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再次飞起!
……
……
原野四周的天地里,充斥着君陌狂肆磅礴的念力。
无数柄剑,受到这股念力的召唤,自四面八方而来,疾逾闪电,瞬间穿越遥远的距离,来到青峡之前。直刺柳白!
柳白神情凝重,收回断剑横于身前,再次布下咫尺世界。
千百剑,骤然静止于他身周的秋风里,悬停在空中。
剑的数量太多,形成一个极大的剑球,遮蔽住天光,显得格外森寒。
杀意十足。
这是剑的世界。
这是被剑包围的世界。
柳白便在千百剑间。
他看不到对面的情形。甚至与天地元气的联系。仿佛都要被中断。
他只能去计算。
……
……
君陌于千百剑里握住自已的剑。
他用的是左手。
青峡之前到处都是剑,剑意纵横,天地气息混乱不堪。
他却能准确地找到自已的铁剑。
因为他的右臂还在铁剑之上。不舍离去。
他握住铁剑,就是握住了自已的断臂。
他抽出铁剑,然后向被千百剑包围的柳白刺去。
……
……
柳白看不到。也无法算清楚。
但他感觉到了这一剑。
这是他此生所见的最强一剑。
甚至比当年成就他剑圣之名的南海剑神手中的剑,更加可怕。
柳白不再犹豫。
他不再横剑,再没有什么城墙,也没有护城河。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只信任剑本身。
此时的君陌,成功地激出了他所有的战力与傲气。
他自信当世无敌。
大河剑前,当者辟易。
君陌的这一剑,再如何可怕,也不可能是自已的对手。
……
……
柳白出剑。
大河疾涌平野间。
他是剑圣。
他的剑是剑中之圣。
他出剑。这个世界便只能剩下一把剑。
咫尺再扩。
千百剑骤然崩散,向着青山原野疾飞而坠。
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柳白的视线,阻挡他的剑。
但青峡之前,还有一把剑。
那把铁剑被握在君陌的手中。
然后被君陌握在手中。
……
……
这句话没有重复。
是准确的现实情况
握着剑柄的是断臂。
君陌握着自已的断臂。
这幕画面看上去很血腥,但没有任何意义。
除了铁剑仿佛变长了一截。
……
……
君陌出剑,专注而严谨,哪怕浑身浴血。却依然毫无动摇。
柳白出剑,后发而先至,世间依然没有谁的剑比他更快。
然而柳白手里只剩下半截断剑。
君陌手里的铁剑,却比平时要长出一截。
青峡前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声音。
像是有滴水落入炉里,触着高温的红炭。
铁剑刺进了柳白的胸口。
柳白的断剑。离君陌的咽喉还有一段距离。
不近亦不远,正是身前一尺。
……
……
柳白弃剑。
断剑再断。成无数明亮的碎片。
剑身上的天地气息,摇撼不安。
青峡前的原野开始震动,响起一声长啸。
啸声中,柳白疾退。
来如黄河奔涌入海,去如洪水泛滥成灾。
借天地气息,他如鬼魅般后掠数十丈。
然后他停下。
他开始咳嗽。
咳出来的都是血。
他看着胸口那道剑伤,眉头微蹙。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君陌为什么要驭如此多剑。
因为君陌要他算。
他虽然是当世第一强者,但毕竟不是桑桑这种天算之人,他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算尽所有变化。
君陌不用算,因为千百剑都是假的,只有他自已的铁剑是真的。
但即便如此,君陌的铁剑,还是无法进入他的身前一尺。
直到断臂重伤,君陌很痛,很怒,很不甘。他严谨守礼多年,被自已的规矩束缚了这么多年的放肆,终于在这一刻暴发了出来。
他闭眼,不见黄河天上来,避开柳白致命的一剑。
他清啸,青山原野震动不安,无数剑至。
柳白的剑意终于出现了缺口。
君陌的铁剑,便从那个缺口里刺了进去。
那个缺口,也许是柳白故意为之。
因为他相信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他的剑最快。
但他没有想到一件事情。
剑道分为剑与法,又分为势与术。
而且除了快慢,还有长短。
……
……
低头看着不停淌血的伤口,柳白笑了笑。
他的笑容并不落寞,只有淡淡的自嘲和感慨。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最后的结局竟是这样。
两败俱伤,他可以接受,但他真的很难接受这个原因。
这个原因实在是有些荒谬。
断剑与长剑相遇,因为某种原因,持断剑的人反而刺死了对手,又因为某种原因,持长剑的人获得了优势……
这是初学剑法的普通人,才会想象的战斗场景。
他与君陌是世间剑道最强的两个人。
最终却真的用这种方式,为这场战斗画上了句号。
他忽然想到,清澈的小溪会变成浊浪滔滔的大河,入海后却会重新变清,莫非剑道修行至极深处,也会依循同样的道理?
……
……
(今天这两章我写了八个小时,搞不动了。我看到些评价,对这几章不是很满意,我想说的是,这就真的是我的智商与能力问题了,每个人的能力是有上限的,不可能想写多好就能写出多好来,我只能说青峡之战这些章节,我尽了自已的最大努力,这个毫无虚饰,我是用吃奶拼命的劲儿在写,所以我能自我满意,希望大家也能满意,晚安。)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
君陌身后响起脚步声。
除了举着河山盘的四师兄,书院其余的人全部从铁篷下冲了出来。
六师兄举着铁锤,警惕地盯着十余丈外的柳白。
北宫未央和西门不惑拿着琴与萧,站在君陌身体两侧。
他们都知道,即便柳白身受重伤,但只要此人挥剑,离开铁篷后的他们,依然是死路一条,但他们依然冲了过来。
因为二师兄这时候需要他们。
王持拿着药匣,脸色苍白地做着准备。
木柚拿着针,准备替君陌止血,但手颤的有些厉害,看着他的断肩,她觉得仿佛是自已的手臂被砍断一般,很痛。
君陌看着她眼睫毛上那颗泪珠,伸起左手在伤口处轻拂而过。
手指轻拂,泪珠落下,数道精纯的天地元气就像是最美妙的医道圣手般,在他的断肩上覆了道无形的网,血水瞬间止住。
王持精神微安,像填堤般在他的伤口上倾倒着伤药,准备包扎。
……
……
柳白看着十余丈外的场景,什么都没有做。
忽然间,他对书院之所以强大,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他说道:“我有几个问题。”
君陌让六师弟让开,看着不远处的他说道:“请讲。”
柳白问道:“开始时我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不退?”
君陌说道:“当年你挑战南海剑神,明显不是对手,当时的你为什么不退?”
柳白稍一沉默,说道:“有理。”
君陌说道:“有理,所以不退。”
柳白叹息一声,说道:“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最终还是没有杀死我,此时想来,便是我也不禁有些替你不值。”
君陌说道:“一条手臂换你重伤无法再战,怎么看也是值的。”
柳白说道:“剑伤再重也能好。断臂却不能复生,我此时不能再战,只是一时之事,你没了握剑的右手,却是一世之事。”
“用一世之事,换一时之事,我确实输了,但放在这场青峡之战里。却是我赢了。因为就算我只剩下半条命,依然可以守青峡,而你却必须离开。”
君陌看着他说道:“因为你太强大。所以你想做很多事情,所以你很看重活着,所以你身受重伤。必然要回剑阁养伤。”
柳白静静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没有想到在两败俱伤的时刻,对方居然看出来了自已在追索什么,说道:“你也应该看重才是。”
君陌说道:“为何要看重?”
柳白说道:“千年唐国,不及修道途中一瞬。既然如此,那么除了自身,我们还能看重什么?”
“每个人的承诺,就是他自已。看重自已,便是看重承诺。”
君陌的目光越过柳白的身体,越过那辆安静的马车,落在南方原野浩浩荡荡的神殿大军上,说道:“我承诺过,只要我还站着,便不能有一人过青峡。”
柳白说道:“最终你若死在那些宵小手中。实为憾事。”
“尽力而行,不问前路,没有遗憾。”
君陌说道:“而且你都没能杀死我,谁能杀死我?”
柳白看着浑身浴血,手提铁剑的他。忽然觉得自已看到了另一个人。
“我此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轲先生。”
柳白说道:“昨日我曾经生出悔意,应该在青峡之战一开始便出手杀死你。此时却有些庆幸,你死前,在这片原野间散发出更多光彩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那辆安静的马车走去。
马车渐渐远离,君陌收回目光,望向自已的左手。
左手无名指上系着一圈红绳,被鲜血打湿,有些发紧。
他的目光继续下行,落在断臂上,落在铁剑上。
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念力耗损过剧的原因,他的脸色很是苍白。
看着断臂与铁剑,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青峡之战至此,书院弟子和道门强者或死或伤,局面僵持紧绷,到了最艰难的时刻,但大军在南,谁都能够看到最后的结局。
西陵神殿却并不满意,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能通过这道青峡,更没有想到剑圣柳白出手,都未能毕其功于一役。
希望最终变成失望,让有些人感到难以理解,甚至产生了怀疑。
新任西陵神殿神卫统领苏辰便是其中一人。
苏辰是神殿掌教大人的亲信,罗克敌在荒原上被宁缺一箭射死之后,他便接替了这个位置,如今在西陵神殿地位极高,仅在两位神座之下。
看着那辆缓缓驶回的马车,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剑圣大人,我需要一个解释。”
苏辰看着车厢,说道:“明明您还有再战之力,为何退回?”
正向马车迎去的剑阁弟子,听到这句话,怒目回视。
苏辰面色如霜,因为他此时真的很愤怒,很失望。
如果说柳白真的在君陌剑下受了重伤,那么他还怕什么?
而且柳白的剑已经断了。
一个没有剑的人,便不能再被称之为剑圣。
过了很长时间,马车里始终没有传出柳白的声音。
只传出了一声咳。
柳白身受重伤,血入肺叶,咳声里都能听出他的痛苦与难受。
苏辰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微讽之色。
柳白继续咳嗽,声音渐大。
苏辰眼瞳骤缩,微讽之色瞬间变成恐惧与绝望。
因为他的眉宇间生出一道血线。
咳声继续从安静的马车里响起。
柳白每咳一声,苏辰的身上便多出一道血线。
无论是他身上带着金色符线的盔甲,还是他不知何时悄悄握住剑柄的右手。
一声咳,一道血。
只听得哗啦一阵乱响。
苏辰和座下的战马,变成了数十块血肉,散落在了原野上。
鲜血四处淌流。
柳白终于咳痛快了,说道:“走吧。”
剑阁弟子来到马车旁,护着马车向军营外走去。
他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无数双眼睛看着这辆马车。
无人敢拦,无人敢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在眼神里流露出任何质疑的神情。
柳白与君陌一战,两败俱伤。
君陌说他重伤无法再战,这里的战字,只局限在他们二人之间。
是世间最强的两名剑者之间的对话。
这与别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苍鹰在青天之上战斗数日数夜,羽毛脱落,血迹淋漓,尖喙磨损,疲惫不堪。看似将死。但也不是蚂蚁能够能够战胜的对象。
柳白身受重伤,手中无剑。
但他依然是那个世间第一强者。
……
……
看着那辆缓缓驶出军营的马车,神殿联军的人们神情非常复杂。有些敬畏,更多的却是对此后的惘然无措与恐惧。
即便是西陵神殿里的神官们,此时也有相同的心情——己方最强大的柳白。就这样受了伤,就这样离开,那么青峡处怎么办?
隔着重重幔纱,叶红鱼看着那辆离开的马车,没有说话。
青峡之战最后的**,便是柳白与君陌的这一战,她相信此后甚至今后很多年,都不可能看到这样两把剑的战斗。
至到苏辰那种蠢货,死便死吧。她现在更关心的是**之后的余韵,她很想知道,如今只剩下半条命的君陌,还能撑多长时间。
马嘶渐起,骑兵再次整装待发,然后像流水般分列行出联军军营,在原野间汇合。变成平静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潮水,涌向青峡。
……
……
联军骑兵没有提速,缓缓驶向青峡。
他们忌惮恐怖的琴声与箫声。而那个最令他们感到恐惧的男人已经重伤,所以他们可以刻意放缓速度,就像移动的群山般碾压而去。
这是最好的机会。联军方面必须抓住,所以这一次攻击竟是由主帅白海昕亲自领军。几乎出动了所有的精锐骑兵,志在必得。
数千骑兵在青峡前停下,锋营距离铁篷已不远,正是一次冲锋最合适的距离,而且如果琴箫响起,骑兵们随时可以下马步战。
白海昕掀起面甲,看着不远处的青峡,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看着那道铁篷,如霜般寒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你现在就是一个残废。”
他看着君陌说道:“所以我不接受投降,死吧。”
听着这句话,君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木柚却极为愤怒。
白海昕身为联军主帅,本不应该亲自来此。
但他认为再恐怖的强者,刚刚被砍掉一只手臂,都会虚弱到极点。这是西陵神殿联军最好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问题在于,西陵神殿联军的士气此时却最低落。
夫子登天,严重影响了柳白和佛宗这些修行强者的士气,剑圣柳白亲自出手也没能杀死这个男人,也让联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所以白海昕才会亲自率领精锐来攻打青峡。
才会刻意说出这句羞辱意味十足的话。
当然他为此也做了极缜密的准备,身周有数十名强大的军中武修,又有近卫持大盾警惕,并不担心会被那道恐怖的铁剑杀死,
……
……
君陌看着大军里那位将军。
他不认识对方是谁,但知道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