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灭世,谁能阻止?”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那声音竟是连天地间的落雨声也压了过去,数百神殿骑兵从临康城,从别的地方向秋山疾驰而来。
大师兄看着这幕画面,看着那些神情焦虑的骑兵,说道:“观主很清楚宁缺的决定,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你。”
……
……
深秋的某一天,大唐滁州太守辞世。
同一天,长安城里杀死了五百三十一人,随后的数日内,唐国诸州郡暗中集体处决了一批囚犯,人数在两千以上,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是囚犯但不是死囚,他们被处死只因为一个原因。
酒徒挥袖杀太守,令大唐震怒不安而且恐惧,宁缺杀了这数千人,便是要令道门震怒不安而且恐惧,这是对等的报复,是另一种形式的殉葬。
收到消息的西陵神殿,果然如宁缺所推算的那样,陷入疯狂的愤怒和冰冷的恐惧之中,而当神殿得知前次战争留在唐国境内的数万名战俘,如今也面临着被秘密处死的境遇,这两种情绪顿时到了顶点。
幸运的是,西陵神殿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在临康城外的秋山上找到了酒徒,并且在书院大先生的帮助下,劝说酒徒暂时等待。
哪怕只等一天,也算是给了道门面子,寒雨不绝,神殿动用数千南晋民伕,只用了半日时间,便在临康城外的山上修了座楼。
楼外有风,秋风,秋风行于人间,有时西行,有时向东,谁也不知道东风和西风谁能压倒谁,谁也不知道局势会怎样发展下去。
站在楼里看秋风,酒徒等的是消息,宁缺究竟杀了多少人的消息,以及道门怎样说服他,但实际上看的是自己内心的风向。
大师兄在楼外等着,手里握着木棍,看着满山红叶黄叶还犹带青意的绿叶,若酒徒最终不愿意等了,他便会朝着秋风打下去。
……
……
宁缺收了油纸伞,掸掉衣上的雨珠,望向南方,说道:“听说南晋秋天的雨水更多,如果我是神殿主事的人,可不能忘记给酒徒修座亭子,要这样一位大人物、大前辈无趣干等,总得好好伺候着。”
程立雪解下头巾,满头雪般的银发披散开来,他走到城墙边缘,看着秋雨洗过干净无比的长安城,沉默片刻后说道:“前日说过,就算你能威慑道门,也无法影响到酒徒,道门能不能说服他,这本身也是个问题,你想要酒徒收手,那么你为何不能先暂时收手?要知道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
“我只要确信自己的手段能够震慑道门就足够。道门怎么说服酒徒,是道门的问题,我相信观主的智慧和能力。”
宁缺说道:“别的人我暂时可以不杀,但军部押过来的那数十人,我肯定会轮着慢慢杀,不如此不足以让神殿里的人发疯。”
程立雪的眼神有些幽暗:“唐国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把掌教大人的亲族抓了七人,你就准备这么舍弃出去?”
宁缺说道:“熊初墨不能人道……他的外甥自然金贵,我自然会捏在手里好好地用,不会这么早就送去冥间。”
程立雪皱眉说道:“那你为何要杀何家的人?”
宁缺平静说道:“对大唐来说,有些人是必死的……早死晚死都要死,何明池和他的家人都在此列,既然如此,当然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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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确实很差劲,主要还是身体问题,抱歉。)(未完待续。。)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二十七章 开赌,摆人头(上)
数年前,举世伐唐,大唐东北边军在燕国成京遇伏,虽然于绝境里成功杀死燕帝,然则能够回到土阳城的唐军寥寥无几,基本上等于全灭,渭城等七城寨被金帐王庭攻破,屠城连连,无数军卒百姓变成白骨,其后惊神阵受损,长安城血火数夜,又不知死了多少人。
——总之,唐国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那么在唐人的复仇名单上,自然会有很多必死的对象,不用怀疑,那些人必死无疑。
复仇开始的很早,比所有人想象的更早,在前次那场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唐人就开始了他们的复仇,被列在必杀名单首位的何明池,带着数名亲信离开长安城,回到桃山后便被神殿派往南方,为的便是躲避唐国无处不在的暗杀,然而他的家人却没有这么幸运,军部和暗侍卫付出很多代价、付出难以想象的耐心,终于把他的家人抓回了长安城。
前天宁缺在秋雨里杀人,军部押送过来的数十人全部都是这样的身份,有何明池的家人,有熊初墨的族人,还有西陵神殿别的大人物们在乎的人。
“西陵神殿对何明池的家人保护的极为严密,如果不是军部的动作快,数年前抢在神殿把他们接回桃山之前硬生生抢回来,我便是想杀他们都很难。”
宁缺看着程立雪说道:“为了抓何明池的老母兄弟回来,军部死了三百多个人。所以你说他们怎么可能不死?不杀他们我该杀谁?”
程立雪叹息道:“付出如此大代价,只是为泄口怨气,值得吗?”
宁缺看着城墙下那滩殷红血渍,看着那名倒在血泊里的白发苍苍的老妇,满意地笑了起来,说道:“杀死何明池全家,死去的唐人们一定会很欣慰,那些牺牲了的唐军,一定觉得很值……人活世间,不管是闲气还是怨气。争的不就是这口气?”
“道门必须清楚。这就是唐人的做事风格,也是我的做事风格,不管观主用什么方法,他都必须说服酒徒。不然酒徒杀我大唐一人。我就杀你们道门千人。”
宁缺转身看着程立雪说道:“我知道。这般杀下去用不了两天,便会沦入无人可杀的境地,只是道门愿意等到我把人杀光?我今天能杀何明池老母。明天就能杀了熊初墨的舅甥,然后我会继续去杀你们的老母,你们确定能够忍下去?”
程立雪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很清楚,这不是道门想要的局面。”
宁缺平静说道:“酒徒要的是心境安宁,要我书院不敢再尝试杀他,道门是借势而为,要我大唐不敢援南晋清河,要我书院不理新教之事,所以酒徒杀人,所以道门看着酒徒杀人,既然杀人是表明态度以及逼迫对方表明态度的手段,那我自然也只好杀人,拿人头当筹码,只看谁能撑到最后,那么现在,我全部离手,道门敢不敢接?”
程立雪紧紧皱眉,看着他问道:“全部离手?”
宁缺离开城墙,走到另一面,望向苍茫秋色,看着遥远的荒原方向,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会继续杀下去,直到无人可杀。”
程立雪觉得手有些冰冷,说道:“你疯了。”
宁缺没有回应这句话,说道:“按道理来说,能和酒徒拼命的应该是大师兄,但我不愿意大师兄去拼……这种事情不符合他的美学观点,和我倒比较合适。”
程立雪说道:“那最后你准备怎么破局?”
宁缺说道:“在没有确定把握干掉对方所有老母,杀光对方所有人之前,终究还是会妥协,我和观主再如何冒充孤独模仿绝望,像是输急了眼的赌徒,其实也只是虚张声势,所以谈判是必须的,我现在做的事情,只是给谈判加些筹码。”
“人头作筹码?”
“我说过的这句话虽然有趣,但不用重复。”
“你还曾经说过,关键还是酒徒的态度,可为什么你表现的毫不在乎?”
“把赌桌掀了,筹码落的满地都是……这不是昊天想看到的结局,她要保证赌桌上的筹码摆的整整齐,我却敢掀赌桌,那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宁缺看着清旷渐有肃杀意的北方,平静说道。
程立雪说道:“为何?这和酒徒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两个层次,宁缺没有解释深层的那个问题,那个他为何敢于掀翻整张赌桌的问题,只是笑了笑,对酒徒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昊天不愿意,他就不能做……因为他只是条狗啊。”
他看着程立雪微笑说道:“我是人,为何要在乎狗的想法?”
……
……
雨落秋宫分外寒,李渔坐在御书房窗前,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既然他说与朝廷无关,便与朝廷无关。”
曾静大学士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背影,沉默片刻后说道:“株连杀俘都是不光彩的事情,这个恶名也只能由他来担着。”
“大唐胜在有书院,书院胜在有不择手段的他。”
李渔转身看着曾静说道:“这是很值得我们庆幸的事情,朝野间如果有人敢对此擅发议论,诸位大人应该清楚该怎样做。”
曾静叹息说道:“理当如此。”
……
……
秋雨持续,时歇时起,秋风持续,时起时歇,红黄二色的树叶,渐被积水泡至发软,快要渗进青石板的缝隙里。
等待在持续,宁缺依然站在城墙上,盯着遥远的北方,前些天他一直盯着南边,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方向。
他说酒徒是昊天养的一条狗,所以不在乎对方的想法,然而岂能真的不在乎——就算是狗,那也是条最凶恶的狗,而且跑的太快。
这些天,唐国诸州郡还在不断地杀人,他平静地接受了所有的恶名与责任,只要求朝廷尽可能地保密,因为他不想让骄傲的唐人因这件事情而无法骄傲起来,同时他没有忘记让唐国以外的亿万民众知晓这件事情,因为他想要传播恐惧。
死亡是传播恐惧的最佳方法,只是死讯的传播需要时间,而且需要媒介,他选择信得过的一些人来做这件事情。
数日前,他便做好了选择,人选是禇由贤和陈七,这意味着二人要远赴西陵神殿进行谈判,同时沿途进行吓人的工作。
没有唐人能拒绝书院的安排,只是反应有些不同,陈七临行前那夜,与最宠的小妾下了三盘五子棋,禇由贤则是在红袖招里醉了一场。(未完待续。。)
有些问题,解决中
身体有问题,不是大问题,但特别恼火,很影响生活,医生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这些天一直在解决,解决的不是很顺利,但有好转的趋势,具体的不说了,很多情况,终究只能是自己一个人来面对,比如生病这种。
最近几天应该会没有更新,待把这个万恶的三十六岁熬过去,看看是不是会放晴,或者一切都会变得顺利,向大家报告,谢谢大家体谅。(未完待续。。)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二十八章 开赌,摆人头(下)
车厢在秋风里微微颤抖,窗缝里传出呼呼的声音,雨点从风里飘了过来,很短的时间便湿了青帘,车里的那盏油灯忽明忽暗,看着随时可能熄灭,灯光照耀下,禇由贤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那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坐在对面的父亲的脸比他的还要苍白,而且在哭。
禇老爷子老泪纵横,抓着儿子的手怎么也不肯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颤抖太厉害的原因,声音也颤的非常厉害:“这些年,千两万两白银流水似的花在你身上,家里就是想给你谋个好出身,结果谁成想,最后竟是把你送到了这条死路上。早知如此,当初我哪里会让你进书院?”
听着这话,禇由贤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掀起帘布,指向风雨里那片灰暗的天空,说道:“父亲,人这辈子其实就和这片天一样,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天气,但我想的明白,总是要遇事儿的,那便要做大事儿,这次朝廷和神殿之间的事儿,往前看一千年,也是最大的一件事……”
他收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而你儿子我,就是去办这件事情去,这个使臣的位置,别说几千几万两银子,就算您拿出一千万两银子,也别想买到。”
“可你们去有什么用?”
禇老爷子哭着说道:“不管朝廷还是书院,要和神殿谈判,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你们去也罢。不去也罢,谈还是他们谈,那你们何必要去冒这个险?”
禇由贤没有解释的太清楚,说道:“您就不要想太多了,春天的时候不是说要修族谱吗?您可得把这件事情整好,万一我真回不来了,我的牌位可得供在好位置。”
禇老爷子气极,斥道:“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可是我禇家的独苗,怎么能死?”
禇由贤不以为意,说道:“只是说说可能。”
禇老爷子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知道无法改变什么。强颜笑骂道:“就算你死了,在祠堂里还指望能争什么好位置?难不成你敢摆到你爷爷头上去?”
禇由贤大怒说道:“我要死那就是为国捐躯,凭什么不能?”
青帘微掀,风雨渗入。陈七面无表情走了进来。禇老爷子知道启程的时间到了。叹息一声。走出马车。
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禇由贤沉默无语,最后父子笑骂。看似气氛松缓了很多,但他很清楚,父亲此时的心情,就如同整座长安城的人都很清楚,他们是去送死的。
陈七没有理会他此时的情绪,看着手里的卷宗,说道:“如果不想死,就不要想死。”
一句话里两个想死,意思自然不同。禇由贤看着这位鱼龙帮的智囊人物,叹道:“都说你智谋无双,但我真的不相信,你能在这条死路里找到生机。”
陈七依然低着头,借着如豆的灯光看着卷宗上那些情报,说道:“那些是不重要的事情。”
禇由贤沉默片刻,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对,能不能活着回长安,本来就不是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此次出使西陵神殿,代表的是唐国和书院的意志,但他们没有官方身份,而是宁缺的私人代表,因为他们拿着的筹码是数千颗血淋淋的人头,而这些无法摆到台面上,不能污了唐国和书院的名声。
那么如果谈判失败,他们自然也要把自己血淋淋的人头留在桃山上,再也没有回到长安城的可能。
正如禇老爷子悲伤不解的那样,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朝廷和书院为什么要派他们去西陵神殿,谈判只在刀锋之间,在疆场之上,这种行为看上去完全是多此一举。
车轮碾压青石板,发出喀吱的声音,马车缓缓向城外驶去,陈七和禇由贤不再说话,沉默异常。
能不能回到长安,不是重要的事情——那不是他们的任务,他们此行西陵,除了沿途宣扬某人的冷血,用言语展示那数千颗人头,真正的任务是要替某人给桃山上的某人带句话。
那句话很重要,不能落在纸上,不能传诸于口,要听到那句话的人在桃山深处,便是书院大先生都看不到她。
所以哪怕前途危险,极有可能死亡,禇由贤和陈七依然义无反顾地坐上马车,开始了自己的旅途。
……
……
当禇由贤和陈七的马车在秋雨里驶出城门的时候,那个要他们传话的某人,正在皇宫御书房里,看着眼前如帘般的雨丝,看着御花园里那些花嫩的菊花发呆。
御花园里,少年皇帝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里向后殿行去,远远看着窗畔的身影,有些僵硬地停住脚步,极不符合礼法地长揖行礼,就像是对待那位漂流在外的老师。
宁缺点头示意,看着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里,伸手关上窗户,把微寒的风雨尽数摒在外面,回身望着书桌后面那个愈发清减的宫装女子,说道:“空闲的时候,多出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