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好整以暇地将自己的衣襟整理好,修长的白指优雅的挥去不存在的灰尘,司珐尔浅笑,由椅子上站起来说
:「我确实是个不择手段的畜生。就像妳说的,也不是会甘于被人利用的池中物。不过……」
「不许拒绝我,司珐尔,从你进门后就是我的共犯了,我不会让你走出这道门来羞辱我!」
听出他即将出口的拒绝,为了制敌机先,南夷露露取出一柄暗藏已久锐利的尖刀,阴险地说:「你要是说
出一个「不」字,我马上割破身上的衣物,让你背上意图刺杀我的谋反罪名。」
「请便。妳认为我会双手空空、毫无准备地走入陷阱里吗?」
他扬起下颚,冰冻的美貌上更添森寒地说:「这儿里里外外都布满我的人手,只要我一声令下随时会有成
千上百的兵士涌入,我可以反过来说是妳要对我不利,而我方的证人绝对比妳的多。」
伸出一手朝她。「来,把刀子给我,露露殿下,妳不像会动用如此愚蠢点子的女人,妳不会成功的。我可
以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啧!」露露将刀子一丢。「这招果然没用。吓唬你比吓唬一只老虎还难。」
「我就喜欢妳的干脆与上道。」
司珐尔旋即转身,尚未走到门边,就听到露露追过来说:「为什么?我给了你一个大好良机,是笨蛋才会
拒绝。你变笨了不成?还是你想告诉我什么笑掉大牙的话,说你是真心爱着那个皇帝?不可能的。这种谎话我
绝对不会相信,像你这种男人,绝对不可能懂得爱,也不可能会为爱情而变笨!」
「……露露,我今天来,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我要感谢妳,提醒我一件重要的事。的确如妳所言,不使
用的权力只会生绣而已。」他背对着她,轻笑着说。「很高兴今夜聊得如此开心,晚安,祝妳有个好梦。」
愣愣地看着悄声关上的门,南夷露露奋力地一敲,发泄全身的怒火。
「可恶,十几年不见,居然还是这么有格调。一点都不被我撒下的饵所诱惑,你还是那尾永远钓不上来的
大鱼,司珐尔。」
只是,说他真正什么地方都没有改变吗?南夷露露并不这么想。
踱回床畔,她抬起一根水烟枪,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享受着那种腾云驾雾的快感,再长长地吐尽。吸
、吐、吸、吐,直到脑中那麻痹般的滋味,令她从司珐尔所带来的冷火中恢复一点思绪后,她才注视着窗外半
轮皎月。
最后的最后,司珐尔完美无瑕的冷面上,曾出现一丝破绽。
当她大骂他绝对不懂爱时,剎那间,美丽的脸庞刚过令人不忍的哀伤。只要那一眼就够了,仅止一眼她就
知道司珐尔变了。以前那个冷眼旁观天下,他人生死与我何干,藐视天下,只有野心的男人,变了。
能令他显现这样「人性」表情的不是她,露露想到此,胸口就燃烧起无端端的妒火,她多么地嫉妒那个能
令司珐尔「识」爱的人,不——不光她一人,相信过去曾经企图在司珐尔心中留下一席之地的历任情人们,都
一样嫉妒着「他」。
「也罢,至少我已经在他心里埋下「疑心」的种子,至于如何发芽,就看以后了。」
南夷露露映照着月光的脸庞,浮起微笑。「只要另一颗种子也顺利萌芽的话,
我的计划还是会成功的。等着瞧吧,司珐尔,不受色诱也不被利所驱使的你,单枪匹马光靠一个人的力量
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就拭目以待了。」
***
飒亚为禧沙盖上被。
今夜太过仓促,没有时间为禧沙安排他专属的寝宫,因此飒亚特意留他与自己同睡一室。虽然可以再添张
床,可是禧沙请求他,想与他一起睡,飒亚未曾体验过被弟弟撒娇的滋味,当然无法拒绝地答应了。
「来,闭上眼睛,睡吧。」飒亚吹熄了一盏灯说。
「嗯,亚哥哥晚安。」钻进被窝里,爱娇地靠着飒亚的胸膛,禧沙叹息地说。「好暖和喔,亚哥哥的身子
。」
「傻话,人要是不暖,就是冷冰冰的尸体了。」拍拍他的头,靠上枕头飒亚也准备就寝。
「像舅父那时候一样,好冰冷。」
「禧沙……」飒亚自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竟忘记——
可是禧沙在他怀里摇头说:「我知道不是亚哥哥的错。戈歆舅父在临别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当年母后的
事,还有为什么无法回到皇宫的事,他让我知道真正的坏人是谁!」
听他义愤填膺的口吻,飒亚眼皮一跳,胸口一缩。
「——是司珐尔!是他用骯脏的手段逼死了母后,是他为了霸占朝廷,争权夺利,控制亚哥哥。还派出杀
手追杀我,这些全都是那坏蛋的不是!亚哥哥是牺牲品,是被他以卑鄙手段霸占的受害者。」翻身而起的禧沙
,握紧拳头叫道。
「不是这样的!」
飒亚也焦急地坐起身,扣着他的双肩说:「听我说,禧沙,宫中的事没有办法那么轻易简单地说是对或错
。这我现在跟你解释,恐怕你也不懂,但司珐尔他只是……用的手段也许不对……但他对整个西琉是忠心的,
他不曾危害过西琉或我,我也不是什么受害者。」
论是非,也许他这个皇帝所犯下的错,还多于司珐尔。
无论是斩除异己、巩固政权,这些污秽的工作,本来都该是他一人承担的,但司珐尔却为他做了。是他无
能,导致司珐尔扮黑脸,他绝对不能说自己是纯白无辜,而司珐尔便是满身罪孽。
无论对与错,他都和司珐尔共罪。这是他们之间的羁绊。
「亚哥哥,难道你也赞成他派杀手除去我和戈歆舅父吗!难道你也不要我这个弟弟,认为我有可能会跟你
抢皇位吗?你相信那个司珐尔,而不要我这个弟弟吗?他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才是和你有血缘的亲人,他
根本什么都不是!」
泫然欲泣的眼眸,抖动着下唇,禧沙难过地控诉着他。飒亚心痛不已地将他抱住。
「我怎么会要你的命?我当然不会赞成的。我承认这件事是司珐尔一人的独断独行,可是——会令他痛下
杀手的理由,是我,都是我的缘故。禧沙,你非要恨的话,就全都恨我这个哥哥吧,我才是你该恨的对象。」
「……呜……呜……我……我怎么恨得了哥哥,就算、就算……天塌下来,我都恨不了亚哥哥……我爱亚
哥哥……好不容易……我才……可以再度和亚哥哥在一起…,可是我好怕……怕那个人又要拆散我们……」
疼惜地为弟弟擦着眼角的泪,飒亚摇头再摇头地说:「不,不会。这次绝对不会。我绝对不让司珐尔再插
手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我这次可以很肯定地说,他绝对不能再次伤害你、分离我们了。」
「真的吗……呜呜……我可以……相信吗?」
「当然可以。这是西琉的皇帝给你的承诺,明天一早,我马上就宣布你为哥哥的继任者,只要立你为东宫
太子,就算是司珐尔也不能再将你赶出去了。」
飒亚早在宴席上就已经决定好这件事,和两年前不同,他已深谙宫廷的游戏规则。一旦不能公开的秘密被
公开,就等于是浮上怡而非承认不可的事,要挽回也不可能。只要禧沙正式成为宫廷成员,司珐尔也就不再能
以「讨伐叛党」不利于他。
幸好自己尚未有子嗣,立自己的皇弟为接班人,于情、于法制都有前例可循,照理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怕只怕……他,恐怕会大发雷霆,没有与他商量,便做下这决定……
笨蛋!飒亚在心中暗骂自己,要是凡事都得观望司珐尔的脸色,他这皇帝真可以不要干下去了。要学着离
开司珐尔,自己去判断情况,并作出抉择,不能再将责任推卸,这也是独立重要的一课,万万不能忘记。
「嗯!那我就相信亚哥哥。」
破涕而笑的禧沙,抹去眼泪,天真无邪地说:「我好高兴,以后就可以一直留在亚哥哥身边了吧?放心,
亚哥哥,我禧沙一定会努力快快长大,好快一点能帮助亚哥哥,这样亚哥哥就不需要司珐尔那坏蛋在身边了。
」
咦?飒亚心口隐隐被刺了一下。
「不是吗?亚哥哥。」禧沙高兴地看着飒亚,却见飒亚面色一黯。
不需要……司珐尔……
不必留他在身边……
直到禧沙这么说,飒亚才理解到,自己与司珐尔在这世上,其实没有「必要」在一起的理由。羁绊是无形
的,在他人眼中随时都可以切断的,甚至是他一声令下就可以让司珐尔永远消失在身边。
那,为何到现在,司珐尔都还在他的身边呢?
你是属于我的,飒亚。
啊……原来如此……原来没有司珐尔咒语般的话萦绕在耳边,没有他日日夜夜的以那双灰蓝的眸子拘束着
,没有他紧紧相随如影的陪伴,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自己只顾着站稳脚步,居然连最基本的一点都不会想过,君与臣,原先就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联系而已。
哪一天司珐尔不再是他的臣子,那么他们之间会剩下什么样的关系呢?
「亚哥哥!你怎么突然不说话,怎么了?」摇晃着他,禧色拉回他的注意力。
「没……什么。」
飒亚掩饰着自己心中的疑虑,笑了笑。「我只是很高兴禧沙这么为我着想。睡吧,明天还有狩猎活动,你
以前连弓都拉不开,现在应该会一点了吧?」
「岂止一点,我进步很多喽。可是还比不上南夷露露殿下的厉害,她一个女人家却可以轻松地拉十石重的
弓,简直和男人不相上下。」禧沙打个呵欠,缩回被窝里。
提到这名女子,飒亚才想到问禧沙。「你怎么会与南夷露露殿下相识的?」
「嗯?啊……是南夷露露殿下自己找上门来的,她说她有个心爱的男人在西琉,她想要重新夺回他,因此
需要我……西琉这么遥远,我身上又无分文,想回西琉也不能回来,露露殿下肯收留我,带我回来,我当然就
答应了。」
心爱的男人?夺回他?浮现飒亚眼前的是司珐尔与露露共乘一骑的画面。
「那个男人——是谁?」
揉着惺松的眼睛,再也支撑不住眼皮,禧沙语声蒙陇地说:「……她只说是……单姓……的……下等……
很俊美的……哈啊……」
声音最后模糊不清的消失,禧沙已然进入梦乡,飒亚却反而睡意全失。
单姓的恋人?夺回恋人?这就是南夷露露来的目的?
她打算作什么?那个恋人该不会就是司珐尔吧?他们以前不只是认识,同时也有过情人的关系——
就算是,现在司珐尔身为西琉力撑一方的重要大臣,那女人打算怎么样要回他。
他?
司珐尔又如何?他可有意和那女人重温旧梦,再续前缘?
飒亚咬着指尖,万般想象都在他的脑海中窜过,交织成一个又一个不安的问号。也许,这是司珐尔的私事
,与他无关,到底司珐两会怎么做,自己也无权置啄,但——
「阿山。」
飒亚匆匆地走到门边,召唤着自己的贴身侍卫长,并且要他附耳上前,低声交代着。听到他的吩咐,一时
间露出错愕表情的护卫长,困惑地站在原地不动。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去。」
「是。」
护卫长万分疑惑地低下头,心中直纳闷着:为何陛下竟要求他去找来一套侍女的衣裳,并且还交代要避开
他人眼目,偷偷的拿给他?
第五章
深夜的敲门声又响又重,往往捎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司珐尔尚未入睡,虽然夜已深浓,但在漫漫的寂寥长夜里,没有喝两杯睡前酒,就无法入睡的习惯,是自
从飒亚下了「禁令」之后所养成的。没有怀抱着他入睡的事,不梦也罢。
「谁?」懒懒地他问着。
应声的是老管家,他隔着寝室门板,有些不知所措与惶恐地说:「主人,有位自称是宫廷护卫长的人来访
。不知您见不见?」
阿山?这么晚了,为何跑到将军府来?再说……他不守着飒亚,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我在这里见他,让
他进来吧。」
喀哒,门被推开了。想来是阿山直闯入府,管家拦也拦不下,可是阿山并没有走进门内,只是巨大的身躯
像座小山般堵住了整个门口,脸上则是些许困窘。
「干什么?有话进来说啊!」斜瞥一眼。
阿山吞了吞口水,将身子往旁让出些许空隙,也露出隐藏在他身后的……一名头罩着绸巾,身着浅水绿色
裙裳的侍女。
在搞什么?完全弄不清楚状况的司珐尔,终于从躺椅上起身,他瞪着阿山。阿山欲言又止地开了嘴,又说
不出话来,反倒是他身后的人儿开了口。
「你去外头等我。」
这声音?司珐尔还在揣测之际,阿山已经点头,顺手将门关上离去。
「唰」一声扯掉头巾,喘着大气拚命以手搧风的人儿,一脸热得难受的皱起两道浓眉,掀起裙角说:「天
杀的,想不到女人家的服饰这么束手束脚,飘来飘去的,一点定性都没有,害我直担心风会吹掀了底,露了马
脚。真亏她们没人抱怨。」
「飒……亚?」天降惊喜也不过如此。。
「很抱歉,不是什么半夜三更投怀送抱的美女,就是我。」埋怨的俊秀脸蛋上写着些许尴尬,大概也是司
珐尔过度吃惊的表情,使他有些下不了台阶吧。
「干么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偷来你家。你这儿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光是要通过门前的护卫
就大费周章。要不是我早忘了你家的鬼结界咒语是怎么念的,我就自己翻墙进来。」
话多是飒亚紧张时向来会有的表现,司珐尔看得出来,此刻飒亚八成连掌心都在冒汗了。至于他自己——
兴奋过头加上多少有些不敢置信,深怕脸颊一掐就发现自己正在作梦的心情下,也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别让我一个人演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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