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萱萃有好些时日不能相见了,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即使身上任务再怎么重,他一缓下来便会想她,想立刻见到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哪怕没有言语也好……
对了,那只放上天际的纸鸢貌似断了线,坠落了下来。
今日,季扬站在小筑的阁楼中观望着,见那只天空中的纸鸢突然失去了控制,然后坠落不见。
在季府看皇宫并无障碍阻挡,季扬很清楚地看到,那只纸鸢是掉落在西宫那边了。西宫那处最大的宫宇便是兰清宫,若掉纸鸢最终落下兰清宫,萱萃应该会着急吧?
那个地方被皇上封锁了多年,无人敢涉足半步。季扬心底自然清楚,兰清宫还暗藏着皇室的一个惊天大秘密——那是皇室地宫的入口。
知道这个秘密的有皇上,还有季老大人和季扬。季家父子忠心耿耿,不会将皇室地宫入口设在兰清宫一事泄露出去。但季扬更明白那个地宫对于皇室乃至整个天朝来说代表这什么——
天朝命源,龙脉所在。
那只纸鸢掉落兰清宫十分有可能,若真是这样,萱萃定会冒险到兰清宫内找回纸鸢。
不好如此一来,萱萃闯下了不小的祸端。
她是皇上的三公主,十多年来虽深受圣宠,但她私入兰清宫之事一旦被皇上发觉,皇上定不会轻易饶恕。
皇上虽爱女情深,但却对不会拿江山社稷来开玩笑
更何况,兰清宫还是郑贵妃娘娘生前的住处,任谁都明白那代表什么……
皇上的江山、他的挚爱,一并锁入了兰清宫。如此一来,兰清宫俨然是一个帝王最后的底线,绝不容许任何人踏入
萱萃……她会不会真的到兰清宫里寻纸鸢了?还是我想得太多了?
不知为何,季扬心底的惴惴不安愈来愈清晰,似乎感觉到会有事发生。
莫非是因为关系到萱萃,所以自己做判断时就无法冷静下来?或者是因为作为她的未婚夫,关于她的一切会异常的敏感……
不,根本无法放心得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定要亲自前去探探兰清宫,要在赶在那傻瓜之前去寻回纸鸢,否则后果……
季扬不敢多想,他侍奉君主多年,自然知道何为伴君如伴虎。
他收回思绪,即刻拿起放在桌案上的佩剑万宗,快步离开侍卫署……
通往兰清宫的那条宫道,某一处暗角发着一丝幽幽的神秘绿光,路过的人不会在意,但惯性警觉的季扬却有所察觉,他走近那一处,俯下身子。
季扬绝对不会认错,这发着绿光的小玩意,正是燕平国的宝石
而这宝石,被打造成了萱萃的耳坠子
不好,那傻瓜真的去了兰清宫……
季扬拾起地上的耳坠子,将它紧紧攥入掌心,驾着轻功掠身前去兰清宫。
正文 【一百三十二】师徒决裂
【一百三十二】师徒决裂
今日有事,晚更了,抱歉啦~
——
兰清宫宫门上用于安抚亡魂的黄符已经被撕去,门张着一道细小的缝,季扬嘘着眼从缝中探去,有烛光。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季扬很轻易地分辨出那不只有一个人在禁宫里。
难道来人萱萃?
心底有了疑问,季扬按紧了腰间长剑,凝神,轻轻地推开宫门。
若真是有外人闯入兰清宫,必然是知道了地宫所在的秘密,皇命在先,凡闯入者,杀无赦
那么,在还未惊动宫内的人之前,必须杀掉闯宫者。
冷冽的杀气在季扬眼底骤然亮起,他紧紧握着剑柄,随时做好了拔剑取命的准备——哪怕那些闯入者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宫人,但,凡是发现了皇室秘密的人,最终也是难逃一死
我季扬不杀,皇上也不会放过
院内,梓晗掠身上屋檐,手一伸,抓住挂在了檐角的纸鸢,再一个翻腾,整个人轻巧地落地。
“你的纸鸢。”梓晗将纸鸢递给萱萃,眼神却是空茫地看着别处。
萱萃欢欣笑着,接下纸鸢后抱在胸前,那对于她来说是最美好最干净的回忆,再次失而复得,萱萃疼惜得差点又要落泪。
她含笑欲哭的模样,令梓晗哭笑不得。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心里堵得慌,梓晗不由地又张开扇,扇起风来。
“公主,纸鸢也找到了,可以回去了吧?”梓晗说得漫不经心,但有不由地瞟了一眼萱萃怀中的纸鸢。
萱萃满意地点点头,感激道:“谢谢梓晗姐姐,还有……”她侧过脸望向一旁的藜湘,表情扭捏着,内心满是愧疚,“三皇嫂,我知道郑贵妃娘娘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今夜我冒昧打扰了娘娘的安宁,呃……对不起……”
藜湘反倒是清然一笑,并无怪罪之意。
“娘娘性情柔顺,公主殿下并非恶意,娘娘又怎会怪罪?”
藜湘虽如此一说,但萱萃仍旧过意不去,她眉头微皱,欲言又止:“我……”
“时辰也不早了,公主殿下、姜小姐,现下还是先离开此处吧。”
此事不能将萱萃卷入,这个笨手笨脚的公主,指不定会捅出什么大娄子来。尽早离开兰清宫,才是万全之策。
梓晗知晓藜湘心中所想,她默了默,随即抬起头看被云层遮盖住的月亮,喃喃自语道:“可惜了今夜的月色……”
月朦胧,天幕之下的一切均摸糊不清,如此一来,在夜间行动十分有利,可惜可惜……
“姜小姐好兴致,但为何偏偏独爱在兰清宫中赏月?”
三人还未察觉之际,季扬握着剑,直立在青石路的尽头,他背着光,面容一片阴郁不清,长长的影子投影到地面,正好映到梓晗的衣裙上。
藜湘与梓晗同时心下一紧,不由地对望。季扬为何会来此处?莫非是今夜的动机已被他察觉了?
皇室地宫之事,作为皇宫侍卫统领又同为皇上心腹的季扬不可能不知道,而上次梓晗意外地从侍卫殿入了地宫,并发觉了皇室禁忌的秘密的事,季扬亦是清清楚楚。
当初说好出了地宫之后就当作没发生这件事,难道他想反悔?
或者说,在梓晗离开地宫之后,季扬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为此,梓晗莫名地感到愤怒,她眼神凌厉看着季扬,话中带刺:“季大人,梓晗只是恰巧路过兰清宫,看到公主殿下正在寻找掉落的纸鸢,于是好心帮忙而已。而季大人深夜来此,莫非也是丢了纸鸢不成?”
季扬不答,一个眼神也没给梓晗,这让梓晗气结。
而萱萃,她见是季扬,咬着唇埋下头,立即羞红了脸。说好了大婚之前不能与他见面的,如今在这样的场合中相遇,萱萃窃喜又羞涩……
“季扬,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让它掉在兰清宫里的……”
萱萃小跑上前,将抱紧的纸鸢伸出来给季扬,季扬看了一眼纸鸢,再看他双眸澄澈的未婚妻,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没事,今**在宫中放纸鸢,我在宫外都看到了。”激扬的话语温柔如水,涓涓流入萱萃的心底,一时间,她不好意思地转动着盛满星光的双眸,面红如霞。
“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纸鸢断了线……”
“嗯,都看到了,所以今夜我来兰清宫就是想将它寻回,恰巧你也在这里。”
梓晗凤目一挑,心里闷得慌。这小两口打情骂俏也不看看场合,真是受够了
呵,惹祸精公主见了无良侍卫会变乖,无良侍卫在惹祸精公主面前会变得温柔。果然天造地设,鸾凤和鸣啊
藜湘亦是尴尬在原地,沉默着,暗忖着,是该打断他们而宣布告退,还是继续保持沉默,等待他们结束情话?
空气流动地特别慢,却有温热的意味。
季扬是感受到了身后两名女子尴尬的处境,他开口,却少了面对萱萃的那丝温柔:“这么晚了,姜小姐与掌司大人还是速回吧,这兰清宫是什么地方你我都心底有数,若让人瞧见了,皇上未必会轻饶。”
如今也只能离开,别无他法。日后当逢契机再来不迟。
不及多想,梓晗与藜湘欲要相继离开了兰清宫,但最后的时分,梓晗清清楚楚看到了季扬警告的眼神。她当然知道几样要说什么,但全当看不见,摇着手中折扇,潇洒离去。
季扬动作地低下头凝视着萱萃,轻柔道:“公主殿下,兰清宫是禁宫,还是速速离开吧。”
抱着纸鸢的萱萃面色潮红,支支吾吾有些难以开口:“那……你会不会……送我一程?”
季扬含笑,宠溺地看着萱萃,回答简洁却令人感觉温暖:“当然。”
言罢,他抬起头,看看萱萃身后离去的两名女子,神情突然变得凝重。
姜梓晗定是将地下皇宫之事告知了掌司大人,这下麻烦了,掌司大人是煜启的准三皇妃,动不得她……
当初疏忽了姜梓晗,那么,接下来只能地一步一步解决姜梓晗,以免皇室机密流传得一发不可收拾。
女人果然不可信,更何况像姜梓晗这样手腕极硬的女人。今后就要与她好好“过招”了。
……
永和宫。
皇后娘娘已经就寝有了些时辰,而寝宫内的人都认为姜梓晗小姐已经入眠,并无过多地打扰。
映着微弱的月光,一道蓝影“嗖”一声掠入房中。梓晗回来了。
“失踪”的那些时辰,看来并未引起永和宫内的人的注意,特别是皇后娘娘。
她没有点灯,但已经熟识了屋内的环境,很快,她走到了花梨木架子旁。
一把抓住架子上的黑色长剑,梓晗缓缓将剑鞘拉开。随着剑鞘地脱离,一把明亮的光剑照亮了梓晗的俏颜。
她失了神看着发着晧光的剑身,喃喃自语:“墨汐宝剑,如今已经在了我的手上,我又为何还留在宫中?”
“师父要离开皇宫?”
一道黑影从户牖掠进梓晗的房中,梓晗警惕地转身,咬牙低吟了一句:“谁”
那人走近,光剑照出了他消瘦俊美的脸部轮廓。
“昭和?”
梓晗快手将光剑推入剑鞘之中,她极为不悦地背着昭和,将墨汐宝剑放回花梨木架子上。
“您贵为太子殿下,所以可以随意进出女子的闺房?”
昭和觉得小师傅的话中带刺,变得异常陌生,心底犯疼。
“师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梓晗突然转身,怒气肆意,对他吼了一声:“你是”
“我知道师父一夜没回永和宫,我担心你会出事……”昭和辩解着,他不想看到梓晗生气,更担心的是刚才梓晗自言自语的那句“离开皇宫”。不昭和绝对不可以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他想每天都看到她,即使她紧绷着脸,目光如冰霜,他都不在乎,只要她能留下,不离开他就好。
什么都可以不再牵挂,而对于梓晗,昭和却宁愿自私千百回。
“太子殿下多心了,我姜梓晗不是傻子,我有武功,我不是病人,我会保护我自己”不知为何,梓晗突然冷静不下情绪,她知道,是那个叫做季扬的人让她的心堵了一晚上,她此刻就像将他千刀万剐,否则无法解气。
但这话一说出口,梓晗便后悔了——“我不是病人,我会保护我自己……”
她知道这样的话已经伤害到了昭和……
昭和的脸色变得苍白,沉默着凝视着梓晗。
“噗——”一口鲜血从昭和口中喷出,溅脏了梓晗的衣裙。
昭和捂住胸口,连身子都无法站直。梓晗知道自己铸成大错,她想伸手去扶住他,却仿佛无法动弹。
或者说,如今对他伸出手,更是一种无言的讽刺。
昭和张口说话,血还在不住地从他嘴角流下:“是啊,姜小姐好厉害……咳咳……昭和是个……将死的人……今后……今后就不必浪费姜小姐的时间……”
昭和的话还未说完,身体已经支持不住,神情痛苦地栽倒下去。
此时,梓晗痛苦地叫唤了他一声“昭和——”
可他好似听不见,直直地倒下身去。
梓晗飞身向前扶住昭和,他倒入了她的怀中。
那一刻,他的一滴泪滴在了她光滑的手臂上,让她感到无比的冰凉……
正文 【一百三十三】命定昭晗(一)
【一百三十三】命定昭晗(一)
一天一夜,昭和太子仍昏迷不醒,若不是姜梓晗小姐发现昏倒在宫道上的太子殿下,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毕竟,昭和太子本就是一个病人膏肓人,加之他强行使用了凝气丸数日,气脉大损,也不知可否熬得过今年冬天……
御医暑内的通亮着,尚御医陆兴第一次深夜召见他的下属——一个与他三年没有过一句言语的药磊药御医。
药磊正了正头顶的乌纱帽,瘪成一条缝似乎永远张不开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别处,陆兴尚未开口,他却阴阳怪气地抢先说了一句:“尚御医大人深夜召属下入宫,支走御医暑上下,好大的官威啊”
陆兴握紧拳头时关节有明显的响声,他忍着没有发作,质问道:“我问你,太子殿下所服用的凝气丸是不是你给的”
“哦?就为这事?”药磊的眉毛轻蔑地挑了挑,完全不把他的顶头上司放在眼里,“那可是太子殿下意思,下官身份卑微,何敢不从?”
药磊似乎话未说尽,他用指头敲了敲脑袋,故作自责状,又话中有话地添了一句:“下官糊涂啊,差点忘了咱们气节高尚的陆大人就曾拒绝过太子殿下。”
“你”陆兴怒发冲冠,猛然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向气焰嚣张的药磊。药磊嘴角沁出血,他用官袖猛地擦去,转过头,干瘪的小眼睛终于撑开了一道稍稍大一些的缝,露出了他燃着怒火的眼珠子。
一向温顺的陆兴可以忍下权贵们的冷眼,也可以忍下下属的无理冒犯,但他不能容忍一个施行医术的人忘却医德、用他毕生所学去杀人
“药磊你明明知道将凝气丸给太子服用形同杀人”
猝不及防之际,药磊朝陆兴的脸上就是一拳,这一拳比刚才的那一巴掌力道还重,被打得陆兴撞上了桌子,一桌子的茶具噼里啪啦打翻在地。
“别以为把你自己当初段辰风,你没有资格教训我”药磊怒红了双眼,他打的是陆兴,但却是为多年前段辰风对他的看轻而泄愤。
他药磊是当今药妃娘娘的亲弟弟,药家自成医术不差段家一分,当初他和段辰风在医术上平分秋色,可偏偏段家的后人就是认定的御医暑尚御医传人,药磊他恨,恨那个叫段辰风的人,夺走了他家族的荣光。
药磊指着陆兴,手指因气极而颤抖着:“段辰风他蠢他笨,大好前程摆在眼前他不会珍惜,偏偏辞了官到宫外去当什么狗|屁江湖郎中,宣扬他所谓的医德,悬壶济世哈哈真是伟大啊”
这一刻,药磊眼中骤然腾起阴冷的光,带着轻屑的意味:“他这么做,段家百年基业就毁于一旦啦哈哈”
此时的药磊如同擒获猎物的野兽,狂笑着。陆兴看着他,眼神暗淡下光彩,一片死灰。
陆兴缓缓站直身子,心底是哀凉的,他想,当初段大人看到这样的同僚,也该是这样的感受吧……
“你错了,段大人从未看轻你,更从未看轻药家医术。他曾经与我说,你的医术不在他之下,当初皇上问他有什么愿望时,他对皇上说取消段家尚御医世袭,让给药家……”
似乎有针直刺入药磊的心中,痛感清晰——
“你、你撒谎”
不会的,段家与药家医术相抗,绝对不会有水火相容的一天的陆兴这个草包一定在说谎,又想像段辰风一样骗他……对、对一定是骗他
“我没有撒谎。”陆兴长叹一口气,段大人,请原谅我,将真相告诉他……
“当初你为了平步青云踏上尚御医的位子,帮着药妃娘娘对杨才人下了滑胎药,段大人早就知道了,而且皇上也知道了……”
此话让药磊心下一紧,他的心虚使他更为暴怒,他快步走至陆兴面前,揪起陆兴的衣襟,威逼道:“陆兴我警告你别血口喷人什么滑胎药,我不知道”
陆兴不惧怕他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