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佳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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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佳颜-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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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不要命了吗”公孙青书一声怒吼,这一激动,他身上的毒血又开始乱窜,使得他浑身疼痛不已。

“她是无辜的。”段辰风只淡淡地说了这句。

公孙青书看着段辰风笃定的眼神,心底突然一热,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该死,我竟然被那人给感动了……

“你为什么……”公孙青书开口要问。

已经将冰蛟的血放干喂给了萱萃,段辰风轻柔地放下她,随即转身望向公孙青书,郑重而自信道,“因为我相信,身为公孙医术世家的后人、施用上舜医术已经炉火纯青的公孙青,你,一定会救我。”

公孙青书听罢,他怔了怔,随即,一抹纯净的儒雅笑容绽开在嘴角。

“我孤独一世没有交过朋友,段辰风,你这个朋友,我救定了”

两个时辰过去,竹屋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

公孙青书在这两个时辰中,用上百只使用极细的银针施在段辰风身上,最后一针刺下,段辰风向前喷了一口黑血。

看着地上的黑血,公孙青书总算松了一口气。

“毒液已经清净了。”

段辰风喘着粗气,微微侧过头,对他感激地一笑,“谢谢……”

公孙青书一抬手,示意段辰风无须道谢,“我只想做一回好人。”

“就一回?”段辰风的笑有些打趣的意味,直觉公孙青书已经改头换面,与之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癖杀手判若两人。

“呵呵……”公孙青书轻轻一笑,并未回答。

出乎段辰风意料的,公孙青书从袖中拿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给他递上,“这是《上舜纲目》,公孙家已经早在这个世上消失了,所以我将它转交给你,由你们段家将它发……扬……”话还未说完,公孙青书的脸色变得难看,突然,紫黑色从他脖子慢慢蔓延到脸上,“希望……你不要……”

公孙青书摇摇欲坠,段辰风不及多想立刻扶住他,“公孙兄怎么会这样”

段辰风眼神慌乱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公孙青书是习武之人,强行运功已让他的毒液渗透加速,加之刚才他还要运功指上,用内力施针,所以,他根本没有三天时间

公孙青书继续道他那句还没说完的话,“让我这个朋友……失望……”

最后一字吐出之后,他身子一倒,倒入了段辰风的怀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公孙兄公孙兄公孙兄……”

逝人夙愿未已,唯剩段辰风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紫竹林中,经久不息……

正文 【一百六十二】最怕的事

【一百六十二】最怕的事

往日皇都夜市的喧嚣被今夜的大雨冲淡,街上昏黄的灯朦胧在水汽中。此时此刻,天朝最繁华奢靡的城下宛若沉睡在梦中,恍惚不真切。

在暗夜下,雨水覆盖的朱雀大道就如同一条被墨汁浸染的路,宽广而没有尽头。

两匹骏马踏蹄而来,两名男子分坐马上,他们目光仔细地环视周遭——若在这条朱雀大道巡到尽头,今夜就将整个皇都都巡遍了。

但,萱萃人身在何处尚不可知

走在前头的季扬突然勒了马,他将马头调转,转而望向身后的煜启。

季扬拧眉,神色凝重地对煜启道,“她在三天前逃出皇宫,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皇都。”

煜启暗忖一番,缓缓点头。

“事不宜迟,出城去吧。”

短促的对话之后,伴着得得蹄声,两人驾马直向城门而去。

皇都外另有方圆三里的外城,外城多是平民居所,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途径大道口,突然有一名男子抱着一名女子从道旁的草丛中窜出,季扬与煜启慌忙之下纷纷勒马,马蹄高昂,马儿长啸了一声。

然而,待煜启和季扬定睛一看时,那名男子已经虚弱地栽倒下地,他抱着的昏迷不醒的女子也从他怀中载落,在几个翻滚才停下。

那男子微微抬眼看马上的人,口中循环地喃喃,“救救她……”言罢,便昏死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两人立即翻身下马,徒然发现,这晕倒在地上的两人正是萱萃与出宫数月的段辰风

——

太子殿。东厢。

钟紫托着腮帮在窗前往外看。平日里那双杏眼流光溢彩,此时此刻竟如死灰一般。

那些脑海中不停地重复主人的话,令她夜不能寐——

“他病魔缠身,活着太累太累……

给他一个安逸的死法可好……

一个安逸的死法……”

突然,钟紫神情痛苦,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恐怖的想念给压制下去。

“给他一个安逸的死法可好……”

主人轻缓却显得邪魅的声音始终无法散去,她越来愈觉得痛苦,嘴上不断喃喃着,“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什么做不到?”

冰冷的声音在钟紫身后响起,她一个激灵,弹起身子,衣裳上满身的银叶子不安地晃动。

“钟紫见过太子殿下。”

昭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他颀长的身影投射过来,盖住钟紫的视线。

“本宫要去冰室,快给本宫一颗‘焰魄珠’。”昭和的言语依旧冷淡,他们之间仿佛回到了刚刚见面的那一天——

太子殿下除了那名叫姜梓晗的女子之外,始终放不下对外人的戒备。让他对人柔和一分,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虽然,那样的他,并不是最真实的他——至少,他说出“生亦何求,死亦何求”这八字的时候,钟紫就已经明白,太子殿下的心底,藏着一份深沉而又无可奈何的悲哀,那样的悲哀,让他无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连一句几个简单的字眼排成的话语都无法向心爱的人述说。

生亦何求,死亦何求……

殿下你撒谎了,当初,我说你完全可以康复的时候,你兴奋地亮起双眸的样子,到现在我还深深地记得……

你明明就有一颗求生欲望强烈的心,但却因为那个女子……

还陷入思绪之中的钟紫猛然回过神来,因为,昭和已经伸出了一只手,近在她的眼前。

“本宫要‘焰魄珠’。”他一字一句道,眼中射出的冷光让钟紫不禁微微颤抖。

深深吸了一口气,钟紫鼓起勇气扬起脸看着昭和,“殿下,你该知道,再不接受我的诊治,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无须再劝,本宫心意已决。”昭和如琥珀一般的眼神倒影着钟紫愕然却隐隐带着痛苦的表情。

钟紫还未开口,他又循环了一句,“本宫要‘焰魄珠’。”

钟紫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从锦囊中取出,微微颤抖着交到昭和手上,昭和一把抓住,攒紧在了掌心之中,那颗珠子散发出的温热之意立刻从掌心渗进血液中。

在钟紫的凝视下,昭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钟紫的房室。

一时间,钟紫的心仿佛被放在了戈壁上,沙利撞击着那颗心脏,长短不一,但痛却深刻凌厉,不可断绝。

那个女子,在他心目中一定很重要,而我,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不,兴许连过客都不是,他的心那么窄,窄到只能容下姜梓晗,再容不下他人……

主人的命令,不就是让太子殿下死么……

而他,又是一个一心求死的太子殿下,我还在执着什么呢?

钟紫的游离不定,似乎还在痛苦不已,良久,她眼底最后划过一丝哀默,然后恢复如常。

那么,成全他……

以一个安逸的死法……

昭和掠着梓晗亲手教授的轻功,很快来到冰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行事不再幽闲如前,因为他知道,上天给他的时间太少太少,一眨眼,就少了一丝和她见面的机会。

昭和凝视掌心中的焰魄珠,一张口,便将它吞食下肚。

冰室的寒气绕身,因吞食有了焰魄珠,昭和体内有如暖流流动,丝毫不觉冰冷。寒雾深处渐渐露出一张方床的影子,昭和渐渐走近它。不久便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病床上的她还是依旧俏丽迷人,可惜那样的美却似天山雪莲,仅可远观。

梓晗睡着了,昭和就轻轻地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眼珠在眼睑下转动着,到底在做什么梦呢?

静静地看着梓晗安眠,昭和嘴角掠起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情不自禁地,昭和伸出了手,轻轻抚了抚她细腻如脂的脸颊。

他一贯冰冷的眼神此刻前所未有的温和,眸中好像有水在轻缓地流淌,就快倾泻出眼眶。

“把你的手拿开”梓晗突然睁开双眼,怒意如火在她凤目中燃气,直逼向昭和。

昭和收回了手,尴尬一笑,“你醒了……感觉好些了么?”

梓晗对他的关切不给予理会,而是将目光转向别处,淡淡道,“动不能动就像个废人,你说我好么?”

昭和刹那间语塞,他的张开口,欲言又止。看到梓晗无法动弹地躺在冰床上数日,他感同身受。自己本是病弱的人,被人安慰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并且冷言相向——即使,自己的心中渴望被人在乎,但所做的一切又那么地情不自禁。

她心里一定很矛盾,也很难受……

昭和沉默不语,梓晗心底却无法控制地不安起来,她也怕他会离开,这样,整个冰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样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一个废人

“你来这里做什吗?我不想见到你。”梓晗说得很违心,但话中冷淡的意味却丝毫不露破绽。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你……”

昭和还未道尽,梓晗快语打断,冷漠并且决绝,“来告诉我还有方法可以让我恢复身体的知觉是么?”她斜过冷厉的目光直直看着昭和,言语间竟变得异常激动起来,“神医和太子殿下真是闲得慌,若真有办法,为何我还是这副鬼样子你说啊”

“梓晗,我何时骗过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将手握上梓晗的手上,只可惜,两人的手相握的瞬间,却感到的是刺骨的冰凉。

“你要作甚么”梓晗暴怒起来,她目前无法动弹,但并不代表他能随意轻薄她

如果身体还听使唤,梓晗一定会握住她的檀扇,杀了他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从前一起在牡丹丛中习武的日子,真的回不来了么?”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入梓晗的心脏。当初,是她先伤害他的,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他在安慰她……

牡丹丛花团锦簇的胜景,如今已经寥落萧索了吧?

傻瓜徒儿,严厉师傅……

他曾说她昀气的时候很美,她也曾夸过他习武天赋极高……

呵呵,只不过几日光景,那些回忆已经远得追不回来了。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梓晗突然笑了笑,无奈而又凄凉。眼神怔怔地看着上空,在追忆什么。

昭和握起她的手,靠在自己的脸颊旁,贪婪地要扑捉她的每一次脉搏声。现下,梓晗仅是怔怔地看着,竟不再反抗。

“我们都别再伪装自己了好么?”昭和开口,眼神诚挚。梓晗突然害怕看到昭和这样的眼神,他的样子就像……随时都要消失一样。

“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什么都害怕。害怕有一天连母后也不再关心我,这样我会很孤独很孤独,一直到死——我知道我逃不过那样的命运……”昭和突然笑了,笑意凄美,他眼眶中盈盈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不断地流下,“小时候,我非常渴望能像三皇弟一样,能得到父皇多一点的爱。可在这二十多年来,父皇踏入太子殿也不过十次……”

他又哭又笑的样子,梓晗忍不住红了双眼,“昭和……”

昭和将梓晗的手握得更紧,哽咽着,“每次,父皇会匆匆赶到太子殿的时候,一定是御医宣告我将不久于人世之时……我恨透了来太子殿假意哭泣的妃嫔们,更恨父皇那看不见痛苦的眼神,他看着我就如同冰凌刺满了我的全身,令我生不如死他一定是希望我死,然后好将储君之位正式宣给煜启”

昭和激动得握着梓晗的手都在颤抖,梓晗深深地感受到他内心的动荡,泪水也在瞬间决堤,“昭和昭和你要说了”

任凭梓晗如何制止昭和,他依旧没有停下。

“渐渐地体会到人性漠凉莫过于此,我变了,竟然期盼着死亡的那一天早一点到来——既然我的死能换来那么多人的笑,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讥讽似的,他唇角又勾起那样妄自菲薄的笑意,泪濡湿了他的苍白胜雪的面庞,他并没有拂袖拭去。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你……”

梓晗的制止声戛然而止,瞳孔放大地凝视着昭和,眸中的光彩忘了转动。

“梓晗你知道吗,遇到了你之后,我发现我从未像这样害怕过,我怕我真的会死去……”

正文 【一百六十三】花魁娘亲

【一百六十三】花魁娘亲

“梓晗你知道吗,遇到了你之后,我发现我从未像这样害怕过,我怕我真的会死去……”

昭和说出了他心底最恐惧的事,字字句句就如同刀刻一般,一刀一刀地刻入了梓晗的心中。

“昭和,那你想不想听完上次那个故事?”梓晗目光恳切地凝望着他——那个堂堂的天朝太子殿下,如今已是满脸的泪痕。

昭和手掌温柔地盖上梓晗的侧脸,轻柔地为梓晗拭去不慎滑落的泪水,他目光软下几分,默默地点头。

“上次,我说了谎……其实,故事是这样的……”梓晗焦距涣散,她看到的似乎不是昭和的面庞,而是遥不可及的从前……

那个有娘亲的、伴着泪与痛的过往,如同梦魇一般,以至于梓晗一直在逃避。

“那年我十岁,已是夕贞道观中同龄女冠的翘楚……”

千灵山上有夕贞,御赐“国色女贞”的夕贞道观一直有个规矩,在道观传习修德的十年中,女冠们是不许随意下山的——

女冠多为不平凡人家的女子,非富即贵,纵使出身如此,但也要遵守观内的规矩。以免下山回到皇都之后,受奢靡侵蚀,丧失其志。

但,我是例外,也就是说,我是第一个或许在期间下山回都的女冠。

因为我武学天赋极高,十岁那一年,已经将夕贞传承的“流影扇式”练到了第六层,而在夕贞道观建观三百年来,从没有人在十岁就达到这样的境界。

所以,在众女冠之中,我是大师姐,修为习书让让先于人前。师傅嘉奖我,特许我下山回都三日。

回到五年不见的皇都,我并未踏进丞相府,也没让爹知道我下了山,而是……去找了出走多年的娘亲。

或许我根本不用找她,全城的人都知道她在皇都——我的娘亲,那个堂堂丞相夫人,如今已是十丈软红享有盛名的老板“姚三娘”——

她出走之后便堕入风尘,她不像别的姑娘一样自取代号,而是刻意用“姚日笙”本名挂牌。我知道她那么做是故意做给爹看的,即便是被无数恩客压在身下,也是为了给爹看的

爹曾经对她将她说成“*子”,也为了这个,她才离家出走。

我的娘亲在嫁给爹之前,本就是江南有名的花魁“倾城”,不过幼年被逼为娼,她也是无奈堕落红尘。可若不是娘亲在恩客胯、下忍辱赚来的钱财,哪有如今的丞相大人姜严清

嫁入姜丞相府,她活得小心翼翼,我很小的时候,娘就被外人指指点点,那些过往到底有多痛苦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每一次娘遭人口舌的时候,都会悄悄地落泪。

当时,我太小,不懂外人口中的“花魁”是什么,以为是很美丽的女子才会有此称号,可为何娘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会落泪呢?

直到爹大怒时喝了娘一声,我才知道“花魁”这连个字其实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子”。

娘亲当时一定很难过,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她可以忍受所有人的流言蜚语,但爹的这一句,已经深深地刺穿了她的心。

所以她才会走得那么决绝,以至于头也不回,转入那棵古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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