知道!”
我跟着三位大爷进了大厅,首先是来到了客人的房间,两位上帝的“睡上俩钟头”接着变成了“休息一会儿”,于是,当着胡主管、服务员和我三个人的面儿,三位大爷肯定了“客人就是上帝做完足疗可以休息一会儿”的观点。两位客人的底气接着足了,说话的嗓门顿时提高了不少,有警察给咱做后台,那还害怕啥啊?
随口客气了几句,三位大爷然后来到了大厅,压低声音对我们三个人说:“以后这么晚了,这种客人就不要接了!你们这么大的会所,还差这一份儿钱啊?万一闹起来砸了什么东西,这都是损失,你们说是不是?”
虽然心里想着闹起来那不就更用得着你了,但嘴里可不敢这么说,只能点头附和。两头做了好人,三位大爷推开了门,“就这样吧!”拍拍屁股走了。
三位警察大爷前后出场不过五分钟,真是佩服110的工作效率,不过话说回来,请您110出面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啊!你们似乎啥也没干啊?让客人休息一会儿离开也好,让我们给客人道歉也罢,你们倒是提出来一个让双方可以接受的章程啊?
110走了,两位客人是更加得瑟了,连警察同志都认为我们是对的了,你们还想咋地?胡主管一生气,下令:“关灯,锁门,睡觉!”胡主管是继续回房间躺下了,我和服务员可是不敢睡啊!看了一下表,三点半多了,那两个混蛋玩意儿可别介真睡着了到明天早上,我和服务员赶紧继续来催,“体谅体谅我们吧!”
刚才,这俩人说了“休息一会儿就走”,我们可是听得真真的,他们也不好意思赖皮了,说:“休息半个钟头之后就走!”
行,我们忍,隔壁房间里继续骂了两位客人十八代祖宗半个钟头,四点多了再次来催,两个人躺着看电视呢。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客人,竟然来了一句:“我改变主意了!”
我赶紧捂住了嘴,“滚你妈的”这四个字可别介在嘴里憋不住蹦跶了出来,行,你妈的说话跟放屁一样的混蛋玩意儿,老人们今天跟你卯上了。站在门口,我也不走了,你们今天要是能在这里睡着,我的“李”姓倒过来写!
十分钟之后,俩客人就爬起来收拾东西了,临走还他妈的发神经,说是要跟刚才吵起来的胡主管说声再见,我赶紧把他们推出了大厅,快点儿滚你妈的蛋吧!
7月8号,我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墩子上,大树底下乘凉呢。如果只是经理看到了,估计什么事儿也没有,可惜的是让天津的区域老总看到了;如果只是让区域老总看到了,估计也就是说上两句“下次注意”,更可惜的是,陪着区域老总一块来的还有一个总部老总,应该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区域老总把经理狠狠地叼了一顿。
经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开会的时候,为了表达自己整顿不正之风的决心,于是,四个主管、三个咨客、一个服务员和我不幸地成为了替罪的羔羊,沉默地等待着罚款单的来临。本来说的一人五十,主管以上一人一百,后来可能是因为罚的人太多担心激起民变,这事儿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领导检查,我被列入黑名单了之后,每天下午六点钟左右的服务员开会捎带上了我,我本来是挺讨厌主管唠叨的,何况这次是我犯了错误。没料到这次会议的内容根本和我无关,而是快发工资了服务员茶水达标的奖金应该如何挥霍,我用不着推销茶水所以没有发言权,几位服务员针对这个主题激烈地讨论了半个钟头,还是没有决定下来小饭馆吃个砂锅还是菜市场整俩烤串,“砂锅太热!”、“烤串塞牙!”,……,身边的几位同志各抒己见,于是,主管决定暂时放下这个话题,明天开会的时候再做争论。
自从那一天总部老总检查,我出了问题之后,我们值班禁止坐着了,来回溜达的空间也大大缩小,基本上只有在伞底下竖着军姿才算是好同志了,这开会的半个多钟头屁股底下可是沙发床,真希望他们多开上一会儿。那一天以后,我开会是有点儿上瘾了,每天到了六点钟,我就屁颠屁颠地第一个赶到了会场支持领导讲话。
经理对客人的过分殷勤,虽然我明白作为服务行业人家是对的,可是打从心底里我感觉恶心。有的时候,甚至把客人从房间一直送到停车场门口,拉开出租车们,一个深鞠躬,“欢迎下次光临”。这种时候当然只是针对于身材窈窕穿着简单的单身女人,看见美女就屁颠屁颠儿的跟着人家跑这么老远,怎么这个年头都是我这揍行的人啊?那辆出租车可是我叫来的,要说谢谢也应该是对我说啊!过分!
这个经理是个大事儿包,来个领导检查,自从我12点上班开始,每个五分钟他就出来告诉我一次“领导快来了”。到了三点钟,这句话变成了“领导马上就到”,这个“马上”足足持续了两个钟头,害我立正站了五个小时的军姿不说,领导没走竟然不允许做饭,说是怕油烟弄脏宿舍玷污了领导的慧眼。于是,五点半的换岗吃饭变成了泡影,饿着肚子继续坚持了半个钟头,我说来个领导你TMD至于嘛?比我更不幸的是一个前厅的服务员,因为“领导快要到了”,所以每进来一位客人,这个哥们就要把大厅里的地面拖上一遍。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大概七点钟,我去上网路过停车场,一贯坐在石墩子上玩手机的值班同志竟然站得比我还标准,稍一打听,原来是经理告诉人家:“领导可能再来!”
恨这个经理恨到一定程度了,我都想在会所门口贴个告示:凡是在千子莲养生会所消费的同志,把经理叫来说上两句的,祝您万事如意;抽了一个嘴巴子或者是踹了一脚者,买彩票肯定中奖,怎么?没中?再抽一个嘴巴子或者是再踹上一脚,五次之内,如果还没中奖,这次的彩票肯定有内幕!
下班了,每天吃完饭后,擦个嘴就躺在了床上,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猪”,也许两者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我还能腾出手来点上一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也许因为我感觉对于一个穷光蛋来说,只有睡觉才会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宿舍里的空调,一个漏水,一个不吹凉气,六月中旬,我们终于盼来了一个修空调的师傅。这位同志很利索,在一个工具箱的帮助之下,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大家伙的一直夸他专业,不过,事实证明这位专业人士仅仅专业了一天,所以在我临走的时候,宿舍里的空调还是一个漏水,一个不吹凉气。
在我收拾包袱的时候,一个哥们看到了我的移动硬盘,第二天他就找我来借,我并不是一个很小气的人,坦白地说,我是真不想借给他。这位同志买了个电脑,我从来没玩过,甚至连他看电影的时候我也懒得旁观一眼,我不想和他们混得太熟走得太近。过几个月就走人了,混得熟络了的话经常联系,这不是在浪费我口水加电话费吗?
移动硬盘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我也是想着让它的寿命延长两年。瞅瞅你使用U盘、内存卡的情形,我是心有余悸啊!金斯顿的也经受不起你这么折腾啊?再说了,你上网也就两三个小时,再加上你连“种子”是啥玩意都不知道,你能下载多少东西啊?U盘足够你用了,你非得借我的硬盘,你真是“烧包”,当然这些话我只能够在心里面说,硬盘还是要借的。在这里,虽然我不想结交朋友,但我更不想得罪人!
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宿舍,而是我们的宿舍,所以值日做卫生的兄弟似乎更擅长用脚,地上的污渍秽物划拉到床底下去要比举起笤帚来方便得多;鸡骨头宁肯吐在地上,也懒得走几步路扔进垃圾桶里;眼皮底下的蚊子苍蝇驱赶到别处去就可以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呢?饭后可以清理一下餐桌的绝对可以列入伟人,一堆堆的残食隐隐述说着一张张嘴的丰功伟绩。
人人如此,这也难怪我们的宿舍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白色的地板砖上似乎多了一块块灰色的地毯,床底下的鸡骨头估计可以拼凑成一只鸡,苍蝇蚊子肆无忌惮地在巴掌底下停留,黄色的饭桌在多日的积累之下仿佛是刷了一层黑漆。
晚上十一点钟回到宿舍准备吃饭,煎熬了已经五个多钟头,抑郁的心情急需宣泄,“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走到宿舍门口,“恩恩爱爱”四个字刚刚嚎出来,感觉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宿舍里不寻常的安静。凝结的空气隐隐给我一种压抑感,我赶紧闭上了嘴,再往里走,就发现地上有一个已经摔碎了的酒瓶子,床铺上坐着一位手捂脑袋的同志,宿舍里应该是刚刚经过了一场硝烟。
我静静地洗了一下手,静静地打了一勺子让我头疼的醋溜大白菜。举着馒头,望着眼皮底下的大白菜,真后悔回来晚了,碗里连片菜叶都没有,全是菜帮。闭着眼睛塞在嘴里一口,所幸够酸。
又有几位同志陆续回来了,大家应该是都闻到了宿舍里的火药味儿,出于对同事的关心,大家吃完饭之后就聚集在了这位手捂脑袋同志的身侧来安慰,“酒瓶子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脑袋小时候让驴踢过都没事!”、“疼痛是暂时的,赶紧睡觉吧!明儿早上爬起来,咱又是一条好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忍吧!你就当是在‘构建和谐社会’了!”、“怎么样?现在还疼不疼?如果不是天太晚医院关门,我就陪你走一遭了!”……
善良的我们,围坐在受害者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抚平这哥们脑袋上的创伤,当然绝对没有人同仇敌忾地指责肇事者,一是因为大家还不了解真相,不清楚孰是孰非,不能妄下结论;二就是宿舍门口的那一堆酒瓶子谁都看得见,谁也不会真的希望拿着脑袋来和这位同志有难同当。
好心地相劝没有治愈哥们已经受伤了的心灵,相反地却似乎助长了他复仇的火焰。一开始,这哥们还两眼发呆蒙着呢,大家伙几句话的功夫,这哥们的神经细胞苏醒了过来,他也许到现在才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情,那就是“我挨揍了”,而且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这下子丢脸丢大了,我以后在宿舍里还怎么混啊?今天有人用酒瓶子砸我的脑袋,我不反抗,明儿个说不准就有人拿我脑袋打高尔夫呢!这样子下去可不行,趁着打我的那个混蛋不在,我得抓紧时间挽回来点儿颜面,让大家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于是,这哥们厨房打了一个来回,两把大菜刀眼前凳子上一插,“妈的,他回来我就剁了他!”
一股凉意陡然而生,我可得离着他远点儿,万一肇事者突然回来这个哥们可别介瞄不准。咱俩交情很是一般,劝你一句我就算是已经仁至义尽了,退回自己床前点上了一根烟,剩下的两个服务员老乡继续在那里喋喋不休。
五分钟之后,我继续去会所值班的时候,就发现哥们面前的两把菜刀不见了,毕竟脑袋上已经挂了彩,不能一不留神让手臂上再添划伤了!
回到了会所,稍一打听,我了解到原来是两个服务员在打菜的时候发生了冲突,真是没想到难以下咽的大白菜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两个血气方刚的大好男儿兵戈相见。
吃一堑,长一智。对于这次一勺大白菜引发的血案,我虽然没有吃着一堑,但也长了几智。首先,万事和为贵。如果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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