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东度记 作者:明.方汝浩》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0601东度记 作者:明.方汝浩- 第3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根因原自出僧人,高僧断不留他种。
  众子精听了,道:“原来前情这般委曲。如今押他寺中,凭高僧处分罢了。”
  却说公道老叟在亭子上扯着向今,递了一半甜瓜与他。他吃得心中凉爽,那老叟见了他意思转过些好颜色,乃乘着天气炎热,说道:“与弟兄争财夺产,且莫说曲直,只说这炎天酷暑有甚要紧,忙忙碌碌?万一伤兄,这罪怎当?家私、性命不保,万一自己受了暑热成病,却也真真有甚要紧。”向今一则是邪魔被瓜精逐出在外,一则是凉瓜逼去烦心,听了老叟公道一语,便省悟起来,向老叟说道:“承尊邻教诲,小子何苦执迷不悟?只是既已与兄争竞一番,彼此言语成仇,怎便罢休了?老邻尊,再教诲小子一个和睦方法。”老叟道:“实不瞒你说,你弟兄当年都是孝顺的,后转变了不孝不顺情节。虽说是你令尊在日娶继一宗自错,却也有些古怪。我昨日起得天早,见你家屋上有一桩古怪,不必说破。但寺中高僧深知,如今佛门广大慈悲,须知到寺中请教他们,自有度脱的功德。”当下向今如梦方醒,随着老叟到得寺来。却好祖师与三弟子正收拾行李,要离寺前行,却遇着老叟与向今到来。向今向祖师前稽首,自行忏悔。祖师把慧光一照,已知向今改心转意的根因,却又知瓜精押着邪魔来寺的情节,总是方便慈悲度化,便侧着道眼之眸不言,过了半晌,乃说一偈道:
  无情有情,邪魔妄行。
  谦光合德,大道乃明。
  向今听了,拜谢道:“小子回家,只一味做个有情,谦让吾兄便了。”说罢,扯着公道老叟,拜辞祖师众僧,往山门外去了。
  瓜精押着邪魔,专听高僧处治,却遇着祖师说偈,乃悟道:“即如偈意,便是处分。”乃指着二魔问道:“汝听僧偈,知悟了么?如不悟,说不得押你赴冥司;若是悟得,当速改正。”二魔泣道:“禅语明明说邪魔生妄,不明大道,以致有情作了无情。我今悔却,愿归谦让也。”瓜精听了,叫二魔发个咒誓。邪魔道:“我已改悔,出自本心。若不出自本心,便发誓何用?古语说得好,信不由衷,质无益也。”瓜精听了,不觉心生欢喜,把二魔放了捆缚。那藤子原是自己身上的,复还了己身。那邪魔飞空走了,说道:“骗了他去也。”瓜精见他骗走了,却不敢冲犯高僧阳神正气,乃与众子埋怨说道:“都是我包揽了押邪魔到寺中,与僧人们处治他。谁料高僧说偈,只度脱了生人向今,却不能把这邪魔度化。”众子精说道:“人心得度复明,惟有这魔心奸狡,非神将威灵,怎治得他?”瓜精听了,随向空中祷告,呼动神将来临,见了瓜精,便问:“你押的邪魔,地方怎生处治?”瓜精道:“实不敢欺瞒上圣,当初根因,原系寺中东度高僧师徒生出。如今解与他们处治,一则知佛门广大,能度化邪魔,不劳斧钺,一则我等根因,得以超脱。谁叫高僧说了一偈,只度了生人弟兄心意,这邪魔却使个骗法儿走了。”神将道:“南方有一派儒门大理,专度生人,西方有这派禅机,专消魔孽。这邪如何不悟?”众子精道:“悟也悟了,他因叫解了绳捆,我们因叫他发誓。他道:出自本心,咒誓何用?当初只该叫他发了誓,后放绳索。不想放了绳索,他却骗走也。”神将听了笑道:“谁叫你以疑招疑,动了他个不信志念?”瓜精问道:“何谓以疑招疑?”神将道:“世有一语说得好,』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人必先疑,而后谗人。你叫他发誓,是先疑也。他奸狡不情,就生出疑来,便骗走了。但这等狡骗邪魔能骗得你,怎能骗得吾虚空往来、监察善恶神将?汝等且不必疑虑了,当抱着吃,心中凉,济度世人烦渴,将要熟明正理,莫要与生人吃口白舌。”瓜精等听了神谕,退散去了。
  这神将神目如电,便照见二魔脱了索,走在半空,四下里寻头路。他看见四海之内,不爱不敬的弟兄颇多,不逊不悌的男女甚众。莫说俗人,便是出家的僧道,借名师兄师弟,本是异姓同门,有等好的胜如骨肉,有等不好的,争夺不让,更俗人。他这一等在道叛道,也都是这邪魔鼓弄。却好二魔四方观看,只见万圣寺中,就是那买瓜行者的主僧,只因他不审瓜之来历,妄献老祖师徒。老祖不受他的,回去剖开,徒子徒孙吃了。哪知这瓜却是那义气之弟敬祭兄的。妄自吃了,便惹出一种不义不敬的根因。这老僧有三四个徒弟,为分衣钵不均,大家正在那里争争讲讲。却说神将照见二魔在半空,随驾云追上,大喝一声:“邪魔行骗逃走,往哪里去!”二魔见了,魂里生魂,飞越天外之外,寻地方要走。却好老僧家徒弟,正吵吵闹闹,他却一直下投,忙躲入众徒弟之腹。神将见了,笑道:“这业障人生门,你怎知高僧住处毫发不容?我且饶他,谅自有释门秉教。”神将一道金光去了。
  这二魔潜形在僧徒腹内。后有说出家争衣钵的邪魔更炽五言四句说道:
  既已入空门,当思离世法。
  贪嗔何更凶,堕入恶罗剎。
  却说祖师师徒正要辞别寺僧前行,只听得僧房嚷闹。道副乃问方丈主僧:“何事僧房这等嚷闹?”主僧道:“师兄不问,我却也不敢说。想师父们在寺中开讲的是孝悌道理,度化的是不逊让人心,成就功德,隐显神通,谁不称赞?怎么往来善信听闻目见,感化的不少,却偏是本寺中师兄师弟,为分析衣钵,倒争竞异常?”道副听得,乃合掌向着祖师说道:“这种孽障,说不得还要惊动我师,借重道力。”祖师把慧光一照,笑道:“孽障果是又要费片言觉悟。事在汝等,只恐非一时能化。汝等且把行囊放下,静室再借一宵。”主僧道:“正欲师尊留驾,多住几日,把这争端与他们息了。”这方丈主僧一面说,一面叫行者去唤了争衣钵的众和尚来。不移时,只见那献瓜的老僧带着几个小和尚,走到静室门外,伺候进参祖师。祖师乃向道副说道:“我曾云,献瓜妖孽是那一等使他来迷弄我等,不可令入吾静室,使他犯吾秉教执法,汝当令他出方丈之外。除了他们这等邪魔,自然各还个异姓同居的敬爱。”道副听了,乃问道:“师尊,弟子一向也不曾闻得,静室中怎么他们进入便犯了秉教执法?”祖师道:“吾静室便是不扰执法秉教。我等既奉教居中,岂容纷纷外魔来扰?此魔一人,自是执法,以法灭其魔,岂不于他有损?”尼总持听了,在旁问道:“师尊,此等邪魔扰乱这不明道理与不知爱敬的和尚,正要剿灭其形,如何倒留其迹,以成其恶?”祖师笑道:“汝哪里知,正是吾门方便,令其自悟,成就和尚功德,安比世俗驱魔,直灭其党?”尼总持听了,便觉悟了,乃出静室向僧徒说:“吾师尊方才入定,众位可到方丈外少候。”众僧依从,出得方丈,到得大殿上来,各各议论。也有说“祖师师徒谈禅论道,微妙无穷”的;也有说“祖师师徒正伦明理,演化不孝不忠”的;也有说“祖师不言,但只叫徒弟高谈阔论度人”的。众僧没有那邪魔在腹的,和容悦色,相亲相爱,讲一回“祖师未尝吝教,就是不言,也有授人至妙道理之处”。却又说一回“那个施主家有经醮,那个师父到甚施主家去募缘”,你道“师兄师弟不可争竞衣钵,分散了门徒”。我道“师父那老和尚,不该暗有偏心”。纷纷讲论,都不关心。只有邪魔躲入腹中的两个徒弟,狠狠的心胸,忿忿的气色,你嗔我,我怪你。他既听方丈主僧唤来,又听得尼总持吩咐,只得在殿上等候下落。
  却说尼总持与道副、道育三个,领了祖师旨意,方才出静室,到外堂无人处所。只见一个行者捧着一个钵盂,持着一根锡杖,向三师说道:“闻知师父们出殿公评,我家师父们分析衣钵,这钵杖是我太师父叫我送上,千万公评,说几句向他的话。”道副见了,笑而不言。尼总持摇手道:“人来僧家无此事理。”道育摇头道:“这邪魔来迷弄我等。”乃扯那行者出殿,说道:“你看看左右两边坐着的是甚尊者?那对看殿门的是甚神将?出家僧人不但无此事,亦且无此心。”那行者一面走,一面说:“钵杖皆是师父们用的,便受了何妨?”三师只是不顾。走到殿上,只见道副向圣像前三拜,再向护法稽首,只说了几句道:“谁叫那老和尚招了一班徒弟,立出个俗,叫弟兄有俗名,便有俗累;有俗累,便有俗争。若要不争,除非异俗。”尼总持道:“师兄,如何为异俗?”道副道:“只叫他代代接下,莫排弟兄,衣钵便世世相传。”道育道:“今已排定,谁甘退让?”道副道:“吾门原属空俗,名原乃假,今争空假之衣钵,留与后来之异姓。这邪魔,你盘据在无人无我,无眼、耳、鼻、舌之家,逞甚精灵?徒招孽报。”道副只说了这几句,吓得二魔出了僧腹,往空就要飞走,却被护法神王打下,道:“此是何门,你敢来浑扰?”二魔被打,泣道:“爷爷呀,是他们先有争竞不让之心,我们方敢乘机投入。”神王道:“吾神居此,所司正为严肃禅门。谁敢违法,同污类俗?如有此等,吾自不饶。你这孽障当押入地狱。”二魔泣道:“上圣开言,吾等地狱自堕,又何要解押?”说罢抱头窜耳而去。这殿上众僧方才迎着三师,拱手说道:“不守禅规,妄争衣钵,何劳三师评论?我等正在此议说不公,都是他师父多出来这宗孽障。”三师不答,只见两三个争竞的小和尚齐齐退去。你说道:“不是我父娘挣的家财,少些也罢。”我说道:“既是出了家,入了空门,便这衣钵有也罢,无也罢,何必苦苦相争?各各自去,都是那邪魔造事。”众僧等见了,都笑起来说道:“早若回心,也不劳这几日争闹。”有的说:“好师父,一上殿来不言不语,只在菩萨前咕咕哝哝,想是有甚降魔咒语,劝解的法儿,不劳多口饶舌,自家觉悟去了。”三师见争竞的和尚自行退去,便回转殿庑,见七位阿罗尊者前,有胡僧持短锡杖,蛮奴捧钵而立,乃警悟于心,上前稽首礼拜,说道:“尊者以道示法,弟子辈守法护教,于自心不愧,尊者不怍。”三师正说罢,只见天色黄昏,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却是何故发这一阵狂风,下回自晓。
   
  



 


第四十回    贞节妇力拒狐妖 反目魔形逃女将


  道副师等度脱争竞衣钵的和尚,转回殿庑,稽首阿罗尊者,皆是高僧与佛心一体。忽然起了这一阵狂风,怎见得风狂,但见:
  黄昏天色暗,忽地一声来。穿窗入户响如雷,折树飞沙狠似箭。炎天六月冷飕飕,宝殿三层开扇扇。红日刮西沉,星斗摧昏乱,行见灯烛影摇红,一剎满堂灭去焰。惊得敲钟长老闭双眸,打鼓沙弥遮着面。头上吹去瓢帽儿,个个光光明月现。
  狂风刮处,众僧人个个惊魂丧胆,惟有三师心和意平,色相如旧,毫厘不变。三师进得静室,见了祖师,把僧人争竞回心的事情说了一遍。祖师道:“我于光照中已知其事,只是大风刮处,我等前行,恐于海舟不便。还有一端有情怪事,未免又要我等演化一番。”道副乃问:“有何怪事干犯师尊?”祖师道:“风虽天地吹嘘,大块噫气,但清和曰风,狂烈曰暴,有暴风便有妖怪。汝等道力,谅能降伏其妖,驱除其怪,且自静听。”祖师说罢,师徒各于室中入定。
  却说近寺山门,有一妪年近六旬,止有一子,担柴为业,名唤力生,娶了远村一女为妻,却也贤德,事夫敬姑,无半点儿过失。一日,力生担了柴到远村去卖,遇着一个朋友,两相叙情,遂到一个酒肆,吃了些没菜的寡酒,不觉醉倒在深林静处。天色黄昏,其妻不见夫回,乃走到远村寻找。不知这深林静处原有一个妖狐,只因变了个妇女,引诱了村间一个流荡子弟,吸了他那风流精血,遂作妖弄怪。有时变女子迷人,有时变男子迷妇。力生倒在深林夜静,其妻入林,看见丈夫卧地,醉叫不醒。正在那里独自一个力不能支,口叫无人,只得坐地,等夫醉醒。看看月上柳梢,忽然一阵大风,风过处,月朗星稀。忽然一个青年汉子走近妇前。他打扮得风流俊俏,怎见得,但见:
  眉清目秀,五短身材,色嫩颜娇,一腔丰韵。戴一顶苏吴小帽,尽是风流;穿一领绮罗轻裳,果是标致。说句甜甜美美话儿,卖个斯斯文文腔子。
  这汉子上得前来问道:“娘子,这夜静林深,人家离远,却守着一个不省的汉子做甚?”妇人见了也不答,站起身来往林外立着,道:“男女自有分别,且各守嫌,何必问我来历?”汉子道:“我好意问你,只恐这卧着的是你丈夫或兄妹醉倒在此。你孤懦无力,不能扶架他去。便是问知住处,帮你扶他,也是个与人方便。你为何说拒人千里之话?”妇人见汉子说的话近情理,乃说道:“我丈夫担柴卖,想是贪多酒醉,倒卧在此。我妇女力弱不能扶去。望乞替我扶出林间,待少醒走罢。”汉子听得,把他丈夫推了几推,打了几下,力生哪里得醒?这汉子却走近妇前,卖乖使俏,说道:“娘子,夜静林深,无人知觉,你丈夫不醒。不瞒你说,我家赀颇富,前边高楼大屋就是我家。你若肯与我谐个伉俪,成个欢好,大则瞒了丈夫,躲藏我家。小则结个长久,早晚到你家行走,赠你些金珠财宝。就是你丈夫知道,也强如担柴营生。”妇人听得,暴躁起来,说道:“汉子差矣。你道夜静林深无人知觉,无形无声的是鬼神,有眼有知的是天地。你道不醒的丈夫可瞒,不道睁眼的男子可愧。你夸富有家赀,我守妇女节操。”汉子听了,笑道:“娘子莫要错过风流,你看你这等妖娆美貌,嫁了这个丑陋柴夫,怎如我少年才调。若成就个姻缘,却也是个佳会。”妇人怒起,连叫了几声丈夫,却又指着汉子骂道:“是哪里无知恶少,不明道理村夫,不畏神明的痴汉,怎么清平世界淫乱纲常。快走出林,莫讨祸害。倘我丈夫醒来,断不饶你!”汉子道:“你丈夫断然不醒。”妇人道:“你若不去,定有祸害。”汉子道:“风流事儿,有甚祸害?”妇人道:“我拼一命,你祸害即生。”妇人言词真是个贤良,哪里知道这汉子却是妖狐变化。他见妇人坚执不允,便生出恶狠心肠,地下抓了一把土泥,把力生满眼鼻涂了,却又取力生捆柴一根索子,往妇人身上一丢,看看妇人被妖缚倒。
  岂料世事邪正,都有个神灵感应。人若心地歪斜,一时起了个奸心、盗心、邪心、淫心、杀心、害心、骗心、骄心、傲心、谄心、媚心,种种歹心,这冥冥中就有一个神灵管着,真是厉害。就如那奸心一起,偏有一个管奸心的神灵。这神灵却怎样管他?是上天赐与他的几桩宝贝。却是甚么宝贝?乃是一条索子,专捆世上奸夫;一把锋芒利刀,专杀不义男子;一个长枷,枷那和奸两个男女;一款转变条儿,却是淫人妻子,妻子淫人。一面手牌,上写着:“押送奸心,堕那抽筋地狱。”一座转轮,轮转那奸淫的入畜生道。这狐妖假借人形,迷乱贤妇。哪知贤妇操了一个贞洁正心,这冥冥中也就有一位神灵管着,真是威严。妇人坚意一点正气,这神灵随执着几件宝贝,乃是一座贞节牌坊,上写着“贤孝”二字;乃是两件珠冠霞帔,叫她好受荣封;乃是一个葫芦,盛着几丸长生灵药,叫她享寿百二;乃是一对长幡宝盖,引她到极乐天宫;乃是一片铁石心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