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司珐尔谋反后,陛下明明有机会可以轻易杀了他,却给他机会逃脱,让司珐尔反咬自己一口。 这……聪明
如陛下,何必自掘坟墓呢?」
如果这是真的,晴绍黯然地想道:陛下用情竟这么地深,深到作茧自缚。
「您的看法又是如何呢,筑越夫人?」
苦笑着,晴绍说:「那是因为陛下他……既是爱着司珐尔,也爱着西琉皇朝吧!要抉择这两者中的一个,
诚实的陛下做不到,只好让自己成为一根被命运拉扯的绳子,断裂或牺牲。」
诧异地眨眨眼,露露倒抽了口气。「原来你……知道?」
「嗯。」晴绍现在能坦然地承认自己知道司珐尔与陛下之间的情事,都得归功于夫君让她走出阴影了。
「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夫人。」露露这会儿改以不同的目光看着晴绍。「我怀疑换成是我,能否承受得住
这打击,可是你不但熬过来了,还能继续过着人生,不得不让人敬佩。」
「请不要这么说。」叹息着,晴绍摇头。「我也曾为此,而对陛下作了很卑鄙、很过分的事。」
露露想也是,女人的嫉妒绝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可是今日晴绍夫人这样淡漠地看待这件事,想必历经
一番挣扎吧?
「这都是我的推测,您姑且听听看吧!」晴绍把话题转回。「原本打算远离宫廷的陛下,晓得了司珐尔并
没忘情宫廷,仍暗中计划要重回朝廷的事。他忧心着当司珐尔凯旋回朝后,朝廷中再没有人是司大人的敌手了
,而自己出一定会被司珐尔所掌控。是的,陛下一直深受司珐尔的威胁,而这个国家的君主到底是谁?他或者
是司法尔呢?」
颔首,露露也同意这一点。从各方面来看,司珐尔都太突出,两天底下没有一个作臣子的光芒该高于他的
主子的。
「要是陛下能让出权力给司珐尔,让他去带领朝廷、统治天下也未尝不是个好方法。可陛下终究不是那样
软弱昏庸的君主,与其让司珐尔成为暗中君临天下的阴谋者,不如让司珐尔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去挑战他所应得
的,因此陛下才会决定要和司珐尔正面交锋吧?」
露露佩服地说:「太了不起了,这样一来总算可以说通了! 您的一席话解开我长久的疑惑呢!」T
晴绍再摇头。「不论再怎么样推测,真相都己随陛下埋葬在黑暗中。这一役,陛下输了
,而我们永远再也无法接近陛下,是冰冷的真实。」
「真实往往是最教人伤痛的。」露露想起自己最后与陛下的会面时,陛下那洒脱的微笑。当时,也许陛下
的心中就己经埋藏着……这样深而无法诉说的痛苦了吗?然而他还能微笑以对?
露露不得不说:司珐尔,这又何尝不是你的错,你让陛下爱得这么深,逼他到了死角,而你这枕边人竟还
不知道!
「好了,我们己经到矿区了。筑越夫人,很高兴能和你谈谈,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再见到你。」
「是的,露露殿下,我也很高兴。能与认识并知道陛下生前事的人交谈,多少抒解我心中的哀伤,谢谢您
。」
两人短暂的一握手后,露露看着她下了马车。
随即一名年纪稍长的华服平庸男子,走上前迎接,并说:「夫人,你让我好担心,久久不见你回来,正想
派人去找你。」
「夫君,不好意思,我在路上遇到熟人,聊着聊着走慢了。」
「来,过来吧,你一定很冷吧?我派人替你煮了碗参鸡汤暖身。」男子拥着晴绍的腰,热切的目光可以看
出爱妻心切。
「多谢你,夫君。那么……」回过头,晴绍微笑地向露露额首致意。「再会,露露殿下。」
「再……」
露露也正想说出道别的话语,然而突然轰隆轰隆巨响,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尖叫、高喊声随即传来,疯
狂奔跑过来的人、车、马儿,一下子便把他们推得东倒西歪,只听到有人高喊着:「喷火了,地底喷出火来了
! 快逃啊!」
露露当机立断地切了自己马儿的缰绳放它逃生,而自己则顺着人潮推挤,往矿区外头走去。
「呀啊!」
「夫人! 夫人!」
慌乱中,她听到晴绍的叫声,止不住被往前推去的脚步,露露勉强回过头,只见晴绍被人推倒在地上,眼
看着就要被数名不长眼睛的人给踩下去时,一抹粗布身影护住了晴绍,代替她被众人踩踏。
「呀啊!」
当时,晴绍闭上双眼,直觉自己会死在这儿,会被乱脚踩死。可是她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她等了一阵子
后,怯生生地张开双眼,赫然倒抽口气,只差点没再昏厥过去。
吓、吓死人了。
瞪大双眼,晴绍望着自己鼻子前端不远处,那骇人的铁面这、这到底是什么?她直觉想要尖叫,可是刹
那间她留意到自己正被这戴着铁面的人护在身下,狭小的空间中,那人以双臂、双腿撑出了一个小洞|穴,好让
她不被踩到。
这……他为何要这样舍身帮助她呢?
茫然间,夫君高喊着:「夫人! 夫人你没事吧?」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她连忙说:「我、我在这儿啊,
夫君!」
「夫人!」
罩着她的铁面男子被拖开,而晴绍惊魂未定地抚胸,夫君焦急地拉她起身,嚷道:「夫人你有没有哪里伤
着、哪里疼啊?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呢?」
晴绍苍白着脸,细声回道:「我……我没事……幸好……」
「你这不知死活的罪犯,竟敢冒犯高贵的夫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怎么对付你!」
一旁,歇斯底里的怒骂滔滔不绝地传来。
粗布袍的铁面人正被三、四名挥舞着鞭子的人围在中间,只见毫不留情的拳脚与鞭子朝那人身上招呼着。
「你想让我被上头的人责骂是不是?去死!」
「啊……」晴绍心惊地看到铁面人被踢倒在地上,而那些人还不肯罢休地踹着。「快、快点阻止他们,夫
君。」
「什么?」筑越望了望那边。「那人无礼冒犯了你,被打骂也是应该的。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身分卑贱的
罪犯,我要是出面的话,会让人误以为咱们是在干涉管理者的行为,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不、但是……」
「走吧,夫人……」
是他救了她啊!想要说的话,硬生生被中断,况且局面混乱的此刻,似乎没有人去注意到这段小小插曲。
晴绍他在夫君的拉扯下,逐渐随着人潮远去。她三番两次地回头,总觉得自己似乎错失了什么很要紧的……
矿区的混乱,经过了半个时辰后才平息下来。
幸好这只是一次无伤性命的小小爆炸,而少数受伤的人也多半是逃命时受到推挤所造成的。
当晚,离矿区不远的新王行馆,举行了欢迎各国使节的宴会,一方面是新王要尽地主之谊,一方面也是为
隔日即将投标,出售一批上万石的黑石矿,预先让众人有评估矿石水准与价格的机会。
流水般不歇止的奢侈筵席与笙歌艳舞,轻易让人遗忘了下午的惊魂,放纵于逸乐间。
第二章
拖着沉重的脚步,挂于脚踝上的铁链与铅球,每走一步就跟着在地上滚动,扯出刺耳的擦地声,仿佛是心
正一步步倾圮所发出的音。这颗心,还能跳动多久?要坚持到何时才愿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明天,是一条通往更多苦难的道路。
至今所承受的自己经超出所能负荷的,那又为何还在呼吸、还在喘、还在挣扎着呢?
在坚持着什么?什么都不想再抗拒,就让这身随着心腐坏下去吧!
「咳、咳咳!」
隔着面具,透过狭小的视野,总算看到休息的居所。那是个简陋、冰冷而且谈不上是给人居住的……废弃
矿坑洞。被采完了黑石后,留下黑漆不见光,不时会有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的现成牢房,御寒的东西除了身上
的粗布袍外,就是一条发散着霉味的毯子。即便如此,比起外头冻寒的天气,那儿依然是「家」。
扶着墙,佝偻着无处不发疼的身子,缓缓地走入洞|穴内。
里面同样挤着一个个身穿粗布袍,憔悴或疲累写满脸上,或坐或趴在属于自己的角落,被称之为罪犯的人
们。
远离最多人聚集的火堆,悄然而不引起注意地,走到洞|穴内最黑暗的一方,好不容易能坐在自己的稻草铺
上,一股剧疼由腰部延伸到脑后,几乎要让人昏了过去。
「喂,你还好吧,铁面?」
有人递给他一块干瘪的黑面饼与一碗令人感激的热茶水。默默地接过后,放在地上,要是现在吃了东西,
被揍得痉挛的胃也会全呕出来的,不能浪费珍贵的食物。
「你啊,干么那样自找麻烦呢?我都看见了,你护着那位漂亮夫人,结果反而被工头们痛揍一顿吧?哼,
那些人也不想想,要不是有你挺身护佐那位夫人,现在她早成了肉酱。」
夫人?脑海中晃过一张熟悉的面孔。藏在面具底下的眼瞳晃动了一下。她看来过得很不错呢!像个生活美
满的甜蜜小妇人了,双颊红润,不再有哀凄的眼神与埋怨的神情。
「以后啊,能不惹什么事,就别去惹事了。管别人死活,不如先顾好自己吧!天知道,那些没长良心和眼
睛的工头们,就是看你不顺眼,爱找你的碴啊!」
粗嗓的汉子好心地劝着,可是见铁面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自讨无趣的摸摸鼻子又走开了。铁面人不会说话
,是这洞|穴中人人都晓得的,有些人还猜测他该不会是被割去了舌头,所以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过。
不管被工头如何痛打,从不衰嚎也不哼一声的铁面人,是谁、或做过什么?无人知道。
在这个洞|穴中聚集的人们,都有各自不同的过去,然而不管他曾是来自哪个阶级、哪个地方的,到了这儿
都是任人宰割的分。 要嘛,你认命地接受,不要的人可以企图逃跑,可是逃跑不成的话,等着自己的就是一
条吊住脖子,注定非死不可的索命绳子了。
好冷。真的好冷。
藏在面具底下的眼,如释重负的合上。
漫长的一天又过去了。
新西王国首任的王
在大批官员们的簇拥、跟随下,浩浩荡荡地前来视察矿区。
这近一年中,王到这儿视察的次数,不超过三次。第一次是矿区重新开采之际,第二次则是前几个月发生
过一次小暴动时,主因是工头们日夜严厉的命人采矿,使一名年届六十的老翁不支倒地死去,本来王可以将此
等小事交给下属主处理,但他亲自出面重整矿区的工作,让工头心生警惕而收敛,工人也因此心服口服的停止
暴动。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开采并囤积将近三、四万石的黑石,有一部分准备出售给邻近各国,为彰显此次
朝廷对标售的重视,不仅是财政、外事大臣嫉匠。跻睬琢倏笄?nbsp;
公开的叫价拍卖,将由出价最高金额者,全额获得他们所中购的数量,而剩余的量,再继续由其它国家竞
买。这种前所未有的竞标方式,可预期的是将直接捐注大量金银于新西王国的国库,奠定这新生国家的基础。
……真是大狡诈了。
各国使节们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如此一来,为了得到黑石,只好自相残杀的各国群臣,岂不全成了在司
珐尔手掌心中跳舞的小丑?
……没办法,谁教我们国家没有这么多的黑石,根本不够应付啊!
各国使节也只得忍气吞声,绞尽脑汁,希望能观看局势,联合其它国家,制衡司珐尔这招巧妙的「坐看鹬
蚌相争,净收渔翁之利」的计策。
……可是,万一我们不叫价,被别国以便宜的价格买去了黑石,那该如何是好?
终归到底,想要联合他国,若没有建立互信,是办不到的。看穿了各国这种既想要鱼儿,又不敢断然牺牲
熊掌的心态,司珐尔可说早己胸有成竹,就等他们自投罗网地掏出腰包来。
「王上驾到。」
矿区连夜赶搭出来,那富丽堂皇的高台顶上,可俯瞰全矿区的中央,摆设着一张刻绘日月共治、狮虎齐鸣
图腾的金椅。
这是要给谁坐的,也毋须多问了。
成排成排走出来手持长枪的护卫,把高台封得滴水不漏,接着十数名手执七色王纹旌麾、银镂篝灯、三层
垂总御篷的女诗官也走出来,分列椅座两侧,最后在众人叩身行礼中现身的,正是登上王座未满一年的新西国
之王司珐尔。
面如白玉、唇如榴红,英汉眉宇底下一双荧荧雾蓝瞳眸,发散着逼人气势与傲人气魄的锐利神光。这位弑
主篡位的新君主,御驾亲临的瞬间,轻易地改变了全场散乱的气氛,静默与紧张蔓延着,目光焦点全在他一人
身上。
往昔曾接触过司珐尔的人,都不禁要说,如今这位曾有「天下第一美男子」封号的前将军,己经成了足以
一举撼动天下的「天下第一美帝王」了。
「本王欢迎诸位来到新西国,也请诸位不要拘泥于旧朝礼节,舍弃无用的虚伪赘言,让这即将举行的矿石
拍卖进行得热络且顺利,也不要忘记倘若诸位无法满载而归的话,还可尽情享受本王的招待,弥补诸位心中的
遗憾。」
底下响起了些许笑声。
可是多数的外国使节都明白,这趟要是不能标得黑石回乡,恐怕再如何接受「盛情」款待,都无法除去回
国后将面临的严厉责难,
这或许正是司珐尔企图提醒他们,并要他们好自为之,别想在竞标中透过结党而牟利的暗箭吧?
「那么,阵卿,你开始吧。」
「是,大王。」财政大臣站一步上前,朝着四周的使节与应邀前来观看的商贾们说:「现在,开始新西王
国头一次的黑石竞标,请诸位看向左方,那儿就是一石的黑石,以石为单位作竞标,规矩就照文书上所记载的
,你们可以去确认品质,本国保证将给予同等质的矿石。请。」
对于这些无聊的公事,晴绍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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