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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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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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夜开始便发高烧一直昏mi不醒连他老人家都被迫动用了装病这招,更何况是你。”

    长安府尹发烧到昏mi不醒?齐四从铁捕头这句刻意漏出来的话语间,顿时察觉到了极大的凶险,然而沉默思忖片刻后他依然没有让开道路,挥手示意属下的青衣汉子把临四十七巷两头堵了起来,说道“这是朝二哥的jiāo待。”

    chun风亭朝小树早已不是鱼龙帮的帮主,离开长安城已近一年,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还会重新踏入这座雄城,然而对于齐四以及鱼龙帮中兄弟而言,那个男人永远是他们的大哥他们的帮主朝二哥的话比圣旨更有力量。

    铁捕头看了他一眼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你来时在巷口有没有看见一个人?”

    齐四爷望向巷口,只见巷外一间铺前坐着个年轻的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简单的棉袄,脸颊瘦削有些黑沉脱皮,看来前些时日晒过很多毒辣的日头,就那般寻寻常常坐着,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铁血肃杀味道。

    “那个人是谁?”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铁捕头说道“王景略。

    齐四神情骤凛,沉默半晌后重复道“知命以下无敌王景略?”

    对于市井街坊里的普通百姓们来说,修行者的世界是一个奇妙而遥远的地方,他们对那个世界的了解很少然而王景略这个修行者却不同,因为他的名气太大,大到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他是帝国年轻修行一代的希望。

    铁捕头看着齐四脸上神情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向长安府举报这小姑娘窝藏逃犯,我只知道压力来自军部,而王景略就是代表军部来盯着我们。”

    齐四爷微微皱眉说道“王景呢……不是亲王的人吗?”

    铁捕头说道“就是前年那场血案之后,宫里一道旨意把他发配到了南疆战场,现如今他已经是军部红人,是许世大将军的亲信。”

    听到许世大将军的名字,齐四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现如今他是长安城黑暗世界的领袖,暗中还有着shi卫处的背景,然而又哪里能硬抗大唐帝方第一人?

    铁捕头摇了摇头,示意下属衙役带着桑桑离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杵,齐四明明已经警惧畏怯,却依然强悍地不肯让开道路,他盯着铁英的眼睛,说道“我已经派人往宫里传信,你再等等。”

    铁捕头微微蹙眉,说道“不过是个小shinv难道还要闹到宫里去?”

    齐四没有解释,衙役们听到宫里二字,就像鱼龙帮众听到军方二字一样,警惧万分,既然鱼龙帮没有翻脸动手的意思,只是让他们等等,所以他们决定等等。

    长安城里高官贵人无数,皇亲国戚满街,随便一个茶艺师就有可能是名修行者,所以在长安府做事的人,最擅长的便是装病,最多的便是等待的耐心。

    但铁英和衙役们有耐心,不代表所有人都有耐心。

    比如王景略。

    离开长安城,奉陛下旨意前往南疆投军赎罪,两年间在沙场上浴血厮杀,这位曾经的大唐第一青年高手,微胖的脸颊瘦了些,晒黑了些,如藕般的手指渐渐如竹般苍劲,他的xing情也更多地带上了军队特有的铁血肃杀气息以及果断。看着那些龟龙帮众把长安府衙役堵在巷中‘王景略捺着xing子等了会儿时间’待发现似乎那些人准备继续等下去时,他决定不再等了。

    掏出两块铜板轻轻搁在茶碗旁,他轻掀前襟长身而起,走进临四十七巷,随着他的脚步踩过巷间的残雪,巷侧墙外的树枝簌簌作响,树枝上的残雪纷纷落下,就像是下雪一般,却没有沾到他身上那件布袄丝毫。

    鱼龙帮众警惕看着他。

    齐皿爷警惕地看着他。

    王景略缓步走到老笔斋前,静静看着齐四爷。

    齐四感觉对方的两道目光仿佛像锤子一般狠狠击打在自己的心上,身体骤然感觉乏力虚弱,双tui一软险些坐到地上,赶紧狠狠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前年在chun风亭,我曾经想杀朝小树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确实有些过于妄自尊大,不知市井黑夜之间隐藏着怎样的强者。”

    王景略说道“但你不是朝二不是刘五费六不是陈七,你只是最没有用的齐四,所以朝廷才会让你来执掌鱼龙帮,然而没有朝小树的鱼龙帮,就不再是以前那个鱼龙帮,现在的鱼龙帮,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说完这句话,他回身极感兴趣看了一眼藏在那堆被褥后的微黑小脸,认真看了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淡淡说道“走吧。

    桑桑抱着厚厚的被褥偏着小脸看了一眼前面的地面便跟着他向巷外走去。

    噗的一声!齐四没能压抑住体内的伤势,痛苦地喷出口鲜血。

    他抹掉脸上的血水,看着王景略的后背狠狠说“朝二哥同样是修行者,但他平日里对帮中兄弟和街坊就像寻常人一样平静淡然,从不会像你这样以修行为骄傲,我虽然不懂修行但我懂看人,我敢打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追上他。”

    王景略脚步微顿,转身看着他微笑说道“我以前一直想成为世间第一,但后来才发现这种想法太不现实,不过那又如何?能比世间绝大多数人强就很好了。”

    齐四爷知道面对这般强大的修行者帮中的兄弟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因为鱼龙帮毕竟不是军队,然而他实在没有办法任由王景略就这样把桑桑带走。

    他无法想像以后某一天朝二哥回到长安城问他桑桑被带走时你在做什么,而自己只能回答当忖我在吐血实在没有任何办法,而且我真的怕了。

    齐四看着王景略忽然怪异地笑了笑,然后从腰畔chou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向自己心窝狠狠扎了下去!

    刀锋之下便是死亡,然而齐四爷却是毫无惧sè,看都没有看刀一眼,只是狠狠盯着王景略的眼睛,眼睫máo都没有眨一下。

    事实上,当齐四爷做出chou刀自杀这个决定时,心情非但不灰暗反而有些快活,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阻止对方的方法,那就是自己的死亡。

    王景略说的很对,他这个鱼龙帮帮主没有办法和朝二哥相提并论,更不可能正面对抗帝方和一位知命以下无敌的修行者。

    但鱼龙帮毕竟是陛下的东西,他毕竟是鱼龙帮的帮主,他的死亡就算不能改变太多事情,至少可以拖延下时间,拖到宫里来人,拖到死讯传入宫中让陛下动怒。

    至于死亡本身,身为江湖儿郎的他真的不在乎,他自幼便在长安城的污水沟和夜sè里厮hun,杀的人不多,见过的死人太多,对生命早已淡漠到了令人心悸的程度。

    看着这道刀芒,王景略眼瞳骤缩,便是他也被这刀里所隐藏的冷漠狠辣所震撼,在修行者看来这些世俗凡人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然而他自问自己做不到对自己的生命如此冷漠,这种狠厉的态度实在是难以想像。

    血xing这种事物总是容易让男人们兴奋然后尊敬,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还是在社会底层煎熬的流氓,他们的人生中总有某个片刻会写着血xing二字。

    王景略也是男人,所以他很欣赏齐四爷的果断狠辣,因为这种欣赏,他决定不管事后会有什么麻烦而不去拦阻对方慷慨赴死者都值得尊敬,不容打扰。

    桑桑不是男人。

    桑桑是nv人。

    被实用主义者宁缺教育长大的桑桑,真的很难想明白血xing是什么东西。

    所以那把锋利的短刀没能chā进齐四爷的心窝,而是chā进了一团棉软的被褥。

    桑桑收回手,看着被捅破的被褥,有些心疼。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手中握着的将来

    齐四爷很愕然很糊涂,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刀锋及体前的那眸间,

    自己握着刀的右手腕处忽然生出一阵剧痛,那种痛是一种烧灼般的痛楚,清晰明确到无法控制,所以他才没能捅穿自己的心窝。他更加想不明白明明那把刀和自己的xiong口之间只隔着那么窄的一道缝隙,桑桑那小丫头怀里抱着的棉褥怎么能塞得进来?

    因为震惊惘然于这些问题,他竟是忘了阻止长安府衙役把桑桑带走,直到那些人走出临四十七巷他才清醒过来,有些恼火地mo了mo剃成青皮的光头,咕哝着骂了几句脏话,一屁股坐到了老笔斋mén前的石阶上。

    “麻烦四爷帮忙盯着chuáng下的东西还有天井里那两个瓮,可不能nong丢了。”桑桑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所以他决定在桑桑回来之前,自己就一直坐在石阶上,吃喝拉撤睡皆如此,反正不能离开一步。

    天启十五年的第一天,长安城下起了小雪。

    雪huā缓落而稀疏地向地面降落,在枝桠间偶能留存,落在石板缝里也能稍驻,但落在单薄衣裳下的瘦削肩上,便瞬间化成为水渍。

    桑恶低头看了一眼肩上的水渍,把怀里厚重的被褥往上掂了掂,显得有些吃力,她可不想把被褥放到脚边,被雪水nong脏了可不好。

    整座长安府寂静无声,没有师爷出来示事,没有通判召唤下属问案情,一应官员衙役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便是三急也宁肯绕远路,不肯从园mén前过。

    事实上先前官员甚至没让她进衙,让她站在府前石阶下侯命。然而一瘦弱shinv站在风雪里,站在肃穆衙mén前,不知惹来了多少民众旁观议论。

    长安百姓最是胆大,连皇帝宰相都敢骂,更何况是区区长安府一时间府外不知响起多少污言秽语甚至长安府漆黑的大mén上多了很多雪球的痕迹。

    官员们迫于无奈才让桑桑进了长安府,却依然不肯问话,只让她站在园mén前。

    瘦弱矮小的小shinv,抱看被褥站在雪间,看上去十分孤单可怜。

    王景略一直在旁看着她,想着先前齐四爷chou刀自杀那幕画面,他总觉得有些诡异,难道说这个小shinv竟是深藏不lu的强者?可当时巷中的天地元气确实没有丝毫变化,他沉默思付片刻后自失笑了起来,心想这小shinv与书院有些牵扯瓜葛自己大概便是因为此才会想的太多了些。

    缉拿老笔斋的小shinv回军部审问,nong清楚她与光明神座之间的真实关系,以厘清这件事情的真相,防止帝国受损,这是镇国大将军许世亲自下的命令然而窝藏逃犯毕竟属于司法范畴,神圣不容侵犯的唐律中写明禁止军方干涉所有司法案件,所以军部才想着让长安府出面,然而再用叛国的罪名把她送到军部。

    王景略已经把名帖和镇国大将军亲笔书写的执信送进了长安府深处,只待那位府尹大人出来说句话满足了唐律的要求,他便可以把桑桑带走。

    然而长安府尹上官杨羽大人的病似乎愈发重了。

    师爷愁眉苦脸看着王景略,说道:“大人从昨天中午开始发烧,傍晚时分便昏mi不醒,至此时滴水未进,太医院来了两位老人,也完全没好法子。”王景略厌恶看了那名师爷一眼心想你家大人若一心想装昏扮死,别说太医院的御医,就算是西陵神殿赐来神丹,也没办法让他从chuáng上爬起来。

    “那府尹大人究竟何时才能视事?”

    “其实依卑职看来,若军部想要问那小shinv什么事情也不见得非要带到军部去问,说实话长安府上上下下谁都不敢担这事,您尽可以在这园子里问。”

    “窝藏逃犯唐律里可没写军部可以以此问案。”

    “只是si下问问又不是衙里的正式询查,无碍的。”

    王景略挥手让那名师爷离开,沉付片刻后缓步走到园前,看着那名站在微雪间的小shinv看着她微黄发丝上的雪huā,微微皱眉问道:“冷不冷?”桑桑抱着厚厚的棉被,真没觉得冷摇了摇头。

    王景略从衣服里取出几份文书,搁到桑桑抱着的棉被上逐页翻开指着上面的字迹,介绍自己的身份:“我叫王景略,修行宗mén乃龙虎山一脉,大唐天枢处登记在册,如今在军部任职,依照唐律,我有权力向你问话。”

    镇国大将军许世毫无疑问是大唐军方第一人,便是这样的大人物询问一名小shinv,也必须把明面上的程序走完整,不是因为这名小shinv身后的书院背景,而是因为他要表现出来尊重唐律的态度,并且让书院看清楚这个态度。

    王景略跟随许世在南疆征战时久,非常清楚那位老将军孤拐强硬的个xing,加上大唐帝国尚武,军方地位特殊,所以他并不担心书院的反应。

    “那个老人曾经牵涉到十几年前长安城的一椿血案,西陵神殿指其背叛昊天,全世界都在搜捕他,然而他却在老笔斋里和你一起生活了很多天,我想问你……”

    王景略微微一怔,停止了询问,因为他发现桑桑把头抵在厚厚的棉被之上,似乎根本没有听自己问题的想法,更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

    他微微厌烦说道:“你只是一个婢nv。你不要指望你的少爷,甚至书院会替一个婢nv出头,我不想为难你,只要你能说清楚自己与那位老人之间的关系。”

    桑桑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不能说。”

    王景略微异说道:“为什么?”

    桑幕说道:“小时候少爷警告过我,我不可以回答陌生人问出的问题。”

    王景略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园内响起一道平静而充满威严感的声音。

    “小姑娘,有些问题是你必须答出来的。”

    一把黄油纸伞出现在长安府,伞面上有细碎的雪huā。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伞下的道人,而是伞畔一身绛衣的某位官员。

    王景略微微皱眉。以往在亲王府做客卿时,他对朝廷里的强者没有太多了解,那个雨夜竟是完全猜不出颜瑟大师的身份,如今他已经是朝廷里的一分子,知道了很多事情,所以很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这两人的身份。

    一身绛衣的官员是大唐天枢处的最高官员诸葛无仁,撑着把黄油纸伞的道人则是国师李青山的弟子何明池,这样两个人同时出现,足以代表朝廷里的修行者。

    王景略没有想到除了xing情孤拐、身份尊崇的许世大将军,朝廷里居然还有别的人对这个黑瘦小婢nv感兴趣,敢感兴趣,难道他们不知道老笔斋的主人是谁?

    诸葛无仁看着王景略微微点头致意,说道:“本官不知道军部要查什么案子需要询问此nv,不过我们倒确实有些紧要事情需要问她。”

    大唐天枢处是帝国管理修行者的机构,与军方及昊天道南mén的关系都极为密切,主官诸葛无仁向来极为神秘,传闻这名官员根本不会修行。

    王景略此时确实没有从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气息,然而却愈发警惕。

    不会修行的官员,能够把朝堂和军中那么多强大的修行者管的服服帖帖,除了大唐帝国本身的力量之外,这种人毫无疑问是很了不起的角sè。

    何明池收了黄纸伞,看着王景略轻声解释说道:“我与诸葛大人去了临四十七巷,才知晓这个小婢nv已经被王先生带到了长安府,所以便过来了。”

    王景略道:“不知诸葛大人要问什么问题。”

    诸葛无仁冷漠说道:“自然是你不能听的问题。”

    王景略沉默片刻后自嘲一笑,负手于身后缓步向外走去,说道:“最好快些。”

    哗的一声,黄油纸伞再次在何明池手中打开,随着伞面蓬散,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也随之笼罩住长安府这片园子,外界的声音顿时变得微弱起来。

    桑桑抬头好奇看了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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