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柯把脸埋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她大概疯了。可是她真的无法放手,她何时如此胆小,又如此胆大了……不觉笑了起来。以前,她可只偷抱过他一次,这是第二次,能与他这么近了。
只是抱着明明是暖和的,可心,却还是冷和怕得紧。仿佛下一刻,这人,就没了。患得患失,像是溺水的人,若斯。
陈玉伸出了手,欲要拉开她,可霁柯道:“别动,我求你……”
“我求你……”这带着些一碾就碎的几个字,让陈玉顿住。他的内心,激起一阵不小的波动,她何时求过人了……
“陈玉,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很喜欢你……”
*
陈玉不懂,或者根本没有试着去懂霁柯的喜欢或爱。喜欢或爱一个人,常常是没有很多缘由,若霁柯当年只是下山时无意瞥了那一眼,就此沦陷千万年不计数的劫。若白杨,他以为他对未央只是恩情,可当年未央离去时那抹纤长秀影,他却是记了二十余年梦饶。若蓝子期,采个药,碰到了个脾气倔强得和牛样的丫头,那忍痛瘸着腿,独自咬牙走向山下坚强又脆弱的背影,让他纳闷又好笑,却始终无法放她一人独自倔强于这尘世间。
“不好了不好了!”红尘紧张地去找白杨。
白杨坐在钓鱼钓得津津有味的未央不远处阅书,闻声抬头。
“白公子……!”红尘拿着一张书信就递与白杨:“蓝师兄他留书出走了,姐姐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的,都怪我都怪我……!”红尘一脸的自责与担忧。
白杨拿过红尘手中蓝子期留下的书信:“小柯,我去寻她,勿念。另替我照顾下青茴小妹。”
“这字写得不错啊!”未央拿着她那还有一只小鱼在上蹦的鱼竿,靠过去看。
因她离的那么近,身上还有股淡而清新的味道飘入鼻翼,白杨一下子脸红了红,连忙站起来,惊得离她远跳两步。
未央眨了眨眼,歪头见他竟然脸红了……眨了眨,哈哈一笑:“艾了个去!你要不要这么萌啊!”
白杨:“……”
“哈哈……”
红尘:“未姑娘,我都急死了,你还笑。”
“哎,多大点事,这书是不是那忧郁的蓝衣美男写的?”
“是的?你如何知道?”
“你这偏宅几个人我五个手指数起来都闲得慌,看这字也不像那笨丫头青茴写的啊!”未央八卦:“哎,他里面这寻她……何意?”
红尘:“说来话长。”
未央笑:“那长话短说。”
红尘:“……”
白杨看不下去,过去拉了拉未央:“咳,未姑娘……”
“啧,爹!我不是你女儿,叫‘央儿’听听!”说完一把抱住白杨,揩油!
白杨脸一瞬红的跟番茄差不多,僵住:“……”
红尘着急:“你们到底还帮不帮我,蓝公子是姐姐很重要的人。”
未央揩油完,转头爽快:“帮!我最喜欢多管闲事了。”说着,把还发烧的白杨拉过来:“我看你每日在我旁边晃荡也挺闲的,一起找吧杨儿!”
白杨:“……”
*
一只青鸟飞过盘延曲折的亭台楼阁,飞入小院别窗,霁柯吹了声口哨,伸出手背接住它。
这是她与红尘平日通信的青鸟,霁柯拿下它脚下的书信展开,见红尘字迹写着:“姐姐,我对不起你,蓝师兄他失踪了……”
霁柯仿若料到般,闭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夫人!夫人……”门外的小厮叫了两声,青鸟仿若有灵性般,朝着门外看了眼。
霁柯食指指尖点了下它额头的羽毛,青鸟靠着她手指腹外侧磨蹭一下,好似撒娇。倏尔,它振翅灵敏地飞走了。
霁柯将纸条收到袖口,“进来。”
来人是打小跟着陈玉的侍卫韩青,十七八岁的少年,高高的个头,脸上满是大男孩阳光的笑容。
“夫人夫人!你看你看公子让我给你送美服来了!”韩青眼小,此时眉眼笑成一道细缝,好似这衣服是陈玉送给自己的,献宝似地跑递给霁柯。
“衣服?”
霁柯接过那用屉盒摆放的一件玫紫的纱裙,还有玉镯,耳饰,梨簪……
韩青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哎呀咱家公子总算开窍了!把您这个名正言顺的大美人带过去宴会,看那些小浪蹄子还怎么勾搭咱家公子!”提到这个就气,每次宴会公子总要被人骚扰,虽是个冷性子礼貌拒绝,可是很烦哎!
“韩青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哎,就是今夜宰相大寿,公子受邀去祝贺,这不把夫人带上一同贺岁去了!”
霁柯有些幻听:“他?带我贺寿……”说完,弯了弯唇,把东西递给韩青手上:“别闹了,你回去吧。”
“啊?”韩青没想到,霁柯完全不信他,正要证明自己的诚信,门‘咔嚓……’一声推开了。
霁柯放眼望去,只见一身眨眼的红,他站在那里望着她,似乎,有什么不同。
上下打量她,他语气一贯的矜贵疏离:“今晚,别给我丢脸,好好装扮一下。”说完这句,他很快离开了,接着一群侍婢款款步入,排成一排,对着霁柯恭谨地福了福身:“夫人好。”然后朝她端着一堆东西,目光发亮地涌来……
霁柯,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深意
门庭若市,红灯高结,印照着王街的宰相府门热闹熙攘,文武接踵来贺,富贵门中自是不甘落。
一辆马车,也低调地驶入贺寿大军,小厮下车拉帘子,一袭红衣的陈玉下了马车。他站在华灯下,璀璨得就像一颗遗落在这矜闹之中的夜明珠,夺目刺人,一刹那不知夺了多少眼球朝他注目,惊叹,为何世间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陈玉平日里礼貌谦和,人缘倒是极好。几个年轻辈的新近官员正欲过来巴结招呼,见陈玉站在那里看着马车内,似在等什么人。
不会,一双素手搭在马车门扉上,大伙见一女子,身着夙白娟兰的拖曳长裙走出来,细看……额头饱满,青丝如瀑,一双柳眉,双目藏语。气质虽是冷艳地很,却又有一份很澄澈的清明与透彻环绕其中,当中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
陈玉竟慢慢地朝欲下马车的她,伸出只玉手,那女子看向他,眼中闪一丝诧异,还有些不可思议。但最终她的手在半空中犹豫片刻,伸出去,与他握住。
他拉下她的时候,众人间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因为他们除了柳家那长安第一美人外,从未见过陈公子如此对一女子这般亲络!她唇角微微一抿,弯了一抹,让人微醺的浅浅笑意。
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把全场的目光夺得一丁点都不剩下。
众人还不清楚这女子的身份,只听那韩青小厮一句:“公子,夫人!快点拉,我要饿死了!”
不知谁笑了句,众人才惊……原来那女子竟是夺得全长安少女最想嫁的,和第一美人青梅竹马得陈玉公子的,神秘夫人!
人不在江湖,可是江湖,却把你写成了一本本传说。大概说的便是霁柯。
因为陈玉,坊间关于她与柳络还有陈玉的三角恋,不知道编了多少个小本。
别人这回看着小本上的真人浅浅的笑,真心醉在夜色如水中。而霁柯被陈玉握在手心,在众人礼遇中走进丞相府,也是真真地醉的以至她要瞪着眼睛不时看陈玉一眼,以至她不断用念想提醒自己:不要醒太早,再睡一会,这个梦太美……
陈玉事初次带霁柯出席这种宴会,以至一时间引起不少骚动。有攒测羡慕嫉妒恨的,更多的是,谁家待字闺中一直相信陈玉单身的女儿,咬碎了今夜不能勾搭陈大男神的小碎帕。
陈玉与几个朝中要员要亲有礼打过招呼,与丞相说了几句贺岁的话,便带着霁柯入席了。
霁柯虽是在这长安也住了几年,但大多陈玉不管她,她也只是闲逛而已。以前多也是在不周与蓬莱居住,鲜少参与如此热闹的场合。陈玉这次梦里带她来,她的情绪很难言诉,最多的,还是与他在一起的欢喜,无关一切。
她牢记着他那句:“不要给我丢脸。”于是整个场合,她像是一个小宠物,被陈玉带着在一群神态各异的目光中,遛了一圈。
挺腰收腹,微微地,抽着嘴角笑……她都不知道自己那模样被几个大臣看到,是有多么地……眼抽地怀疑是不是自个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让陈夫人表情如此地……怪异。
陈玉中途紧过她一次手心,那满手心的薄汗让陈玉也忍不住侧目看她,只见她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那会,陈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过往,忘记这三年他们隔冰的相守。
他三年来,再次,低头一笑的梨落芳华。
霁柯都似乎嗅到满林梨花开的幽香芬华,眼里一酸,微微地蒙了层水雾。但还算理智,她迅速朝远处抬高视线眺望了下,恢复了情绪。
陈玉也算是个王孙贵胄,皇亲国戚。他与霁柯的落座桌子挨着丞相也是最近的,同桌的也都是些前来道贺的皇子公主还有显赫世家门第的公子小姐。
听着他们一句句寒暄的霁柯,酒杯未碰地正襟危坐着。
陈玉偶尔为她夹几筷子菜,她也只是看着,不吃。
陈玉倒也不在意,霁柯掐了自己几下,还挺疼的。她陷入思索,觉得,这不是个梦。如果不是梦,那身边的他为何要带她来这种场合呢,他原谅她了?不可能……那他又是为何……看着醇清的冽酒里印造的自己模样,打扮过的倒是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地认不清,霁柯陷入元神出窍中。
直到陈玉叫了她两声:“夫人,夫人……”她才猛然醒过来。
“在想什么呢,总是走神。”
“总……你在叫谁?”霁柯问。
陈玉笑得温柔,话语也温柔得不得了地轻笑道:“当是你,我的夫人。”
霁柯心口一颤。
陈玉:“三公主在问你话。”
霁柯忽略后面一句,听他话中的意思,好像真的在叫她。她庞若无人地按了按膝盖,好好地看着他,然后她凝眉伸出了一只手。迅雷不及而地,她迅速地抽出他一只手臂,手指放在他的脉门上……闭眼听起脉来。
霁柯:“这,倒不像是中毒……也没有什么不适……”
陈玉:“……”
那方才叫霁柯的三公主见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当即有些酸刺地道:“呦,玉哥哥,你这宝夫人还会把脉呢?”
谁接道:“三公主,何谓宝夫人?”
三公主长得珠圆玉润,小眼瞋道:“玉哥成亲三年,藏了夫人三年,不是个稀世的宝贝那般对待,难不成还是一根茅坑里不知名的臭野草不成。”
“哈哈……”大家笑起来。
霁柯听出这位三公主的语中酸刺的暗嘲,慢慢地放开了陈玉的手腕。难得与他出来一次,她也不想惹出什么事端,影响他二人这难得的平静美好的相处……她想多感受一下这片刻的温存。
陈玉见她不温不恼,面色平静如水,倒是一贯置身事外。原本他也不想多说,但出口却是笑不达眼底的笑言:“公主说的当是,自是那稀世珍宝,金屋藏娇。”
又是一声哄笑:“哈哈哈……”谁道:“好好……公子性情中人!”
欢颜笑语,杯酒碰撞玉琼,交错在管竹丝乐,莺歌燕舞的楼戏间。
见陈玉发话如此宝贝这位夫人,大家自不敢怠慢,几位素来钦佩陈玉才略的年轻俊杰,爱屋及乌都连忙不停地与霁柯敬酒。
霁柯不喜说太多,大多有人来敬酒,一杯把杯底喝空。这直爽而干脆的性子,倒是又引得一些人大为叫好,热闹许多起来。
这处热闹的不远处,沈寅也受邀来参加这宰相府的贺寿,宴会什么的他最喜欢了,人多好玩人嘛。只是最近脑子里都是霁柯那面瘫女人,强忍着却眼泪直落的可怜模样……他每次想到,心都跟小针扎的一样,密密麻麻地闹心,真是够了!
这会宰相大寿,来了很多闺门深秀,还有些美丽的歌姬舞姬。原本想着正好让他切换一下视线,转移下注意力,可是他看啊看,看着谁……都像那女人!
最后酒都喝不下去地,他把被子‘铛……’一声,用力稍大地落在桌子上。
范小青被他吓一跳:“干嘛哎你,好歹你爷爷也是个贵胄,你就不能像个贵族子弟的样子文雅点。”
沈寅瞧了他眼,挑眉不屑:“呵,我的烦恼我爷爷又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帮我解决,我又要顾忌他何所谓的,贵胄文雅。”
范小青愣了下,想想也是!就好比他不继承家业,完全是因为他老爹从来没有尊重过他的志向和选择,他又凭什么顾忌他的香火和面子!
范小青英俊的面容突然笑得不怀好意,沈寅古怪地挑了下眉。
“做什么?”
范小青一手搭着沈寅的肩,哥两好的样子:“我看你一整晚都不对劲,不如青哥哥给你找个乐子来给你提提神。”
沈寅拉开他的手臂:“别,我还是回府了,待着又闷有闹的慌。”说着沈寅站起身来,范小青拉住他,“哎你这人从小就不信哥对你好,真讨厌!”范小青拽着他,指了指宰相那桌的方向,“你看看,忽略那王丞相隔壁桌那抹显眼的旁边那抹红,那素雅的白衣女人,是何人?”
沈寅看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忘记眨了。
范小青就知道:“嘿……”一声得意笑。
沈寅从未见她穿过白色的衣服,还将头发高挽起来,青丝落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玲珑眼,虽是清冷地有点看破红尘的淡然,但却很不同地,仿若有千言万语在那双眼睛里诉说,很想,走进她,好好地读一读,听听里面的不明深意。
她在干什么?喝酒……喝酒就喝酒,不知道一口口喝吗?一口闷下去,当自己是酒神不成?且为何每次人来敬酒,眼神夹杂着一丝拘谨,肢体也不是很自然,是不喜欢这种场合?那为何又要来……还有,陈玉……
“哎哎,你去哪啊!”
沈寅想着想着,已朝她走过去。范小青在身后笑着叫,慢慢跟上。
而与此同时,门外,‘嘎吱,嘎吱……”缓缓地驶进来一辆马车。
马车停下,小厮瞻前马后搀扶下一位戴着珠帘头饰的绝色美人下来。
那如洛神下凡般的美丽女子下车后,精致的容颜被月光照得更是柔美非常,但看她一身白娟绣兰长裙,竟与霁柯所着衣装那般相似地……
车里传来一声沉稳中带着些磁性的男人声“柳络,速进去罢,别耽误我的事。”
“是,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
☆、祝歌成魔
霁柯还小心翼翼地沉浸在陈玉这突然而至的温柔中,不见沈寅突然跳上最前的戏台。一声锣鼓敲响,惊得众人纷纷往台上他的方向看去。
王丞相一见是沈家那纨绔子弟,当下摸着心脏,有些顺不过气来瞪眼!
“哎老爷!你还好吗?”夫人紧张。
王丞相:“谁,谁宴请他来的?!”
夫人:“不是您吗?!”
王丞相:“我?哦,对……但我不把他安排远远的找人看着了嘛!”
夫人:“可,可……咱这寿宴场子也不大啊!况且谁敢得罪他那金主!”
“那,那老太君呢?快快把她找来!”
“哎老爷太君身体抱恙不说不能来了嘛!”
王丞相大大翻起白眼。
沈寅朝王丞相一笑得,风流善意,示意他不要紧张。
王丞相见识以前他怎么在王公宴会上闹腾的,拱手拜托:哥们,我求你让我安稳地过个生日吧!
众人的视线被他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