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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一具，已经被上面的尸体压得面目全非了。
“呕。”
卫侯爷捂着嘴，血腥味和尸体特有的味道不断钻进他的鼻子里。身后的副将，也见多识广，可是，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只是，呕吐之后，便是通天的愤怒。
因为，尸堆的中间一段，众人认出来了。那些服饰，明显是大雍人的打扮。副将捂着肚子颤抖，这明显便是祁国的人攻不上山，让大雍的百姓做挡箭牌。
武侯爷怒得全身发抖。
“上。”
眼睛里是泪水，声音沙哑颤抖，可是，这时候没有人去观察武侯爷的状态。这座尸山，不仅激起了武侯爷的愤怒，还激起了所有大雍的将士的愤怒。用生命保护的国土，保护的百姓，怎么能成为敌国人的盾牌。
眼里是泪水的人，不仅武侯爷。
山洞里面，卫玄的眼里，也是泪水。
战斗持续了多少时间，山洞里的人早就没办法去计算了，只知道，外面天空亮了，然后又暗了下去。整个防御圈，已经缩小一半。
外面，是层层叠叠的敌人尸体，中间夹杂着几个鹰卫的尸体。山洞，是个非常好的防守地势，是十足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
鹰卫，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鹰一一个人，到底杀了多少祁军，没有人数。可是，外面层层叠叠的尸体，都告诉旁人，这个人到底多厉害。只是，这样的他，还是倒下了。
不是因为被打败而倒下，而是，体力超负荷倒下的。
鹰一倒下，接下来是鹰二。
原本站在后方的狼卫，看到这样的场景，血性也被激发，他们不再害怕，因为他们知道，只要鹰卫没有将人杀死，那么他们也会像鹰卫那样。
以鹰字为称呼的鹰卫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容白站在最里面，整个山洞里，弥漫的都是血腥味。她很难受，可是，她还是笔直的站着。
卫玄哭了，无声无息的哭了。自从上战场，他还从没这样哭过。最前面的鹰卫，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在战场上都是他过命的兄弟。
可是，这些人，在人海战术下，一个接着一个，再也站不起来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咱们，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世子爷，你这样，他们知道了也难受。”战斗还没蔓延到狼卫这边，冯大当家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泪流满面的卫玄，不禁笑了。
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自我安慰了。谁都知道，就算换了外面所有的祁军，对于卫玄来说，也损失不起一个鹰卫。
明面上，他们只是鹰卫，可是，卫玄从来都当他们是兄弟的啊！
第五百四十八章 脱力
“轮到我了。”冯老大回头，他前面一圈的鹰卫，已经倒下了。至此，卫玄身边所有的鹰卫，全部都倒下了。狼卫得实力还是跟将士出身的鹰卫差上一线，而且，他们面对的敌人，比鹰卫要多太多。越是到山腹里面，战线也就越长。
容白伸手，摸向自己的长刀，这次卫玄没有阻拦。
“虽然是敌人，但是，这个时候，本王是真的敬佩你们。”公子世半躺在山洞角落。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到现在，公子世都是最冷静的旁观者。他知道，卫玄手下的人的战力很强，可是，他不知道这些人强到这个程度。从昨夜开始，他的二皇兄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
可惜，他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要是他能回到凉城，单凭这个战绩，二皇兄也没办法再觊觎皇位了。
容白没有回答。
她早就不在乎这个人了。没有战斗力，不能动，不能相信，可是他也没别的能力，除了一张嘴一双眼，公子世连双手都抬不起来。
如果这一战他们胜了，公子世带回去也好杀了也好，都可以再考虑。如果这一战输了，那考虑什么都是白搭。
防线不再缩小。
狼卫们知道，防线再缩小，战斗会更加艰难。所以，只要有人倒下，便会有人顶上去。
战争，就是这样。
容白看着不断倒下的人，无喜无悲。她应该是幸运了，上天给了她机会，让她感受过真正的生活。有一个男人，会对她好，会跟她誓约，会为了她，做很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而自己，还能过好几年不用上战场的日子。
面前突然多了一把利刃，容白下意识的躲闪，然后，利刃的主人，就被卫玄的长刀劈成两半。带着温热的鲜血劈头盖脸的落在容白的身上，容白的目光变了。
长刀挥舞，这次她也加入了战斗。
几次下来，容白体力便有些支持不住了。怀孕之后，她的食量下降，更是长时间不训练战斗，战斗力锐减不少。而且，一夜下来，容白跟鹰卫狼卫一样，完全没休息过。
于是，曾经在末世战场上，凶兽最不敢招惹的非异能者，这次在祁军眼中，成了一个软柿子。战场上，什么样的敌人最好打？
那当然是怀着孕的孕妇了。不管这女人能力多强，多吊炸天，怀着孕，还不是任人蹂躏。
祁**中这么想的人一点也不少，然而，他们最后，不是死在卫玄的手中，就是死在容白的手中。
可是，饶是姐弟两个人那么厉害，在祁军的人海战术下，终于支撑不住了。先受不住的人，是卫玄。卫玄比容白强，体力也比容白好。可是，他一直在关照容白。一大半冲着容白去的祁军，都被卫玄拦了下来。
这样一来，他的压力到底有多大，在场中根本没人注意。
被围攻的卫玄，忽然朝后跌倒。踹倒他的祁国士兵手里的利刃顺着卫玄跌倒的方向，刺了过来。卫玄偏头，看向旁边的容白。
又是这样，他们又是这样死在一起。
闭上眼，卫玄等了两秒，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
“闭什么眼！看看前面死的鹰卫，你就算身上插的都是刀子，也得先报完仇再死。”容白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声。
可是，这句话，让卫玄有重新获得了力量。
长刀再次飞舞，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手中越来越湿滑。刺鼻的血腥味，不断往脑子里钻，卫玄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
放眼望去，每一处，都透着血红。
所有人脑子，都混乱成一团，容白的也是。刀，凭着本能挥舞，身体，也凭着本能运作，胳膊，腿，甚至后背，都是伤口。
可是，就是这样，容白的肚子，还是被保护得好好的。似乎，保护自己的孩子，也是容白的本能。
想睡。
容白迷迷糊糊的想，然后猛地摇头，狠狠的咬了口舌尖。疼痛唤回了容白的神智，口中，满是血腥味。可是，容白不知道，这血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整个山洞，如今就是一个修罗场。
边战边退，然后，容白碰到了山壁。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迷蒙的目光望向山洞洞口那边，哪里，还有人影，洞口只有一丝丝的光亮。
好累。
容白这次，再没有力气将三四十斤的长刀挥舞起来。
偏头，卫玄就在自己身边，跟在他们身边的，还剩下十几个人，都是狼卫。鹰卫，早在他们参战之前，就全部倒下了。
“没办法带你们回去了。”容白气若游丝。
旁边的人，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长刀落到地上，容白身子滑落。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衡清的声音。
原来，死亡跟死亡还不一样呢。上一次，她死的时候，可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也许，这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挂念的人，而末世，她唯一挂念的人，那个时候，是背在她的背后的。
“衡清。”容白张口，喊出最后两个字。
还想见衡清一次，想告诉衡清，自己有了她的孩子。想兑现离开衡清的时候说的那些承诺，好好走遍这个世界，去看这个世界，最美的花。
容白脑子已经混乱了，可是，她好像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外面并不冰冷。
上一辈子，死无全尸，容白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感觉。可是，现在，她觉得，死亡似乎也不那么冰冷呢。
容白闭上眼睛，她累了。
小白！
是衡清的吼声。
别叫了，好累呢。容白心里这么说，却没能开口，思维消失，整个人淹没在黑暗中。
衡清抱着容白，全身都在颤抖。颤抖着手指，伸到容白的鼻尖，那里还有微弱的呼吸。周围的一切，衡清都感觉不到了，他眼里，只有无力躺在自己怀中的容白。
小白，小白，小白。
不断的呼唤着容白的名字，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衡清崩溃一般的将容白紧紧裹进怀里，声音哽咽，泪水却流不出来。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就失去容白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救下
看到尸山，谁都能看出这里到底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斗。而且，尸体还在不断从山上滚落下来。凑近了，众人才看到，尸山最上面，还有一些人。
背影很熟悉，正是先前就跟过来的常睿诚等人。
在尸山上战斗，没有经受过这样训练的祁军，怎么比得上常睿诚，更别说，常睿诚他们，偷袭多过正面战斗。唯一的劣势，便是人数太少了。
常睿诚只有一个斥候队，原本他们是可以不上的。但是，从祁军的动作来看，损失这么多人，也要攻上去，那山洞里面，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人。
而被困在祁国境内，最重要的人还能有谁？
常睿诚坚持的时间不长，因为，很快，卫侯爷的人就上了。祁国二皇子将人都拉到这个地方，得到消息的武侯爷，也跟着将大部分的人都拉到这个地方，可是，鏖战了一天一夜的祁军，跟战斗力完好的西北军怎么比，一个照面，就被西北军杀得溃不成军。
人数优势，这次颠了个个。
卫侯爷在队伍的最前面，冲杀的也最卖力。里面，是大雍最精锐的将士，可里面，也有卫侯爷唯一的孩子。能够接手家族的孩子，只有卫玄一个。
卫侯爷到底有多勇猛，西北可没有人不知道。
这样勇猛的卫侯爷，一步杀不知道多少人，一点点杀进山洞，然后，山洞里面，比山洞外面，更加让人压抑。死了多少人，接着微弱的光芒，卫侯爷根本察觉不出来。
可是，满地的残肢，溢满山洞的血腥味，却让这个在战场上混了半辈子的武将，从心底里震撼。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道身影，从呆愣的卫侯爷身边蹿过，面前好几个祁国人被一把长剑斩开。回过神的卫侯爷紧接着就听到了衡清的吼声。
小白！
卫侯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边，已经被西北军清场了。而在西北军的包围圈中，衡清正抱着容白。手中的剑，跟容白的长刀交叠在一起。
大雍的文人，大多不会武功，就算不少文人身上有佩剑，也都是观赏之物。武侯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文人拿佩剑杀人。
而且，衡清好像杀的还挺顺手的。
衡清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远远的看到那几个人围攻容白的时候，他的心就乱了。腰间的佩剑什么时候拔出来，又什么时候染上鲜血，衡清全然不知道。
他眼里只有容白，只有倒在自己怀中的容白。
“小白，你别睡，我带你回家。”衡清的眼睛烫得好像要融化了。可是，容白没有回应他。
向来活蹦乱跳，向来扛着长刀耀武扬威的容白，这次真的躺在他的怀中，一点反应也没有。衡清手紧紧的，感觉整个人都乱了。
“还有气，你要是再抱下去，蠢女人就真的没气了。”卫玄看了一会，见衡清跟个傻子一样抱着容白不撒手，终于看不下去了。
衡清慌慌忙忙的起身，将容白往外面抱。
武侯爷也跟着冲到卫玄身边，伸手。卫玄这次没有傲娇，伸手抓住武侯的手，支撑起身子。
“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要你来救。”卫玄苦笑，声音很轻，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武侯爷一把把他扛到肩膀上。
“放我下来。”
“你是老子的儿子，老子还不能扛你了？”武侯爷扛着卫玄，大步迈了出去。
这是西北监军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斗。也是大雍取得的最大一场胜利。客观的来看，损失的只是鹰卫跟狼卫这两个人数最少的军队，可是，他们打掉的，是祁国目前战斗力最强的军队。
容白是在一片喧闹声中醒过来的。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肚子。很快，摸到熟悉的隆起，容白才慢慢的睁开眼。然后，她觉得自己做梦了。
“衡清。”容白声音嘶哑，身体酸痛。
坐在床边的衡清，瞬间就醒了过来。猛地伸手，抓住容白的手。容白偏头，正好对上一对乌黑的眼眶。
“小白。”衡清的声音，跟容白一的一样嘶哑。
“我怎么回来了。”容白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确认自己已经在西北大营里。看到衡清的时候，容白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周围的环境分明就是西北大营，那自己一定获救了。
“外面是什么声音？”外面的声音，吵得容白头疼。
“是葬礼。”衡清低着头，声音很是沙哑。“小白若是觉得躺累了，可以随为夫出去看看。”
容白还没有回答，衡清就站起身子，然后，从一边拖回来一个轮椅。
“你能站起来了？”容白的注意力不再轮椅上，而是在衡清的双腿上。她从来没有见过衡清站起来的模样，但是，他站起来，个头似乎还蛮高挑的。
衡清身材并不壮硕，轻薄的长衫披在他身上，居然有些飘逸感。
“小白一走半年，连为夫能站起来的事情都不知道。”衡清低笑着，然后伸手，将容白从床上抱下来。
容白的身体，还有些发软。身体状态本就不好，又疲劳过度，好几天都醒不过来，想要缓过来，不花一些时间可不行。
“飞鸾呢？”容白坐在轮椅上。
这轮椅做工显然比较粗糙，成型时间肯定不长。
“他还好。”衡清回道，推着容白往营帐外面走：“这轮椅，就是飞鸾给你做的。”
飞鸾的身体比容白好多了，倒下，只是因为战斗时间太长，脱力了而已。回到西北大营，好好休息一天半，就恢复精神了。
甚至还有精力，给容白做一个轮椅。
可是，容白的状态，确实差到了极点。长期的营养匮乏，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甚至最后一战，耗尽了她的体力和精神。
回来的路上，衡清几乎在跟死神抢夺容白。
“以后，不能这样吓唬为夫了。”衡清将容白推到门外，沉默了很久，开口。
他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
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没有亲眼看到容白那般模样，衡清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心碎到什么程度。那种，连心脏都无法跳动的感觉，衡清不想再尝试了。
第五百五十章
容白难得乖巧的应了下来。
她手轻轻放在肚子上。要是以前，容白肯定会用自己的身体很好，对方都是菜鸟这样的话来敷衍，可是，这次，容白是真的怕了。
“衡清，我以后上不了战场了。”容白抬头，逆着光看着衡清。
衡清一愣，他不知道，为什么容白会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