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是其他?”
“那个臭婊子脑子有病!神经病!”
“是是是我知道你很烦,但我们得继续回答第五十一题……请问你记得美京跟你一起同游东京的时候,最令美京印象深刻的是哪一件事?A,你送了一个LV包包给美京。B,美京在机场喝醉了。C,美京搭手扶梯的时候跌倒了你即时抱住她。D,其他?”
“操!我什么时候跟那个贱女人去过东京?在梦里吧!那一定是一个恶梦!”
“其他的话,那得回到第三十三题……”
就这样我跟大叔都陷入了连锁答题的地狱里。
其实我也不晓得雇主是谁,那是刘铮哥的事,不是我的,不过大叔既然选择了美京,我就当作雇主真是美京好了。嗯,我非常确定美京是一个拥有无限精神病的贱女人臭三八。
我对大叔投射以无限的同情,所以在大叔释放他负面能量的时候我并没有真的把他的膝盖轰碎,这是同样身为男人的我的一点心意。
循着这份设计复杂的变态问卷一来一往,折腾了我差不多三小时,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问题。我问到口干舌燥,而大叔更是累到连骂美京那个臭三八都有气无力了。
我决心要给快被逼疯的大叔一个爽快。
“最后一个问题,下辈子想当美京的什么?A,老公。B,儿子。C,狗。D,金鱼。E,爸爸。F,外遇情人。G,珠宝。不好意思,问到最后了,所以这一题没有其他的选项。”
“我想杀了那个贱女人……不,下辈子我一点都不想跟那个贱女人有任何关系了,一开始我就要逃得远远的。”此时大叔肯定是自知难逃一死,瞪着我:“还不动手?”
我点点头。
虽然单子上的雇主特殊要求是“用尽你所能想到的所有残酷方式折磨死他”,但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方式比刚刚那一份又臭又长的问卷还要手法变态、还要可怕、还要残酷、还要丧尽天良。于是我绕到大叔后面,用枕头捂住大叔的脸,一枪轰在他的后脑勺上。我让大叔缓缓地斜斜地倒在床上。
我将录音机关掉前,不忘代表全天下的男人对着收音孔骂了几句脏话。
Chapter 27
那几句脏话肯定随着大叔的怨念反弹到了我身上。
那一阵子我收了很多怨妇疯婆下的单,送了相当多的可怜男人归天。我没有一次不同情他们。那些男人死前的窘状让我坚信女人做事就是婆婆妈妈,有的雇主还要我念一长串充满憎恨的分手信,念完了才可以开枪,是有没有那么放不下啊?
真正的收获是枕头下那叠越来越厚的蝉堡。
跟成不成为第一的野心真的无关,不过我一直在想,到底我要处理多少张这种等级的烂单,我才有办法接到像G一样轰轰烈烈的任务?
如果干掉军阀的单子真的很罕见,至少也要让我去枪杀帮会老大吧?更何况轰掉帮会老大的头这种事我在泰国当小混混的时期就得心应手,没道理现在做不起来是吧。
唉,见鬼了为什么我现在已是一个职业杀手,却老是在杀一些可怜的杂鱼呢?
“这样看着我?到底你想说什么啊老弟?”
“我想杀一些狠角色啊!”
此时当然还是在路边咖啡餐车的对话,我,跟我的经纪人。
“杀人这种事,不只是黑社会有需求,现在平凡老百姓大家都有需求,隔壁大婶有想杀的人,学校老师有想杀的人,在便利商店打工的小妹有想杀的人,这么多普通人都想杀人,他们想杀的人当然很多都还是普通人啊!”刘铮哥咬着插在冰咖啡上的吸管:“你们职业杀手,能不能别把自己想成黑社会啊?黑社会是黑社会,杀手是杀手。”
“这我了解,只是别老是将这种变态女人下的单推到我身上,我想好好杀人嘛!”
“杀人正常吗?杀人不正常吧?你再怎么说服自己杀人不过是你的工作,你还是会觉得杀人不是一件正常的工作吧?是吧!”刘铮哥失笑:“所以会真的花钱叫别人去杀另一个人的人,脑子肯定也不正常,单子没有几张是伸张正义的好吗火鱼哥!”
“我真他妈的不是要伸张正义。”
“那就好。来,这也是一张跟正义完全无关的单。”
我翻白眼,又接过另一个疯女人下的单。一看到雇主名字,我就知道这张疯单势必会让我录了五首歌的摇滚Demo带不得不暂停一下。
我憎恨梦想进度延宕的感觉,更憎恨梦想延宕是因为这个名字。爱莲娜。
Chapter 28
还记得爱莲娜吧?
她可说是让我踏上杀手路的第一个疯女人,现在兜了一小圈又回到她身上,因为她对男人的疯狂与践踏没有止尽。
我要做什么呢?正因为我会讲流利的中文,所以我获得出差一趟到台湾的机会,千里迢迢去台北干掉一个叫徐豪的中年男子。
出国杀人,满屌的,不禁让我觉得有时杀手也有一种很商务人士的质感,为此我特别买了一件深黑色西装外套登机,装模作样一番。
根据雇主提供的资料,徐豪是一个作家,是的徐豪是他的本名,他的笔名则叫“寻找风的男子”。会取这种矫情的烂笔名,足以证明徐豪是一个没有才能的烂作家,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抹消掉肯定没有任何读者哀悼,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发生过什么事。
不晓得是雇主呢还是鬼子在资料袋里放了一本徐豪写的小说,小说夹页有一张作者照,意思大概是要我看清楚了再杀。不过我觉得参考价值颇低,因为那张照片跟他的笔名一样做作,柔焦又美肌,同样身为男人的我感到很可耻。
从南韩搭飞机到台湾的途中,为了打发时间我随便翻了一下那本叫《混乱大逃亡》的小说。那是一个关于灾难的故事,说的是僵尸暴走到处吃人造成都市大恐慌那种毫无创意的灾难,但小说本身对读者造成的阅读灾难远胜故事里虚构的大灾难,我读得昏昏欲睡,快抵达桃园机场的时候竟然还有一点晕机想吐的感觉。
然后我就真的吐了,吐在我及时从座位前方拔出来的呕吐袋里。
我想,这本烂小说的出版一定不只是徐豪一个人没有才能造成的,负责审稿的编辑肯定也是一个毫无才能的烂货,不过这本书最大的弊害可不是让不小心选错书的读者觉得白花了钱很后悔,而是误导一些想以写作维生的没才能者,以为这种等级的低劣才能就可以出书,害得他们对专职写作这条路跃跃欲试吧。
一想到才能的问题,我就想到了刘铮哥。
刘铮哥喜欢写诗,狂写滥写不停地写,却误以为自己有写诗的才能,唉,这真是误会大了,喜欢是一回事,能将喜欢的事当作职业是另一回事,这是连小学生都应该知道的事,却怎么这些人都看不清楚。
对这些没有才能的人来说,意外投稿中了文学杂志或是意外出了一本书,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也是很有才华的,对他们的人生一点帮助也没有,只会害他们越陷越深,进行一些完全不值得的努力……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一种非得趁早杀掉徐豪不可的使命感。
下了飞机,我住进鬼子帮我从网络登记的商务饭店,悠闲等候进一步通知。
我在想,专门帮杀手负责搜集情报甚至控制情报的鬼子,毕竟不能从虚拟的网络上远程窥视一切吧,他们应该也有亲自走到目标习惯活动的地带、像侦探一样实际拍拍照、捕捉讯息的一面?说不定在我每次行动的时候,鬼子其实就在附近准备随时支援我?
我当然不知道答案,因为这个鬼子跟我完全相处不来,根本不会聊工作之外的事,不过我并不想因为相处不来就跟刘铮哥说我不想跟她,或他,合作了,请刘铮哥找一个新的鬼子联系我。不,我不会那么做,直觉上我觉得因为相处不来就不合作,是一个非常不专业的决定。
就在我胡思乱想了两天后,鬼子告诉我可以结束我在台北的假观光,她已掌握了烂作家徐豪的行踪。我说,快点。
鬼子说,徐豪跟家人住,基本上足不出户,整天在家写作浪费自己跟编辑跟读者的生命,若依照爱莲娜繁琐的杀人前要求,我肯定无法在徐豪家里做事……除非我打算一鼓作气把他家人杀光。嗯,我是不介意把子弹花光光,但刻意计划杀一堆普通人实在很违背身为杀手的尊严。
跟我有一样的想法,鬼子说我得在徐豪家之外的地点做事,而那个时机马上就到,就在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他会出门吗?”
“会,务必把握。”
鬼子说,那个没有才能的小说家已如往常预约了心理医生,只要他没有睡过头或临时改预约时间,我就可以从诊所外一路跟踪徐豪,在他回到家以前伺机找机会把事情做完。
看心理医生啊?一般人心情不好就是去睡觉,要不就是找朋友聊天,再不然就是去喝闷酒……然后喝到睡着,正常人不就是这样排遣的吗?徐豪这么糟糕的烂小说家,赚到的版税竟足够他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Sure?这么高级的排解法?见鬼了我真觉得这个世界真没天理。
我立刻回拨电话给鬼子。
“又有什么问题吗?”
这算是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鬼子,可她的声音依旧很冷淡。
“徐豪出过几本书啊?”我直接切入。
“十五本。怎么?”
“十五本?我的天啊徐豪这种货色可以出十五本书?”
“这跟任务有关吗?”
“你看过他的小说吗?”
“没有。没必要。”
“你知道他毫无才华吗?”
“你都可以当杀手了,他当然也可以写小说。”
“……”看样子是我自讨没趣,于是我硬生生打住这话题:“算了,反正他不可能写第十六本了。”用力挂掉电话。
半天后鬼子传了一个简单易瞭的计划内容给我,大抵是她帮我租了一台黑色厢型车,只要我在徐豪看诊完后想办法在路边揍他几拳,趁没人看到迅速将徐豪扔上那台车,在车上全面控制他的行动。
再来就是将车子开到鬼子指定的废弃停车场,在那里我就有足够的空间与时间把爱莲娜一连串的要求给搞定。当三流小说家前往投胎的路上,我只要回到饭店睡觉睡到自然醒就行了。
有问题吗,鬼子有问等于没问。
没问题,我说等于没说。
鬼子附带一提,暂时没有帮我订回韩国的机票,因为可能有一个刚好在台湾的目标需要被杀,刘铮哥考虑让我顺便动手。鬼子问我有没有意见。我说,你明知故问。我诚挚希望那个需要被杀的目标刚刚好是一个非常棘手的狠角色。
最后我从鬼子那里拿到那一个精神治疗的诊所地址,我也拿到了计划中的黑色厢型车,甚至那台黑色厢型车里还放了一只装有两把手枪、和一小瓶强烈麻醉剂的Rimowa金属旅行箱,我的后勤真是神通广大。
不过呢,我将这个完美的计划稍微做了一点点修正,那就是我根本没有耐性等这个三流小说家看诊完再娘炮地跟踪。
嗯,我在他一出家门不久就开车将他撞倒。
有擅长耍玩科技的鬼子掩护就有这个好处,基本上所有监视器都是废物无误,我只需要在意真实的路人视线就够了。我将痛到连大叫都办不到的徐豪给硬拖上车,然后在车厢里一拳将他揍晕……麻醉剂个屁。
我直接把车随意停在百货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因为见鬼了比较近嘛哈哈哈哈。
接下来,就是爱莲娜的惊悚剧本再加上我的即兴导演了。
Chapter 29
客气什么,我一拳揍醒了徐豪。
他醒来。
我坐好。
“嗨,我知道你是谁,所以我先自我介绍,我是杀手,你不用浪费力气挣扎,也不用假装可怜说一些求饶的话,通通行不通,要是你敢在车上大声求救,我很欢迎,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快点结束这一切。”
“杀手?那……”
“是了,我从你的眼神接收到了,你想知道是谁雇用我的吧?可以,她叫爱莲娜,一个自称被你抛弃的女人,其实这也是她授权让我告诉你的。”
我将两把枪晃在手上,除此之外我可没有刻意装凶,那样的语气太戏剧化了。
“……爱莲娜?”刚刚被我揍醒的徐豪肯定头痛欲裂。
为了让大家对接下来的对话有点具体想象,我大致描述一下徐豪吧。
嗯,徐豪他今年快四十岁了,体型中等微胖,戴一副过时的金边眼镜,发型……没有发型,就是普通到我只能说他的头发是直的吧,嘴唇肥肿,眼窝肿裂,因为我总共朝那两处用力挥了两拳。以上。
“你的脚大概被我撞断了,所以爱莲娜希望我让你在痛苦中回答问题,这要求我算是清楚明白地做到了。接下来我要录下你对爱莲娜的爱的告白,至少要五分钟。”我将录音笔丢在徐豪脚边,说:“你准备好了随时开始。”
“你说的爱莲娜,该不会是我的部落格网友……爱莲娜吧?”
“大概是吧。”
“我没有抛弃她,而且……她只不过是跟我聊得比较投缘的一个女读者罢了……天啊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徐豪痛呼:“你一定要查清楚啊这位大哥!”
我当然知道这中间不仅有砂锅大的误会,还有天大的冤情,不过所谓的专业精神就是昧着良心、鄙视事实、扬弃节操、公事公办。
徐豪没有对爱莲娜深情告白,而是惊慌失措地对我解释爱莲娜跟他之间的关系。
根据这位三流小说家无比诚恳的说法,他们根本不熟,而且所谓的抛弃也不过是徐豪觉得部落格的潮流渐渐没落了,个人经营的未来在Facebook脸书,所以他便将主要的精力移动到脸书,部落格的更新也就少很多了。
而印象中爱莲娜就是一个部落格读者,常常会用悄悄话的功能留言给他,他偶尔会回应,既然他渐渐少用了部落格也连带地渐渐少回应了爱莲娜的留言,如此而已。
徐豪承认,从互动中他的确感觉到爱莲娜对他的喜欢,不过他是一个出版了十五本书的作家,被一些读者盲目喜欢也是很合乎逻辑的事,纵使互动间的言语有些戳来戳去的暧昧,他也没有特别将爱莲娜放在心上,更没有约过爱莲娜出来喝下午茶或看电影之类,很守分际。
总之呢,徐豪发誓他绝对没有跟爱莲娜交往过,更谈不上爱情里任何宽松或严格定义上的抛弃或背叛,他发誓。他不断发誓。用他的家人,用他的全身上下器官,用他的未来,只要他想得出来的东西他都拿来发誓。
见鬼了还需要你发誓吗?我早就知道爱莲娜脑袋不正常。
“很好,很感人的告白。”我叹气,拿出一张白色卡片给他:“爱莲娜特别强调,如果你还爱她,就用血,将你对她的爱写在这张卡片上,这样她就愿意饶你不死。”
徐豪傻眼,不过他当机立断咬破手指,这时轮到我赶紧大叫了:“等等!爱莲娜有说,她要的血是舌头的血,不是手指的血。可能还得麻烦你了。”
唉,这也是爱莲娜的剧本。
她特别注解说一定要等徐豪把手指咬破才能强调是舌头的血,真的非常变态。
于是我就看着徐豪神色狰狞地用咬破的舌头在卡片上写红色毛笔字,唉,他写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我爱你”三个字,写完不仅一身大汗,满脸更是一堆激痛出来的难看泪水,光在旁边看,我的舌头都麻了。
我嘉许地点点头,但也只能依照剧本宣布:“爱莲娜很高兴你愿意用血表达你对她的爱,不过她不想你跟别的读者眉来眼去,所以爱莲娜希望能够拥有你的网络账号跟密码,这样她就可以自由看你跟其他读者来往的信件跟对话纪录了。”
“那……”徐豪的脸还在扭曲,无法变回正常。
“如果你爱她,应该不介意吧?”
我将卡片翻过去,示意他用肿胀的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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