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识。
那书生站出来道:“回禀盟主,我二人并未见过这位少侠,只是觉得……这位少侠与先前认识的一人很像。”
他顿了顿,悄悄的望了一眼霍斩言,心里有些发虚,还是道:“不瞒盟主,我二人前来洛阳参加英雄大会途中,遇上了那魔教妖女萧萧,还……出手重伤了她,那妖女临行前说,誓要取我们性命,寻我们报仇雪恨。”
客厅中的人,一听这话都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显然不大相信他们的话,卓鼎天意外的挑了挑眉:“哦?两位英雄是说……你们重伤了那魔教妖女萧萧?”
大和尚一见他们不信,顿时有些急了:“是真的……”
还未说完便被那书生拦了下来,穷书生拱手道:“这事说来惭愧,我二人之所以能赢得了那妖女,全赖侥幸。”
他又试探的看了看霍斩言,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道:“那妖女当时负伤在身,我等作为正道本不该趁人之危,然而那妖女却对盟主你和中原武林口出不逊,所以我二人才忍不住与她打了起来。”
卓鼎天若有所思的捻着胡须,点头道:“两位英雄也算是为我武林做了一件好事,你们尽管放心,相信有众位豪杰在,那妖女若是胆敢追到洛阳闹事,便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
穷书生和胖和尚忙不迭的跪了下来,对卓鼎天千恩万谢的磕头,随即跟着下人出去了。
然而刚才那两人见到霍斩言时的反应,却是引起了卓鼎天的怀疑,他是什么人,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被那等拙劣的说法轻易蒙混过关?
于是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斩言,按说你前几日便可到达洛阳的,怎会耽搁这样长时间?”
霍斩言没有开口,旁边的老洪笑笑答:“卓爷,是这样的,楼主多年未曾离开山庄,一出门难免对什么事都觉着新奇,起初以为时间尚早,便在路上多玩了几日,没想到这一玩,竟把时间都给忘了。”
客厅内,众人哄堂一笑,没想到神秘莫测的江月楼主,竟还有贪玩误事的时候!
霍斩言常年在山庄养病的事,卓鼎天自然是知道的,此番听到老洪的话,便将怀疑消去了大半,笑着道:“近日江湖不大太平,那魔教妖人四处作乱,斩言你很少涉世,日后要小心些才是啊。”
霍斩言侧身低首,静静的答:“多谢卓师叔关怀。”
卓鼎天拂了拂衣袖,又道:“你一路奔波,想必也该累了,陆庄主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庭院,先去歇息歇息吧。”
霍斩言缓缓站起身来,对陆九卿拱手答谢道:“有劳陆庄主费心。”
随后向厅中的人点头示意,跟着小厮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冉冉物华休(二)
霍斩言的落榻之地,乃是一处环境清幽的荷风小院,现下还未到五月,荷花尚未开放,池子里只点缀着片片青翠的荷叶,微风袭来,尽是沁人心脾的清香。
长夜未央,明月掩映在树荫之中,黑蓝的夜空上澄明如洗,深沉如一方化不开的墨砚,几点星子挂在遥远的天际,伴着点点虫鸣,静静闪烁。
霍斩言端坐在莲池中央的亭阁里,老洪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见他不紧不慢的伸手,在石桌上排出几个杯子,不由疑惑道:“楼主,为何要摆三个杯子?”
霍斩言侧手拎起小炉上的茶壶,很有耐心的倾倒着热茶,抬首微微笑了:“待会儿有客人要来……”
说着,他侧了一下眼眸,唇角勾起些许冷淡的笑意:“你看,他们来了。”
他伸手端起一个杯子,将里面的茶水缓缓倾倒在地上,漫不经心的道:“老洪,你去把屋顶和树上的那几位朋友请走,不要让他们打扰了我的客人。”
老洪抬头看了看小亭对面的那几棵树,以及主屋的房顶,不由在心中恼火,这卓鼎天既然邀请楼主参加英雄大会,现在又派人来监视,究竟是什么意思?凭这几个小毛贼,也想瞒天过海的看住他们,当江月楼是吃素的么?
他领命转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从庭院的拱门处果然探头探脑的走进来两个人,他们一路摸索到院子中,看到亭阁里的霍斩言均是一愣,顿时站住了脚步。
霍斩言清淡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似乎在微笑:“两位深夜造访,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大和尚显然对他有些忌惮,要知道对方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底还是江月楼的楼主,单是这尊贵显赫的身份,就能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穷书生显然比他有胆色得多,他向前迈了几步,笑嘻嘻的向霍斩言躬身施了一礼,却带着不怀好意的算计:“霍公子,深夜独身一人在此赏月,当真是好风雅。”
霍斩言抬手倾倒着热茶,心平气和的问:“那么,两位是来陪霍某赏月的么?”
大和尚和穷书生相视了一眼,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他们还未回答,就听霍斩言静静的笑了一声:“原来不是……”
亭阁中挂着几只琉璃灯盏,映衬在他的脸上显得越发精致温柔,霍斩言正襟危坐,声音娓娓道来:“两位既然不愿多说,便让霍某猜一猜吧。你们逃到此地,原是打算投靠卓鼎天,但见他今日对你们虚与委蛇,并无长久的收容之意,是以觉得此人终究靠不住,而我也未见得会放过你们,所以打算趁夜离开洛阳吧?”
那两人均是一愣,望着霍斩言温柔英俊的脸庞,越发的心悸胆寒。
霍斩言倾身而起,迈着步子向他们走了过来,不紧不慢的道:“可是你们也知道从此处离开后,必会遭到神龙教追杀,若要保得性命,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那么,该如何做……才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呢?”
他的声音轻柔和缓,仿佛要融化在夜色里,然而在这两个人听起来,却是冷冽如刀锋,一点一点凌迟着他们的内心,将掩藏在其中的丑恶揭开,曝露在日光下,无处遁形。
大和尚恼羞成怒,铜锤指着霍斩言:“姓霍的,识相的快快把江月楼的武功秘籍交出来,不然我们一定杀了你!”
霍斩言负手站在亭阁前,望着他们,语气甚是云淡风轻:“如果我交出了秘籍,你们便不会杀我了么?”
穷书生冷笑道:“你说的没错,就算你交出了秘籍,我们还是会杀你,不过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如若不然……”
他的眼神骤然阴狠,面目狰狞:“我有几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霍斩言也不见气恼,只是静静道:“江湖传言,得到江月楼武功者便可独步天下,不过……这种武功却不是任何人都能练得起的。”
那两个人一听他这样说,便知霍斩言敬酒不吃吃罚酒,穷书生不由冷笑道:“这么说,霍公子是非要动手不可了?”
他将铁扇拿出来,脸色阴沉的靠近:“霍公子,你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放着好好的武功不学,偏要去嚼那破书本吧!”
霍斩言负手站在原地,狐裘披风映衬下越发显得清贵逼人,他微微颔首,目光冰凉而幽静:“我从不与人动手……”
“哦?”穷书生挑了挑眉,冷嘲热讽道:“霍公子倒是个文雅的人,不过,你的死期到了,还是到阴曹地府里文雅去吧!”
他的话音未落,便举扇朝着霍斩言攻了过来,大和尚也拎起铜锤配合他的行动,两道身影夹杂着冷冽的杀气,从前方直冲过来,然而霍斩言却依旧负手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的逼近,一动不动,清淡的神色中,不见惧怕,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意。
大和尚飞跃而起,举起铜锤奋力向他的左肩砸去,几乎是一瞬间,霍斩言的身侧顿时起了一阵狂风,内力的气流肆意环绕在身体周围,将他紧紧的护在其中。
穷书生见到这番景象,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大喝了一声:“不好,回来!”
然而那大和尚却已收不住自己的攻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那条臂膀被卷入肆虐的气流中,顷刻被绞成肉屑,连骨头都碎成了残渣,整条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散成一团血雾,随即又被狂风吹散,不见了踪影。
大和尚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那一刻竟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他甚至来不及逃脱,内力的气流顷刻扩增了好几倍,将他整个人硬生生的拖了进去。大和尚仰天惨叫了一声,肥胖的身躯陷落在阴寒如刀的气流中,如同那只手臂一般,被撕碎搅散,化成夜空中一缕弥漫的血腥。
良久之后,肆虐的狂风渐渐止息,霍斩言静静的站在那里,依旧是月白风清的容颜,依旧是清俊温雅的身姿,宁静祥和得有点诡异。
穷书生面目狰狞恐惧的望着他,对于方才所看到的一切,至今还不敢相信,却早已吓得肝胆俱裂:“你……你……”
霍斩言缓步向他走近:“我说的吧,我从不与人动手。”
那书生踉跄着脚步往后退,低声祈求着:“你别过来,别过来……”
面对他的恐惧和哀求,霍斩言恍若未闻,他的步子轻缓,恍若闲庭信步一般:“你以为我身上,没有半分内力的气息,便是不懂武功了么?”
书生骤然一惊,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愚蠢,觉察到霍斩言身上没有武功的气息,又看到对方那般病弱的模样,他便以为这个人丝毫不会武功,可是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人,他是江月楼主啊!拥有天下第一的武功秘诀,也拥有着天下第一的内功心法,他不是没有内力,也不是没有杀气,而是这个人太过强大了,强大到可以将那些气息随心所欲的掩饰过去,即使像萧萧那样的绝顶高手,都看不出他的破绽来,还以为此人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哆嗦着倒退脚步,一种绝望从心底升了上来,他甚至觉得,霍斩言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他们,等着他们自己来送死。
霍斩言的微笑很温柔,声音淡淡的:“其实我该谢谢你,若非你那一击,我到现在还使不出功力来。”
见到书生满是惊愕的神情,他轻轻勾唇:“你不知道么?我早说了,江月楼里的武功不是谁都能练得起的,就连我伯父那样的惊世之才,都会因为承受不了它的力量而亡,你们……为何偏要妄想自己根本配不上的东西呢?”
穷书生哆哆嗦嗦的跪了下来,趴在霍斩言的脚边:“我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霍斩言温柔的唇角勾起些许冷淡,他缓缓倾身接近这人:“知道我江月楼这样大的秘密,还想全身而退么?”
“不不不……”书生额上满是冷汗,他口不择言的说道:“我……我可以吞炭自哑,可……可以刺瞎自己的眼睛,从此隐居塞外,求霍公子饶命……”
霍斩言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平静的看着这人:“知道么,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牢靠的。”
他微微伸出手去,白皙细腻的手指如玉雕琢,那书生的头顶流出了鲜血,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肆虐的气流同样吞噬着他的身体,只留下一团绯色的雾气。
老洪此时站在不远处,向霍斩言躬身道:“楼主,夜深了,该歇息了。”
霍斩言转身朝他走了过去,淡淡的声音吩咐道:“这屋子脏了,明日让他们换一处吧。”
老洪闻言,恭敬的低身答:“是。”
浓重的夜色,那道月白风清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屋中,荷风小院,微风拂过碧莲的叶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然在那清香之中,却夹杂着些许温热的血腥,经久不散。
☆、冉冉物华休(三)
陆剑山庄内,一座擂台建在山庄的广场上,红毯铺地,擂台边还摆了八面竖鼓。更新最快最稳定
面对擂台的空地上暂时搭了一个棚子,江湖上大多有名望的豪侠名士都在里面落座,卓鼎天被众星拱月的簇拥在最中央,而霍斩言的位子,都放置在他的旁边。
擂台下面,已经聚集了数百位从各地赶来的江湖人士,他们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交头接耳的说着话,不时还往棚子里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诸位……”
卓鼎天首先站了起来,伸手示意平息了议论声,方道:“如今江湖高手辈出,群雄并起,身怀绝技者亦是数不胜数,为了替我中原武林选拔出绝艳之秀,也为了能联络各大门派共同抵御邪教外敌,感谢诸位赏脸,齐聚洛阳参加这五年一度的英雄大会。”
他顿了顿,不紧不慢的道:“相信大家都清楚,往年的英雄大会皆是以武会友,点到即止,重在切磋武艺,而今年……却是有些不同。”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拱手道:“敢问盟主,今年有何不同?”
卓鼎天微微笑了,摆了摆手道:“你们日后,便不要再唤卓某为盟主了,卓某已然决定不再担任武林盟主一职。”
擂台下面顿时升起了喧哗声,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显然对此消息极大的震惊,一个衣衫褴褛的丐帮长老站出来,高声喊道:“盟主武功高强,义薄云天。论品行,论能力,纵观整个中原武林,哪里还有比您更适合当盟主的?”
他的话一说出,大家纷纷点头附和,卓鼎天无可奈何的苦笑,走上前一步:“诸位听我说,卓某担任武林盟主多年,全赖大家的厚爱和支持,才能走到今日。不过卓某自认已经老了,再难有什么作为,所以想在卸任之前,为大家再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盟主来,由他带领大家铲除邪教,光大我中原武林。”
陆九卿此时站了出来,微笑着面对大家:“既然卓兄已做决断,我们大家便尊重他的选择吧。”
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那个关于卓鼎天的谣言?见卓鼎天不愿再担任盟主一职,只道他是为了避嫌,便不再坚持,于是把目光转移到新任盟主的选拔上。
一个蓝衫剑客站出来,躬身施礼道:“但不知选拔盟主的规则是什么?”
卓鼎天捻着胡须笑了笑,缓缓道:“这个正是卓某要说的,此次英雄大会,不仅以武会友,切磋武艺,还会从优胜者中选出品行与武功绝艳者,担任盟主之职。”
此话一落,几乎有一半的人双眼放光,要知道以前的武林盟主,皆是由少林、武当等几大门派推举选出,那些默默无名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参与其中。而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机会争夺盟主之位,成功与否且不论,单是站在那个擂台上就觉得殊荣无比。
很快,就有一个山莽大汉走到擂台上,身材虎背熊腰,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甚至走在台上都能听到咚咚的声响,众人都被他这憨劲儿都笑了,不由纷纷摇头,心想道:让这样的人担任武林盟主,岂不是要天下的英雄都笑掉大牙?
好在这大汉没撑多久就被一位瘦弱年轻人打了下去,紧接着,方才那位蓝衫剑客也飞到擂台上,双方切磋了几十招,以那位年轻人的落败而告终。
不断有人上前挑战,那蓝衫剑客一开始还能支撑,将挑战之人一一败退下去,然而打斗的时间久了,不免会损耗体力,最终一招惜败在武当派的弟子手里。
擂台上的打斗进行的如火如荼,棚子下,霍斩言不紧不慢的端起杯子,掀起杯盖拂了拂上面的茶叶,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
“斩言,这场比试,你觉得如何?”
卓鼎天侧过身子,倾身问道。
霍斩言的手一顿,望向他微微一笑:“好与不好,斩言是看不明白,不过……这样的比试似乎不太公平吧?”
卓鼎天先前之所以会有此问,不过是想旁敲侧击的试探霍斩言究竟会不会武功,现在听他这样说,只道他由于身体虚弱而荒废了武功,随即将心中的疑虑散去了大半:“哦?贤侄有话不妨直说。”
霍斩言将目光转移到擂台的打斗上,语气平静的道:“如此比试下去,优胜者只能没完没了的接受挑战,即使武功确实高强,最终还是会败在体力不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