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云初末看着她微笑的模样,面容清俊柔和,总是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她喜欢云初末抬手敲她的模样,三分戏弄,七分宠溺,亲切贴近细致暖人心,她喜欢云初末斜眼看她的模样,那些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想法和说话,也难为他总是耐心配合,喜欢他的闹,喜欢他的静,喜欢他总是欺负自己,也喜欢他每次放低身段的讨好和温情……
这么多的喜欢,历经一百年的时光,不知不觉积累成深爱,是她醒悟的太晚,但也希望不会太迟……
云皎长呼了一口气,继续说:“云初末,战姝妤已经死了,三界之内再也不会有她,关于她的缘恨也该就此斩断,我不是她,也不会成为她,所以云皎只会是云皎,不然你以为会是谁?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以为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已知足,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我爱你,不许你心里还想着别的什么人,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要我?”
她说着,声音艰涩的哽咽出来,眼泪啪啪的往下掉,云皎抬手去抹自己的眼泪,开玩笑,她现在不知道有多高兴,为什么还要哭?
长离望着她的表情怔怔的,手中的虚剑缓缓垂了下来,沉默木然的望着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云皎向他接近了几步,他又警觉的挥起了剑,冷锋指着云皎,一如他拒绝靠近云皎的心。
泪水连连,如何也止不住,云皎索性不管,避开长离的剑锋向他接近,好在长离没再拒绝她,手中持剑一动不动,在她的靠近中,脸上一如既往保持着木然的表情。
云皎走到他的跟前,伸手触及到他的脸,她与长离的目光对视,带着哭腔:“你说想跟我像从前一样生活,云初末,你回来啊……”
当啷一声落地,虚剑掉落下去,化成冷蓝的灵力顷刻没有了踪影,长离的神情有些触动,深紫的眼眸中,莫名的情意闪烁不清,他缓缓伸手抚上了云皎的脸颊,微凉的指尖替她抹去腮边的热泪,艰难不确定的试探了一句:“云……皎……”
云皎终于哭出声来,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笑意,她刚想说话,长离的视线移到后方,神色一凛,伸手将她拨到一边,紧接着一道淡金的锋芒打来,他闷哼了一声,墨紫的身形不稳摇晃了几下。
大雨倾盆而下,落在身上打得肩膀生疼,他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幽深与静默,指尖流溢的灵力捏成一道冷刃,挥手向阳炎劈了过去,重伤虚弱的身体跪倒下来,华贵的衣袍被泥水浸湿,低垂的墨发掩住了清俊容颜,顺着发梢向下滴水。
阳炎在他的那一击中倒飞出去,阴姽婳匆忙赶来,见此情景,指尖捻动法诀,赤红的灵力将他紧紧束缚,顷刻之间,阳炎便化作了一柄长剑。
阴姽婳秀眉微蹙,整个身形升腾到半空中,与化作长剑的阳炎对峙,溢满灵力的双手摊开,与此同时,神女峰上倏忽现出一道七彩灵光,穿透深层乌云,直冲霄汉,她的唇角勾了勾,露出满意得逞的笑容:“阳炎,回去吧。”
阳炎剑身上泛着金色的锋芒,在半空中游走了几圈,最终不甘的飞至神女峰,直直的落进了混沌之井中。
云初末半跪在地上,深紫流走,瞬间化为一袭素白的衣袍,他吐出一口鲜血,又重重的咳了几声,唇齿间被浓重的血腥所充斥。
天空中,忽然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响雷炸裂开来,雷电之势仿佛要把天地毁灭,云皎脑中一片空白,不顾一切朝着他的后背扑了过去……
执笔画峨眉(一)
元宵佳节,长安的街头挂满了灯笼。
夜凉如水,一盏盏孔明灯飞向天空,静止在浓重的夜幕里,像是一点点的星子,河畔佳人结队而过,手中捧着莲花灯,小心翼翼的放入水中。
云皎推门而入,本想找云初末去街上游玩,没想到他并不在房中,书案上乱七八糟放着竹条和宣纸,木头的碎屑撒得到处都是,云皎迈步走过去,嘟着嘴不满的哼了一声,把书房弄得这么乱,待会儿还得她来收拾。
她把散落在书案的宣纸拾起来,一张一张叠在一起,正收拾着,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那些毁掉的画稿上笔线勾勒,或是眉眼盈动,或是玉手纤纤,她愣了片刻,把宣纸平铺在书案上,几张画稿放在一起对比,大致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她站在书案边,恍惚想起云初末以前总爱在书房里写画着什么,每次她接近的时候,他都很敏捷的把画收起,偏偏藏着掖着不给她看。
她的视线落在书房木柱后的绢缸上,淡黄的轻纱掩映,隐约露出几十幅画卷,由于位置偏僻,又被木柱挡着,所以从前打扫书房时,都没有在意过。
她把手里的宣纸放下,迈步朝向木柱边走过去,展开一卷画轴,一个女子的身形映入眼帘,眉目狡黠,嬉皮笑脸,手指若有所思的抵在唇瓣上,一双灵动的眼睛清澈无邪,几乎可以流出水来。
望着画中的女子,云皎有些怔神,她收好画卷,又拿起了另一幅,画中的女子身着淡绿的衣衫,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单手郁闷的撑着头,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身后是绯红灿烂的桃花,轻纱垂在地上,微风吹过,衣摆拂起了落花。
她注视着绢缸中的画卷,把手上的放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离开了书房。
有些东西,可以不必再看,因为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心间。
她走出书房,正巧遇到云初末迎过来,还未开口,云初末却先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方才去你房间,没有找到人。”
月光融融,落在他的身上越发出尘冷清,阴柔清俊的面容在夜晚的灯火中,沉静而温柔。
想起在书房里见到的东西,云皎脸上带着一贯沾沾自喜的表情:“云初末,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云初末皱了皱眉,有些不大放心:“你身体还未好,留在家里休息吧。”
云皎闻言嘟起了嘴,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日明明被雷电劈中了,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连道小小的伤痕都没有留下,不过云初末为了这事儿,还跟她置气好几天,她绞尽脑汁、费尽心力的巴结,才勉强把他哄好。
她向云初末走近了两步,露出最纯真无辜的表情,衬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更加可怜巴巴:“云初末,我早就没事了,你就陪我出去玩一会儿吧。”
云初末还是不太放心,抬手敲了她的头,没好气道:“我说待在家里,少给我耍小性子,若是那么想玩的话,等过段时间再出去。”
云皎立即不乐意的大哼一声,抱住他的胳膊拼命摇着:“今天是元宵节,再过段时间可就要等明年了,你陪我出去吧,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云初末云初末……”
云初末被她晃得头晕,唇角却泛起笑容,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可奈何道:“我不是说过,以后再用这招就没用了?你啊……”
见他答应,云皎顿时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得逞满意的小声嘀咕:“谁说没用了?明明每次都很有用……”
正想着,头上又被人敲了一下,云初末气定神闲,眼神轻飘飘的斜她:“不是要出去玩,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见他默许答应,云皎立即露出最讨人喜欢的笑,抱住云初末的胳膊,整个人都黏在他的身上:“云初末云初末,我们先去看灯花好不好,我知道哪里的灯花最好看……”
街上人来人往,一开始还是云皎拉着云初末的衣袖行走,被人挤来挤去之后,连握着衣袖的手都摇摇欲坠,云初末斜斜的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人,小身板无比费力的跟着他,快要被淹没在人群中,他的脚步停了停,待云皎接近的时候,索性伸手将她护在怀中。
云皎简直感激涕零,眼神无辜又纯良:“云初末,你真好……”冷血王爷的弃妃
云初末又斜了她一眼,凉凉的道:“是么。”
心知他被这些人闹得头疼,云皎抓住机会连忙道:“是呀,你看你本来不喜欢热闹,但是为了我,却还是出来了,所以说云初末你的为人真是不错。”
看着某人沾沾自喜,以及自我感觉很好的样子,云初末面无表情扯了扯唇角,还是忍不住打击道:“谁说我是为了你?”
他顿了顿,脸上笑吟吟的,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听说元宵佳节,出来赏灯的美人甚多,我不过是想出来凑凑热闹罢了,没准儿还能捡到一个姑娘。”
瞥了一眼云皎,发现对方正在用藐视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他厚着脸皮,不知死活的又补充了一句:“你看那边柳树下穿蓝色衣服的姑娘就不错,还有那边提鲤鱼灯对着我笑的姑娘……”
云皎很是愤怒,云皎很是郁结,一股酸酸的味道弥漫在周围,她大大的哼了一声,立即把云初末搭在她肩上的胳膊拿下去,脚步颠颠坚定不移的向前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搂着怀里的,还惦记着外面的,男人都是欠教训!
云初末眸中泛起戏谑的笑意,加快步伐跟在她身后,慵懒的喊了一句:“喂……”
见云皎压根不搭理他,又阴阳怪气勾着声音,若有所思道:“其实那位走在前边儿,穿绿衣裳的姑娘更不错……”
云皎走在前头,闻言顿住了脚步,忍不住被他逗笑,却还是嘟起了嘴,故意闷声问:“这大街上穿绿衣裳的姑娘多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云皎更是这其中的典型,云初末走到她的身边,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反正总归不是你,就对了。”
“你你你……”还指望他说些好话哄她开心,没想到云初末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云皎简直恨到咬牙切齿,大大的哼了一声,跺脚扭过身。
云初末唇角泛着温柔,拉住云皎的胳膊,温声哄道:“好了,不要闹了,待会儿走丢了,我可不去找你。”
云皎很不服气的嘟着嘴,偏头看了他一眼:“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自己也能找回去。”
云初末挑了挑眉,语气悠然:“那我就把结界封起来,即使找到也不让你进去。”
云皎又哼了一声,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他,仿佛在指控他的残忍绝情,摆出最蛮横霸道的表情:“有本事你封啊,我我我……我还能刨坑打洞!”
云初末顷刻被她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着语气:“你啊……”
云皎喜欢热闹,看到人多的地方就想挤进去看个究竟,云初末最不喜欢跟凡人待在一起,混在他们中间,都感觉身上最起码要挤出一层灰,无奈自己身边的那位也是凡人,且一见到好玩的物什,就忍不住蹦蹦跳跳的凑上去,这边刚拿起一个面具,那边又捏起一个泥人,不见她买什么,反正就是这样有兴致。
云初末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无可奈何,脸上却依旧流露出宠溺温暖的笑容。
这么多年,他们便是这么过来的,她胡闹,他忍让,她蛮缠,他妥协,然后日子过着过着,便热闹了起来,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变得温暖。
他还是不喜欢跟人类相处,还是不喜欢走到人群中去,当年选择入住长安,不过是看这里人多,使用禁忌之术时,所受的天谴会小一些,比起离开家门,他宁愿永远待在明月居中,每天只对着云皎一人,听她愤怒不满的抱怨哪家的商贩黑心,听她喋喋不休的说今日又在街上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从不觉得那些事情有多重要,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从她的口中,也能被说出一朵儿莲花来,他喜欢看着她兴致勃勃、活蹦乱跳的模样,有时候单手支颐,听她巴拉巴拉的说话,思绪不由自主的就会移开,他不知道她说得是什么,眼里看到的是她手舞足蹈的欢喜模样,耳中听到的,也只是她软糯轻快的声音。
一块冰的融化,需要多长时间呢?
相比铁石来说,它要冷上好几倍,然而却也是最容易被化开的。
因为寒冷的久了,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想要寻找温暖,靠近那团火焰,在明媚中化成一滩深水,将他所爱的那个人包裹其中,倾尽心力,温情以待。
执笔画峨眉(二)
软泥青石板,新波碧水旁。
一群年轻男女手里拿着孔明灯,这个祝愿家中老人长命百岁,那个希望来年能够金榜题名,这边的黄衣姑娘墨汁刚刚污了纸张,那边的某个灯笼上就烧出了窟窿,娇憨的欢笑声恍若银铃,透过夜色久久回荡在风中,一副九重天阙出尘临仙的景儿。
云皎蹲在地上,望着自己的孔明灯发呆,咬着笔杆绞尽脑汁,还不忘警惕的回头,提醒云初末:“你不许偷看!”
云初末与她背对背,气定神闲的拿着墨笔,闻言挑了挑眉:“我看起来很闲?”
云皎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咬笔杆,若说心愿,那她的心愿可多了,想要许多许多的银子,想吃很多很多的美食,想让云初末对她温柔可亲一点,奥,她还想再长高一些,省得云初末老是说她很小!
想到这里,她欢天喜地的提起墨笔,刚要写上去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想,这么多的心愿,若是天神看到了,会不会觉得她这个人很贪心,然后就更不会帮她实现心愿了?
于是,云皎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纠结中……
她想吃芙蓉铺的糕点,还想吃水云间的炖鱼头,更想要黄灿灿的金子,反过来一想,若是有了金子,什么好吃的买不到?于是在两者之间,她很有智慧的选择了后者,虽说云初末现在对她好了不少,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再犯,要知道他这个人一向恶劣,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等过段时间,他一定还会不遗余力的欺负她,打击她,于是在金子和云初末对她温柔之间,她忍痛割爱抛弃了前者。
对于自己的长相,云皎一直没有什么概念,从前遇到的妖魔鬼怪,不是模样太美,就是长得太丑,美得像是天仙下凡,颠倒众生,丑得乌漆抹黑,歪瓜裂枣,而她大致应该只能算作中等,奈何个头永远长不高,站在那些高挑美丽的女子身边,果真还是显得太嫩了。
云皎很是消沉,抱着膝整个身体又小又软,云初末会不会嫌弃她又矮又扁……想到这里,她转过身问云初末:“云初末,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云初末的头抬了一下,又低下去,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问这个做什么?”
云皎巴巴望着自己的孔明灯,闷闷道:“没有啊,就是随便问问,想知道你怎么看待我的长相。”
云初末闻言,手中的笔锋顿了一下,隔了片刻,挑了挑眉:“长相?你有长相?”
云皎顿时被打击的抬不起头来,心情凄凄惨惨戚戚,其中还有些不乐意,虽说她的模样比不上绯悠闲,更比不上阴姽婳,可是也没有那么差的好不好?心中怨念了好一会儿,最后云皎气愤的想,云初末真是太不识货了,人家明明看起来就很可爱!
她微微嘟着嘴,脑海中在‘云初末对她温柔’旁边默默画了一个叉,紧接着,她又陷入了究竟是要自己长高,还是变漂亮的纠结中,郁闷斟酌了好一会儿,云皎突然发现一个很重要、且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
虽说她长得不好看,也没有其他女子的出挑和突落有致,关键云初末喜欢她啊,他从远古洪荒活到现在,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正所谓红颜枯骨,皮囊而已,云初末没有看上别的什么人,却喜欢上这个叫做云皎的小姑娘,肯定是从她身上发现了别人没有的闪光点,所以说,看人要看内在,不能只关注那些肤浅的表面。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平和了许多,转向云初末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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