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何时，面对难以让他不去关注她一举一动的她，动容了。
看到她与沈寅在一起，这种他始料未及的动容，排山倒海地把他的野心侵蚀，于是他下决心是该“杀”了她。
他以为，情，不重要，也是没有意义的。
人生苦短，再深的情，再难舍的爱，都会被时间最后埋没，不是吗？
可是，此刻，他竟然发现他错了。
有那么一个人，在这人世间，她原来可以让你去打败时间，打败这世间的规则，告诉你，虽然这没有意义，可是我就是愿意这么痴傻下去。
一刻，便够了。
一刻，执手，便已足矣。
一刻，便是永恒，生死。
……他如今才明白，何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终于踏过那如天阶般的白玉阶，当陈玉站在宝塔前，一只雪白的狼，用一双澄澈的眼神看着他。
白狼正是霁柯，她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他到底在想什么，想干什么。为何，她从未能懂他。
他，真难懂。
可是这刻，四目相对间，她都明白了。
“嗷……”她轻微地叫了声。
陈玉对她缓缓地笑了笑，那一笑，犹如千树万树的梨花一瞬繁华地盛开。
霁柯怔了怔。
风过。
陈玉想到，他似还未好好对她笑过，让她看见他也会有美好的模样。
“喂。”
一声不客气的招呼，插入其中。沈寅从宝塔前的烟云中走出来，一把捞起小白狼。
之前，他一直觉得这只白狼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此刻，看见陈玉的眼神，他终于知道它是谁了。
霁柯看了他一眼。
沈寅将它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走到陈玉身前，伸手：“把霁柯的真身交出来。”
霁柯被他闷的窒息，在他怀中攒动，可听到他这句话，突然不动了。
“他为何会知道……”
她也是在猜测师傅会做什么对自己，但看到陈玉手中那石盒，联系前后才明白。可沈寅在对长生门只知皮毛的情况下，竟然……
“我，为何要交与你？”
“呵，因为我是他相公，而你，是前夫。”
霁柯：“…_…｜｜”
“哦？那今日我杀了你，是不是就没有因果了？”
“你！”
“嗷……”沈寅冲出铁骑，因已受了很重的伤，陈玉的武功又深不可测……她有些着急，为他。
转身，她与陈玉对视中那一丝埋怨显露，恰刺痛了他的眼，也熄灭了他手中欲发的势。
“今日累了，且不跟你打。”
只说一句，他冷艳地朝宝塔走去。
留着沈寅在原地愣一下，转身看他。
他的手按在霁柯的头上，抓了抓她的狼毛：“下回你要再在现任面前和前任眉目传情，我就把你毛染成你最不喜的黄。”
霁柯：……
★
随着霁柯他们上了宝塔，无极等人也赶到。
“长生师傅，你们住塔里？”未央惊讶好奇，因为这与她这一路想的高大上的长生门，相距太多！
无崖子看了看那六十四层以人间易理造就的宝塔，点了点头。
“啊……好帅气呢。”
无极嗤之以鼻，“哼，有什么。你个没见识的老太婆见到本尊的水宫，便会发现这世上什么叫巧夺天工。”
“一边去，老朽又没和你说话。”
“你个没规矩的臭丫头！”
“教主要打，打属下。”
“你别凑热闹！”无极。
“你别凑热闹！”未央。
“……”
无崖子打断他们，就在他们要无崖子进去宝塔之中，一声铃铛响，众人停下脚步。
风云吹袅，那戴着面纱的阿挪女子走来，瞳孔的颜色深不似常人。
“回来了？”有些低沉的嗓音，诉说些许沧桑。
“恩。”无崖子看她一眼，朝里走去。
大家有些莫名，能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许多痴缠怨念来，但又有些许外人看不透的东西。
★
宝塔内，霁柯的十二颗身“子”已在寄宿在霁柯体内白狼的指引下，摆放到一处奇怪的地方。
那里跳动着沈寅与陈玉从未看过的七彩光，还有奇怪的大大小小瓶子，与生长在圆形透明管子里的植物，动物……人骨……
霁柯看着身“子”，知道没有师傅开启玄清镜，是无法获得神秘力量，重塑真身的。
一时，她有些沮丧地蹲在地上，闭眼叹了口气。
沈寅一把将她捞起来，“怎了？”
“嗷……”
沈寅觉得自从她变成白狼后，对他态度好了太多，而且性子也越来越温顺慵懒可爱起来。一瞬，他产生一个奇妙的念头，就算她这世只能是这样，那么他倒不建议和她这只小宠，过一生。
摸了摸她可爱的脑袋：“别担心，你怎样，我都觉得是你便是好。”
霁柯：〒_〒
看了眼他那要把她当宠物养一辈子的笑容，霁柯心暖了一下的同时，生生掐灭这个和他差点堕落的念头。
虽然师傅未说，但冥冥中，长生门人都能意识到自己与凡人的与生不同。
他们拥有长生的同时，还拥有很多常人所难能达到的极限能力。所以，从来，除了无崖子不知自己来自哪里的长生门人们便拥有一种，高等的优越。
那是，物种的高等。
故而，让她退化物种，霁柯体内有一种很强的牵引力，拒绝得颇为强烈的！
“嗷……”
“小心！”陈玉看了半会，瞥眼，说了声。
沈寅顺着他的视线朝他身后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再转身手上的霁柯没有了，他眨了眨眼睛，抓了抓空了的手。
再抬头：…_…#
他见霁柯小白狼不知何时被陈玉那货抱在手中，顺着毛！
“姓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幻境迷情
霁柯对陈玉内心的复杂程度，一点不少吃了几缸醋的沈寅，所以能离他远点，她也是不愿意近的。
只是她现身为白狼，陈玉把她两只爪子抓住，她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而沈寅虽然想要夺她过去，但是武功稍逊陈玉，故而总是捞个空。
“姓陈的，你来真的？”沈寅！
陈玉：“何时有过假！”
沈寅摆好姿势，欲攻……突然，门开了。
霁柯够着小狼头，看见师傅一脸严肃的进来，当下：嗷……了声。
内心道：师傅，把这两货丢出去！
不知无崖子是否听懂了，进来就对二人不善道：“大胆！这里是你们能进来的，出去！”
陈玉与沈寅皆是一愣。
沈寅指了指陈玉：“师尊，他欺负阿柯，你可以把他打死！”
无崖子一个眼神杀过来，见，陈玉正在温柔地缕霁柯的爪毛。
霁柯本想挣扎，可是不知这货如何知道这匹狼身上，最舒服的点。挠的，她真还……挺惬意。
一旁沈寅见他二人和谐画面，气冲脑门，跺脚道：“小柯子！你个叛徒！”
“嗷……”
无崖子：“够了！有完没完，一个两个跟三岁儿童般！小白狼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一阵静默。
沈寅与陈玉同严肃道：“不行。”
无崖子眼中顿时火光一起，片刻，一阵巨响。
电光火石间，沈寅和陈玉不知发生什么，地突然踏陷，二人掉入一个巨大黑洞中。
★
“师傅，你要对我做什么……”霁柯失去意识那一刻，无崖子把她抱到一处寒冰的床上。胳膊有些疼，体内像是被注入了什么……
霁柯感觉自己沉入很深很深的地方，似湖底，有些咸，又像海底。有什么，正在被孕育，一种极为舒服的状态，神秘地包裹着她的全身。
她的脑海里一时充斥着很多信息，许多图画和文字排山倒海地朝她灌输而来，她没有办法拒绝。
朦胧中，霁柯听到师傅和陈玉的对话。
“交出来。”
“什么？”
“万生石，你要想让她活过来，便交出来。”
一阵漫长的沉默。
“那石，尚未苏醒。”
“你知道它缺什么，我可以给它。”
“你确定……她能活过来？”
“我确定。”
后面的话，霁柯没有力气听下去，陷入沉沉的睡意之中。
她好似在光束中穿梭，一种奇妙的感受，让她不确定是在梦里，还是死后。
手中，身体，什么一直在积聚，她似有些负荷不了那些强加于她的东西，身体不断被拉扯着。
终于她似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她猛然转头，见……
★
无崖子把所有人都拒在外，已有七日，大家不知他在做什么，也有些担心霁柯。
而就在此时，一群大鸟攻了进来！众人见那大鸟与他们那日在邙山见的无异。
“受死吧，你们！”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
未央抬头见：擦，又是你这个丑八怪，有完没完！
说完，她拿起在山路上削的弓箭，朝着怪物的方向，射去！
一箭，躲过。
二箭，很近。
第三箭……白杨一声：“小心！”未央只觉一道白光刺眼，在眉心泛起一股刺凉。
“白杨！”未央听到无极声音的时候，已被抱住，明明是那熟悉温热的体温，此刻却是打从心底的寒凉。
“啊……”
“白……”
“哈哈，我以你力之七倍还你，中他心脏，看你如何对我嚣张！”
未央眼睛一瞬间撑大，瞳孔涣散间，手猛地紧了紧白杨那身雪白浸血的衣襟。
“丑八怪，你竟敢伤我的人！”无极手一指，吹响玉哨，刹那。
一时，山风忽起，一股势气，汹涌而来。
一会，东西南北东南西北分别出现几个来头似不小的人，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红莲，正是红莲的六位护法。
一时怪鸟袭击，只见他们几人飞身各自使出罕见的暗器，就像杀鸡似地，利落迅速地杀掉一只只大鸟。
无极飞身出掌飞向那怪物，两人顿时交手，火光四射。
天上，地下，打得不可开交。
未央被白杨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和越来越冷的身子，吓到。
好像，她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闷，窒，恐慌！
“你别睡！别闭眼！我带你去找阿柯师傅。没事的，没事的……”她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得安慰。
无极他们捕杀了不少怪鸟，眼看，稍占优势。
但不会，山下又涌来一群士军模样的僵尸人，朝着他们千军万马地涌来。
蓝子期带着云烟暂撤退，但大门被师傅锁了，但见未央不知用了什么神力，竟一掌掌将那玄铁寒门，生生震断。
★
沈寅听到外面吵闹声，有点担心外面的同伴，但此时他与陈玉都被困在一面面幻镜中。
他们所站地方，看不见彼此，见的只是镜中呈现出来的幻境。
陈玉的幻境是，梨花树下，蒙着眼睛的霁柯在唤他：“陈玉……”
他走进幻境中，伸手，十指扣住她的纤指。
“阿柯……”
他欲拿来她眼上的遮罩，可是被她制止住，她在他耳边轻笑：“陈玉，我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
他愣了下，继而托起她的脸颊：“我喜欢你，阿柯。”
一阵愉悦的笑声，似她，又不似她。
“你跟我来……”拉着他，她跑向一处。
而另一处，沈寅的幻境中，有一个紫衣的熟悉的女子背影，牵着一个紫衣小女孩在梨花下走着。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跟上去，张口，鬼使神差地唤了声：“小柯……”
女子停下步子，却并未转身，只见那个小女孩转身……模样长得十分伶俐漂亮，模样像她，神韵像自己。
沈寅的心脏，震了震。
小女孩看到他的一瞬，高兴而雀跃地朝他张开双臂奔来。
她叫他，“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升职加薪，久等了……
☆、“庄生”梦蝶
沈寅站在原地，小女孩过来抱住他的腰，天真地问：“爹爹，你怎么不理我？”
“我……”
“你是谁？”
“我是你的女儿啊。”
“女儿？”
就在沈寅疑惑时，那紫衣女子走过来：“阿寅。”
沈寅看清她的模样：“霁柯……”
“阿寅，过来。”一双手牵着他，沈寅被她拉走，身后还有一个抓着他衣襟，蹦蹦跳跳的小女孩。
★
陈玉那里，他被另一个霁柯拉到一汪碧绿湖水旁，湖水上有很多天鹅，这里美的似仙境。
霁柯对陈玉说：“我们在这厮守，可好？”
陈玉看着她，愣了一下。
霁柯歪头笑着，含情脉脉地。
他心头一暖。
春日，天鹅湖杨柳依依，芳草鲜绿，虫鸟欢快地唱着歌。那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湖边依偎散步，美好恩爱的模样。
夏日，天鹅湖里满是葱翠树木倒影。那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为女子弹琴，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秋日，落叶金光。女子将落叶捧起，洒了男子一身，美玉般的男子被她的恶作剧，逗笑。
冬日，男子温柔地将女子的手放在手心，吹着热气，对视间，深情许许。
这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他们这样相爱生活着。
只是，当男子开始衰老，女子还是依旧年轻，男子离开了。
女子疯狂地找他，寻不到。
她离开天鹅湖，在一处金碧辉煌的皇宫样的地方，找到了他。
他身边坐着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子，他说，他不认得她。
她不依，分别记得他那一瞬间败露的思念眼神，最后还是被他的无情给赶走。
她伤心地离开，开始厌恶这漫长的人生，于是她去找能人奇仕，给了她一瓶结束长生的药水。
她喝下，她终于死去。
他听闻消息，跌跌撞撞赶来，抱着她痛哭。
他火葬她的时候，闭眼，走进那片火海。
镜碎的声音响起，陈玉猛然醒来，手触碰到眼角冰凉的泪，一阵恍然。
一扇门打开，有光进来。陈玉微微眯眼，逐渐看清来人，是霁柯。
他立马站起来，脚步欲踏前，最终止步。
她看着他的眼神，心痛中，带着些释然。
她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
沈寅那边，被这对母女带到一处市井高门宅院。
里面的人叫他：“老爷！”
沈寅一阵莫名，可是被霁柯牵引着，他逐渐开始适应老爷的生活。
每天，他干的事便是去沈家各大铺子看看账目，然后剩下来的时间，便是带着霁柯和他可爱的女儿到处玩。
今天花灯，明天唱曲，后日踏青……他好客而热闹的个性即便成了老爷也依然不变，总是有很多新鲜花样，或逗趣的事让霁柯和女儿又嫌弃又好笑。
他们的女儿叫可儿，人可爱得不行。沈寅只娶了她娘一个，除了出了名的宠妻，就是爱女。
可儿虽然生为女孩，但是从小爱读书，沈寅便支持她女扮男装考功名。后来背着霁柯还答应把她送书院，整天和一帮男孩子混在一起，除了偶尔提点她一点男女之别，被可儿嫌弃地翻白眼伤心几下外，便完全放养。
大部分时间，他都跟霁柯耗在一起，风花雪月。
可他，总觉得有些恐慌，但是却不知恐慌在哪里。
直到有一日，他发现他老了，而她依旧很年轻。当地的人看霁柯的眼神越来越怪异，终于有一个吃饱了撑着的说她妖怪变的，鼓动一帮人要烧死她！这事还传到了天子那里，也说她是异物，理不该存在蛊惑民心什么狗屁话！
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于是他联接几个好兄弟，弄了一场殉情的戏码，彻底将他与霁柯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