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抽噎着,平七用手背擦着涕泗纵横的脸说:“我也不太知道,今天早上一群官兵突然上我们家,把我爹爹
五花大绑地带走了。还说……爹爹杀了大官,得被砍头!我爹不是杀人凶手,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飒亚不由得沉下脸。“平七,这种事我是没有办法帮得上忙的,要是官府的人捉走你爹,他们便会详查事
实,根据国家的王法律令,无罪的人还给他们清白,有罪的人自当接受惩罚,不论谁都不能有例外。”
“但,大哥哥……”
“平七!”厉声一喝,飒亚提高音量说:“你回家去,祈祷你爹爹无罪,并静静等待,听候官府的判决,
会比在这边求我这个外人的帮助,要对你来得有用。”
“大哥哥,平七发誓,我爹真的是清白的。最近这几天,他连门都没有出,一直照顾着发烧的妹妹,又怎
么会去杀人呢?大哥哥!”
再次哭了起来,平七咬牙切齿地说:“可是那些官兵没有一个人把我的话听进去,他们说我在说谎,为了
替我爹爹掩饰罪行,所以说谎!。我平七才不是会撒谎的坏孩子呢!”
这番话,使飒亚困惑地蹙起眉,银眸熠熠。起初,他还以为平七只想着找人说情,洗脱他爹的罪。但听他
描述那些官兵的行径,似乎有待斟酌。那些官兵怎能这样草率,杀人是重罪,更应该要严加调查啊!
我一直认为领朝廷俸禄的地方官员,会秉公守法,按照颁订的律法去做仲裁,然而若是我太过信任这些经
过遴选的官员,而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冤屈,那不就是我这个下放权力给地方官员的人的错?
有必要去监督一下,平七他爹爹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被谁以什么样的证据定罪?而且证人的说词也该听
一听。
偏偏这时候,司珐尔不在,不然就可以拜托他了……
飒亚眉头深锁,未曾如此后悔自己的愚行,竟连这点行动的方便都得不到,纵使想为平七做点什么,可是
光靠车椅子能推多远?
只要有心。就没有不能办到的事啊!
“大哥哥,我求求您了。”
看着平七哭泣的脸,飒亚抱定心思,喊着:“大婶?大婶,你人在哪儿?”
“亚少爷,我在这儿,您有何吩咐呢?”
“去帮我备马。”
“什么?”大婶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
“我说,去帮我备马。”负伤后,自己便不曾尝试过驾马,但只要有人助他上了马背,那么他就可以靠着
双腿的力道夹住马腹,来操纵方向。幸好过去精湛的骑术,使他有十成的把握,即便摔下马也不会有大碍的。
“亚少爷,那太危险了,我去帮您安排一辆马车吧!”
“不必,因为去的就我一人。”
飒亚不是白痴,要是浩浩荡荡的车队进了城,一定会引起人们的好奇,说不定会给司珐尔带来麻烦。他是
要以平七口中‘大哥哥’的身份,而非被软禁的皇帝,去关心这件事。
“平七,你来带路,我们先主官府探望你爹爹,再看情况办事。我不能说自己一定能帮得上忙,但只要你
爹爹是清白的,咱们定会有法子的。”
“大哥哥,平七谢谢您,平七实在太谢谢您了。”
结果,无视于大婶与屋内其它人的大力阻止,飒亚成功的上了马,带着平七,自一年多来未曾跨出半里的
大屋,往镇上出发。
“司大人鸿福。”
宓勒指着两位恭敬向司珐尔行礼的男子说:“这两位分别是东三军的泉敏中将军与西二军的成筝预将军。
他们都己经签署了加入我军麾下的文书。”
“欢迎二位。”
“哪里,今日能见到司大人一面,是我们的荣幸。”
“二位客气了。请坐。”
两人走到靠近门边角落的位子。在这屋内的,都是握有一方军权的人,在司珐尔失势后,表面上虽然被剥
夺了军权,但没有人知道那些被分散的军权,正一点一滴的又聚回司珐尔的手中。
这些投诚的将帅们,当然不是毫无理由就自愿成为司珐而旗下的一员。
有些是过去长年为司珐尔所用的部属,有些则是新近加入的。或利诱或威吓,在种种不同情况下,促使他
们效力的主因皆同,那就是——不论司珐尔今日的处境如何,他依然是西琉的一头雄狮,和朝中那些靠着天生
的贵族地位或是巴结而获提拔的人不同,他的每一分实力都是货真价实的。
不加入最有能力者的那一方,就等着被这头猛狮反过来吞入腹中,是众人皆有的认知。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听听诸位对目前时局的看法。大家愿意给我你们宝贵的意见吗?”坐在中间的主
位上,哪怕是一身轻便,司珐尔依旧散发着他人中龙凤、高不可攀的权势气息。
“司大人。”首先发言的,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敏蓝。
“请说,敏蓝将军。”
“老朽深为目前时局感到不安,在我驻防的边境上,近来多了许多来自他国的盗贼。那些人表面上看似盗
贼,但实际上都是经过训练的使刀、用剑高手,应该是南夷露露有意放这些人渗透到我国,企图对我军不利。
”
“晚辈也赞同敏蓝老将军的说法,我同样在靠近南方的海边捉到不少这种人,数量近百。而且传言南夷正
打造更多新式的军舰,表面上的目的是为了巩固他们的边防,但我看背后绝对有企图占领本朝的野心。”
“不只军备方面需要注意,其实人民的生活也一样遭逢困境。大量开采黑石所征召的人力,使得村镇陷入
人手不足的窘境,而荒废的田地也增加了。再要是天老爷动怒,降下足以引起灾祸的雨水,抑或是让咱们的土
地发生干旱,那么一场大饥荒眼看就要发生了。”
“正是如此,现今朝廷还拖欠起军粮……”
众人激烈的抒发对目前朝政的不满,司珐尔静静地倾听完所有人的发言后,说道:“我非常高兴,大家都
如此为天下百姓着想,皇帝陛下知道他拥有你们这些忠诚的臣子,想必会感动得落泪。我代陛下,向诸位致最
高的敬意。”
“司大人,您这么说,反而要教我们这些人汗颜、惶恐了。对了,不知陛下的龙体是否有所好转呢?您务
必要请陛下保重啊!”
“是啊,陛下是万民的希望,我们都期望着陛下能再展圣威,将目前充斥朝廷的乱象一扫而空,还给万民
丰衣足食的日子。”
司珐尔微微一笑说:“你们的心意,我一定会转达。但不要忘记,在迎回陛下之前,我们的要务。”
“这个司大人您放心,我们都照您的吩咐去做了。”
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司珐尔振振有词地说:“那么,今日就放下烦恼的政事,喝一杯预祝我们的未来!
也恳请诸位,尽情享受我最诚挚的招待。来人啊!请乐师与舞娘进来,为各位爷儿服务。”
欢乐的宴席一旦开始,在场的人哪还顾及得了自己的身分地位,个个放纵于逸乐,忘怀国家大事,沉醉在
歌舞、美酒、女色交织而成的乐园中。
“大人,您也喝一杯吧?”宓勒拿着酒壶,送到司珐尔手中。
“我交代你办的其它事,都进行得如何了?”
“透过商人向朝廷施压,抱怨百业萧条无法进行大笔交易,以及文人们在民间宣扬着过去日子的美好,对
照现今生活的困苦,让人民的心中深植罪魁祸首是南夷露露而非皇帝陛下等等。这些事,都按部就班地在做呢
!”
“很好,假使需要资金的话。不要迟疑,尽管向我开口吧。”
“您这么信赖小的,不怕我中饱私囊,卷款而逃吗?”宓勒三句不忘玩笑地说。
“只懂耍小聪明而短视的家伙,就不会留在我身边,也没有留存在人世的价值。”司珐尔饮下一杯酒,淡
淡地说。
“好个高帽子啊!但真正令人感到胆颤的,正是大人这深不可测的心思。不知此刻在场的人,以及朝廷里
正在作威作福,以为自己己一步登天的家伙,有几人能看透大人的巧计。”
宓勒巡目四望,嘲讽地笑说:“在声望下滑的时候,先假意受逼迫而离开朝廷,借着所有人忙着争权夺位
的机会,让原本潜藏在抬面底下心怀不轨的分子一一现形,再一举铲除、一网打尽,使敌人消失。接着再靠人
民的呼唤重回政坛,此后再也没有人会管大人过去种种的是非,人们的记忆中只会留下‘将人民自苦痛中解放
’的国家英雄——司大人。”
哈哈地大笑一声,宓勒摇头说:“高明、高明,能由败势中重新巩固自己的地盘,并让皇帝陛下的威严不
再被质疑,伸张皇权,打着正义旗帜的司大人,往后在西琉可说是所向披靡,再无政敌了吧!”
“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司珐尔眯起一眼,不悦地说。
“那也得要您是上天所选,‘众望所归’的人上人啊?”
“宓勒,你好象非常饶舌,需要我让你的舌头短一点,好少一点话吗?”
“呵呵呵,喝酒吧,大人。这样您就会忘记小的舌头有多长,会让我留下它来,继续娱乐您的耳朵。”
无所谓地耸肩,举起杯子,司珐尔一干而尽。宓勒所说的,多数是真实的,只除了一点:他对世人的评价
根本毫无兴趣,将它视为比屁还不值钱的东西。
怕在乎的,只有飒亚对他的观感。
就算这天底下的人全死光了,有飒亚在,他就认为那是个完美无缺的天地。
但他不是三岁孩儿,天真的以为飒亚和他现在的处境是安全无忧的。历史上不知有多少明证,一日皇帝被
废黜,新的皇帝怎么可能善待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要不是赐下毒酒,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迫害。目前还没有
,并不意味着未来不会发生这种事。
束缚在自己和飒亚身上的绳子,是纠结无解的,只要飒亚是皇帝的一天,自己就必须是他最仰赖的左右手
。他能抛弃大臣的地位不要,飒亚却不可能摆脱他背上的曼陀罗皇纹,他注定是西琉的圣主。
当飒亚为他自残脚筋时,他也于心底发下血的誓言,飒亚的脚筋的非毫无价值的被牺牲了,若一辈子飒亚
都不得行动的自由,那么一辈子他都会背负着他,天涯海角,绝不会有放下的一日。
所以,他必须先为飒亚斩草除根,除去所有危及到飒亚的敌人,一个不剩地,全从西琉的土地上赶走!
为了飒亚和他的明日,染上再多敌人的鲜血,他也不会皱半点眉头,就让史册记载他的罪恶,荣耀归于飒
亚一人身上,就够了。
“大人,通海城中的密探,说有要事禀报。”
司珐尔迅速放下酒杯,悄悄离席来到外面。“怎么了?你为何没有守在少爷的身边?”
“大人,少爷他……离开大屋,骑马到镇上去了。”密探小声地报告。“我的同伴依然在暗中保护,我是
特地前来通知大人的。”
飒亚他……骑马?!
“我立刻动身回去,你去确保少爷的安全,如有任何疏夫,拿头来见我!”
“是!”
“爹爹!”
见到从官府中被释放出来的人,平七头一个扑上前去抱住,痛哭失声地说:“爹爹,您让孩儿担心死了。
”
“乖,平七,是爹不好,害你们受惊了吧?”拍着儿子的头,有双温和如驯鹿般揭眼的男人,眼角闪动着
泪光说。“不过你表现得很好,平七,能够在差使的面前,有条有理地述说证词,爹爹真是以你为荣啊!太了
不起了,平七!”
“这都是因为有大哥哥在的缘故。是大哥哥一下子就让那些可怕的差使闭上嘴。乖乖地听孩儿的证词,并
且还告诉差使们,他们这样关住爹爹是违法的,应该释放。”
无法讲述完整过程的平七,以他能理解的部分,把情况跟爹说了一次。其实这中间所耗费的工夫,绝不是
三言两语能说完的。
“大哥哥?”
拉着他爹走出官府监牢门外,平七指着骑乘在马背上的青年说:“这位就是帮我忙的大哥哥。大哥哥,这
位是我爹爹!”
褐眸的男人目光轮流在自己儿子与青年之间交替。“您好,我是平七的爹,平满。这次承蒙您的鼎力相助
,在下万分感激。”
青年一双灿烂银瞳在日照下,分外抢眼,不俗的外貌夹着非凡的贵气。绝非该出现在这样一座小镇的人。
“平大爷,您无须跟我言谢,我不过是施了点压力,让差使了解他们正令王法蒙羞,促请他们导正自己不
端正的行为而己。毕竟,没有任何的凭据,光靠您与通海尉令曾于前一日有过争执,就断言您是杀害他的凶手
,怎么看都是一种诬陷。”
话语一顿,青年这才微红着脸说:“瞧我,竟忘了先跟您道歉,用毫无礼貌的姿态跟您谈话。按理本该下
马的,无奈我的双脚有些不便,一旦下了马,就没有办法行走了。还请平大爷见谅。”
双脚不良于行!?平满惊讶地望着青年。“您这样,怎能骑马呢?”
“这……”
“爹爹!”见大哥哥满脸困扰,平七扯着父亲的衣袖说:“我们先请大哥哥回家坐坐再说好吗?不要站在
这儿讲话了。太阳好大,别把大哥哥晒着了。”
“孩子你说得对,爹怎么能对恩人如此怠慢呢?呃,平某虽仅有破屋一间。但请公子看在我和我儿的这份
诚心上,务必到我家来让我们奉上一杯茶道谢。”
“不,我也该回……”
再跳到飒亚的脚边,平七拉着他的手说:“来嘛!来嘛!大哥哥你来我家嘛!我一定要好好地谢谢大哥哥
。”
招架不住这番热情的邀请,明知再不回去,等司珐尔回来时,定会闹得天翻地覆,飒亚还是微微笑着说:
“那就一杯茶吧!”
“哇!万岁!”
“傻孩子,不能随便喊万岁的,知道吗?”连忙遮住儿子不懂分寸的小口,平满尴尬地笑说:“请随我来
吧,公子。这边请。”
一杯茶,变成了一顿饭。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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