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司珐尔目光移到别处去。
他恨透了这样不诚实的自己,但……为了成全大局,别无选择!
掏出藏在衣袖中的药包,每当自觉快撑不下去,或即将动摇心意,想把一切都对司珐尔倾吐的时候,他就
会拿出这包毒药来,让它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这是场不容许逃避的对决,一场早该进行的对决,要是继续
软弱,举棋不定、放纵容忍,处处退让下去,那么这辈子他谁出救不了!
我会用到它的。
回想起之前平满所提出的疑问,飒亚冷冷笑着。
倘使司珐尔输了,那一刻,我会赐他这包药,并且看着他亲口将它喝下。让这刹那间蔓延过身体的烈毒,
夺走他的性命!
合上掌心,收起。
若是我输了,那一刻……
飒亚听见门外传来有人接近的脚步声,是司珐尔。
“怎么又不与灯,你最近好象特别喜欢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说着,司珐尔
顺手将最靠近门边的烛台点亮,一缕光打破沉默的暗,也宣告休憩的结束。
重新戴起的面具,脆弱地贴在脸皮上,一不小心就会掉落。
“不想召人为我点灯罢了,没什么。”
“又说这种话,奴才就是要让你使唤,不是让你惯坏做神仙的。平满呢?他不是该跟在你身边,为什么不
见他人影?当初你跟我说,你需要能跟着你的人手,硬是要我接纳他,结果现在这家伙却在打混摸鱼,我看还
是把他遣回家乡吧。”
司珐尔是看在飒亚难得跟他「要求」的分上,才勉为其难地同意。
“我们不是交换好条件了?”飒亚不满地一哼。
司珐尔半蹲在他身前,执起他的双手说:“我不是要毁约,只不过你想要人手的话可以再找,多得是可用
之材。”
“平满博学多闻,不只是替我推车椅子或协助我的人手,我仰赖他的学识,能替我解闷。”飒亚实在不想
再讨论这件事。他转移话题问道:“你的访客呢?都走了吗?”
“都是些浪费我时间的家伙,我懒得;一一接见,全交给总管去应付了。”
轻拂着飒亚的脸颊,他执拗地说:“去找阿山怎么样?他以前就是你的贴身护卫长,我想他也能胜任你身
边的——。”
“闭嘴,珐尔。”
难得的,直接叫了他的名,飒亚以一指堵在他唇瓣上,并说:“你希望我收回交换的条件吗?”
这真是个两难的抉择,司珐尔不想为了解决平满那号小人物,而浪费了飒亚好不容易才肯答应他的条件—
—无论两人争论时,他再怎么令飒亚生气,飒亚都不可以搬出「禁欲」条款来对忖他。
看来,得暂且再容忍那家伙一段日子。
反正一等黑月祭来临,他把南夷露露和一干逆臣由宫廷中铲除后,重回皇宫的飒亚也不可能再把贱民留在
身边了。
“禧沙殿下、禧沙殿下,您不能直接就闯进……”
一脚踹开了南夷露露所在的议事厅大门,己不见昔日可爱面孔,彻底成长为挺拔少年的禧沙,火爆又冲动
地跨两个大步走向她说:“臭婆娘,你居然没告诉我!”
“禧沙殿下,真是稀客,您来到我这儿,想指点臣什么呢?”
猛力地拍打着南夷露露面前的桌子,禧沙火冒三丈地说:“还有什么!你明知司珐尔回到皇城,居然不派
人将这件事告诉我,你知道我派出多少人主找那家伙的下落吗?我要见他,问他把我皇兄——陛下藏到哪里去
了!”
“请您别这么生气,如果说您要见他,当面质问他,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臣可以马上就派人命他进宫
来。”露露浅笑着回道。
“去,立刻把他给我捉来。”
“捉?殿下您这话就不妥当了,司大人并无触犯王法,怎么能捉他来呢?”
“藏匿陛下还不算是滔天大罪吗?”
“殿下。”露露笑里藏刀地说:“没凭没据的,您怎能说出这样可怕的话?陛下他是龙体违和,在安全的
地方养病,为了使陛下的龙体能早一日恢复健康,所以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这全是陛下的旨意啊。”
禧沙咬牙切齿地说:“你当我是三岁孩子,我亲眼看到皇兄被那家伙……”
“您什么也没看到!”提高音量,压过禧沙,咄咄逼人的露露踏前一步说:“隔墙有耳,您莫非是想大声
嚷嚷,让陛下的威信受到挑战,让天下的子民对陛下产生不信任吗?”
晤!禧沙闭上嘴,一双黑黝的眼愤怒地张着。
“不要忘了,您能位居东宫,说话这么大声,是谁的功劳。一旦您与我可爱的渼儿成亲后,还得尊我为岳
母,我们是这样密不可分的关系,劝您记住这点。”露露捅了人一刀,也不忘给糖。“我这就遵从殿下的意思
,请司大人进宫谒见殿下,您请坐。”
禧沙气愤地转过身,坐到露露让出的位子上。
一想到再过不久,终于可以探听到皇兄的下落,禧沙雀跃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他是既高兴又愤怒、紧张
。不晓得司珐尔那家伙会不会从实招来,万一他不讲呢?嗯,那就动用士兵把他捉起来,严加拷打!
不、不成,南夷露露不会答应的。
咬住自己的指尖,禧沙心一横,不如干脆向司珐尔下跪,求他把皇兄还给天下好了!……皇兄、皇兄,明
知您人就在眼前,却远似天边,该怎么做,禧沙才能找您回来呢?
将近两年的光阴,臣弟无时不后悔着,为何当初自己手上没有任何能捍卫皇兄的力量,眼睁睁看着那恶人
掳走了皇帝哥哥,却什么也不能做,使得天下落入了南夷露露这婆娘的手中,并强迫臣弟得娶她的女儿!
您知道吗?那婆娘甚至想离间咱们之间的手足亲情,她告诉臣弟:
你别想我,签署下这婚约,将您一人留在豺狼虎豹堆里,自己却选择远走高飞的,是你那又爱又敬的皇哥
哥,是他弃江山而就美人,狠心的人是谁你该明白才是。
再说,东宫殿下,您此刻在朝中,唯一能依赖的人就是我,我会为您格挡敌人,也会为您铲除异己,一等
陛下退位的时机到了,我也会让您登上是皇帝宝座的。不管外界再怎么批评议论,说您的黑瞳不是最正统,那
也无所谓,就算您真的不是皇室的一员,是丽妃娘娘的私生子又如何?东宫登基即位是最名正言顺的,不是吗
?
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的南夷露露,太可恨了。诬蔑了他禧沙不说,竟也不放过可怜的、己殁的丽妃
娘娘,以恶毒谣言破坏一名死去的女子清白。
我真想,好想,一刀杀了这可恶的臭婆娘啊!
然而再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禧沙心知现在不能动她一根汗毛,就像是失去温暖的毛皮,狮子也会在寒冷
的冬天死去,朝廷内外人人皆知禧沙与露露处不来,却也都认定了这二者密不可分,需要一个挡箭牌光明正大
地进驻西琉朝廷的露露,和需要强有力的支撑伞保护自己度过政争的禧沙,恰好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我一直忍辱偷生所等待的,就是皇帝陛下、飒亚哥哥你回来啊!我不懂皇哥哥为何离开,但我明白您一定
会回来的!
禧沙深信不疑,只要是皇帝哥哥回来,自己就不再需要看南夷露露的脸色,更不必再容忍这些在西琉境内
张牙舞爪、恣意横行的外来强盗!
“启禀大人,司元帅晋见。”
“去请他进来,还有你们所有人都下主吧!殿下和我与司大人有要事相谈,不要让人来打扰。”
禧沙跳了起来,他愤怒地望着高大挺拔的男子,一身的隆重朝服,缓缓地走过来,但那眼神和过去一样冰
冷无情,脸庞也同样凝结着骇人的冰霜,这是个禧沙从小到大都不曾喜欢过,往后一辈子恐怕也不会愿意让他
靠近的人物。
但,飒亚哥哥却……
烙印在眼底的一幕,禧沙始终耿耿于怀,他想破脑袋也无法了解,真的无法了解这样一名教人惧怕的男子
,如何能获得皇兄宠信,一直担任皇兄的左右手,甚至到现在也只有这里人是最接近皇兄的,联系着皇兄与司
珐尔之间的,到底是什么?
“露露殿下,许久未曾向您请安了,近日可好?”漠视着周遭,司珐尔朝她微微拱手说。
“差是不差,说好也没好到哪里去。倒是你,司大人,这一年多的放逐生涯,怎么不见你憔悴、苍老,好
满足器量偏狭的我,让我嘲笑一句:你也有今日啊,司珐尔呢?”露露不无嫉妒地打量着他,摇头叹息。
“很遗憾,摆脱了朝廷烦人的琐事,我是既逍遥又轻松的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日子,自然是容光焕发。”
“我想也是,一切都顺从你的心意了,你怎会不如意呢?只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我没想到会再看到你回
皇城来,而且回来己过数日,竟也没来见我,还害我得劳师动众地去请你呢,架子可真大。”
看他们索性闲聊起来,按捺不住的禧沙冲口大叫。“大胆司珐尔,还不快把我皇兄的下落说出来!”
像是此时此刻才发现禧沙的存在,男人淡然扫视过他后说:“这位是?”
“你装傻出没用,今天你若不把皇兄的下落说出来,我就让你血溅五步!”禧沙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大嚷
道。
再次仔细地端详,司珐尔冷笑道:“唤,臣真是怠慢,竟没发觉到你就是东宫殿下,殿下真是长大不少,
变得魁梧高壮,都教人认不得了,请容许臣向您请安。”
“废话少说,我皇兄人呢?”
一歪头,万民歌颂的绝色面孔上,毫无破绽地以静蓝眸子平静回视他,回道:“这微臣怎么会知道呢?如
果东宫殿下都不知道的话……臣是什么身分,怎能过问陛下的行踪?”
禧沙把剑逼到他鼻端下方说:“你在说谎,你绝对在说谎,那天是你把皇哥哥从宫中掳走的,从那以后我
四处打听,可每个人却都三缄其口,这一定是你搞出的花样,对不对!?”
“殿下,这样挥舞着刀剑太危险了,让臣替您收下吧!”
平伸出两指夹住剑身,司珐尔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轻易地就折断那柄剑,禧沙错愕、震惊,连连退了两步
,原本仗着手中的武器多少撑出来的一点气势,立刻就被削减了一半。
这个人,根本不是我能与之敌对的!
“好了,司珐尔,你也别太欺负我们的东宫殿下啦。”原是冷眼旁观的南夷露露,上前搂住了禧沙的肩说
。“你何不就好心点。解开他心中的疑惑,让他安心呢?”
司珐尔冷冷挑眉。“要我说什么?”
“殿下他一直深信皇帝现在被人监禁在某处,而那名狱卒就是你。”露露咧齿一笑说。“我郑重声明,这
种想法可不是我灌输给他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不用别人告诉我,我也知道你这卑鄙小人把飒亚哥哥关起来,
是为了想霸占天下,你的狼子野心谁都看得出来,我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禧沙脸色青白交替。说了,他
终于把压在心口的话说出来,对着这个小时候就迫害自己的敌人,大胆地说了!
我终于克服自己内心对司珐尔的恐惧,我不再害怕他了!
“哈哈!”、“哈哈哈哈!”拍着手,司珐尔的笑意一丝一毫都没有渗透到那双冰蓝瞳里,反而使人毛骨
悚然。
“您说您不再是孩子了,是吗?殿下。那好,应你所求,就把你当成大人来交谈吧。你晓得夫妻该怎么做
,又怎么生养孩子吗?”唇角邪扬。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十六岁生辰那日,就召宫女侍寝了。”按照习俗,让适龄皇子们早早
接受**的洗礼,方能早日为皇族繁衍后代,瓜瓞绵绵,于秋万代。
点点头,司珐尔在他面前投下一颗威力强大的火弹——
“陛下和我的关系,是夫妇。俗话说夫唱妇随,那么陛下和我在一起,跟我到天涯海角,是谁都管不着,
也不可以管的事。你就忘了你的皇兄,乖乖做你的东宫殿下,这对你也是件好事。”
“你、说、什么!?”
“还要我更详细的描述吗?你的皇兄每夜都睡在我身旁,而我可不只是拥抱着他而己,我们不但会亲嘴、
抚摸,还像男女一样交媾。单从你十二岁见到飒亚陛下时,我和他,就己经是这般亲密,不容许外人介入的关
系了!”
轰地脑海中一片空白,禧沙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和宫女们做的事,飒亚哥哥却和这男人……不可能,他
要如何相信,亚哥哥会和这人在床上翻滚的谎话,这实在荒唐!荒唐至极!
“我不信,你胡说,你是男人,飒亚哥哥多得是后宫嫔妃可挑选,干嘛要和你——”
“谁教他没有选择呢?”冷笑着,司珐尔说。“初次占有他时,他比你现在还小,是个没有实权只有虚名
的皇帝,要不是委身于我,他就保不住西琉了。现在你知道了吧?是我赢了,陛下他是我的,别想我会让你再
有接近他的机会,殿下,请你——死心吧!”
在禧沙死灰着脸,像游魂般地走出议事堂后。
“不管是男女老幼,只要是你的敌人,你决不会手下留情的吧?”露露感慨地叹道。
“小看他是个孩子,斩草不除根,往后只会令自己后患无穷。”他一直懊恼的,就是在禧沙十二岁那年,
没有成功地除去地,转眼间他己经是十六岁的少年,并且日渐威胁到他的飒亚。
“可是普通人听到自己的亲哥哥……很难不大受刺激,我看这下子宫中又有好一段纷扰不安的日子了,我
己经可预见殿下闹得宫中鸡犬不宁的模样。十六岁,正是最尴尬的年龄,什么都懂,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我认识陛下是在他十五岁的那年,他从未在面临挫折时,以他人来泄愤,这就是禧沙和陛下的不同。无
论在器量上、胸襟上、才智上,禧沙都是伪装成珠玉的草包。”论及心上人,司珐尔微笑着。
露露锐利地瞪他一眼。“我可是要靠这个扶不起的草包,保住我在西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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