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果断显得坚定,女人果断显得轻率。”范长生带着一个满是铃铛的长命锁项圈,打扮得跟邻家可爱的小男孩一样无毒无害无污染,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口的守卫,说完话的一瞬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往火炕里跳的,我会闭上眼睛!好走,不送!”王羲之笑容满面的朝郗璇摆了摆手。白色的衣袖舞动起来就像一杆破旗。
“喂!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我可是陪你们来的!”郗璇抓狂了。
“胡说,你是自己想来吧?要不你怎么偷别人请帖呢?唬谁呢?从来没有给女人下贴的,男尊女卑你懂不懂呀?小心嫁不出去~~!”王羲之超没口德顶嘴道。
“你……!哼,反正我又不嫁给你,你操心个什么劲!”
“我们还要不要进去?”范长生还是面无表情,忽又机器人般回头看向卫枫,“进去干嘛?我现在可是病号。”
卫枫闻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正在和郗璇比哪个眼睛更大的王羲之,眉头更加深锁了几分。
“你都看过了?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早知道我就跟你一块儿去了。”
王羲之笑了笑,看了一眼幽灵般的范长生,无奈的耸耸肩:
“你当时不是要照顾他嘛。我看过了,没有,空空如也。本来我还以为赵王会放一个充数的在里面,谁知道……呵,他以为事情会石沉大海吧,所以很放心。”
范长生斜个眼睛偷听王羲之的讲话,直到王羲之说完后,他才没有语调的开口,对卫枫说道:
“你想要赵王什么东西?干脆我叫雪貂帮你偷出来好了。”
“不用了,我还是自己进去吧,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后悔。”卫枫苦笑了下,对范长生说完,又转头,客气的对郗璇说道,“有劳姑娘了,恐要麻烦你领我们进去。”
“好,就等你这句爽快话了,走!”
…… ……
接待贵宾的,是一个掌管礼部的侍郎,待人客气有礼,看到他们一个阴阳怪调,一个不男不女,一个凶悍泼辣,一个……无语……眉毛挑了不止一下,但还是很有风度的问道:
“请帖?”
“……”郗璇怯生生的递上。礼部侍郎看了一眼郗璇身后几位,又问:
“请问这几位是?”
“我是她丈夫!”王羲之‘唰’地一下打开扇子,上前搂着郗璇的腰。
“哦,那这位?”侍郎又指了指卫枫。
“这位是我们的朋友,他是卫玠的儿子,卫索林将军的侄子。”王羲之提前解释道。
“哎呀,久仰将军和令尊大名,幸会幸会!”侍郎难得一见真容,很高兴的抱拳行礼道。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这位是我的家眷。”卫枫一笑众生倒的说完,拉过范长生的手。
“噢,请请~~!”
…… ……
于是,就这样,他们顺利的进入了刘聪招待宾客的行宫花园。刚刚远离人群,郗璇就‘咚’地一下用手肘使劲撞了一下王羲之的小腹。
“哎唷~~!小气鬼!我救你一次,你帮我一次,我吃亏算是扯平了!”王羲之捂着肚子怒斥。
“我有说过不帮你们吗?!”郗璇插着腰,突然脸红了,但还是很理直气壮地埋怨道,“没听讲过,男人头女人腰,除了良人谁都碰不得吗?”
“哎呀,做大事应不拘小节。那我的头让你摸回来好了。喏喏~~”王羲之说完,当真伸过头去。
“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脖子真长,像鹅一样。”郗璇半天没有动手摸王羲之的头,反倒研究起他的脖子来。
“啊啊啊!我最讨厌别人说我脖子长了!你这个死丫头!死鸭头!!”
王羲之突然得意的发现‘鸭’和‘丫’是同音的,于是更加兴奋的叫起来:
“以后我就叫你鸭头吧~~鸭头鸭头~~”
“哼!肥鹅!”郗璇又不笨,怎么可能不知道王羲之的想法,挑起桃花眼,回骂道。
“啊啊啊!我哪里肥?你这个鸭嗓子!”
“肥鹅!”
“老鸭!”
…… ……
……
-_-||| 哦……怪不得王羲之后来喜欢养鹅,还千里送鹅毛,原来是这么来的?
和王羲之他们比起来,卫枫这边可安静多了。范长生万万没有想到卫枫会如此介绍自己。家眷……那不就是男宠?为什么这么低俗侮辱的词汇用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高兴?范长生自己琢磨着,特别是当他看到卫枫有些泛凉的手掌牵着自己时,脸无缘无故就红了……
卫枫边走边看着周围,竟自将范长生带进一个亭子里,让他坐在回廊上,看了一眼在草地上唧唧咋咋吵个不停的一对冤家,回头看向范长生,刚想开口,却瞅见范长生脸红得吓人。
“长生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又发热了?脸怎么这么红?唉……不该带你来的……”卫枫一边说,一边蹲下去,伸手摸摸范长生的额头。
“没……没有……”范长生被他忽然一问,拉回了意识,脸更红了。
卫枫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亭外远远走来了两位刘聪请来的客人。一位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二十出头的模样;另一位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应该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举止优雅,体态端庄,头戴一顶纱沿帽,遮住了容貌,看不真切。
卫枫远远看到他们在聊天,却听不到声音。介于自己是偷渡进来的,赶紧拉着范长生离开了凉亭。
…… ……
刘曜忙完了工作,回到住所,看到萧月痕还躺在床上睡得很安详,便吩咐流星离开,自己脱衣上床,躺在萧月痕身边看他的睡脸,一边看一边笑,突然想到那日刘粲在茶馆里对自己说的话:
“二哥,原来我以为那巫师是冲你来的。我听说巫师可以用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控制你身边最亲近的人,然后害你。不过现在看来,人家是冲你男宠来的。”
“此话怎讲?”刘曜一惊,快送到嘴边的茶杯停在了空中。
“你男宠在南山的假墓被人撬开过,上面的泥土颜色都是新的。”刘粲一边吃苹果,一边说,“二哥,你那个男宠究竟是不是你拣来的?我怎么觉得他很眼熟啊?你该不会……”
“尽瞎说!”刘曜心烦意乱的打岔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和别人说了。”
…… ……
刘曜心事重重的皱着剑眉,想着自己的心事,萧月痕什么时候醒来,睁开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萧月痕撑开眼帘,看到刘曜正躺在自己身边,笑开了充溢幸福的脸。可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刘曜根本没回神,自顾自想着什么很烦的事,眉毛都快皱成一坨了。
萧月痕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刘曜的眉心,一边帮他抚平眉头,一边玩笑道:
“再皱就要有皱纹了。”
“我还没这么老吧?”刘曜被萧月痕换回了意识,微笑的抓住萧月痕的手。
“有什么烦心事吗?”萧月痕还带有睡意的语调,让刘曜放松下来。
“没有……”
刘曜看向萧月痕漆黑的瞳孔,发现里面除了自己的影子,剩下的全是担心和爱意。刘曜终于放下心里的包袱,亲吻着萧月痕戴戒指的手,蓝眼睛动情地望着他,喃喃说道: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母亲以前跟我说过,她第一次看见我父亲的时候也会这种感觉,她告诉我,这就是缘分。我当时不相信,你那时还这么小……呵呵,不过现在我信了。我们真的很有缘……月月,我爱你……”
-_-||| 呃……那个什么……现在气氛很好,我着实不应该出来捣乱,不过我不得不说:刘曜,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完全是因为,你少喝了半碗梦婆汤!
萧月痕听到刘曜的告白,笑得那样真心,美丽得几乎不真实。他激动地搂抱住刘曜的颈项,趴在刘曜耳边幸福的笑道:
“第一次?你在路边看见我卖身葬父?那我岂不是很脏很丑?”
刘曜紧紧地回搂着他,听到这样的问话,愣了一秒,突然想起萧月痕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继而开怀的大笑起来。
…… ……
下午时,除了一些犹豫不决或路途遥远的客人,宾客们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可刘聪却单独将刘曜和刘粲叫去了。
刘曜来时,刘聪和石一诺正坐在湖边的凉棚里,刘聪靠在躺椅上品茗,石一诺正在给刘烈削苹果,周围下人尽退。刘曜和刘粲不知何为,行完礼后,等着刘聪发话。
“都坐吧,自家人,不必拘礼。”刘聪摆摆宽大的衣袖,指了指席子,“今天找你们来,不为别的。只是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我做哥哥的,总该为你们掂量掂量。今天来了这么多名门佳丽,你们这几天好好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我帮你们做主。”
刘聪的话一说完,凉棚里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烈儿咬苹果的声音。刘曜和刘粲都是一愣,特别是刘曜,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时半会儿,呆掉了。
“大哥,你知道我是喜欢男人的,我不娶!”刘粲马上驳回。
“我知道你喜欢男人,可你总得娶一个回去,管你当花瓶也好,当雕刻也好,你摆在家里做做样子嘛。你宠幸谁我不管,可你不能丢了我们匈奴王族的脸面。”刘聪威严的说完这句话,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刘曜。
“那要娶也是二哥先娶,得按顺序,二哥不娶我也不能娶嘛。”刘粲顿时又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刘曜。
“……”刘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愣在当场。
“夫君,你别逼他们呀,这种事急不来的。”石一诺眼睛一转,帮忙解围。
“对对对,大嫂说得没错,这种事急不来。”刘曜赶紧接话。
“对什么对,还不急?烈儿都三岁了,你们两个到现在还没个子嗣,我能不急吗?!”刘聪指责道,“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既然都不在了,长兄为父!你们要是再借口推迟,我就直接赐婚!”
刘曜、刘粲还有石一诺听到刘聪很是生气的言语,都是一震。石一诺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摸着刘聪的胸口,安慰道:
“何苦来?本来是好事,怎么气成这个样子?罢了罢了,我看还是让他们先回去,好好想想。”
…… ……
刘曜和刘粲走后,刘聪坐在躺椅上,一边吃苹果一边自语道:
“听闻慕容家的小姐知书达理,仪态大方。这次我请她哥哥来,其实是请她。要是刘曜或者刘粲随便哪一个看上她便好了。”
石一诺一顿,神色不改,依旧如常的帮刘聪捶着腿,眼神皎洁的笑道:
“慕容?是不是上次我爹抱怨的那个慕容世家,说他们家族最近在河西河北都很有势力,抢了我家很多地方?”
“嗯,正是!”刘聪享受的闭着眼睛,喃喃回答,“要是她嫁进我们家,便是一家人了,那北方也就安定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心对付司马睿那个老狐狸,一统江山的大业便可实现。”
…… ……
石一诺牵着刘烈从凉棚里出来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急冲冲的去了她爹石勒的住所,屏退下人,单独和父亲会见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爹,你帮我想想办法。刘曜绝对不能娶那个慕容家的女人。他们家势力那么大,要是她进刘家门,你在朝中的地位恐怕会一落千丈。要是你失势了,女儿就得失宠了。再说了,刘聪身体那么弱,万一哪天他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是刘曜的对手。以前我还可以稳住他,可现在他不喜欢我了。要是再让他娶个后台这么硬的女人回去,生个儿子,烈儿的皇位怎么办?!”
“嗯……容为父想想……”石勒摸着胡子,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我们父女这么多年来,不都过来了。女儿你别急,又不是刘聪娶。我们再好好斟酌斟酌……如果是刘曜的话,我想……”
…… ……
……
吭长的一章完。欲知卫枫有没有见到萧月痕;刘曜如何应对天上掉下来的慕容小姐;萧月痕的记忆恢复了吗?
请看下一章:晚宴!
零一章 晚宴
漆黑的夜空挂着一轮弯弯的新月,群星如辽远的万家灯火一闪一烁。牡丹花芬芳扑鼻,鸣蛙齐声歌唱。洛阳行宫正殿大厅歌舞升平。刘聪皇袍加身,端坐在皇位上,身侧跪坐着匈奴人民敬仰的当朝国母——呼延皇后石一诺。
来自五湖四海的名士与美女陆陆续续进场,鞠躬行礼,谦和有度,笑容满面,琴棋书画、天南地北的畅谈。可真实往往不是通过眼睛就能看得出来的。看似热闹客气的场面,内里又藏有多少凶邪险恶之徒呢?
卫枫一行四人早早来到了正殿,由于酒席的位置是事先安排好的,虽说卫枫和范长生本不想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但也只好将就坐在了王羲之和郗璇隔壁的位置上。
“喂,你爹究竟是什么人?单于居然给你安排这么好的位置。”王羲之一边和对面的客人微笑,一边咬着牙齿问郗璇。
“我怎么知道,来都来了,挺着脖子上呗。”郗璇也朝对面敬酒的美女微笑点头,用同样的语气和王羲之说话。
卫枫根本没有心情应酬,皱着眉头频频朝门口看,每一个进门朝拜的宾客与家眷,他都不曾错过,手心里已全是汗水。由于他容貌出众,丹凤眼又勾人,娥眉颦,眼有情。弄得很多自作多情的公子小姐频频对他抛媚眼,可卫枫居然全没看见,心不在,魂已飞。
过了一会儿,卫枫身旁的席位坐下了一位匈奴军人。从胡服与佩饰来看,应该是一位郡王。王羲之、郗璇都好奇的打量起他,因为他没有携带家眷。
大家知道他是谁吗?哈哈哈哈,说出来一定不陌生。他就是那位陪同刘曜血洗长安城的匈奴第一杀人魔,右贤王兀良合。
这位有着魔鬼气质的右贤王,在沙场上,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屠夫;在民间,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残忍郡王。关于他的故事和传说,早已在中原传得乱七八糟,什么版本都有了。当他进入大殿时,大多数人还在心中赞美他的中性魅力,可当门口唱名的太监报完他的名字时,所有望向他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收了回去。
所以当他竟自坐到范长生身边的席位时,周围的人恨不得退出方圆五里。隔了一桌的王羲之和郗璇心惊胆战的看着不停望门口,什么都不清楚的卫枫,还有那个冰冷如寒冬的范长生。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装作喝酒的样子,实则好奇的偷瞄着右贤王兀良合。想看他这位不常出门的怪胎,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得那样BT。刘聪坐在皇位上,作为一位炫耀国力的伟大君主,嘴角上扬的俯视着场下人们的各色神态。
兀良合坐下后,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伸出长达五寸的指甲,勾勾手指,叫站得最近的一位太监过来,用阴阳怪调的声音吩咐道:
“照老规矩。”
“诺。”太监答完,快快退了出去。
正当所有人都在枉自猜测他说得是什么时,太监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鲜血。王羲之和郗璇看得寒毛倒竖,其他宾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多数都在想着:他不会真的把这杯东西喝下去吧~~?的时候,兀良合举起杯子,像品红葡萄酒似的闻了闻,‘咕嘟’一口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嘴唇红艳如施胭脂。
啊啊啊啊!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呐喊,这究竟是怎样一个饮血吃人的魔鬼之时?他旁边一直斜瞟着他的范长生,用幽灵一般的声音,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