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客厅,布丹率先邀请王彪坐在茶几的左首客位,他自己也当仁不让坐上了中间那张宽大的主人靠背椅上,而杨林则自觉地在其中一个木墩上坐下来开始烧水冲茶。
布丹与杨林说:“今天王少侠远道而来,是我们寒舍的贵客,理当拿出我们最好的香茗‘千红竹叶’来敬奉。”
于是,杨林从茶几的隔厨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竹筒,他旋开竹筒的盖子,从里面用石制的小茶勺舀出三小勺细细的茶叶,放进茶几上的唐陶茶壶里;之后,他便生起火来煮煎茶水。不一会儿,从唐陶茶壶里飘出了芬芳的茶香。
接着,杨林便从主位到客位,再到自己依次到上香气四溢的茶水。
这时,布丹再次邀请王彪品茶。
一杯香茗下肚,满口生香,回味无穷。
“少侠此来,是偶遇,还是别有他事?”布丹放下茶盅问。
“为等一位朋友而来。”王彪将茶盅停在嘴边说,之后他浅呷一口便放回茶盅。
布丹点点头,若有所思,他忽然又问:“可否冒昧问一声,王少侠要等的那位朋友是谁?”
“他叫吴双。”
“吴双!”布丹讶异地说,“莫非近年来江湖上传闻的‘人中吴双剑中无双’否?”
“正是。”
“哦!”布丹深深叹息一声说,“莫非吴少侠此来是要去‘神剑之巅’?”
“是的!”
立即,布丹和杨林面有难色。
于是,王彪不解地问:“两位前辈都是当代剑术界超凡入圣的人物;依小可愚见二位也并非江湖上讹传那样恶名昭著,相反小可到觉得二位前辈心地纯正,为人淳良,堪敬堪佩!”
“流言蜚语似毒药,”杨林忽然插话说,“江湖上恶言中伤的事也屡见不鲜。”
王彪点点头。
“可是,”这时布丹犹豫地说,“眼下有一件事恐怕要让我们彼此为难了!”
“前辈所指何事?”
布丹缓缓摇头,似有难以起启齿之状。
“前辈但说无妨!”王彪说。
“唉!”布丹再次深深叹息一声说,“当日,剑宗名剑为弘扬剑道,特意邀请我们在此设下‘神剑之巅’一局,为的只是弘扬剑道,激浊扬清,激发当代剑术名流了悟剑道;不想却弄巧成拙,被江湖上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恶言中伤,说成江湖荼毒之所;因此,也激起了一些捕风作影之人的愤恨。于是,多年来致使我们在江湖背负着龌蹉不堪的骂名。”
“那有何难,”王彪说,“既然如此,前辈何不撤去此局,向江湖人士说明原因,这样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非也,非也。”布丹摇头苦笑着说,“俗话说:入世容易出世难,现在还有谁会相信我们!况且,我们也不能虎头蛇尾,中道而废。”
“那依前辈所言,吴双这次也必须按规矩办事?”王彪问。
布丹默默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布丹神的色突然凝重起来,他郑重的说:“他来了。”
“谁来了?”王彪愕然问。
“你的哪位朋友!”布丹说着,又吩咐杨林,“你去门外瞧瞧!”
杨林方才走出门,便看见由屋后小路上走出来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袍青年,他手持一柄黑鞘长剑,昂然阔步正要从核桃树下走向铁索桥。
“来者可是江湖人称‘人中吴双剑中无双’的江南第一快剑吴双少侠?”
“就是我。”吴双欣然带笑说。
“吴少侠可是要去神剑之巅?”
“没错。”
“很遗憾!”杨林说,“那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你又是谁?”
“东岳剑侠杨林!”
“听说你在核桃上刻的字不错?”
“勉强应付。”
“那你这一关又该怎么过?”
“你得问他。”杨林说着,缓缓举起了他手中那把在核桃上刻字的铁剑。
“那就得罪了。”吴双说着,拔剑而出。
一声龙吟响起,天地暗然无光。只见核桃树下卷起一阵飓风,吴双剑出飞虹朝杨林直扑而来。
看杨林也不犹豫,只见他双脚一踏,纵身一掠,仿佛一支离弦之箭迎着吴双穿梭而来。
顿时,愁云惨淡,杀气漫天。一个似空中飞龙,一个似猛虎下山。杨林剑出密如雨,吴双青锋似电闪。
乒乒乓乓一阵铁器声响,再看时,杨林的黑袍襟子上已然清晰地划出了一道口子——一道鲜血淋漓的剑伤!
此刻,世界在寂静中喘息,而立在核桃树下的杨林,他的前胸那道由吴双手中的利剑划开的长长的口子,正有一条血箭射到了地上。
而此刻的吴双却站到了屋子的走廊上,他没有回头,他用他无言的背影对着杨林正在滴血的伤口。
“你的剑为什么不再深入半寸!”杨林讷讷地问。
“我已尽力了。”
吴双说着昂然走入了屋子。
第八章:蒙面刀客()
杨林走出去后王彪和布丹依旧在继续叙谈。
“有一事晚生不明!”王彪说。
“何事?”布丹放下茶盅问。
“我听说目前为止,凡是踏上狮驼岭的剑客,就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的,”王彪问,“难道这些人他们都是死在前辈们的剑下吗?”
“他们自己要死又怎么能怪得了我们!”
“前辈此话怎讲?”
“自神剑之巅创立以来,只有一个人有幸上到了神剑之巅,”布丹喃喃地说,“并且他也如愿以偿见到了剑宗名剑,”
“哦!那这个人岂非本事非常了得!”王彪问,“他又是谁呢?”
“王少侠可曾听说过护花使者南平吗?”
“听说过,”王彪说,“我还听说这个人剑法奇绝,酷爱天下各种花卉,并且他还是一个天下有名的大孝子;他从小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对于母亲的话从不忤逆,在有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为慈母牺牲一切,乃至生命!”
“是的。”布丹点点头说。“除他之外,其余的人也几乎还没有一个过到我这一关的;他们那些徒有虚名的人,在山下第一站也就被赤眉道人剑心和剑杀眉心冯雪山挡了回去。”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剑杀眉心冯雪山和赤眉道人剑心所杀?王彪说。
“非也!”
“哦!那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一个人要是想死他有很多办法。”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是死于自杀?”
布丹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王彪问。
“绝对有可能。”布丹说,“对于一个贪图虚名的人来说,身败名裂比死更可怕!”
“您是说这些人都是因为接受不了失败的事实,而选择了自杀?”
“是的。”
“那你们又为什不去阻止他们自杀呢?”王彪问。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又能奈何!”布丹叹息一声说。
王彪恍然大悟,他点点头说:“看来谣言真的很可怕,从这件事可以证明,就像一匹白布要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的嘴里,也都要变成黑色的了!”
同时,王彪心想:“我要是不上狮驼岭来一趟,与布丹前辈交谈,我又怎么会知道原来这才是真相。”
“现在我只有一个疑问了!”王彪又说。
“什么疑问?”
“听说二十年前各大门派宗主齐聚山下,”王彪说,“他们准备铲除神剑之巅,却一夜之间被你们杀尽灭口!这件事可是真的?
“这件事就更离谱了!”布丹苦笑一声说。
“哦!”王彪诧异万分地问,“莫非也是江湖诬蔑之词?”
“何止是诬蔑,简直是嫁祸陷害!”
王彪大惊失色。
“王少侠可曾听说过二十年前有个耸人听闻的乌鸦帮吗?”布丹问。
“听说过,”王彪说,“我听说他们的组织非常庞大,他们横行霸道,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是的。”布丹神情凝重地说,“当时,江湖正义之士几乎人人自危。那一年,天下武林宗主齐聚山下,为的就是邀请我们加入他们铲除邪教的组织;可是,我们都不愿意再插手江湖事务,于是他们就在山下请愿。”
这时,布丹的神色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他喃喃地接着说:“可是,那一晚,我们忽然听到山下杀声震天。但是,当我们赶到现场,那些天下武林宗主早已被杀身亡。当时,我们正好看见一个蒙面刀客,他正准备离开杀场;于是我们一起出手企图将他拦截,不料,那人刀法凶残无比,最后还是被他侥幸逃脱。”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江湖上传闻的各大门派宗主之死,其实是那晚那个蒙面刀客所为!”
“没错。”
“那这个人又会是谁?”王彪问,“他又为什么要蒙着面杀人?”
“原因很简单,”布丹说,“我想是,因为天下宗主都认识他!”
“所以他也就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那么多的武林高手瞬间屠杀于刀下;因为,他是在那些武林宗主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手的。”
“没错。”布丹说,“他也只有突然下手,乘他们措手不及的时候,才有可能瞬间将这些武林高手一一杀死。”
“我还听说乌鸦帮帮主延虎就是一个刀法非常凶残的人,”王彪说,“莫非这个蒙面杀人者就是他。”
“问题是,当时天下正派之士都视他为恶鬼猛兽,”布丹说,“又有谁会与他为伍?并且,他又怎么能够混进正派人士的行列?”
“这一点,我倒不认为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哦!”布丹问,“王少侠有何高见?”
“因为,江湖之中表面上大仁大义,却背地里无恶不作的人,大有人在。”
“你是说,乌鸦帮帮主有两张面具,”布丹说,“在公众面前他是正人君子,但在乌鸦帮中他又是罪魁祸首!”
“难道不会吗?”
布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好像听说过,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有一个人有幸逃过了那场劫难!”王彪忽然说。
“那他是谁。”布丹惊讶地问,
“他就是当今天下大仁大义的太原城城主呼延无疆。”
“此人未曾谋面,但偶闻其名!”布丹说。
“那他会不会就是那晚逃脱的那个蒙面杀人者?”
“不敢妄下下结论。”
“看来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王彪喃喃地说。
“是的。”
“但是那晚那个蒙面杀人的刀客,他的身形体态您一定有印象。”
“当然有,那是刻骨铭心的印象。”布丹说,“他是个中等身材的人,他的嗓音粗犷,笑声可怖;他满眼凶光,绰一把九环钢刀,并且身手非常矫健!”
“看来要想消除江湖人士对神剑之巅的成见,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当年那个杀害各大武林宗主的真凶了。”王彪郑重地说,“也就是那个蒙面刀客。”
“谈何容易,”布丹摇摇头说,“天下之大,上哪去找!”
“我想也不会太难,”王彪说,“毕竟天底之下会有如此强悍刀法的人也没有几个。”
“就算找到了,”布丹满面忧虑的说,“恐怕一场血光之灾也在所难免!”
王彪点点头,他忽然说:“他进来了!”
“你的朋友早就进来了!”布丹说,“看得出来,你的这位朋友不但是一个人剑法超群的人,他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布丹说着站了起。
于是,王彪也回头看见了吴双正拿着黑鞘长剑立在天井下的小四方花池旁。
他正用带着微笑的严肃神情看着布丹。
第九章:剑与剑的对话()
“吴少侠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喝杯茶吧?”布丹面带好客的微笑说。
“谢谢!”吴双平静地说,“恐怕我们之间,还没有达到这个条件!”
“年轻人,喝一杯茶而已,”布丹说,“并不需要任何条件。”
“话虽如此,”吴双说,“可我不想无缘无故欠下别人一滴茶水的恩惠!”
“吴庄主,还是进来喝杯茶吧,”忽然王彪走到门口,看着吴双笑嘻嘻地说,“布丹老前辈热情好客,你又何必拂人美意!”
他不等吴双回话,接着又说:“一面之缘有天地,一茶之下解千结。”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解不开的结,”吴双说,“并不需要用茶来解决。”
“很好,”布丹忽然说,“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寒舍有幸迎来两位少侠光临,既然你不喝茶我也不勉强。”
布丹不慌不忙去墙上取下铁剑,并向王彪拱手施礼说:“王少侠稍坐!”
他走出客厅的门与吴双说:“那我们还是用这个直截了当的方式进行交谈吧!”
“这样最好。”吴双说。
“能走进我这间屋子,足以证明吴少侠的剑法非同寻常,”布丹说,“很好,我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王彪说。
“意思很明了,”吴双说,“就像我和你的决斗一样,在所难免。”
“你们要决斗?”布丹讶异地问。
“是的。”王彪叹息一声说,“还有三天我们就要决斗了。”
布丹很奇怪,他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既然是朋友,为何还要决斗,于是他又问:“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决斗并不一定非要是敌人,”吴双淡淡地说,“就像在一起喝茶的也并不一定非要是好朋友!”
“我明白了。”布丹点点头说,“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他和朋友之间的切磋,也和常人喝茶一样都是一种优雅的交流。”
“但愿如此!”吴双说。
“这么说,前辈您是不是也要用这种方式和吴庄主交流?”王彪问。
“我们不但是交流,”布丹郑重地说,“我们更是为了兑现一桩承诺!”
“什么承诺?”王彪问。
“神剑之巅对天下剑客的承诺。”
“那既然是这样,我也只好喝茶了!”王彪说。
王彪只好走回茶几,坐下来继续喝茶。
于是,而布丹和吴双就在天井之下亮出了彼此的利剑。
“在拔剑之前我还有句话要请教前辈!”吴双说。
“吴少侠请讲。”
“是不是我们的剑说过话之后,我就可以从您屋子前面的那道铁索桥通过?”
“那要问问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那就好。”吴双说,他看了看花池里开得正盛的花卉,忽然又看着布丹问,“前辈的花木很漂亮,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心中有剑,天地自宽。”布丹说,“再说了,一个持剑的人如果连一棵花草也保护不好,他又有什么资格拿剑!”
“晚辈谨遵教诲!”吴双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吴双抬起了剑,并且郑重地将它拔了出来;此时,正好有一抹阳光照进了小天井内,也照在了吴双森然的利剑上。剑身迸发着摄人的寒光,仿佛是死神伸出的一只手。
而布丹只是平平常常地,将他手中那柄并不太好看的铁剑,朝地面指着。但是,他的神情里却带着无比欣赏的目光看着吴双说:“可以开始了。”
王彪在屋子里喝茶,可是,此刻他的心绪似乎要比茶炉子里沸腾的茶水更加汹涌。他在想:“一个用生命来捍卫承诺的人,他是多么高贵,多么伟大;但是,这高贵和伟大的背后又是多么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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