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这一步踉跄,却是瞬间失了掌控,真气一乱,冰壁破开,水流纷拥而入,何必一急之下,竟被水呛住。
关键时刻他抱紧云蔚,对方身上真气稳稳不撤,只他自己很是辛苦地吸了一大口水,带着血丝在水中呛咳出声。
云蔚一动,何必手上一紧,两人接触互动,云蔚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混杂在湖水中。
紧接着,一个有些冰冷地,柔软的触感贴上何必。
云蔚抬头伸手,以一种环抱的姿势,抱住何必,贴在对方唇上,相互之间渡气,顺带将自己的鲜血,喂到何必口中。
腥咸的血液,还有不断从手指缝隙中渗出的液体,无一不昭示着云蔚的伤口又在裂开,但比起对方的伤,此时何必整个人都呆滞了。
从小到大,三世,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第一次有人亲吻他。虽说是为了渡气,但这种亲密又私密,乃至让他忍不住羞涩的举动,令何必整个人都愣怔了。
下意识的,他想推开对方。手上一动,云蔚抱他更近,一条柔滑温热的东西,更探入他的口中。
何必恍然回过神来之时,两人已从水底上了岸。云蔚背上手上血肉模糊,往湖边一躺,鲜血和着水草淤泥,半边脸孔上满是淤泥,只能睁着眼睛静静看着何必。
何必嘴角缓缓淌下一丝血痕,咬牙抬手,抱住云蔚:“撑住,忍一下。”
此地不可久留,需要另外寻找一个地方再行疗伤。云蔚轻轻眨眼,长长的睫毛下,眼里饱含着深意。何必伸手将人抱住,环顾四周。
两人此时所在,是湖边一处泥沼地,长着芦苇,翠绿可爱。不知名的鸟儿在芦苇丛中,因受惊而四散。若继续呆下去,指不定会有人循着鸟儿的踪迹前来。
第52章 徒弟难养(二十二)()
夏无月见到云蔚的瞬间,下意识后退一步,被他掩在人身中的披羽瞬间显露出来,根根倒竖。
若是以原身来看,夏无月此刻是只炸毛的鸟,全身羽毛都倒竖起来,眼睛都变了色。
“你是谁?你为何在这里。”夏无月沉声道,声音有些尖利。
自他出生,再历经坎坷到如今元婴后期,只能心境突破化神。数百年来,已鲜有人或者东西,能直接逼迫出他现了真身——何况这人不久之前,他还调笑过。
那时眼前之人,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混着斑驳兽血的混血而已。
可
夏无月瞪大眼睛盯着一身是血,脸上甚至还蹭了块泥的云蔚,身子有些抖。对方青金色的瞳孔美丽又可怕,令他想到一些不好的对头,尤其是鹏鸟类最爱,亦是死敌的生物。
“你再不收起羽毛,你在人间的伪装,怕是要到头了。”云蔚抱着已然陷入昏迷的何必,身上恐怖的伤口翻涌挤压着,不断愈合,黑红色的血水肉沫被挤压出体外,粘在腰带上。
夏无月身子一抖,又恢复成那个人人眼熟的娃娃脸高人。隔得远远地,他鼻子一抽,脸色一变:“你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我感觉到有很多正在靠近!为何你周身透露出那么多灵气!”
“湖底有灵脉,我把灵脉吞噬了大半。”云蔚神情自然,在夏无月瞪圆的眼中,抱着何必两步便到了对方身前。
“你在想什么?”
夏无月后退两步,眼睛都变色了:“我在想你师父真倒霉。”他扬起嘴角,勉强笑道:“竟然不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
“我说过,不许说他。”云蔚低声道,眼神一变,竖起的瞳孔冷冷地盯着夏无月:“看到你我会想起一个妖修。跟你一样是禽类,爱多嘴,爪也多。于是我拔光了他的尾羽。”
夏无月蹭蹭后退十步,一脚踩在一只窜出来的绒鼠身上。
小小的绒鼠叽一声尖叫,一片叽叽喳喳声音响起,夏无月一扭头,差点又要炸毛。他身后密林中,渐渐闪起无数亮点。高高低低,带着兽类特有的腥膻味道,还有各种声音。
“这些都是你引来的?”夏无月往后靠了一步,扭头冲着云蔚道,脸色很是难看。一只绒鼠不可怕,哪怕绒鼠的铁齿铜牙和金爪能抓破金丹修士的身体。但它不过拳头大小,身体柔软,只要不激得小鼠发狂,也无需畏惧。
但一群绒鼠聚集到一起之后,夏无月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了走。只可惜他的混血只多了被羽,没让他生出双翅。
“小胖鸟,带我飞。”云蔚出声道,原本就很是抑郁的夏无月差点呕出一口鲜血。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猛然回头瞪着云蔚,夏无月皮笑肉不笑:“呵呵,不好意思,我没翅膀,飞不了啊!还有,我哪里胖了?”
云蔚摇头:“真是个没用的小鸟,枉我还以为你能飞。”
夏无月炸毛,几步走到云蔚身边,抬手去摸何必:“我是不能飞,但我能把你师父捞起来让他带你飞!”
说着,夏无月手往腰部一摸,一个不过三指宽的羊脂玉瓶出现在他手中。红色瓶盖一拔,一股甜香先飘了出来。
“九转还神丹。可以活死人,疗白骨。”夏无月下巴一抬,指尖掂着药丸递到云蔚面前:“你还不给你师父喂下?”
云蔚鼻子微微一动,侧头一动,张口将夏无月指尖药丸吞到口中,连对方一点指甲都没碰到。
夏无月目瞪口呆,终是没忍住跳脚:“你——老子这么多年东拼西凑,我师门耗尽心血,才给我了做了一瓶子不过五颗!我拿一颗出来是看你是妖修让你给这么人修吃了以便断了师徒情分免得沾染因果你一口吞了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第二颗——”
夏无月压低声音的咆哮在云蔚的下一个动作中戛然而止。
含住药丸之后,云蔚温柔地扶起何必,低头吻下,一边用舌尖顶开对方双唇牙齿,一边将口中要化不化的清香药丸喂了过去。
夏无月脸色变来变去很是好看,直到云蔚喂了何必服下还神丹,咳出几口淤血缓缓睁眼后,他才扭头看向一边。
越来越多的灵兽妖兽聚集了过来,林中虽是安静,但从上到下,到处都是各种兽类禽鸟乃至虫族虎视眈眈的视线,纵是夏无月,也忍不住后背发凉。
乱拳打死老师傅,绒鼠多了咬死大妖兽。夏无月慢慢往云蔚何必身边靠了靠。
何必一口气没提上来被云蔚一摸颈椎,直接昏厥过去。意识昏沉头部全身剧痛之时,似是听得一只毛色华丽的古怪大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恍惚中,他仿佛置身在一处神奇的地方。
临水的小台,栏外是各色的莲花,荷叶不过巴掌大,颜色翠绿。花开之后,是大大小小的莲蓬。云蔚懒洋洋依在栏杆上,笑眯眯看着自己。
很过分的是,那懒包居然光着脚,用脚趾去夹荷花,末了,再用脚夹着一支清香四溢的荷花往自己身前递过来。
何必只觉得额头一阵突突的跳,懒成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要用脚啊?鲜花何辜!
大鸟呱呱叫着,突然发出成年男子的声音。
“哈哈!吃了的洗脚水,就是老娘的人了!”说着,那怪鸟一拍翅膀,噗咚一声跳到何必身边的地板上,冲着何必拍起翅膀来继续怪叫:“起床了起床了!再不起来就要被吃掉了!”怪鸟呱呱叫着,甚至用长长的喙要来叼何必,云蔚抬手要来帮忙,却是一骨碌滚下栏杆,落入湖中去了。
何必猛然睁眼,眼前一片模糊中,只见得一张有些眼熟的包子脸,恍惚中竟是看成那怪鸟模样。
他抬手就是一掌,啪的一声,何必手上一痛,人也清醒了。他眨眼,只见自己手还贴在夏无月的包子脸上,对方歪着脑袋,一声不吭。
比这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虚弱地躺在徒弟怀中。而从何必的视角看去,云蔚身后,夏无月身后,是无数密密麻麻,虎视眈眈的各种动物。
若在以往,这么多动物,何必会想着,可以吃,可以卖,等于大把的灵石。只是方才从诡异梦境中醒来,何必脑中无比清醒。
他记得自己是在秘境中,还是过了红线的危险区。在这往日甚至折损了不少金丹的未知世界里,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种类不一,数量繁多的动物,何必可不觉得是件好事。
夏无月平白挨了一巴掌,眼泪在眼中转悠,死活不掉下来。他往后一仰,站起身来,甩手扔了件披风给这糟心的师徒二人。
“醒来了就快走,这地方越来越古怪!也不怕给分尸吞了!”夏无月瓮声瓮气道,抬手想摸自己脸颊,还未触到,先拿出一件大氅披在身后。
何必尴尬警戒地动了下身子,云蔚忍着笑扶着他站起身来。师徒二人环顾四周,除了一个披着大氅的夏无月,周遭怎么看怎么诡异。
何必口中还有鲜甜的气息,原本剧痛导致溃散的神识清明起来,何必扭头看着自己一身是血的徒弟。
对方身上血污一团,但脸色红润有光泽。双眼明亮有神,鼻梁高挺,双唇——
何必将头扭向一边,右手抬起,虚空抓了一把。
林间的水气被迅速聚拢到他掌心,化作一把浅蓝色冰剑。何必自腰中掏出一件衣服扔给云蔚,左手拉着对方,原地一跃,右手冲着满地兽类扔出一大把灵珠。
夏无月同时腾空而起,一行三人瞬间飞高,低头看着林中动物们争先恐后地扑向方才三人站着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数量看得人心惊。
感觉到何必抓着自己的手一紧,云蔚心中一动,安抚性道:“师父别怕,不会被吃掉的。”
他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引得夏无月忍不住扭头看了两人一眼。
三人飞了一会,小心翼翼往一处小瀑布处落下。
“居然没碰到其他人。哼!”夏无月揉了揉肩膀,抬脚往瀑布中走去,被何必伸手捉住大氅。
“干嘛?”夏无月没好气道,眼前冷不丁多了一只瓷瓶。何必面上带了些许不自然:“方才是我冲动了。这药”
夏无月粗声粗气冷笑两声,声音怪异:“不用,区区药丸,我从不缺。”说着,他扭头看一眼已下到水潭中,开始清洗身子的云蔚。
若不是这怪物在此,我定是要打你一顿的!夏无月心中如是想。
仿佛听到他心声,低头潜水的云蔚猛然抬起头来,双目有神盯着夏无月。
云蔚身上血污被洗净,一头黑亮长发披在身后,只露出劲瘦有力的胸膛,齐腰深的潭水波光粼粼,扭曲拉长了倒影。一时间,何必与夏无月心中不由一窒。
一个是因为对方无形中露出的威压,另一个则是不由自主,想到了别的地方。
诸如初遇时那个消瘦青年,如今身材实在太好!
第53章 徒弟难养(二十三)()
何必初见云蔚,对方给他的感觉像一根麻杆!
高且瘦,干瘪不饱满。除了一双眼睛看起来神采飞扬,其他毫无出色之处。是故当时,整个门派的人都不以为意,以为他何必收徒不过玩玩,云蔚此人,不过尔尔。
何必目光在云蔚身上停留了几下,不由得强迫自己飘远,去看那飞落的水花,瀑布崖上长相奇怪的植被——
突然间,何必脑海顿悟,他扭头看向云蔚,眼中多了几分深思。虽然他现在还是全身痛,灵台有些乏力,但他没瞎。
之前在湖底,那身受重伤的金丹修士临死一爆,可是差点把云蔚炸了个对穿。
何必没忘记自己当时抱着云蔚的感觉,那种一手粘腻,四处血腥的感觉,令他不由得恍惚想起当年。
一个人留有神识,活生生看着自己肠穿肚烂,被兽咬虫噬是什么滋味?
云蔚当时可说是垂死,何必觉得自己能异常冷静地给对方止血,踉跄着寻找活命机会,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坚持。自己这份坚持,是对还是错?
似是察觉到何必的目光,云蔚抬头,从水中仰望着何必,眼中满满是深情,看得夏无月又忍不住要抖出背羽来。
“师父。”云蔚低声道。他声音本就好听,也不知是受伤还是受了点寒气,此刻声音更是低哑了几分,唤一声师父柔肠百结,情谊满满。
何必慢慢后退一步,手紧紧握成拳。他心情复杂地看着此刻看起来通身完好的云蔚,稍稍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他的后退,云蔚脸上露出一丝悲伤。他抬手向着何必伸出,掌心向上,嫩肉明显比一般的肌肤更柔软鲜嫩,带着点粉色。
“师父受伤之余,也不忘用真气为徒儿疗伤,更将灵脉原髓冻住,以备徒儿不时之需。这份心意,我不知何以为报。”云蔚扬起嘴角笑了笑,眼中一片黯然:“是了,我如此怪异,师父会惧怕我也是当然,只是哪怕这个世界与我为敌,我也不会伤师父一根毫毛。”
夏无月站在一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只哪里不对他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看着似乎很多话要说的腻歪师徒,他悄悄后退几步,窜上了树。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他上的是一颗青桐。夏无月坐在树杈上,一手托腮一手从怀中摸了灵珠,嗑瓜子一样吃起来。
何必盯着云蔚,心中百般思绪,却不知如何开口。他只是诧异徒弟身上伤势好的太快,一边高兴又忍不住担心。认识云蔚之前,何必从未见过能直接以吞噬灵物修行之人。也从不曾见过重伤之后,进补灵气便可肉白骨之人。
电光火石中,何必突然想起当初云蔚说过的话。他曾说,他的鲜血可以增进修为,同理,万千世界中的灵气,也能随时为他所用?如此逆天,若是被人知道而说了出去
想到此般,何必扭头看一眼坐在枝头翘脚吃灵珠的夏无月。一时间,他将对方那张娃娃脸和梦中那只聒噪奇怪的大鸟重叠了起来。何必忍不住一抖。被他一瞪,夏无月差点被灵珠噎住,见状,炸毛的鸟也回瞪。
云蔚再次出声唤了一声,声音九转十八弯,委屈得很,听得夏无月差点一头栽倒下树。
“阿必”云蔚低声唤道,听得何必扭头便凑了上去,伸手就是一掌往他脑门上拍,靠近之时,何必的动作变得轻柔起来。出掌的气势汹汹最终变作化雨春风。
“伤都可好了?”何必千言万语只得一句,站在小水潭前,身子微倾,一手摸在云蔚额头。掌心之下,青年饱满的额头温热,触感极好。
何必眼神有些飘忽,云蔚伸手一拉,将自己小师父拉下水。夏无月咳了一下,被云蔚一瞪,摸着脖子直接装起鹌鹑缩到一边。
何必歪倒载入水中,他一头撞在云蔚胸上,先不说自己脑门有些闷痛,光听那撞击声,便可知云蔚受到的撞击也是不小。
“有师父在,怎么会不好?”云蔚右手往而后一撩,耳后脖颈处,颜色较浅,似是刚长出来的鳞片一闪而逝。
何必半身湿透,一脸平静地瞪着云蔚:“何苦把我拉下来。”
“我只想跟师父在靠近一点。”云蔚笑弯眼睛,黑发垂在身后,让何必有种错觉,似乎看到一条尾巴在拍动,因为兴奋。
“师父总是满心愁绪,可愿与我一说?”云蔚伸手靠近何必,却是将对方垂在脸颊的一丝发丝撩起,别到耳后。这动作太过亲昵,纵使何必,也有些难言的诧异。
“也许到了今天,在师父心中,我还是不太可靠。但我想成为师父可以依靠,能够信赖的人。”云蔚的手顺着何必耳朵慢慢向下,指尖擦过对方的脸颊,顺势搭在对方肩膀上。
“我想站在你身边,以一种非弱者的姿态。”
云蔚如此说道,眼中似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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