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老哥,你在巡抚家每月能挣到多少月利钱哩!”
“也没有多少!”阿莱说,“都是公家的定数,一个子也没有多!”
“哦!也就是说,你们都是吃皇粮的官家奴仆,”吴双说,“你们的月利和福利都是由朝廷定期发放的么?”
“就是这样!”
“那每月有多少?”
“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那你还不知足啊!”佘刚忽然说,“我们落雁城一个都监,每月也才二十两银子的月利!”
“嗨!瞧你这兄弟说的!”阿莱很是不满地说,“我们这里是都城,不一样,这是满地黄金的天子脚下,二十两银子哪里算什么!人家随便一个七品老爷的家仆,随随便便每月的奖赏也不止这二十两啊!”
“我明白了!”吴双忽然看着他笑一笑说,“你们是感觉到,在这样的老爷家里当差没有油水,所以,也就没有劲头了!”
“嗨!这都是人的命啊!”阿莱苦恼地摇摇头说。
“那他贪污了多少钱?”吴双问。
阿莱伸出左手掌晃了晃,却没有说话。
“五万俩?”佘刚问。
阿莱摇摇头,叹息着说:
“五十万两金银珠宝!”
“果然是个大数目!”吴双说,“那是谁来查封的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并且,夹杂着人喊马嘶和刀剑的撞击声响。
佘刚一回头,见门外空地上围满了官兵,他们有的拿刀挽盾,有的张弓执剑,也有的举着火把,擎着长矛,中间簇拥着一个骑红马的绿袍青年,这人眉毛浓密,阔脸大耳,气势汹汹,想必,也是军门里的一个勇将。此刻,他们箭在弦上,刀已出鞘,似乎,随时都准备冲进茶厅里来。
佘刚回头,正要与吴双说知此事,却发现阿莱已不在坐上,因此,他惊觉地问:
“庄主,他人呢?”
“溜了!”吴双笑一笑说。其实,阿莱走的时候,与吴双找了一个很合理的借口,说要去出恭,吴双也早就知道,他这是开溜的借口,既没有阻拦他,也没有为难他,而是笑一笑,点了点头。
“这个鸟人!”佘刚愤恨地说,他又指着外面,“庄主,这外面突然来这么多官兵,莫非是冲我们来的!”
“极有可能!”吴双淡淡一笑说,“这个阿莱,看来与王巡抚父子俩的诬陷案有很大关系,外面的这伙人,也一定会是他,通知来的了!”
“那我,待会再看见他,就一刀把他杀了!”
“现在,我们已经很难再遇见他了……”
说未了,只见阿莱从茶座后门,跑到那伙官兵面前去了,他向骑在马上的绿袍军官,点头哈腰不知说了些什么。见此,佘刚气得哇哇大叫:
“他娘的,果然是一个狗杂种!”
“屋里的人听着,这里面刚才来了俩个朝廷钦犯,你们其余人双手抱头,一个一个走出来,否则,我要可杀勿论!”突然,那绿袍军官大声叫囔,“弓箭手准备!”
门外火把耀天,如同白日,几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了屋内每一处可以射进羽箭的空隙,形势十分严峻,里面的人,是要稍微抗拒,几十支箭同时射来,完全可以将里面所有的人射死。
于是,除了吴双和佘刚俩人坐在位置上动也没动,其余的人都,心惊胆寒,纷纷手抱头上,有那认得的便高呼。
“沈大人,我们都按您说的去做了,千万别放箭呀!”
于是,里面的人,陆陆续续抱头弯腰走了出去。
吴双说:
“看来,我们很荣幸!才一来就被他们扣上了朝廷钦犯的罪名了!”
“那怎么办庄主?”
“他们要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第九章:狗肉坊老张()
“这个沈大人,莫非就是张都监说的,在路上拘捕了王大人父子的太师府沈都护么?”吴双忽然想起来说。
“那好,我现在就去问他一问!”佘刚说着往门口就走。
“佘大哥等一等……”可是,不等吴双开言,佘刚已经提着鬼头刀走出门口来了。
马上那个沈大人,见有一个黑脸大汉提着一柄鬼头刀走出门来,更不打话,厉喝一声:
“放箭!”
顿时,箭如飞蝗,朝佘刚射来!
佘刚大吃一惊,急忙挥刀挡箭,一霎时雪片也似的来箭,竟全数被他击落于地,同时,他也气得哇哇大叫:
“你们什么鸟官兵,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人的么!”
就在这时,吴双在身后喊他:
“佘大哥,快进来,跟他们说不清楚!”
毕竟距离隔得近,箭势又非常密集,一不留神佘刚的腿股上已着了三箭,打了一个趔趄,人也险些倒在门口;幸亏这时,吴双将一张坐凳,朝马上那个绿袍青年飞掷了出去,紧接着他剑出如虹,将佘刚周身飞来的箭矢迅速击打于地,并拽着他的大手,一拉,于是俩人又退回了茶室里面。
却说,那马上的绿袍青年,见飞来横物,立即从马背上翻身而起,待躲过飞来物之后,又重新落于马背上,就这一起一落间,足见此人轻功非同寻常;然而,那条飞来的长凳,却将立在绿袍青年马后的三个持矛军士,打得头破血流。
见此,那绿袍青年愤怒地骂了一句:
“畜生!原来是一条凳子。”
他又看了看弓箭手说:
“射猛点!他们跑不了的!”
“将军,我刚才射倒了那个大汉了!”立在绿衣青年坐下马旁边的一个弓箭手,一面不慌不忙朝里面助射,一面向那人邀功请赏。
“很好!回去赏你一顿好酒。”被他称作将军的绿袍青年说,接着,他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兄弟们,谁要是将这俩个人全数射倒,赏银百斤!”
一时,这些军士热情高涨,都踊跃叫嚣。
将有一盏茶的功夫,却不见里面有动静,有个胆大的持刀军士,走过窗格子去望了一望,回头惊叫一声说:
“沈将军,好像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莫不是跑了!”
“不可能!”那姓沈的绿袍青年翻身下马,说,“我们房前屋后,都有人手,怎么可能跑得掉!”
“你们几个,给我进去看看!”他指着廊檐下四五个持矛的军士说。
军令如山,谁敢违抗,那几个军士,虽然十分惧怕,也只得胆颤心惊地硬着头皮上了;他们用矛缓缓推开门,由于里面的油灯全数都被射倒了,光线都是从大门口和窗户里照进去的,因此,也看不了那么清楚。只看见露在光线处的桌凳和地板,以及柱子上,钉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仿佛是一处幽暗的芦苇坡,丝毫不见其它动静!
观察了片刻后,那几个军士,才长舒一口气,回禀身后的绿袍青年说:
“沈将军,我们看了半天,里头确实没有动静,想必已逃走了!”
“嗯!真的没人吗?”沈将军说,“难道他们跑上楼去了!”
“会不会是从后面跑了!”一个军士大胆地提出了他的设想。
“前前后后都围住了,他们能跑到哪儿去!”沈将军气愤愤地说,“都进去,给我仔细搜!”
“你!去后面问问,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他指着一个军士喝令说。
那个军士正要跑去,忽然从后院的路上,泼喇喇飞也似的闪出两骑烈马来,那马来势凶猛,威风莫挡,使几个持矛的军士望风披靡,都一窝蜂地四散溃退,转眼间,跑上了大路,朝黑暗的街道疾驰而去。
沈将军见此,顿足喟叹:
“可惜!跑了俩个重赏的要犯!”
“将军,那我们还追么?”一个年老的军士问他。
“还追个屁!”沈将军说,“夜黑风高,你跑得过他们的两匹马么!”
“收兵!”那沈将军最后说,“唉!真没想到,他的后院里还有两匹马!”
“沈将军我的赏银哩?”阿莱见他收兵要走,便赶忙追上去问。
“唧唧歪歪,会少你的!”沈将军气愤愤地说,“少在我面前聒噪!你自去太师府领取便了!”
说着,带了大队人马,和几个被凳子打伤的伤兵,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夜沉沉,寒风如刀,张山立在门首,再一次打量了杳无人迹的街道,终于确信,今天晚上不会再有人来光顾他的“狗肉坊”了!
于是,他叹息一声说:
“现在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去门框的左侧,将几块号板一块一块嵌进门槽里去,不一会儿,六七块号板只剩下最后一块了,这时,照在街面上的灯光,也只剩下一块号板的宽度。忽然,他听到一阵得得得的缓慢的马蹄声,继而,便从那道照在街面上窄窄的光线下,看到了两匹马和俩个人。
顿时,他心里一惊,继而一喜。
一惊的是,在这黑沉沉的街上,忽然来了俩个不声不响的骑马人,多少让人见了都有些害怕,更何况,他好像还看见,其中有一个人的衣袍上满是血污;一喜的是,莫非又有生意上门了。因此,他便不急着关那最后一块号板,立在门里边,扶着最后一块号板,等待生意上门来。
果然,对方在朝他的店铺走来,因此,他的心里开始激动起来,带着生意人独有的兴奋心情,看着客人一步一步走来。
忽然,俩人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们在相隔一块木板的距离和宽度的空间,看到了彼此的脸,并且,还都是熟悉的脸!因此,一起惊叫了一声:
一个喊出了吴双!
一个喊出了老张!
之后,俩人又相视大笑,张山急忙又将号板取下来,不过这一次,他只预留了一人宽的距离,号板放好,他便跨出了门说:
“来!你带着朋友先去里面坐会儿,我把马牵到后院去。”见对方腿上伤势严重,他又惊讶地问,“怎么了!出这么多血!”
“应该问题不大!”吴双说。
“还挺得住!”佘刚说。
“那就好!我把马牵到后头,即便就来!”说着张山将二人的马,从巷子里绕道,拐去自家铺面的后院。这里临街的店铺都是这样,要从自己的后院进,就必须从巷子里绕大弯。
一走进门,佘刚就说:
“看得出来,他与您是很好的朋友!”
“的确可以用‘很好”两个字,来形容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吴双说,“有一种朋友,不因时间分别的长久而生疏,一见面时,感情依旧如昨,他就是这种人!”
“能和这种人交上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佘刚说。
说着,俩人在靠后门的位置,选了一副座头。坐下时,佘刚明显感到疼痛难禁,他咬一咬牙,从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来:
“真痛快!幸亏这箭矢无毒,要不然可就麻烦大了!”
“我这庐江带来的金疮药,见血止痛,”吴双说,“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第十章:刀架在脖子上()
夜很黑,但是对于张山来说,在这条巷子里,纵算是闭起眼睛,他也能摸进自家的后院,并且将两匹马系在后院的的一株楝树上!
现在,他已经摸进了自家的院子,也正在将两匹马的缰绳系在树干上,就在这时,忽然有一把冰凉的刀刃,从背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他的心一凉,仿佛人生已经进入了寒冬!
伴随而来的是一个,阴冷低沉的说话声:
“你只要,敢叫出声来,我就会割下去!”
听到人声,张山的感觉好多了,他暗自庆幸,这柄刀毕竟不是操纵在厉鬼的手上,否则,那将要麻烦得多。因此,他的心情也就变得淡定了很多,他知道,有人之所以会从后面,那刀威胁自己,那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对他有作用!想到这里,张山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于是,他也敢于与对方盘问几句话了:
“说话总可以吧?”
“可以。”
“你是不是要我解决掉屋内的俩个人?”
“正有此意,你很聪明!”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张山的语气竟也怨愤起来,他说,“好像,我比你还更恨这两个人哩!”
“喔!”对方似有吃惊的神情,他问,“你为什么,很恨你的好朋友!”
“我当然很恨他!”
“这是为什么?”对方又问,似乎感到满头雾水。
“你连这都不明白,”张山说,“证明你还太单纯,对人生涉世未深!”
“怪事!你们朋友之间有什么事情,我怎么会想得到!”
“但是,我却认为,世上只要是交过朋友的人,都能想得到!也都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张山说。
“你还是直接说吧!”对方很不耐烦地说,“你为什么会对你的朋友,这么怨恨!”
“好吧!既然今晚我们俩有缘相聚,我就不妨将我的人生秘密告诉你。”张山说,“朋友,能不能把您的刀,稍稍离我的脖子有一点距离,这样搞得我说话都困难,又叫我怎么把我的人生秘密告诉你呢!”
没想到,对方,真的将刀刃移开了少许,并且,他还问他:
“现在怎么样,你可以说了吧!”
“很好,现在我感觉舒服多了!当然可以说了!”张山说,“这个世界上,一般的人都会怨恨两种人!”
“那两种人?”
“一种是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仇人,这种怨愤是与生俱来的!”
“那还有一种呢?”
“一种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了!这种怨恨是后天积压的。”
对方似乎很惊讶,并且,带着很不解的语气问他:
“第一种说法,谁都认为是对的!至于第二种说法,除了你自己会相信你自己说的话,那就只有鬼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
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又将刀刃靠近了他的脖颈,可是,张山一点也不慌张,他好像完全有信心,令对方信服他将要说的话,这时,他突然轻声地冷笑了一声,说:
“我就说你涉世未深吧朋友!你还不服,说明,你还不能完全理解我说的话的含义!”
“有什么含义?”
“如果一个深交多年的好朋友,在你的狗肉店里,又吃又喝,并且,还欠下了三千两银子的酒肉钱,几年之后,当你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你还会把他看成,是人世间最好的朋友嘛?”
“我绝对不会!”对方回答得毋庸置疑,之后他立即又问,“原来吴双欠了你三千两酒肉钱还没有给?”
“是的!”
“那你打算怎么要回来?”
“我也很想像你一样,用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去,让他乖乖地还钱!”
“那你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可是我打不过他!”
突然,对方失声笑起来了,张山却问他:
“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可怜,人家欠了你三千两酒肉钱,你竟然要不回来!”
“是啊!我也感到自己很可怜!”张山叹息了一声说,“现在,你总该知道我对他的恨,有多深了吧!”
“我的确很同情你,”对方说,“不过,我现在有一个好办法,可以帮你解决眼前的痛苦!”
“什么好办法!”张山问。
于是,对方将一个小纸包递到他面前说:
“待会儿,你是不是还要与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一起吃肉喝酒?”
“是的!”张山叹息一声说,“为了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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