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嘴了:“哈哈,还是这里好玩,我住在聚贤庄,好吃的吃过了,就觉得没意思了。”
一直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冯小岚突然说话了:“小爷,赏脸的话到我的‘状元红’去坐坐,听听曲,喝喝茶什么的,绝对会让你尽兴而来,乐不思蜀。”
“哇,你居然是女的,一听这声音,爷就能想到‘状元红’有多美了,去去去,明天就去。”张文扭过头,一张灿烂的狐狸脸对住了冯小岚。
冯小岚嫣然一笑:“明天巳时,我在状元红恭候各位,原班人马,一个都不能少啊!”
第二十五章 做鬼风流()
第二天巳时末,一身盛装的冯小岚风姿约绰地站在“状元红”茶楼前,淡蓝色的披风长裙将她细腻白皙的肌肤衬托的明艳动人,额顶一溜乌黑顺滑的青丝被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玉簪随手别了一下,其余秀发自然垂落,出水芙蓉一般清秀可人。
今天,她一改往日的浓妆艳抹,精心将自己修饰的好似素颜出镜,以天生美人胚子的绝对自我标榜,清纯而蛊惑地迎接着四位贵客。
最先到达的是张文张少爷。犹如事先约定,张少爷一身宝石蓝装扮,腰间悬挂一只白色玉佩,衬的他堪比女孩更细腻的娃娃脸白瓷一般。从上到下,风流倜傥,浑然天成。
张少爷除了能吃会喝爱显摆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反客为主。来到了状元红楼下,他热情地站在冯小岚身边,主动承担了招呼客人的责任。
认识的人知道他也是今天的贵客,不认识的以为他也是这里的主人。两人都是一身蓝色盛装,容貌、个头、装饰出众,宛如金童玉女,夫唱妇随,相得益彰。
等许达友、胡宝江和孙松月前后脚到达后,他们明显发现了自己的差距。还是往常的样子,还是那样的做派,一副放眼江湖唯我独尊的傲气。
冯小岚表面笑语嫣然,内心万分鄙视,县城的是一群井底之蛙,京城的却是绝代天骄。
她的内心竟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当四个响当当的人物齐聚在一起,彼此问候作揖时,冯小岚的脸上绽放出了骄傲得意的笑容。
宴请不过是个很光鲜、很亲切的噱头,她的真正目的在于利用这群人,以他们的地位和声望滚雪球地带动更多的当地名人进入“状元红”,提高这里的品味和档次。
去年,孙松月威逼利诱当时的老板低价出卖“状元红”,成功地把冯小岚“一姐”的身份变成了主人,实现了身份和地位的华丽转变。
那时,冯小岚第一次看到了靠山的作用,并牢牢地铭记在了自己的心中。
如今,“状元楼”作为一间不大的茶坊,在洛邑县众多的同行中人微言轻,入不了大流,始终处于追风和维持的状态中,没有自己的招牌,没有自己的特色,淹没在无声无息之中。
冯小岚不甘心,她比别人都好胜要强、虚荣攀比,决不允许自己抬头看人,她想要洛邑县的同行以她马首是瞻。
昨天,她亲眼目睹了“福地”的盛况,明白了只要能抓住一次难得机遇就有可能扭转自己劣势的道理。
于是,她果断发出了昨天的邀请,她决定要再次效仿先例,完美实现第二步澶变。
冯小岚先是请里面岁数最大的徐达友走在了前面,展示了她场面上尊卑得体、策划有序一面。
然后邀请新来的张文位居其次,以示好客和对新人的重视。
再其次,她羞涩地邀请胡宝江,用最清纯羞涩的一面应对最复杂粗鲁的人,将两人之间强烈的对比和反差展现的淋漓尽致。
最后,在众人都走了几步之后,很随意地摆摆手招呼着孙松月跟进来。
她灵活转动的眼珠子不停地观察着所有人,花蝴蝶一般飞舞在众人前后。前一眼对着张文送上了无数个比蜜还甜的笑容,后一眼又在接收到孙松月恼怒的表情后,冲他一挑眉目,发射出一道妩媚的电光,安抚他争风吃醋的心。
她知道这些人里面,谁在观察,谁有期盼,谁在吃醋。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喜欢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样才能看出她在他们心目中的有着怎样的地位,是否能被她吸引和利用。
当客人们进入二楼早就准备好的房间后,冯小岚随手将身上的披风除去,交给随身的丫鬟拿了出去,露出一身火红的襦裙,瞬间从出水芙蓉变成了绝代佳人,带来了一室的旖旎风光。
四个男人早在她的安排下落座了,冯小岚坐在最下首的位置,右面是孙松月,左面是张文。
几个人各怀心腹事,在彼此间的恭维和逗趣中套问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呀,”张文惊叫一声,狐狸脸变得异常不屑,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怎么了?”冯小岚也跟着紧张起来。
张文站起来,走到正对着自己的那面墙前,指着墙上悬挂的一副牡丹图,煞是正经的评头论足:“这幅画谁画的,水准太低了,怎能等大雅之堂呢?”
冯小岚脸色尴尬,吭吭哧哧接不上话。
画不好,又难登大雅之堂,这不是在拐着弯说她的状元红不是大雅之堂么?
“不会啊,很好看。”另几个人先是被张文的白痴惊住了,连忙帮衬着圆场。
张文的狐狸眼诡异地笑着,他凑近了冯小岚,痴痴傻傻地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一双飞眼似有似无的上下打着转转,觊觎的心思一览无遗:“这幅画真的不美,那是因为,姐姐你比这画上的牡丹更美,洛邑牡丹是百花之王,姐姐你就是牡丹之王!”
张文的油嘴滑舌、嬉皮笑脸里既有无赖般的恬不知耻,又有他内心的强烈虚幻,还有纨绔子弟指点江山的狂妄,让在座的几个男人内心“呸呸呸”地鄙视狂骂着他,外表又“呃呃呃”地敲着桌子烘托陪衬着他。
听着几个男人的起哄声,张文愈加的张狂了,他返回座位一屁股坐下,双肘就着桌子撑起那张招牌式的狐狸脸,顾目四盼,竟生妖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冯小岚故作害羞状,举起一只手臂,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徐达友、胡宝江哈哈大笑,孙松月一脸的恼怒,张文眉目传情,室内含混的温度持续升高。
这时,张晋无声无息走到张文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沉不住气的张文惊叫:“隐龙谷来了居然不找我……”
后面的话被张晋一巴掌捂住了,张文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屋内的几个男人已经支起了耳朵,他们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张文惺忪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犀利,澜之君的搅局开始了。他相信,在座的几个人也会马上接到线报,可是,他知道的东西总比他们都多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就是引他们上钩的诱饵,香喷喷地,叫他们欲罢不能。
第二十六章 龙飞凤舞()
隐龙谷是什么?
张文的话为什么在几个大人物中引起了那么强烈的反响呢?
隐龙谷,凤汐国第一大谷。
盛行于江湖的一种说法:“隐龙出谷,龙飞凤舞。”
就在张文一群人在“状元红”开怀畅饮之际,凌烟悲戚戚的随着人流来到了县衙门口。
她不知道,在她悲戚戚的时候,还有一双孤寂寂的眼睛在盯着她。
顾珺竹此时恰巧路过此,看着她的行踪。
他仰天长叹,无能为力。
凌烟注定要再次受到打击。
他已经猜到了凌烟此行的目的。
顾珺竹猜的没错,凌烟是来告状的,死去的父亲不能白死,留下的眼泪不能白流。
她要为死去的父亲伸冤报仇。凌家,需要一个公道的说法。
县衙大堂,县太爷楚光耀升堂,接下了凌宇飞亲手撰写的状子。
拿到这张状纸,楚光耀冷汗直流,他觉得整个县衙的人尤其是他可以直接回家种地卖红薯去了。
一张普通的诉状,经过凌宇飞之手,立刻变得与众不同。
金钩划铁的字体、情浓语重的诉求让人第一眼看去就会产生一种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冲动,有了不为凌家伸冤就对不起自己的饭碗和凌家上下的愧疚。
可是,楚光耀内心里笑笑,这样败家的高门望族他见得多的。没有靠山、没有后台,就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一辈子已经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蚂蚱了。
蚂蚱,有何可惧?
何况,他根本就不可能破案。
凶手来无形去无踪,现场又被人破坏的无据可查,加上流传的谣言,明眼人都可以猜出其中深藏的奥妙,凭他小小的县令,他怎么去查,他又怎么能查!
楚光耀虽然不会查案,但他有心眼,心思缜密,能说会道,更能做到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楚姑娘,这个案子发生后,本县随即派人赶赴现场,可惜贵府已经过火,房屋坍塌,无从取证;问话周围的人,以讹传讹,言之无物,不知所云,又无法记录笔供。”楚光耀光明正大地推卸着责任。
凌烟立即追问:“事后不是还有劫匪说宝物出现了,请问楚县令可查这个了?”
楚光耀点点头,早有准备:“查过了,第一,虽有谣传,但没有证据表明这个宝物出自凌府,跟令尊被害有直接关系。第二,镖局只收取镖银,没问镖物的归属,无法查到主人。”
他的话很明白,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凌浩楠的死查无从查起。
站在大堂上的凌烟气的浑身打颤,身体发麻,血液似乎全部凝滞了。一个不作为的县令凭着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让父亲的惨案变成了一个永远无解的无头案。
朗朗乾坤下,凌烟抬眼怒视着楚光耀。
如果说冯四平在她面前是肆无忌惮的掠夺者,那么楚光耀就是故作正经的伪君子。两个人一丘之貉,只是前者不加伪装,后者被发佯狂。
结束吧,只当自己溜达到县衙,顺便看看这里的风景。
和关在一个叫县衙的笼子里的豺狼。
凌烟抬手捋了一下掉下来的一绺秀发,鄙视地看了楚光耀一眼,什么话都没再说,径直走出了县衙大门。
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是一种侮辱。
几天前,她也是属于这种地方、这个阶层的一员,高高在上,优越感十足,整个洛邑县这样的大门对她是随时开放的,而且优渥有加。
有个什么大事小事的,根本不需要过府,只要一张帖子就能办成。
而今,她分明已经不属于这个阶层了。所以,要事事亲为。就是事事亲为,也没人待见,其间的反差何其讥刺。
炙热的阳光下,没有悲痛的声音,没有惨淡的容颜,凌烟在痛苦中已经麻木的脸上掉下了一串串没有感情和温度的眼泪。
心中喜怒哀乐似乎在这几天都被灰蒙蒙的色彩遮盖了,天地合一,什么区别。
县衙大门的斜对面,依墙靠着一个沉默的翩翩少年。
还是顾珺竹,他看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看见了她流泪。
他无法上前劝解,让他更羞愧的是,父母和他对凌烟的利用。
凌烟走下台阶,左顾右盼,选择将要走的路。
这时,几个从左面走过来的流里流气的男子,眼睛盯住了凌烟。
其中一个人指着她说:“咦,好像是凌府千金啊!”
“哪个凌府?叫什么?”跟着他的几个人乱嘴乱舌的问。
“还有哪个?就是那个败家女啊。”刚才指着凌烟的男人回答。
“不对,不对。”另外一个插话了:“你说的不全,不仅是败家女,还是克父女。”
“好像还有退婚女吧!”
“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衰到家的那个女人……”
就在他们污言秽语的时候,周围逐渐围了不少人。
凌烟站在人群中间,耳膜被一阵阵讥讽、挖苦、嘲笑的声音震得生痛,传出了嗡嗡嗡地鸣叫声。
当日父亲去世的场面再现了。
凌烟开始怯弱了,看人的眼神迷离散乱、惶恐不安。
又过了一会,不知谁先带头,居然向她身上扔起了菜叶子。
她像过街老鼠一样遭到了众人的讨伐。
凌烟捂着头,向外移动着,试图从围着的人群中挤出去。
但最开始的几个无赖却调笑着追堵她:“小娘子,别走啊,大哥我有钱,命又硬不怕克,跟我回去,保你吃香喝辣,怎么样,哈哈哈。”
凌烟冲了几次,都被堵回来了,她内心越来越紧张,生怕脱不了身。
“谁的命硬?说来看看。”一个温润的声音从人群外传过来。
所有的人闻声扭头,顺着那道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竟然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个身穿白色长衫,面带银色面具的男子缓缓走入,成了全场的焦点。
凌烟放下了抱在头上的双手,急切地看着帮她解围的男人。
一个不认识的,带着面具的男人。
玉树临风,但愿不要弱不禁风!凌烟心中暗暗祈祷。
“你是谁?敢在老子面前撒野?”领头的那个又矮又胖,四肢短粗的男子手指向天,对着高出他一头的面具男子问。
“你又是谁?”那个男子右手拿扇,敲击着自己的左手反问。
“我舅舅是镇南大将军,我叔叔是官拜三品的副督御史,说出来吓死你。”矮胖的男人趾高气扬。
“呵呵,还行,超过了螳螂,”面具男子讥讽地一笑,看着那个咧开嘴的男人:“但,我说出来就吓死他们了,我是隐龙谷的。”
隐龙谷三个字刚从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嘴里吐露出来,周围的人群“刷”的一声,争先恐后跑向了东西南北,只剩下粗矮的傻笨男子。
“隐龙谷算什么…隐…龙…”谷字还没有说出来,他已经被一个同伙拉走了。
凌烟环顾周围,空旷的大街上只剩下自己和那个面具男人了。
第二十七章 狐狸逃窜()
“状元红”茶楼今天注定流光溢彩,扬名立万!
县衙门口四散的人群,不大会儿的功夫把隐龙谷的消息传遍了东西南北。
恰巧冯小岚今天的宴席,当不当正不正聚集了来自东西南北的几个当家人,自然这里就会更加的繁忙了。
就在张晋悄悄报告、张文一个不小心喊出来之后,剩下几个当家人身边的随从就像酒席桌上的菜品一样如流水般进进出出了。
先是胡宝江的手下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在他的目瞪口呆中离去。
接着孙松月的跟班也进来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最后徐达友的仆从如出一辙干了同样的事。
只有冯小岚奇怪地看着今天的几个客人,这样的壮观景象她从来没有见过。
之后,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相互对视一番,最后,那些冒着绿光、像饿狼一样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张文,几根手指也同时指到了他的鼻子前,不约而同地喊出了三个字“隐龙谷。”
这三个字百年来只在江湖的流传中出现过,张文刚才喊出了“隐龙谷的人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们就觉得惊愕了。
如今手下的人不约而同都来报告隐龙谷现世的消息,印证了刚才张文所喊属实。
所以,张文和隐龙谷关系密切。
面对众人冒火的眼神,张文从趾高气扬变成了畏首畏尾。他的色厉内荏,虚荣中回避的、心虚的、恍惚的窘态恰恰诚实地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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