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又来到了门口,而这一次韩笑却发现庄主的神情异常沉重;因此,他也预感到了,庄主带剑出门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难办的事情,需要他带剑亲自去处理。
当庄主再次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依然恭敬地肃立一旁以示尊敬;可是,这一回,他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竟会突然跟庄主说了一句话。
“庄主,需要派些人手吗?”
吴双闻言止步,他转过身来,用欣慰的目光,微笑地看着他说。
“不用,谢谢兄弟。”
他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他又迟疑地停了下来,继而他又与韩笑说。
“兄弟,张总管忙别事去了吗?”
“是的庄主。”韩笑说,“决斗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张总管去安排接待来客的具体事项!”
“哦!”吴双点点头。
他忽而又说:“麻烦兄弟一件事,好吗!”他以极其委婉的商量口吻说,丝毫没有半点强制的意思。
“请庄主尽管吩咐!”
“待会见了三位总管,向他们转告一声,”说着,他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继而接着又说,“如果,在太阳落山之前,我还没有回来,请他们把我舅舅王百万继续请回来做嵩山庄园的庄主。”
“庄主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韩笑郑重地询问。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吴双平静地说,“你相信我会把一切事务都处理好的!”说着他转身离去,可是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并且又转过身来,他依然带着欣慰的笑容看着韩笑说。
“兄弟,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你!”
“庄主尽管吩咐就是!”
“要是我在日落前没有回来,你还要帮我转告张总管一声,凤鸣客栈有个伙计叫毛小二,他为人忠厚老实,勤劳上进,是个很不错的人;你告诉张总管,咱们庄上养马的姚伯,正有一个好女儿还未曾许配,这件事情就请张总管极力撮合撮合!”
“明白,庄主。我一定转告!”
这一次,韩笑和几个同伴看见吴庄主,决然转身朝街口西面方向走去;并且,他还叫了一辆迎面而来的简易马车。他一个箭步钻进了马车,接着韩笑和同伴们便看见他们的吴庄主坐着那辆简易的马车一直向西疾驶而去。
所谓简易马车,就是由车轮、车轴、龙骨和车辕组成的简陋马车;这种马车,在龙骨和横梁构成的稳固平板上,牢固地安放了一张双人靠背木椅;它的四面用方木架子和帷幔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车壁厢。这种简单壁厢的作用,可以使乘客在遇到小雨和微风的日子不至于淋湿衣服;然而,要是大雨大风的时候,那就只好一同沐浴天露了!
庄主走后,韩笑和几个同伴们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庄上有豪华马车,他却为什么要坐人家那种颠得屁股生痛,却又破破烂烂的垃圾马车?并且他还交代了这么多重要的事情,而自己却又执意要单身赴险?
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威来了。见他们正在郑重地交谈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兄弟们,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张威问。
“张总管您来得正好,我们正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于是韩笑将吴庄主交代他的话,全部都告诉了张威。
张威听后神色大变,他立即果断的说。
“快去通知另外俩位总管,告诉他们务必即刻赶到这里,因为我们有重大的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明白。”韩笑惊慌地飞奔而去。
第七章:最难走的一段路()
马车载着吴双在落雁城的城南大街上朝西奔驰着,沿街的铺子和来往的人们,像激流似的朝他们身后退去;马车颠簸的感觉,就像妈妈的摇蓝,把吴双拉回了童年的时光。
记忆中他的妈妈是那么美、那么慈祥、那么爱他,妈妈的摇蓝轻轻地摇摆着——妈妈的摇篮曲是那么优美清甜,仿佛是从鲜花中采撷回来的歌声,带着迷人的芬芳。可是,那一切又都是短暂的,似乎让他还没有来得及拥有就已经消失了——让他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娘我好爱你!便一切都消逝了。
马车继续颠簸着,一会儿便来到了城南大门,就在马车穿过那古老的城南大门时,他从马车破裂的篷布口子里瞥见了,正有一位挎着篮子,拄着棍子的白发老妇人,朝他们迎面走进城来。
那一瞬间的照面使吴双陡然一惊,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慈祥的老妇人——那就是他亲爱的余妈。
于是,他连忙转过身去,揭开车壁箱后面篷布的一角,可是,当他再次从后面窥视那个白发老妇人佝偻的身躯时,他又发现她根本就不像他亲爱的余妈。
因为,他的余妈尽管被无情的岁月剥蚀了曾经无限美好的青春年华,尽管她的脸上已布满老年人的黑斑和如沟的皱纹,但是他余妈的身躯却依然挺拔,就像一座激励他奋勇前进的丰碑那样,永远矗立在他的心头,使他有用之不竭的力量和勇气。
马车驶出了城门,沿着一条环城大车土路,颤颤巍巍地向前飞奔着。从颠簸的程度来看,吴双意识到了,车子一定是出了城,并且行驶在不甚平坦的土路上。
这一刻,他再也无暇顾及,窗外那沿途飞快消逝的风景了。因为,这一刻他不想有任何外来的景物,打扰他内心深处那深深的思乡的宁静;于是,他干脆闭起了双眼,任由马车自由的癫狂,也任由往事在他落寞的心头重新回放。
——这一刻,他想家了。
他忽然想到,每一次离开家的时候——他和全家人别离的时候,都是那样沉重、那样挣扎、那样忧伤;然而,这一次来嵩山庄园的那个早上,他感到那会是他这么多年来,与亲人们别离最忧伤、最沉重的一次。
那一次,他们好像都放心不下了,好像他们的心情都被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迫着——难道,那是他们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吗?
啊!别离——撕裂的情怀——百结的惆怅——难以割舍的牵绊——一切,就那样一股脑儿地无情的挣断!
那个早上天刚蒙蒙亮,露水还在草叶上酣眠,小鸟还在巢穴里魂牵梦绕,月光还在天幕上傻傻的微笑,而吴双的眼睛却早已睁开。
其实,一整晚他都没有睡着,但是为了不使妻子焦虑难过,他便假装睡着,并且鼾声四起;终于,他熬到了天亮,终于妻子和儿子都还在熟睡。于是,他便悄悄起身,轻轻的穿衣,缓缓地开门,又轻轻的关门;之后他来到了马房,解下缰绳,背起长剑,静悄悄地踩着朦胧的微光走出老家的院子。
当他正要轻手轻脚抽开门闩的时候,他很庆幸地发现,昨夜竟然没有闩门,于是他也不必为这副老朽的门闩,弄出尖锐的声响,而吵醒家里的人儿高兴。
因为,他不想看到心爱的家人们,为他的别离而忧伤难过。
因此,他就轻轻地打开门,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将马儿牵出来。就在这时——就在他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他从朦胧的清光中,清晰地看见了等在门外的家人们。
那一刻,他的心头翻江倒海也似的难过,他真恨自己,为什么还要别离,为什么还要远去!
“双儿,你冷吗,孩子?得多穿件衣服,早上的风寒重。”余妈关切地说。清光里,她的身躯显得格外消瘦,她的脸上的神情充满忧愁,她的双睛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仿佛眼前这匹雄壮的烈马就要带走她生命中的精彩和这唯一的希望。
“妈!”吴双喊着,那一刻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丢开她的那个姓“余”的字,而单纯地叫了一声妈;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早就是这样对待了。“您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老人点点头,不再做声,因为她正在极力地用牙齿咬着嘴唇——她在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尽管眼眶里的泪水正在打转,但是她却始终噙着,不让它流出来;因为,他不想让他的孩子——在遥远的他乡为她牵肠挂肚。
妻子抱着儿子,儿子喊着爸爸,爸爸的笑容比柠檬还酸,比橄榄还涩;
“诗诗原来你也整宿没睡!”他深情的看着妻子说。
妻子此刻已说不出话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以此回答。
其实,当两颗心融为一体的时候,一个字便能代表千言万语。
他们的神情都是那样沉重,就连一向无忧无虑的关欣也显得那样愁眉苦脸。
“孩子,一切准备好了就出发吧!”师父最后洒脱地说。他的言语中有着无限刚强的力量,这种力量和余妈慈爱的力量一道构成了他的全部信念和坚强。
枫树林就在落雁城后面湖泊的边上,这里大雁常常悲鸣着飞过,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水鸟来来去去地栖居,仿佛它就是人类的客栈,可以供天涯海角的路人歇脚打尖;这里风霜无情,百草荒芜,这里落叶飘零,人迹罕至。但是,在深秋的霜天里,这满野的枫叶已如血般鲜红
此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枫林凄清,落叶飘血。
马车忽然停下了,吴双也意识到终点已到了!可是,他却情意缱绻,似乎很不想下来——他真希望,马车永远前行,永远都不要停留;因为,有时候,停留就是死亡!
“客官到了!”车夫跳下车来说。
良久,车里没有回应。
“客官,枫树林到了!”这一次车夫加重了语气。
“哦!这么快就到了。”吴双仿佛从梦中惊醒。他困倦地钻出车子,他看了看四周荒凉的秋景,那一刻他似乎觉得眼前那一片血红的枫林,多么愁惨,多么凄清,多么孤寂,俨然就是丢弃在荒野中一块血染的破衣——可是,那伤者会是谁呢?
他抖了抖身子,连同握在手中的长剑也抖出了叮当的声响;他仿佛在借此竦身一摇,让自己重新从无尽的惆怅中振作起来。
之后,他从袖兜里取出十两一锭的银子来,微笑着交到一直尾随他,仿佛生怕他坐车不付钱的那个年老的车夫手中。
“客官,不需要这么多。”老车夫看着手中的银子,左右为难的说,“太多了!”
“那它可以坐几趟车?”吴双将正要踏上枫树林小径的脚步停下来问,但他却没有转回身来;似乎,他的主意一旦定下了就绝不回头。
“可以跑好多趟。”老车夫说,“我一天都赚不了这么多!”
“老人家,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可以。”
“如果,太阳落山前我还没有出来,麻烦你进去瞧瞧,如果方便的话,请把我送回嵩山庄园。”吴双说着已走出了很远。
“可以。”
第八章:防不胜防()
在申时二十分左右,正在落雁湖上劳作的渔民,要是留心的话便会看见,有一个身穿白袍,一手持剑,一手拈花的青年人正神情凝重,步履稳健地走进了那片艳红似火的枫树林的小路。
其实,落雁湖的形状,要是按比例投放在地图上,人们便会惊奇地发现,它的形状原来与猪腰子的形状很相似;所以,当地也有人将它冠名为“猪腰湖”,而枫树林在落雁湖与落雁城之间的那片斜坡上,所以这片枫树林也是落雁城的挡风林。
深冬时节一片汪洋的落雁湖上,阴风愁惨鬼哭狼嚎,因此枫树林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飞禽走兽的避风港湾,所以也常常引来猎人们在此逡巡驻足。
枫树林入口的小路连接着环湖大车路,来人跨下大车路便踏在了枫树林的小路上了。林子入口由于没有树木的缘故,便自然生长着一片芒萁草,它将小路遮掩得只剩下一点点缝隙,看起来诡异莫测;但是,它丝毫没有阻挡住这双稳重、轻灵、飘逸的脚步。
白衣青年人一步三回顾,他行走得十分小心,也十分缓慢;他将那束白兰花擎在下颏处,将剑垂手提着,他几乎每走三步路就要将花举到鼻子下深深地闻一闻,仿佛他在从鲜花的芬芳中吸取某种足够的能量。
当他走完林子口那段由芒萁草覆盖着的小路,即将踏进枫树林时,他立在进林子的边上,抬头四顾,就像一个资深的木匠,在准备伐倒一棵参天大树前,在它的周身细致地观察着每一寸木材是否具备栋梁之选的功效那样谨慎。他时而将目光聚焦在绵密如垫的长年落叶上,并且细致地察看是否有人在这之前动过手脚,是否有一些颜色异样的落叶堆;时而他又会将目力投放到高高的树桠上,几乎将目力所及的每一处树桠,都作过精准的目测。于是,哪些是枯枝,那些是极富弹性的生力枝,那些树枝在必要时可以临时承载一个人的重量,以起到决战时辅助一下的功效,等等一切利弊情况他都做了观察、思考和设定;有时,他又会将树木的远近,高低,粗细做一番慎重的考量,因为一个身手一流的剑客,他不但是要将自己手中的剑,发挥到无懈可击的程度,他更需要将周围一切可以为我所用的实物,进行合理的设定和充分的利用。唯有这样,人与剑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同时,也要和环境搭配得无懈可击,方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当他将林子的四周都细致察看了一番,并觉得一切有利之事尽在掌握之中,这时他的细白的脸上才露出了放心的、满意的微笑;于是,他又将鲜花深深地嗅了一嗅,俨然是文友基陶醉在他那烟雾缭绕的大烟筒里一般,也眯起了双眼,也扬起了头颅,也向着天空展示他那陶醉的神情。
事实证明,花香和烟味,都有迷人心窍的异曲同工之妙啊!
于是,现在他选中了一处由三棵大树构成的一个浑然天成的三角堡垒,作为自己暂时的藏身之所,并且在此以逸待劳等待敌人的到来,这将会是多么明智之举的一种选择。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三棵树。
涂着蜜糖的纸壳,有时也会是粘死苍蝇的陷阱。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嘶嘶嘶的声响,就像有万条毒蛇在同时吐信;于是,他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抛开手中的花,拔出了手中的剑,并迅速朝四周警觉地窥探。
但是,他忽略了脚下,忽略了三棵树其中的一颗树的背后,有根绳子正在快速地抽动;于是,他的两只脚同时被猎人的圈套缚住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树背后的那条困兽绳索也已拉直了——因此,这个谨慎的青年人最终还是防不胜防地落入了猎人的圈套。
他几乎吊在树上气得半死。
“混蛋,什么狗屁江南第一快剑,竟然使用这等卑劣下作的伎俩,真是枉费我跑这一趟!”青年人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对于猎人来说,这三棵树的生长位置,构成了一个天然的捕猎口;这种三角形的捕法,在有经验的猎人哪里就叫“三角套”。因为,三角形构成的掎角之势不但节约用具,同时也非常稳固;那时,只要野兽任意一只脚踏入其中任意一条三角的边,套索都会在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猎物套牢,挂起。
但是,对于一个资深的剑客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要怪就怪——自古以来智者所见雷同这个千古不变的真理了!
没过多久,他便听见了林子的一头,传来了说话声了。
“我敢保证今天一定会上套!”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另一个声音激动地说。
“因为我昨晚从梦里笑醒了。”
“什么好梦这么高兴?”
“你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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