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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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5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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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柳白的剑势更强。

    他可以像君陌昨日对付那些修行者一样,用雄浑的念力强行夺取那些飞剑的控制权,就算不能全部成功,也至少可以收服大多数飞剑。

    但他不愿意为这件事情分出一丝心神,因为他只习惯用一把剑,因为只有绝对的简单才是绝对的强大,一剑便胜却万剑。

    他横剑于身前,毫不在意重复自已的招数。

    在天空与地面之间飞舞的群剑,便无法进入他的身前一尺。

    与别的人不同,柳白并没有被这幕炫丽的画面撼动心神,相反他有些不理解,君陌为什么要用这么多剑。

    就像君陌昨日不明白叶红鱼为什么要用这么多剑。

    即便到了他们这种境界层次,分神驭剑,已经不再是剑道大忌,但柳白相信君陌不会不明白简单与强大之间的道理。

    一切不合常理,必然都有合理的原因。

    叶红鱼昨日万剑齐发,是因为她要布下一座樊笼阵。

    君陌想做什么?还是说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用这种手段,让柳白进行更长时间的思考,甚至希望柳白能够心神稍乱?

    柳白没有乱。

    他举步向前,向青峡处走去,脚步都是那样的稳定。

    他在行走,手中的剑也在行走,于是他身前一尺的世界也在随之行走。

    青峡前的剑啸声愈发凄厉尖锐,两百余柄剑,像舍生忘死的鸟一般,不停地向着地面轰击,原野间连绵响起沉闷如雷的撞击声。

    柳白的脚步依然不乱。

    ……

    ……

    他是剑圣。

    他是当世第一强者。

    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

    他手中的剑是一把比普通都不如的锈剑。

    他横剑于身前,行走的模样甚至看着有些滑稽可笑。

    面对着君陌华丽的群剑飞舞,他的应对手段是这样的笨拙。

    却……无人能破。

    就算是大师兄站在青峡之前,也只能避,而无法破。

    因为他带着自已的世界在行走,只要对手进入他身前一尺,便必败。

    柳白向着青峡,一步一步前进。

    他的脚步稳定而缓慢,动作显得笨拙。

    这种笨拙代表着慎重。

    以他当世第一强者的身份,这种笨拙更是尊重。

    对书院的尊重,对君陌的尊重。

    这种笨拙,也有可能还隐藏着更深一层意思。

    柳白的咫尺世界无法可破,却能避让,能够退走。

    苍天有眼,这或者是书院诸人离开的最后机会。

    如果君陌和书院弟子愿意离开,那么便永远不用面对柳白的咫尺世界,可以海阔天空,可以快意天涯。

    但君陌不愿意退。他举起手中的铁剑。

    他此时的选择与大唐无关,与书院无关。

    兴正起,豪情正发。

    君子不行陌路,管它咫尺还是天涯。

    闲事莫提,待我先砍了他丫。

    ……

    ……

    (最后我本来还写了一句:人这一生,最终求的,不过刹那芳华,发现太**酸了,所以没放进去,至于最后那个丫字,我想了半天,还是放进去了,北京朋友说,丫字正确来说只能用在你后面,但管他丫的!)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五十章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如临深渊,如窥怒河,这一章写的紧张万分,所以极慢,晚了很多,这章之后,我再去写一些,依然会很慢。)

    ……

    ……

    走的再如何缓慢,总有走到的那一刻。

    柳白走到了青峡前,走到了君陌的身前,停下脚步。

    此时他离君陌的距离超过一尺,但已经够了。

    所谓身前一尺,只是模糊的概念。

    事实上,柳白的绝对领域,取决于他的手臂以及剑的长度。

    手持青锋所及之处,便是这位世间第一强者的世界。

    此时的距离非常完美,不远不近,正合适一剑斩下。

    距离是相对的概念,对二人来说非常公平,君陌自然也会觉得非常完美,所以他想都没有想,提起铁剑,便向柳白斩了下去。

    没有说话,没有蓄势,他就这样一剑挥出。

    干净利落,甚至透着几分明媚清新。

    就像他身后,在深秋依然翠绿喜人的青山。

    铁剑斩落,便似一座青山落向柳白的头顶。

    柳白不再横剑,因为此时他出剑,也是在身前一尺。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出的第一剑。

    柳白的剑,必然就是一剑。

    当他手中的锈剑落下时,斑驳锈痕瞬间消失不见,剑身骤然明亮,反射着高天上的流云,原野畔的青山,美丽至极。

    这一剑仿佛夺走了天地间的所有光采,自然里的无数造化。

    无比灿烂。

    光采可以夺目,灿烂如烈日令人不敢直视,但这一剑,却没有让原野间观战的任何人双眼感到刺痛,反而让人们沉醉其间。

    人们沉醉在这幕美丽动人的画面里:如青瓷般的天空,丝般的云絮,温暖的阳光,美丽的原野,还有一条滔滔大河。

    这条大河起源于荒原。本是一条涓涓小溪,倔强地突破月轮国的丛山,流经土壤肥沃,雨水充沛的原始森林,承接无数雨水支流,变成了一条大河,裹挟着南方的泥沙,河水被染成浊黄的颜色。气势愈发磅礴。

    浊浪滔天。黄色的河水不停地拍打着黑色的崖石,激起如泥浆般的千重浪,仿佛万匹骏马在其间咆哮。声威惊人。

    黑色崖石间,有位少年正在练剑,他神情宁静。涛声无法进耳,崖石的震动无法让他的脚步有丝毫偏移,专注而无余物。

    天地颤栗失色,却不知道是因为奔涌的大河,而是河畔练剑的人。

    柳白步入修行道,初识便见到一条滔滔大河,故而被修行界认为是绝世天才,其后他在大河畔悟出自已的剑道,所以他的剑法被称为大河剑。

    大河剑出。便见大河。

    柳白的剑就是大河。

    当他出剑,这条大河便会出现。

    所有看见这条大河的人,最终都会被汹涌的河水吞噬。

    ……

    ……

    一条大河波浪宽。

    浊黄色的河水自天而降,就成了天河。

    仿佛天空被刺出了一个洞口,穹顶外的无数河水如瀑布垂落。

    这条大河没有别的任何气息,就是强大。

    大河扑面而至。

    ……

    ……

    君陌的眼睛骤然明亮。

    看着浊浪滔滔的大河,他的眼神依然是清亮的小溪。

    他的眉梢也挑了起来。

    所有这些细节。都证明他这时候开始兴奋。

    他向来是个很难兴奋的人,在宁缺等师弟们看来,他就是个严谨到有些古板的男子,永远不会与兴奋这种情绪联系在一起。

    先前战胜叶苏,他脸上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这时候他真的兴奋了。

    因为当看到这条滔滔大河时,他发现自已竟然生出了恐惧的情绪。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很陌生。所以他很兴奋。

    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一把剑。

    他挥动铁剑,向着这条大河斩了下去。

    宽直的铁剑,携着青山的威势,重重地砍在了浑浊奔涌的河水里。

    河水骤然分开,向着两岸奔涌,露出满是泥沙礁石的河底。

    下一刻,河水再次涌回,把泥沙与礁石掩住。

    君陌再次挥动铁剑。

    河水再次分开。

    他继续挥动铁剑。

    河水继续分开,然后复原。

    有好些次,铁剑斩到了河底。

    铁剑在河底的淤泥里砍出极深的剑痕,砍碎千堆乱石。

    剑与石相遇,发出沉闷的巨响。

    就像是打铁的声音。

    君陌继续挥剑。

    一息之间,数百铁剑出。

    却无法阻止滔滔河水向东南。

    ……

    ……

    大河继续下行。

    柳白的剑也在继续前行。

    这条自天垂落的大河,是人间能够见到的最宏伟的画面。

    面对这样一条滔滔黄河,人类下意识里会生出仰望的情绪,然后沉醉其间,即便醒过神来,也会因为绝望而生不出抵抗的勇气。

    这正是大河剑法最强大的地方。

    他的剑没有借天地之力。

    他的剑便是天地里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壮观的那部分。

    在这一刻,他的剑是天地的具体呈现!

    在大河之前,君陌能够站立不动如松,沉默挥剑相抗,已然超出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远矣,然而河水难断,如此远远不够。

    柳白的剑意至。

    河水咆哮。

    风吼。

    冠落。

    髻散。

    君陌黑发飘舞。

    他身上的院服,早已被割出了无数道细口,浑身是血。

    但他没有丝毫狼狈的感觉,依然庄肃,似乎还是在赴那场盛宴。

    宴会还没有结束。

    他的神情依然专注,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木讷。

    他继续挥动铁剑。

    只是此时铁剑不再大开大阖,而变得非常细腻。

    细腻的有如木柚手中的绣花针。

    君陌开始用铁剑绣花。

    转瞬间,他手中的铁剑不知颤抖了多少次。

    大河是柳白的剑。

    那些风与浪,便是先前铁剑与柳白的剑数百次相遇的地方。

    君陌在风中刻字。在河浪里雕花。

    他要用最细微的工具,去雕刻最宏伟的河山,用最悄然无声的手法,去装饰最瑰丽壮观的画面,就像是用时间和雨水琢磨檐下的青石板。

    ……

    ……

    青峡之战,从一开始君陌便清楚,自已最终要面对的,必然是柳白。

    正如柳白先前所言。无论剑势还是剑术。他都不如柳白。

    他不是柳白的对手,只能另觅出路。

    柳白曾经写过一封信给叶红鱼,信纸上画了一把剑。

    宁缺看过这把剑。然后以浩然剑诀为交换条件,临摹了一份放到了书院后山。

    此番南下青峡之前,君陌对着那张纸看了很长时间。才定下剑意。

    这种剑意,与他的性情完全相反。

    但这是他经过审慎思考后,得出的唯一方法。

    就像宁缺说的那样,书院里的人们,向来信奉一个道理,如果只剩下最后的方法,那必然就是最好的方法。

    而且他对叶苏说过,经过审慎思考,确定某个规则有道理。那么就算千万人在前,也能够不退一步,这就是守礼。

    所以哪怕他自已都想要反对,却依然坚持。

    ……

    ……

    为了战胜柳白,君陌做了最充分的准备,由刚猛而至极细微处,把自已的剑术发挥的淋漓尽致。这确实是他最强大的时刻。

    然而黄河终究是黄河。

    柳白毕竟是柳白。

    他不是河畔的柳枝,柳下放牛的牧童,不是羊皮筏子上的野汉,不是被推入浊浪里的寡妇,不是河水里的礁石。

    他就是大河。

    君陌的剑意再如何挥洒自如。在这条大河之前,依然稍逊一筹。

    只是那么一丝的差距。

    空中的字尚未完笔。浪里的花还差一瓣。

    秋风便抿了痕迹,浪花敛了剑花。

    他的剑破开铁剑,来到君陌身前。

    唰的一声轻响。

    二师兄的右臂齐肩而断,远远落入青山中,不知落在何处。

    柳白手中的剑,同时断成两截。

    如果能再快一瞬,那么便是柳白的剑断在先。

    君陌无法再快那么一瞬,所以他握着铁剑的右臂断了。

    他身上出现了无数道细微的剑口。

    这些细口全部来自柳白的剑意。

    他身上的书院院服全部被打湿,不停向地面淌着血水。

    鲜血像奔涌的河流般,从断臂处向外涌出。

    ……

    ……

    看着身前的柳白,君陌的脸色很苍白。

    此时他的右臂已断,铁剑飞走无踪。

    柳白手中的剑,也只剩下了半截。

    断剑亦是剑,依然能杀人。

    柳白没有收手,因为他不能收手。

    他的剑是大河剑,落下的是河水,去势未尽便不能收。

    覆水难收。

    ……

    ……

    柳白手握断剑,斩向君陌。

    大河再现。

    滔滔黄河奔涌之势,更胜先前。

    见大河者,必死。

    人间没有谁能抵抗这条大河。

    因为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

    ……

    断剑越来越近。

    甚至能够看清楚断剑处的金属纹路。

    君陌知道自已错了。

    从青峡之战开始他就错了。

    更准确来说,在书院的时候他就错了。

    他不该看那张纸,不该看那把剑。

    他不该思考柳白会怎样做,然后才确定自已怎样做。

    那样会让他失去自已最强大的东西。

    也许那个东西叫信心,或者叫骄傲。

    他应该就像过去的这些年一样,只思考自已应该怎样做。

    至于对手是柳白或者别的谁,那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河水扑面而来,君陌如此想。

    若不看那把剑,便不见。

    这把剑令世人见大河而沉醉,而心生绝望。

    那么,便不见。

    知错便要改,不拘何时何地。

    所以面对这把世间最强大的剑,他闭上了双眼。

    大河奔涌,自天而降,似要冲毁青山前的整片原野。

    只有没有看见这幕画面的他,没有感受到这条大河的威严。

    浊黄的河水无处不在,不见便不在。

    柳白手中的断剑斩空。

    这是大河剑自问世以来,第一次斩空。

    因为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

    ……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千百剑里取一剑,至清至浅

    再如何壮阔的大河,也不可能漫过整个世界,只不过面对这条大河时,没有谁还能够找到那几小块干燥的土丘。

    君陌没有看河,却能感觉到这条大河,于是他在奔涌的河水里,找到了落足处,身形微转,脚便落在那处。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着河水像时光一样在脚下流淌,没有像老师那样发出感慨,眼眸深处散发出一抹及明亮的光泽。

    他的脸颊苍白,神情却依然是那样的宁静。

    一声清啸,从他的唇间迸出。

    如雏凤清鸣,更像凤凰浴火重生后的第一声。

    秋风渐狂,君陌黑发飘舞。

    他张开双臂,衣袖在风中拂荡。

    他的鲜血从断臂处不断喷涌。

    他的念力向着周遭的天地间狂肆地喷涌。

    ……

    ……

    青峡铁篷下,炉架里的一柄剑,感受到了那道狂肆念力的召唤,嗤的一声,刺破厢柜,破篷而飞,向原野间飞去。

    南方原野,西陵神殿联军营中,忽然暴发出无数声惊呼。各宗派的修行者们,忽然发现本命剑,脱离了自已的控制!

    清脆的摩擦声,在军营里此起彼伏响起,那是剑与剑鞘的摩擦声,无数飞剑自行出鞘而飞,向着青峡前疾掠。

    青山深处,数片落叶轻轻覆盖在一柄宽大的铁剑上,一只断臂还紧紧握着剑柄,忽然间,铁剑剧烈地颤抖起来,然而破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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