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半面少侠冷冷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愧是第一侍卫，干得真漂亮。
正文 【七十】墨汐剑（三）
“卑鄙？”季扬耸耸肩头，笑道：“此言差矣，我季某并非江湖中人，无须守道义上的规矩，不是吗？”
季扬也不顾眼前两人由惊异转怒的目光，他握住手中的万宗宝剑直着腰身矗立在花丛一侧，蓄势待发，一副要擒拿半面少侠的气势。
半面少侠怒红了双眼，闪着绯光的眸子突然直视梓晗：“姜梓晗，是你通知了他！”
梓晗怔在原地正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只见季扬已经持剑向少侠刺去，半面少侠立刻举剑在前挡住季扬刺来的剑。
“不是我，我没有！”梓晗在一旁解释道，她第一次慌乱如此。
“姜小姐请速回永和宫，这里就留给季某摆平。”季扬与半面少侠在牡丹丛中两剑相向着，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今夜姜小姐也辛苦了。”
他说她“辛苦”了？这不是有预谋是什么！
季扬如此一说，半面少侠自然确信是梓晗串通了季扬，于是便折身要刺向梓晗，却因为这个分心，首先被季扬的剑刺中了肩膀，一时肩上涌血不止！
接连下来，少侠一直处在下风，连连被季扬刺了几剑，黑衣虽看不出颜色变化，却也能清楚得看到被涌出血濡湿了整整一大片，肩膀、胸口、腿上，到处都在沁血。
季扬方才一直观战他们两人，直到他们对战结束他才出现，所以此刻他应对已经有所消耗的半面少侠不费力不大。
但，季扬不会让他立刻死，而是要将他活捉！
季扬腾空弄剑，一招杀伤力极强的杀招“万宗合一”势不可挡地劈向已经受了伤的半面少侠。只要吃了这一招，半面少侠就再也无法抵抗！
杀气惊扰牡丹丛，花瓣像被飓风卷起，狂乱地由下腾空，纷扬在他们三人之中。不断有花瓣因强大的剑气打在梓晗的脸上，隐隐有些刺痛。她就在一旁看着，本想出手帮帮少侠，但她不能！不能再卷入更多复杂的斗争之中，她已经快没有喘息的机会了……
她面露哀伤，不忍看到半面少侠被季扬最后一招杀招所败，她闭上了双眼不再观看。
就在这时，本已是定局，却生生出现了变数！
季扬没有眨眼，当他使出“万宗合一”的时候，竟然被已是受了重伤的半面少侠硬挡了下来！而季扬的剑也在手中被弹开落地！
是这样的一幕——
一道明黄色的光从半面少侠黑色的剑鞘中被拔出，是那把发着璀璨光芒的剑挡住了季扬的强势的进攻，还将季扬的剑从他从中震开。但那一击，也同时把半面少侠的剑震落在地。
“墨汐宝剑！”看清半面少侠掉落在地上的发着光的剑，季扬惊呼一声。世上只有那把剑能发出月光般光芒，怪不得他对战从不肯拔剑，因为那把剑在夜里发光会引来更多的敌人。
墨汐宝剑本是夕贞道观的御宝，怎么会在半面少侠的手上？
季扬疑惑中将目光扫到梓晗身上，似乎已经明白了大概。
姜梓晗不正是夕贞道观的女冠么？夕贞一定是被半面少侠窃了墨汐宝剑，所以今夜才会有姜梓晗与半面少侠的对战。仿佛一切都能解释了……
此时，季扬与半面少侠两败俱伤，还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结局！
不过，季扬这次却比上次更加镇定了，他撇过头吐了一口涌到口中的血，冷笑着对半面少侠道：“牡丹丛早就被侍卫包围了，半面少侠，就算季某我负了伤，你也插翅难飞！”
季扬高抬起手，拍了拍掌，牡丹丛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不一会儿，百名侍卫迅速从牡丹丛中现身，将半面少侠层层围了起来。
果然是插翅难飞。
半面少侠也无须挣扎，索性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等待侍卫将他手用铁链锁扣住。他被侍卫门押着带走时，经过梓晗的身旁停下，恶眼看了一眼梓晗，嘴里狠狠地咬出一句话：“你算计我！”
羞愤之情迅速扩散到梓晗的全身，愠气就快将她整个身体炸开，于是她选择了一样冷厉的眼神对上半面少侠的目光，认认真真地回答：“不是我！”
半面少侠只是对她冷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她。侍卫们也不耽搁，立即将他押紧离开牡丹丛。
名满天下的江林剑客半面少侠，就这样伏于第一侍卫季扬手下？
太不可思议了……
梓晗依然不能平复心情。季扬不着急捡起自己的剑，而是先捡了那把剑身发着异光的墨汐宝剑。季扬将它抬起，与他的剑眉齐平，眸中掩盖不住兴奋的神色，他用手摩挲剑身，自言自语：“这就是天下第一剑么……”
季扬侧身看了看梓晗，随即走到她身边，展露那标志性恭谨而又冷肃的表情：“若是传出开国君主御赐的镇观宝剑丢失，夕贞道观一定会万劫不复。这把剑，姜小姐拿回去吧。”
随即，季扬将那把墨汐剑交到梓晗手中，转身也离开了牡丹丛。
只剩梓晗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笼罩着明黄色光芒的剑，失魂落魄。
这么多天以来，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取回这把剑么，当它真的躺在可自己的手上，而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她拼命地回想刚才在花丛中发生的一幕幕。
输掉的比试、神秘出现的季侍卫、被束手就擒的半面少侠……
一切都好混乱，令梓晗感觉头部就要被撕裂开来。
突然想起什么，梓晗立即回过神来，她锁紧眉头，气息难平。有一个可怖的想法掠上心头。
这一切绝对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安排的阴谋！
知道半年少侠今夜会来的还有那个人，就是那所谓的盟友，掌司大人郑藜湘！
一开始就是那个贱女人给我消息半面少侠今夜会来，这样我一定会和少侠有一场私战，而她又私下通知了季扬，季扬是宫中侍卫，有刺客入宫他一定不会姑息，所以他才会出现此处。
如此，我与宫外刺客私战牡丹丛，一旦消息传开，我就和刺客扯上了关系，到时候多少张嘴也说不清了。
郑藜湘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除去我！
因为我知道她与宫外组织有微妙的关系。是的，是这样的，那个女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合作，她只是一次次在利用我，然后伺机陷害我！
果然宫中之人不可信，郑藜湘！你这个卑鄙小人！
想至此处，梓晗愤怒地操起手中的墨汐宝剑，于是猛地朝身旁几株牡丹使力劈去，瞬间枝枝断裂，花被打落一地。
正文 【七十一】少侠遇伏
藜湘一夜未眠，她点灯独在掌事阁中绘图。直到三更天时，隐隐时听到从外有多人的脚步声疾疾而去，藜湘放下手中的绘笔，垂下眼睑。
看来半面少侠已经被季大人擒拿了。
姜梓晗一定会以为我再利用她，是我一手策划的吧？
藜湘兀自冷冷笑了，紧紧攥住锦袍的一角，她心神不宁，如同摇曳不定的烛火。
姜梓晗一定不会相信，其实这一切都是姑姑的安排，姑姑早就知道今夜《文》宫中会有埋伏，季大人《人》不是愚货，两次刺客《书》入侵皇宫，他已经有《屋》所警觉，这一次布下天罗地网，就是料定半面少侠还会再次入宫，从而将他擒住。
如此，姑姑真是要弃了半面少侠这颗棋子，所以才会安排他入宫，刻意让他被季大人擒拿……
半面少侠是江湖中人，信守道义，绝对不会将秀香楼的事给抖出来，只会把所有的真相往身上揽。
姑姑同样算准了这一点，所以弃得不留情面。
藜湘觉得周身疲惫，抬手扶住额头，沉思。
是不是知道得越多就离死亡越近？
姑姑也会因此弃掉我么……
刺客被伏一事瞬间传遍皇都，清晨从外地路过的商旅好奇地和当地小商贩议论起来，据说是名震江湖的半面少侠被季大人俘获了，真是没想到这样正义的侠客也会潜入宫中，到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去偷宝贝的吧？”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地商人嘻嘻笑道。
一旁的粗汉子也倒洒脱：“皇宫养着这么多娇惯的女人，她们各个都是吃干老百姓血汗的主，少侠盗去也罢！”
粗大汉的婆娘大手立刻盖上他的嘴巴，怒骂道：“你这杀千刀的，莫要胡说！悠着点！”
粗大汉被凶婆娘制得大气都不敢出，这惹得看客们嬉笑声愈加热烈，小商铺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
白衣女子从外掠进东城秀香楼，慌忙之中顾不得该有的礼节，一抬手便破门入了月娘的阁内。
“姑姑，昨夜少侠遇伏！”
阁内，绞着刺绣金线的苏月娘一如既往地镇静，也不抬头看慌忙入门的顾瑶婵一眼：
“哦，我都知道了。”
瑶婵咬紧唇，上齿深深地叩在下唇瓣上，就快咬破了薄唇。
悔恨自己方才冲动无理，怎么会突然忘了，姑姑不会同情任何任务失败的人……
欲言又止，瑶婵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就在瑶婵用极其复杂的眼光看着月娘的时候，月娘仍旧专注地在绣架上穿弄金丝银线，不一会就见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娇花从月娘绣针下绽放在白色的缎子上。
真不该留下来打扰姑姑雅兴……
“瑶婵告退。”瑶婵向月娘恭敬地道最后一句，她刻意令镇定从容，但失落之情依然掩盖不住。
见她欲要离开，月娘才稍稍抬眼看了她，随即放下绣针：“瑶婵，你的衣角上沾有泥污，先去换一套新的吧，以后晚上别乱出楼就是了。”
瑶婵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月娘，眼前这个从未出过秀香楼的女人，多么可怕的绣娘，仿佛所有的线都在她指间，她喜欢什么图样，就能凭意念绣出它。
一切，都逃不出她手中那支掌控局势的针……
“瑶婵知错，请姑姑赐罚。”没错，昨夜少侠三更未归，瑶婵没向月娘通报便私自去了一趟皇宫探情况。
“你是聪明人，应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下去吧。”
月娘不愿多说，重新提起绣针，一脸平静地继续做绣。
瑶婵道一声“明白了。”便悻悻而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月娘饶有兴味地看着刚刚绣好图样的缎子，上绣一副栩栩如生的彩蝶戏花图。
也不知那娇花是否明白彩蝶的殷勤呢？
月娘抬手，兰花指挡在嘴前，轻轻地笑了……
皇宫。
梓晗回了永和宫后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茶几上的精致茶具已在地上成了碎片。
宫女们慌慌张张地拾着碎片，手抖个不停。第一次看到姜小姐如此盛怒，她素来就带着威严，如今愠火中烧的样子更是令人忌惮三分。
“哟，谁招惹了咱们的梓晗呢？”
皇后娘娘一入内便摆手退下房内的宫女，缓步走到梓晗面前，笑得邪媚。
“昨夜不好好休息，跑到牡丹丛作甚？”皇后娘娘交叠的手不停轻轻摩挲着新染的指甲，看着梓晗怒气难平，她脸上似乎是挂着担忧的，“还好刺客被季大人擒住了，否则伤了本宫的心尖肉，怎么得了哟。”
心尖肉？这一声唤得倒是亲切。
经过昨夜痛彻心扉的反思，梓晗已经不再相信宫中任何人的话了，“心尖肉”这样的称谓，只会让她愈加恶心。
梓晗不留情面地别过脸，话语冷如冰霜：“皇后娘娘不必兜圈子，有话直说吧。”
她越傲，越不识抬举，皇后反而越喜欢。
“恭喜梓晗啊，墨汐宝剑物归原主。”皇后的细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梓晗朝她讽刺地冷笑道：“看来皇后娘娘消息还真灵通啊。”
“梓晗，本宫可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的事本宫怎可不挂心？”皇后表情无辜。
“亲生女儿？我从来就没有娘！”出乎皇后的意料，梓晗居然重语相向。
每个人都有不可言说的心灵死角，而娘亲，就是梓晗永远的痛楚，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不愿提起，企图永远都不要触碰！
梓晗不再说话，胸前起伏着，她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皇后先惊异地看着梓晗，半晌，又恢复平日的令人看不透的表情。心想：
梓晗的确是人中之凤，不过还太年轻，还不能藏得稳当。
见她不语，皇后也没有怪罪她方才的无礼，只是叮咛了几句便离开了。
“梓晗，这皇宫里谁也不要信，如今你不信我，做得很好。”
“重获墨汐宝剑一事本宫是真心祝福你，不过本宫还是好心劝你不要信。”
“如果觉得在皇宫的日子不好过，也要咬紧牙关忍下去。当然，你也可以马上就回丞相府做你的千金小姐。本宫也不会强留你。”
……
皇后走了，话语还萦绕在梓晗的耳际。
有一颗种子，包裹着极大的怨恨，渐渐在梓晗心中生根发芽……
于是，梓晗决定咬着牙留下来。
正文 【七十二】湘晗盟裂
玄武宫门。
欲要南下前去汶金国的队伍静候着三皇子与他准皇妃的临行道别。
藜湘将连夜做好的香囊亲自交到煜启手中：“三皇子此番前去汶金国，抚慰汶金国殇，路上要小心才是。”
煜启接过绣着清兰图样的香囊，紧紧将它握在掌心，幸福之情洋溢在笑眸中：“别叫我三皇子了，直接叫煜启吧。”
“我……”藜湘欲言又止，当这么多人的面，实在尴尬得紧。
好在，那些队伍里的人不可能敢在三皇子面前有半句微词，藜湘望去，那些人连面目表情都没有丝毫改变。
“等我半个月，在大婚之前我一定回来。”
兴许是仗着深蒙圣宠的皇子身份，煜启毫不顾及多双眼睛看着，当着众人的面，爱怜地在藜湘光洁的额上点下一吻。
“我的皇妃，这就要启程了。”他话语轻柔，满是赤诚的爱意。
她朝他轻轻点头，恬静美好的样子：“我等你。”
煜启笑了，那笑容，像孩子一样无邪。
随后他走到队列前头，依依不舍地翻上马背，在藜湘的静静凝视中，随着马队踏尘远去。
一段长时间的驻足之后，突然有一男声在藜湘身后温柔地响起，令她回过神来。
“马队已经远离皇宫，弟妹却还久站在此不肯离去，看来弟妹对三皇弟用情颇深。”
藜湘回身见是黑袍玉冠的谦承殿下，朝他欠了欠身：“二皇子万福。”
今日的日光和煦，暖意洒在谦承的身上，他不变的温柔仿宛若暖光一般：“弟妹可直呼我皇兄无妨。”
谦承一开口便开门见山，这和煜启还真是一模一样。
“尊卑有序，奴婢不敢乱了宫里的规矩。”藜湘依旧恭敬如常。
“已经做了煜启的准皇妃，若还自称奴婢才是乱了规矩。”
谦承这话藜湘一时无法回应，她一抬眼就撞上谦承柔和的目光，这样的人，说出的话仿佛句句虔诚，然而，藜湘一看这样永远带笑的眸子，却总觉得有些不可信。
天下之大，能把喜怒哀乐全化成眼中柔情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况且这是皇宫之地，能做到如此境界的人，不免让人怀疑他的城府深不可测。
倘若谦承真如揣测的一样，那么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这个想法，藜湘已经在心中盘算过好几次，谦承殿下是敌是友不明确，但他的确是个无法看得穿的人。
如此一来，不应与他多发生交集才妥。
“掌司局事务繁忙，藜湘就要先行告退了。”不知如何说才妥当，藜湘也不愿过多纠结，索性依了他的意思，“日后还请皇兄多多关照才是。”
“弟妹将来有三皇弟护着，我这个做皇兄的也派不是什么用场，反过来，还请弟妹多多关照皇兄。”
他嘴角抹笑，一丝狡黠划过，藜湘仿佛看见了，却仿佛没有。
藜湘最后也只是敷衍了几句，不愿多留片刻，匆匆与他行礼告别，直径回了掌司局。
一入掌司局，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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