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云蔚低低喊了一声,眼中满是深情。方端“嗯”了一声。何必垂下眼,抬手搭在云蔚手臂上:“先擦药。”
云蔚也不跟他客气,梳子发带放在桌上,站在何必身边继续往手臂腹部抹药,坦然大方得很。
方端看着两人,摸着下巴继续苦恼:“乌长老说,直接让师侄参与比斗,能在台上撑过半柱香,便也能让他进秘境。”
“半柱香。”何必冷笑一声,“炼气如何在大比末期,不是筑基大圆满便是马上结丹的十人中撑过半柱香?不过是——”
“我可以。”云蔚出声道,在方端诧异的注视中,盯着何必不赞同、还含着几分不解的目光中,露出他有些惫懒,又有几分痞气的笑容:“师父化婴,于我也有极大助益。师叔,我已摸到筑基门槛,再得几日,想必能巩固好境界。”
方端啧啧称奇,起身伸手拉过云蔚还有些瘢痕的手,绕着人转圈:“想不到,想不到!方才我只注意了师弟,没曾留心,你也进阶颇快,想来当日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怕是要自打脸了!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
方端一高兴,又摸出自己的乾坤囊,递给云蔚,很是大方:“囊中好东西不多,便是师叔送你的贺仪,改日师叔还有好礼相送,只是”
方端还是皱起眉头,看向何必:“师侄进阶再快,怕也难敌其他弟子,毕竟他之前从未涉足修道。”
“只要师父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云蔚接口道,双眼闪闪发亮地注视着何必,看得方端激动不已。
何必盯着云蔚不错眼珠,最终,只慢慢地,握紧放在膝上的手:“随你。”
第31章 徒弟难养(一)()
方端来得快,去得也匆忙。看一眼师弟无碍,又给了云蔚不少东西后,扶摇峰对外出面的他继续去跟其他峰人接触。
云蔚取来水洗干净脸庞,慢慢放好帕子,转身面对何必。
何必头发随意挽在脑后,盯着云蔚不错眼珠。
“你——”何必刚开口,穿戴整齐的云蔚抬手摸上他耳鬓。何必一个闪身,云蔚脚下一动,一个筑基弟子,身手不落元婴大能。
云蔚手轻轻摸在何必鬓边,眼里满是温柔:“我重新帮您束发吧?师父。”
他一声师父饱含深情,尾音上翘,一波三折婉转动人。何必一怔,脸色微微一变。
何必神情古怪地盯着云蔚,抬手握住自己“徒弟”的手腕。对方也任由他握着自己手上脉门,一脸柔和。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必出声道,眼中有些戒备和疑惑。
“我不是东西。”云蔚轻声道,何必脸色一变,有些古怪。云蔚恍然回神,稍稍侧脸,用眼睛瞟了一眼何必,带着几分嗔怒和宠溺:“师父,你在逗我。”
何必被云蔚长睫毛下的眼睛一瞪,不知为何后背没来由一麻,连带对方手都热了起来。将云蔚手松开,何必板着脸扭头看向一边,已经有成人腰粗的冠踪抬起头,努力想往葡萄架子上爬。
见着不过成人大腿粗的葡萄架子被肥溜溜的冠踪压得咯吱作响,何必脸色变来变去,最终没忍住:“还不去把它拎走!葡萄架子倒了!”
云蔚乖乖上前,将肥溜溜的一条拎在手中,轻轻甩到一边,回头看着何必,一脸纯良:“师父,您不喜欢麟族吗?”
何必听到麟族二字,神情一变,他扭头看一眼小院门口,抬手激活院中阵法,慢慢走到小凳边坐下,刚要开口,云蔚递上清茶。
白玉杯,灵茶香味怡人。茶汤青碧,能倒映出蓝天。
若从日常行径来看,云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弟子。吃苦耐劳,除了偶尔有点懒,要压着练剑之外。无论是日常的洒扫,还是何必周身服侍照顾,他都做得非常好。
再从弟子身份而言,虽然灵根不优秀,但云蔚进阶速度极快,快得不像一般人。
何必盯着老实站在自己身边的倒茶的云蔚,心头一跳:“你是蛇精?”
云蔚脸上微笑差点裂开来:“并不是,只是跟蛇有些渊源我非妖兽山精。”
何必突然悟了:“你是混血?”他伸手又去拉云蔚,这会倒是认真仔细地探查起云蔚周身来。
云蔚任凭何必拉着自己手腕,将一丝灵气探入自己体内,内心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没想好如何跟自己的“命定之人”说自己身份,但对方的反映着实有趣!
看起来冰冷难以接近,实则内心温柔又心软护短。天赋惊人的同时,又有些呆傻可爱
想到何必先前处处维护自己,云蔚脸上笑容忍不住又柔和了几分。何必真气在他体内走了几圈,慢慢撤走后,云蔚蹲下身,仰视着自己这个有些呆的师父:“我是谁不重要,师父如何看我才最重要。”
何必盯着云蔚的笑脸,冷笑一声:“先前我以为你是普通人类,喂你吃了那许多人类修士才需要的东西食物。如今想来,你总是懒洋洋的,怕是看不上我这人修的修炼方式吧?如果你有去处,倒是可以说明。我何必曾经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现在虽然筑基,但宗门大比未必要去,反正我已是元婴,总能去秘境里给你拿到些东西。”
云蔚低头,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师父心温柔得不像他表现地那样。
“师父,我最喜欢你了。”云蔚笑道,成功看到何必又沉了脸,他抬手将自己右手塞进何必手中,让对方摸着自己手上还未结痂的伤处。
云蔚还待开口,何必声音冷了几分:“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师兄拿来的药膏再如何总还是能治疗伤口的吧?”
云蔚微微吐气:“师父莫慌,徒儿正要告诉你。师父对徒弟真心一片,徒儿铭记在心。”
“想多了。”何必扭头冷哼,云蔚继续用自己手背蹭着何必,有些撒娇道:“师父,徒儿为‘天地法则’束缚,现在有很多事情暂时不能告诉你,但请师父一定要相信我,你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你。”
何必正想冷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云蔚那话说得他有些心塞。这一世重来,他整个人心中都是漂浮不安的。
为何能一次又一次重来?为何他似乎还在重蹈覆辙?宗门于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世间众人于自己,又有何关联?
何必眼中有些许疑惑,他不能确定的事情太多,故而对自己能相信的东西格外执着。
他害怕失去力量,曾经就是失去了力量让他被弃。他害怕失去似父一般的师兄,当年师兄惨死何尝不是他的遗憾。他害怕死亡,每过一日,距离前两世自己死亡之日又近了一日,何必便不安一日。
这份不安被他深深掩藏在心底,靠着自己一贯与人疏离的行为,何必悄悄独自在惊恐。他想改变命运,不想又一次莫名死去。
所以当他看到云蔚之时,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这稻草突然变成了未知的东西后,何必内心的不安又加重了。
“师父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还是按着你的心意去活。”云蔚轻声道,声音悠远绵长,带着些许梵唱的调子,听得何必不住看他。
云蔚冲何必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宗门大比师父为我下场,此刻也理应由徒弟出面——天赋异凛的何必教导的徒弟,又怎么会是庸碌俗物?您给的灵药灵植,总不会打了水漂。”
“你有自信?”何必笑不出来,索性不笑,抬手摸在云蔚脑门上,一点也不客气:“虽然你不是人,我跟你——算了,我也不想你去送死。你也知道,门派里看你师父我不顺眼的人从来都不少。”
“一遇风云便化龙。师父不用为一般人等忧心,当你走上至高点,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便知道那些人不过是路边石子,衣上灰尘。”云蔚任凭何必摸着自己额头,言辞里是跟他此刻形象、身份不符的大气傲然。
何必盯着云蔚不动,末了,右手一扬,硬生生分出自己一分神识,拍入云蔚体内:“化龙之前,不要死了。”
第32章 徒弟难养(二)()
卓远今日有些不安,还有几分忐忑。
十五日前,他与金丹期的剑修何必一战,岂料突生波澜。对方竟然直接成婴。卓远被自己师门的弟子护着,一起看向扶摇峰顶水气氤氲,气势万千之时,内心想法良多。
人和人不能相比,唯有以命与天搏尔!
握着宝伞,卓远内心道。羡慕何必强悍之时,内心也隐约生起一个期望,希望自己有天也能如对方一般,进阶飞速,潇洒自我。
“师侄。”鱼非远远地喊了一声,卓远回过神来,上前几步,靠近自己这个小师叔。
鱼非不知是历练多了,还是受了何必成婴影响,如今看来沉稳了不少。至少面上看起来已无往日那般浮于表面的不满和浮躁。他像是一团雷云,慢慢积蓄起来,只慢慢等着属于他自己的时机到来。
卓远筑基弟子的蓝衣打扮,站在一身深浅不一的紫衣鱼非身边,莫名有些喜感。
鱼非压低声音轻声道:“今日不一定是你,但是肯定有你,要跟何必的徒弟一较高下。”
卓远听得糊涂:“何师兄的徒弟?”
鱼非咬着嘴唇,有些怨愤:“是,何必的徒弟,那个我们曾经都以为是废物的五灵根。”
卓远小心打量着鱼非,用词很是斟酌:“他是否有奇遇?”
鱼非翻了个白眼:“自然。我们都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废物,可谁知道金丹化元婴,能给予修士那么大助力”
鱼非说着,声音小了起来,脸上也带了几分羡慕。
方端对外的说法,便是重伤醒来的云蔚与坚持道心的何必师徒情深,一个不舍徒弟重伤,一个死活要守着师父。
于是,金丹化元婴差点被心魔纠缠的何必与赤子之心的云蔚两相得益,齐齐进阶。一个成功化婴,堪称史上最年轻的剑修尊者,再加之一个得师父照拂,短时间里从炼气直接筑基的弟子,鱼非都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嫉妒这二人了。
可扪心自问,鱼非是做不到云蔚那般。
修行者进阶之时,最容易受到外物影响。哪怕平日里再亲密之人,一个喷嚏也可能引得对方走火入魔。传说云蔚便是螳臂挡车一般,用一身伤口唤醒了何必神智,才使得何必进阶,他自己也获益筑基。
原本宗门大比三日前便要定出输赢的,但因为何必临时离开进阶,再加之广场的意外爆炸。最后,长老们讨论出来,等上几日,让何必的徒弟战上一番。
一开始,很多人内心是不满的。何必一个金丹打筑基已经难以说过去,如今要持元婴欺压低阶,一般弟子也是不肯的。得知何必不出手,云蔚参赛,很多人窃喜。可脸上笑容还未退去,便知云蔚已然进阶到筑基,且只需在演武台上坚持半柱香,便可直接进前五。
鱼非轻声嘀咕,跟卓远念叨着。卓远低头,听自己这个小师叔絮叨。身边的人都耳聪目明,不论鱼非有意还是无意,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卓远接过鱼非递给自己的一瓶丹药,放入怀中:“多谢师叔。”
鱼非转身,冷哼一声:“你虽是顺位第四,焉知扶摇峰会不会刻意针对于你?”
卓远手一顿:“不至于吧?”
云蔚出现在演武台之时,引起不少人哗然。
何必白衣飘飘发色如墨,与以往冰冷不近人情不同,今日的他看起来很是温和。但和他双目相对,人们才发觉,何必还是那个何必,只不过将冷冽掩藏了起来,犹如冰山一角。
云蔚一身蓝色短打,和日前何必那身款式相似,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剑眉星目,嘴角含笑。他缓缓看过去,倒是引得不少女弟子们掩唇低呼,还有人红了脸颊,掩面低头。
何必微微瞄了一眼云蔚,对方察觉之前,立刻移开了目光。
云蔚上前两步,靠近何必,言笑晏晏:“师父,我看起来还有几分帅气吧?并未给你丢脸吧?”
何必鼻腔里挤出一声,下巴微微一昂。紧接着,他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抬起手来。
鱼非正要往观景台上走,见状,脚步一缓,拧着脖子多看了两眼,这一看气得他差点摔下高台。
何必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从空气中汲取水灵气,凝冰成水,化成一柄洁白尖锐的冰剑,递给他徒弟云蔚。
元婴大能抬手跺脚,低阶弟子便要闪避跪伏。何必当众直接做了一把剑给云蔚,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在打鱼非的脸。
当日执法堂,鱼非的咆哮声未加掩饰,也不少弟子都听到过鱼非那句何必休想再得炼器堂的武器的话。如今众人眼前,何必直接做了一把剑给自己的弟子,说好听点是关心徒儿,实际上
鱼非脸涨得通红,甩袖抬脚往高了走,站在今日不在峰顶炼器的常匀身边,垂首弯腰,很是乖巧。
常匀对场中事项了如指掌,他也未多言,只向着代替范长子在高台上的方端微微点头:“弟子顽劣,还望见谅。”
方端拱手回礼:“岂敢。”
他小师弟打脸是爽了,丢方端一个人面对四个老怪物嗖嗖嗖放冷箭,皮厚如方端也有些撑不住了。就在此时,何必晃晃悠悠上了高台。
年轻的剑修,元婴修士向着四峰峰主拱手行礼以示恭敬。先不论诸位峰主怎么想,想什么,何必在内心已将四人都过了一遍。
人在落魄之时,从来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难。何必当时落魄可怜,也只一个花百放给了他几颗丹药,暂时救了他的内伤。一圈人看下来,何必冲着花蝴蝶一样的花百放点了点头,稍稍露出点笑脸,惊得一峰峰主抱了身边小童,低声私语。
何必站在自己师兄身边,沉默不语,抬头看着演武场,目光停留在场中意气风发的云蔚身上。
俊朗青年眉眼含笑,令人观之如沐春风。若不是手中拿着一把元婴灌入真气的冰寒之剑,云蔚看起来像是一位出来踏青的世家公子,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采斐然。
方端微微侧身,小声问自己师弟:“师弟,你给师侄吃了什么?我见他是越来越俊俏了!如今看来,双目含光,境界稳定。简直是不世出的天才第二啊!”
方端不问还好,他一问,何必忍不住就黑了脸。
喂了啥?他压箱底的好东西都喂了这不知是何物的徒弟,才在三天之内将这家伙养得油光发亮!
啧!徒弟难养!
第33章 徒弟难养(三)()
旁人如何想不知,但此时的卓远看着身前不远处的云蔚,心中一涩。
云蔚右手执剑,手上戴着一只浅灰色的手套,露出些许绒里,远远地看不清楚。能凭着手套直接拿元婴大能真气凝结出的冰剑,想来也不会是凡物。
卓远眯起眼睛多看了一眼,心中一咯噔。云蔚手上的似是锦毛鼠皮手套。那锦毛鼠名字花巧,皮毛却色泽一点也不艳丽。虽说沾了个鼠的名字,却是肥嘟嘟一团。最重要的是,那小东西自落地便属三品灵兽,皮子柔滑,能防水火。
这逍遥派中,也只有制药峰主花百放,靠着天赋神通培植药草,才能养得了那锦毛鼠。
饶是如此,这鼠五年一成,一次不过五十张皮子,一只皮子一半只手套。今年宗门大比中,便有这手套作为奖励。此时还未出结果,云蔚手上已拿到了不少人眼热的奖品,眼尖的,已忍不住议论起来。
当然,没人会先给奖励,那手套想来便是云蔚的师父,年轻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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