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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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3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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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师兄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办?”他看着七念问道。

    七念静静看着头顶的佛光大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佛祖要超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就算是夫子亲自出手,也不可能阻止,而且我佛宗要超渡的是冥王之女并不是十三先生,稍后大先生就算破阵而入,他除了救你离开,难道还会对我们如何?”

    宝树大师艰难一笑说道。

    七念忽然看了叶苏一眼。

    叶苏说道:“他果然还是我们这一代里最强大的那个人,不过正如首座所言,他的性情温和,这辈子都没杀过人,所以他不危险,也很好骗就算骗了他,他最终也只会自己痛苦,而不会把对方怎么样。”

    他望向七念,说道:“十六年前,你把自己的舌头给嚼食入腹,从那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包括夫子都不知道。如今看来,你想的事情真的很多,你把他的性情和境界算的太准了。”

    “据说他当年未入书院之前,在一个小镇上生活,在自己家前的石池里养了几只鱼,然后那些鱼被邻居偷吃了,他去问邻居,邻居告诉他那些鱼是自己游走的,他居然还真的信以为真,对着只剩清水的石池,惋惜叹道:鱼儿啊鱼儿,你游游啊,怎么就游不见了呢?”

    叶苏看着七念说道:“你就是那个偷鱼的邻居,这大概便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然而你曾几何时听说过,书院大师兄会像今天这样愤怒?”

    说完这句话,他叹息一声,薄袖自腕间滑落,他伸掌向天,一道至为精湛的道门气息,随之注入寺院上空的佛光大阵。

    烂柯寺前,数十名僧人倒在地上,满脸惊恐看着石阶下的一名书那名书生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袄,腰间插着一卷书,系着一只木瓢,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却又显得那般干净,从身到心皆如此。

    书生微低着头,隐隐能够看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有血渍渐渐浮现,破旧棉袄多了很多道裂口,有棉花从口子里绽出来。

    从出现在烂柯寺前,书生便一直没有动过,静静站在石阶下,保持着同样的姿式,只有当秋风偶尔拂动他的衣袂,牵起一道道残影的时候,才表明原来他一直在动,只不过他动的太快,快到没有人能够看到。

    佛光大阵上,开出无数道白色的漩花,每一朵漩花,便是书生与整个佛宗的一次对撞,随着刹那时光里的无数次撞击,古寺越发震动不安,似要坍塌,而书生身上的灰尘也变得越来越少,显得越来越干净。

    (今日两章送上,写的很认真,很鸡皮疙瘩,继卫光明与颜瑟之战后,五境之上,终于正式在人间出现,强烈召唤月票,感谢。)

第九十九章 破阵!

    十六年前,长安城通议大夫府里,受宠的小妾生了位黑黑的、被夫人判定为邪祟的女婴,相隔不远的柴房中,宁缺拿起柴刀开始杀人

    在遥远的北方荒原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沟壑,道门少年叶苏与魔宗少年唐还有年轻的僧人七念,在黑线外的那棵树下看蚂蚁搬家,看了很长时间,警惧不安,不敢逾越半步,而在黑线的那一头,有位书生在池塘边看书,倦时便少歇,渴时便解下腰间的木瓢盛水饮,满身灰尘,一脸安乐。

    十六年后,宁缺已经不再用柴刀杀人,而习惯用铁弓铁箭,桑桑依然是黑黑的,小脸却变得非常苍白,虚弱地靠在宁缺的怀里,看着上方的大黑伞在万丈佛光之下变得越来越薄,默默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曾经的少年们已经长大成人,成为修行界里最强大的存在,叶苏渐渐变得不那么骄傲冷漠,唐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改变最大的是七念,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口说话,仿佛要变成真正的哑巴。那名书生则是在烂柯寺外的石阶下站着,身上的旧袄微振,腰间系着的木瓢轻荡,灰尘渐离,一脸平静。

    相隔十六年,曾经因为冥王之子降世而相聚、或相聚而不知的人们,再次因为冥王之女的苏醒而相聚,时间的流逝和世事的变迁,总是这样令人感慨。

    ……

    ……

    整齐的颂经声,回荡在烂柯后寺的庭院之间,石坪上的黄衣僧人们浑身是血,却慈悲无双,他们的声音早已嘶哑,近似哭喊,却庄严无比。

    佛光大阵在书院大师兄近乎神迹般的高速密集冲击下,依然苦苦地支撑了下来,尤其是随着叶苏举起右手,向阵法里度入那缕道门气息之后。愈显稳定。

    七念看着山下寺门的方向,目光坚毅而凝重,脸上的神情却变得越来越平静,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即将成功,人间世终于可以摆脱毁灭的恐怖前景。

    虽然看不到烂柯寺外的画面,但宁缺知道大师兄肯定已经尽了全力,只是看着越来越多的佛光丝缕从越来越薄的大黑伞上渗下,看着怀里的桑桑奄奄一息的模样。他难免焦虑。甚至真的感到了绝望。

    如果在大黑伞毁灭之时,大师兄依然无法破开烂柯寺的佛光大阵,那么桑桑下一刻便会被万丈佛光净化成一道青烟。

    宁缺从来不知道绝望怎么写。如果只是他自己面临危险。正如他一直告诉自己的,真的要死绝望又有什么用?然而如果面临死亡危险的是桑桑,他无法不绝望。因为桑桑死了,他还会活着,而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那道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再次在他耳中响起,先前在殿中,宝树大师摇动盂兰铃之前,这道声音也曾经响起过。

    “如果大先生破不了阵,大黑伞撑不住时。你带着桑桑向我冲过来,如果大先生破了阵,七念和叶苏再如何忌惮书院,也必然会抢先杀死你和桑桑,所以在那一刻,你也要往我这边冲过来。”

    歧山大师被观海僧扶着,虚弱地靠在狼藉一片的石阶下。低着头,痛苦地喘息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嘴唇正在微微翕动。

    宁缺猜到这是大师的某种秘法,能够只让自己一个人听到,心头微动。没有转身去看,只用余光望了过去。看到大师枯瘦的手掌落在那方棋盘上。

    那是佛祖留下的棋盘。

    歧山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想办法让瓦山顶降落的佛光稍敛,然后我会开启棋盘之境,让你们进去暂避,只要能够成功进入,就算是观主或讲经首座,也没有办法毁掉它张佛祖留下的棋盘,待大先生入寺后,我会让观海把棋盘交给他带回书院,我相信夫子一定能够找到把你们放出来的方法。”

    烂柯寺正在面对有史以来境界最高的对手——书院大先生,甚至比当年的莲生境界还要高,留在寺内的宁缺虽然是书院行走,境界提升极快,先前甚至令七念受伤,但他的实力依然远远不及这些真正强大的天下行走,而桑桑还没有苏醒,又被佛光镇压着,正是最孱弱的时候,所以无论寺中的僧人,还有七念等人,都把精力放在寺门处,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变化。

    因为心情过度紧张,宁缺也没有注意到大师这段话里面的某些细节——大师说会让观海把棋盘交给大师兄,而且把解开棋盘的方法也寄托在夫子的身上。

    “宁缺,我只希望你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变成第二个莲生,你可以做轲先生,你可以做任何人,不要做莲生师弟,因为那样太痛苦。”

    歧山大师虚弱而充满追悔的声音,在宁缺脑海里响起。

    宁缺沉默片刻后,微微低头。

    忽然就在这时。

    烂柯寺前中后三寺震动不安,无数梅树骤然粉碎,无数道寺墙碎成粉砾,十七座古钟哑然失声,佛光大阵破!

    有人闯入寺门,所经之处不断有僧人被震飞空中,十余名修行者喷着血水横飞数十丈,更有数座石尊者像被击飞到天上。

    后寺殿前的人们,看不到山下的具体画面,只能看到一道滚滚烟尘,正向着这边狂啸而至,烟尘之前,任何事物都被震飞!

    七念的眼眸里骤然闪过一抹惊色。

    叶苏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一直沉默的唐,忽然抬起头来,眼眸如燃烧一般,战意大作。

    这佛光大阵便是书院大先生都破不了,来者是谁?

    ……

    ……

    早前某时,齐国某处。

    这里是当地最著名的风景名胜,这段山道却是最偏僻的角落,罕有人至,所以那两匹雄骏异常的白马行走在其间,蹄声清晰。

    二师兄君陌坐于白马之上,峨冠博带,姿仪颇盛,只是稍嫌过于古板中正,无论骏马如何摇晃。他的上半身都保持绝对的笔直。

    小书童骑在后面那匹白马上,与雄骏高大的马身一衬,显得愈发可爱,他看着前面,稚声不解问道:“少爷,我们为什么忽然下山?”

    二师兄说道:“老师前些天告诉我,师兄想骗小师弟和桑桑去烂柯寺治病,但我以为师兄和歧山都太老实。不怎么会骗人。我担心小师弟看出问题,偷偷带着桑桑跑了,所以我要守在山下。随时准备把他抓回来。”

    小书童心想大先生和歧山大师如果说因为太老实而不会骗人,但以少爷你这种性情,只怕也没办法骗人。哪里有资格说别人什么。

    “那我们要在这里转多长时间?”

    二师兄又道:“如果歧山老和尚不像别的秃驴那般爱说大话,爱打诳语,那么三个月时间,应该就差不多能把桑桑的病治好。”

    稍一停顿后,他又道:“如果真要进棋盘,小师弟也肯定要跟着进去,那我们就要等两年,或者把那个棋盘带回书院,只是歧山老和尚就算比别的秃驴要稍好些。但想必也一样贪财,只怕不会让我们把棋盘带走。”

    小书童苦着脸说道:“难道真要在这里守两年?”

    二师兄严肃说道:“家纶啊,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山与瓦山相邻,虽名声不如瓦山,但风景犹胜之,你且随我在此行走两年。赏景清心以助修行,说不定便能走出万里路去。”

    小书童无奈叹息一声,心想行万里路倒也要得,只是如果天天绕着同一座山转,看同样的风景看出万里路来。除了少爷你,还有谁能受得了?

    便在这时。忽然有风起。

    二师兄抬头望天,眉头微蹙,忽然心头一动,面寒如霜喝道:“找死!”

    他伸手向后一招。

    小书童捧在怀里的剑匣,顿时飞到他的手中。

    二师兄轻踩马背,广袖飘飘,便落到了山道旁的密林里。

    小书童着急喊道:“少爷,这不是去烂柯寺的正路!”

    “最直的路最近,最近的路就是正路……”

    山林里传来二师兄的声音,声音渐渺。

    当正路二童耳中时,他的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

    ……

    大师兄看着身前的烂柯寺。

    他身上的棉袄上已经多了无数道口子,绽出的棉花上已经染上了血渍。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与笼罩烂柯寺的佛光大阵,难以想像地发生数千次撞击,佛阵颤颤欲坠,他的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依然没能进入烂柯寺。

    他的目光顺着那道佛光,望向瓦山顶峰上的佛祖石像,心头微动。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青烟自远处奔来,溅起无数尘砾。

    一路风尘仆仆。

    君陌来到烂柯寺前。

    他满身灰尘,比大师兄破棉袄上的灰尘还要多,但头上那顶高高的古冠,依然笔直,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君陌一声清啸。

    烂柯寺外秋树颤抖,青叶飘落。

    瓦山之上,满山红叶飘落。

    君陌并指为剑,刺进佛光之中。

    他狂喝一声。

    高冠下的黑发,被劲风吹拂着向后散开,狂舞!

    他的手指在佛光罩里艰难而不容阻挡地下移,生生撕开了一道极小的口子!

    大师兄棉袄上的一朵棉花,忽然颤了颤,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烂柯寺石阶前,已经没有大师兄的身影。

    转瞬之间,大师兄进入寺院,来到十七座佛殿。

    他几乎是同时出现在这十七座佛殿里。

    在檐下,在室里,在廊前,在梅边……

    大师兄连破十七座古钟。

    佛光大阵,就此而破!

    ……

    ……

    (无理由,要月票!)

第一百章 书院之二

    君陌踏上石阶,向烂柯寺里走去。

    他右脚落在石阶上,石阶碎裂,他颀长的身影落在寺门上,寺门碎裂,当他的目光落在门后的石壁上,石壁碎裂。

    正如先前穿山越岭来到这座古寺,他依然选择走最直的路,最正的路,因为那就是最近的路,所以闯寺便真的变成了真闯。

    入古寺后,君陌没有走平缓却歪斜的石阶,没有绕过回复曲折的雨廊,他直接向着后寺走去,无论身前是寺门是石壁还是庄严的佛殿,都无法挡住他的去路,一路走来,墙倾殿塌,砖石四溅,硬生生被他走出了一条路。

    秋风吹不动巍然不动的古冠,吹的他的黑发向后飘舞如箭,在他身前,即便是佛殿里的那些石尊者像都被震飞,更何况是人。

    君陌行走的速度非常快,一路行来,那些试图拦阻他去路的修行者,被震飞到空中,有的挂在秋树梢头惨号,有的重重摔在青石地面上再无声息,砖石木梁石砾混着人影不停溅散,在他的身后形成一道恐怖的烟尘。

    ……

    ……

    看着那道迅速向后寺逼近的烟尘,七念神情微凛,从烟尘里隐隐透出的气息里猜到来者是谁。佛光大阵既破,前寺里便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拦住、甚至稍微延缓一下对方的脚步,而他最警惕的那个人应该比那道烟尘更快来到。

    在这种时刻,他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哪怕杀死冥王之女,必须先要杀死宁缺,意味着佛宗将与书院结下解不开的深仇,他依然要动手了。

    通过岐山大师的分析。宁缺知道破阵之后,如果大师兄不能马上来到自己身边,那么自己马上便要面临七念甚至还有叶苏的毁灭性攻击。

    他无比希望大师兄此时能够出现在黑色马车前,他非常想要看到那件旧旧的棉袄,想要看到师兄那张温和的面容——佛光大阵既然破了,大师兄在毁掉十七座钟后,应该马上便会来救自己,可为什么他没有来?

    看着那道挟着无尽杀意的烟尘。正向着后寺而来,宁缺知道下一刻,便可能与二师兄相见,然而他却知道。这时候不能再犹豫,因为七念和叶苏,绝对不会犹豫,绝对不会让他和二师兄真的相逢。

    所以他提前出手。

    他手中的铁弓骤然变弯,铁箭搭在弓弦之上。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七念很清楚书院学生都是些怎样的怪物,知道宁缺不到最后时刻,肯定不会轻言放弃,所以他早有准备。再次召唤出了不动明王法身!

    然而宁缺这一箭射的不是七念,也不是叶苏。

    他射的是瓦山顶峰。云雾缭绕里的佛祖石像!

    黝黑的铁箭,穿过黑色马车的天窗。顺着那道自天而降的佛光,反溯而上,箭簇溅出点点佛光辉点,直射相隔数里的瓦山顶峰!

    佛祖石像站立在瓦山顶峰,云雾在其胸腹之间,无比高大,沉默承受着风雨数十年时间,显得格外庄严慈悲。

    佛祖石像很巨大,左手单掌合什在胸前,石指尖端可以容苍鹰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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