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进去了几成。
“……朕赐的这个名字,不知上仙可否满意。”
、“我有名字了。”少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整个大殿里的人都愣了愣。从古至今,天界但凡有地位神仙的名字,都是由天帝本人御赐。而今当着天帝的面儿说自己已经有名字了的,这少女还是第一个。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天帝有些好奇的问。
“启玉。”
带着启玉走出大殿的时候天枢有些庆幸,天帝在听了这丫头自己取的名字后居然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就算是默认了。可见,上古灵物就是好命。
“丫头,这里就是你的宫殿了,有什么事儿可以去贪狼宫找我。”将启玉带到她自己的宫殿里,交待了管事的仙婢几句,他便是办完了事儿可以走人的了。只是道了别,这才走出几步,他想想还是回过头来塞给少女一枚雀蛋大小的珠子,“若是有人欺负你,只要砸碎这颗珠子,我便会来帮你。”
少女终于拿正眼瞧了他几眼,点了点头,收了珠子入怀。
走出启玉的宫殿,天枢不觉有些好笑,自己何时也开始关心这么一个小丫头了,真心有趣。
唉,明明还是一个少女的模样,眼睛里却和那虚妄海一般,老气横秋。
“这是做什么?”丢下手头的事情急急赶来,却没看见着谁欺负这丫头,天枢好气又好笑的问向眼前这一脸无所谓的始作俑者。
“西天佛祖来讲经,我想去看。”启玉理所当然的看着他。
“想看就去看罢,难不成那守门神将还敢拦你不成?”天枢耐着性子说道。
“我不曾有品级,入不了最内围。”
西天佛祖来天帝的地界儿讲经,历来是在天帝的御花园里讲的。众仙围着佛祖坐成一个圈儿,座位都是按品级从里到外排。天帝天后和那一干太子公主们坐在最里围,没品级的散仙和刚飞升没多久的神仙们坐在最外围。而按他天枢的品级,能坐到第三圈。
启玉那小丫头依仗着他天枢星君撑腰,大大方方的坐到了第三圈。
“天枢。”这丫头从来都对他直呼其名,也不知道加上个星君二字,“那是什么?”启玉波澜不惊的眼里难得有了些光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吸引这丫头注意的是佛祖脚边的一盘紫色兰花。
那兰花才开了一半,花瓣如弯月,紫色自瓣尖渐染至花心,清雅出尘,是难得一见稀罕物。
“那似乎是叫紫梵莲来着……”他不确定的说道。
“紫梵莲……”身边的启玉重复了一遍,眼睛里有少见的欣喜,“我喜欢这花。”
当时天枢就被少女隐隐可见的笑容愣在了原地,你见过冰雪融化后露出的翠绿么?你见过绽放在大雪中的红梅么?
这一幕在他心里存留了很久很久,久到少女拔高了个头,有了不低的仙阶;久到他站在轮回台前准备结束这漫长的仙家性命的时候,仍然会不自觉得想起,少女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笑容。
“丫头,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古剑(一)
阴暗的天空,乌云低低的压在头顶上。风有些大,吹得人冷到了骨子里。
启玉拢了拢衣领,即便是神仙,也耐不住这把人往死里吹的风不是,更何况,她已经在外面吹了大半天了。前方的身影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左顾右盼。
自打中午出门散步消食的时候启玉就跟上他了,那人一袭蓝衫走在大街上,就好像在自家庭院散步般,只可惜与这周围却是完全的格格不入。试问,谁会在大冬天只着一件单衣上街的?连容璟那家伙都象征性的裹了件厚厚的外套。
而她之所以跟上这人并非是为了这另类的穿衣风格,而是因为,那人身上有魏明珠的气息。
魏明珠者,乃是棺材铺隔壁家二大爷的外甥女儿,双十年华,至今还待字闺中。不是他家的女儿太挑剔,只是这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女红也是极精致,她曾给云魈绣过一个花枕头,那手艺真真是能比上香荼的了。当然云魈只有收到的那天碰过一下枕头这些都是后话了。
魏明珠之所以嫁不出去,原因在于她的嘴。
那是个三瓣嘴。
人们都传她是只兔子精,要吸人精魂的。偏生就那么巧,明珠的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如此一来,更是没人敢和她接触了。单这一条街,也就棺材铺的人和她有些交情。
明珠姑娘前几天还说要给棺材铺送她亲手的包的包子,为此启玉和容璟兴奋了好久。明珠做的包子是她的一绝,香味俱全。可是二人盼了好几日,最终盼来的不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却是明珠的爹找上门来了。
那男人一脸焦虑的神色,说话还带了些微的颤抖,“小女她……不见了!”
“啥?”眼看到口的包子是没指望了,启玉不由怒从心中起,正欲问个详细,身边的容璟却是先她一步恶向胆边生的一拍桌子道:“居然有人绑架包…明珠姑娘!”
“小女…小女昨日傍晚的门,至今未归啊……”明珠的爹说着说着眼角隐隐闪现了泪光。
“大伯您别着急,先给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魈安抚的拍了拍明珠爹的手臂。
原来,这半个月来,每日傍晚明珠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门去拜访一个朋友,半夜了才回来。一个闺中女子夜夜出门本不合体统,但她的爹看她本来朋友就少,好不容易有了个能秉烛夜谈的友人,实在不想伤了女儿的心。再加上每夜女儿回来都是衣衫整齐,脚步轻快言笑晏晏,她的爹就更不好扫女儿的性了。
谁知这一回,竟然一去不返了。无奈之下,明珠爹只能找和他女儿关系还算不错的棺材铺的众人帮忙了。
“珠儿这丫头……怕不是私奔了吧……”明珠爹忧郁的看着灰扑扑的地面。
云魈等人劝了半天才安下了明珠爹的心,再三承诺该会帮忙寻找魏明珠姑娘才送走了这位难缠的老伯,想来是他早年丧了爱妻,便对这唯一的女儿紧张了许多。
这明珠爹走了才两天,启玉上街散步消食的时候,便看见了一人浑身都充斥着明珠气息的人。
这人,便是她跟了有大半日的古怪蓝衫人。
转了半日,那人终于朝出城的方向走了过去。启玉松了口气,放下把玩了半天的耳坠子,撇下哀怨的小贩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走得并不快,依然是闲闲散散的样子。一直出了城门,走到了官道旁的一处凉亭旁。那人也不嫌驿道旁边的桌椅灰尘大,一掀袍子就坐了下去。
启玉站在十米开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却听见一个清朗的男声道:“姑娘跟了在下这么长时间,想必也累了,不如过来一起坐坐吧。”
掸了掸椅子上的灰,启玉耗不客气的坐在了蓝衫人对面。
“请用茶。”一只手将一个青花瓷杯被摆放在了她面前,茶水清冽,一嗅就知道是好茶。握杯的手指修长、白净,指甲修剪得很短、很整齐。手是双好手,只是放在一个大男人身上未免有些女气了。
“姑娘跟了在下这么久,可是有事相问?”男人浅笑着问道,眉目间尽是温和的意味。
“却有一事相问,公子可认得魏明珠这个人?”
男人闻言一愣,继而笑道,“姑娘问的可巧了,在下与这魏姑娘已相交了半月有余。”
“她这些日子每晚都是和你在一起?”
“正是,魏姑娘颇有才情,我与她常常秉烛夜谈,忘了时辰。”
“你最后一次见着她是在什么时候?”
男人盯着启玉看了几秒,忽然转过头轻笑一声,“姑娘这可是在质问在下。”
“我……”不知为何,看着男人那清淡的笑颜,启玉竟感到有些赫然,“是我语气不好,对不住。”
“无妨,想必是那魏姑娘出了什么事情,姑娘你也别太着急”男人柔声道:“在下最后一次看见魏姑娘,是四天前的事了。”
魏明珠虽说是每晚都要与他见面,两人却是除了聊天喝茶外什么事情没没干。四天前的晚上魏明珠前来和他道别,说是有事要出趟远门,不能来陪他也聊了,临行前还送了他三个香喷喷的肉包。
“原来是私自出门了……那她有没有说她要去哪?”
“这倒不曾。”
“既然如此……打扰公子了,我们有缘再见。”启玉走出两步,顿了顿,还是转过头来对蓝衫人道:“公子你体质虽与人不同,但这毕竟是冬天,还是穿得和平常人一样的好些。”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下蓝衫人坐在那里,嘴角有些玩味的扬起。
“还真是,和那个人一样的别扭……”
“哒哒哒哒”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男人一改慢悠悠的闲散样子,有些急切的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定睛看去,却是一名少年模样的人骑在一匹良驹上。衣着华丽,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他……男人低低的叹了口气,坐回原来的位置。
马蹄声渐渐的近了。
“喂!”清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能借口水喝么?”
男人笑了笑,斟了一杯茶递与少年。少年一把接过,仰头只一口就喝干了。
“好茶,我也喝过不少云雾茶,却都没有这茶的味道好。”少年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我这云雾茶并非上品,想必是这位少爷渴得紧了,才觉得格外好喝罢。”男人脸色不变。
“对了,你可是这城中居民?”少年用马鞭指着城门问道。
“算是吧。”男人不置可否。
“本少刚来,想在城中小住,你且替我打打下手罢。”少年说完,放了一锭元宝在木桌上。
男人不由有些失笑,站起身来,连看都不看那金灿灿的大元宝一眼,“也罢,今儿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引你进城罢。”
两人一前一后的入了城,缓缓行至一间客栈前停下。
“这间客栈环境不错,老板也是个实在人。”男人把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店小二。
“确实不错,对了,我叫张小虎,你叫什么?”少年满意的看着客栈。
“小少爷叫我顾二就好。”男人轻轻的说道。
三更时分,张小虎被一阵肚痛惊醒。
若说是吃坏了肚子,可晚饭明明只吃了三个馒头而已,能坏到哪里去?
歪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原由,张小虎只得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打坐。不一会儿,只见一团蓝色萤光自他胸膛处溢出,渐渐漂浮在空中。
一只手突兀的出现,抓住了光团。床上的张小虎随之闷哼一声,口里有鲜血滑将出来。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声音却不再清脆,反而有些嘶哑。
“炼宗新来的小师弟是当朝太师之子,说话怎会如此客气。”说话人正是自称顾二的蓝衫人,“更何况,他爱马如命,断不会将爱马的缰绳随便交给别人。”
“哼,原来是这样么,算我倒霉。”床上张小虎的面容渐渐开始破裂,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露了出来。
“阁下追了我一路,到底想要什么?”顾二冷眼看着床上那如同蚕蜕皮一般的身影。
“我想要什么?哼哼哼,你以为在茶里下咒,就能制住我了么?”话音刚落,蜷缩在床的身影忽然展开身体,如一只巨型蜈蚣,猛冲过来将顾二全身缠住。
“可惜你方才没有一把掐碎我的内丹,太天真了,顾梓熙,你还是这么心软。”
人面蜈蚣张开了嘴,里面竟是一张人脸,声音就是那张人脸发出的。
“素兰……竟然是你……”蓝衫人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没有想到吧,师妹我现在漂亮么,顾大师兄?”
“是你杀了魏明珠?”被称作顾梓熙的蓝衫人很快镇定下来。
“魏明珠?那女人跟我有何关系”人面蜈蚣将男人缠得更紧了,“我只是来找你的啊,夫君。”
“夫君,我来带你回家啦。”
棺材铺内,云魈正在拆信。
“炼宗门竟要请我去做法事,还真是稀奇。”
“炼宗门是什么?”启玉问。
“金库。”云魈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启玉的头。
“炼宗门的弟子以冶炼兵器为业,想当年威震江湖的龙啸刀就是炼宗门门主的继位之作。”容璟掀开帘子进来,坐在了启玉旁边的位子上。
“做法事为何不请僧人,我们不是卖棺材的么?”
容璟笑得格外开心,拍了拍启玉的头,“不然你以为院子里那口金镶玉的棺材是用来装饰的么?”
第二十章 古剑(二)
大堂很大,挂满了白幡,正中央停了口棺材。木质漆黑,看不出材质。棺材周围环绕了一圈白烛,供桌上摆着牌位。
这一夜本没有风,却在半夜时分刮起了一阵大风,飞沙走石,令人目不能视。而待大风终于止住,灵堂里的蜡烛早已被吹得东倒西歪,白幡也被吹得乱七八糟。
“阿弥陀佛,幸好牌位没倒,幸好幸好……”众人皆忙着收拾,有一位老妇却躲在灵堂一角,兀自抚胸长叹。
没人注意到,大堂中央那原本盖得严严实实的棺材,开了道极细的缝。
“都这么晚了,五师兄房里的灯怎么还亮着?”打扫炼剑房晚归的朱晓桐看着树影中的灯光困惑的自言自语道。
五师兄郑桓凡的房间在院子的最外间,橙色的灯光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显眼。
“哎呀,二师姐,我都说了你喜欢五师兄吧?连他的屋子都能一眼认出来。”
“瞎说什么啊!看我不撕你的嘴!”两位少女嬉笑着跑远了。随着她们脚步声的渐渐远去,橙色的灯光摇晃了两下,灭了。
翠峰山以景色秀丽闻名,山不算险,却很高。以至于前来登山的人大部分只会徒步登到半山腰,余下的,就只能靠半山腰等候已久的轿夫给抬上去了。除非是想要拜入山顶炼宗门的弟子,否则很少有人愿意耗费整整一天的时间慢慢爬上山顶去。
这不,山道上远远来了三顶小轿,颜色并不打眼,可是一看那布料的名贵和那轿夫如踏平地不见半滴汗液的程度,就能猜到是山顶炼宗门里的轿子。
“三位终于来了,小的已在此恭候多时了。”一位身着素麻布衣服的少年毕恭毕敬的冲着挺稳当的三间轿子行了个礼。
“这位少侠真客气,那就劳烦少侠带路了。”轿中走出的自是云魈一行三人。自那日接到信后的当天下午,云魈就催促着他们收拾好了行礼赶至翠峰山下,天刚蒙蒙亮就和炼宗门派来的人会合动身上山了。到山顶的时候,正好赶上午膳。
进了门,经过挂着白布摆满了雪白花圈的院子,穿过一间雕花大拱门进了前厅。
“请三位现在此处小坐片刻,小的的这就去请夫人。”少年说完便从右偏门拐了出去,同时左偏门进来了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弟子,手中端着杯盏,给三人上茶来了。
“这炼宗门可真有派头啊。”容璟在一边低声说道。
“我一直以为你穷讲究,没想到还有人比你更穷讲究。”启玉戏谑的对云魈眨眼睛。
云魈闻言不动,只是低头尝了口茶,装作没听见。
“让各位久等了。”众人闻言都抬头看去,厅中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位年轻女子。圆眼睛,鹅蛋脸,樱桃小嘴,身量苗条,梳着坠马髻,披一身白麻孝袍。
“小女许素兰,母亲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还请三位随我来。”
许素兰领着三人穿过偏门,穿过中庭,又进了一间大屋。屋内装饰比上间厅堂更加豪华精致,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