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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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深情年代2-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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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吴浩海眼睛差点没鼓出来:“哎,常小健你搞什么名堂!我追这个案子已经一个多月了!这爷俩跟你有什么相干?你答应过我的话不会这么快忘了吧?”
  那男孩子先活跃起来,喜出望外地擦擦眼泪:“爷爷,爷爷!”
  “老实点!”吴浩海横目斥道。
  那老头始终半闭双目:“不要吵,掐紧阿福的右脚!”
  常小健这边低声下气:“阿海听我说,这邢十三盗亦有道,一年前曾经帮过三叔的忙。”
  吴浩海拨枪在手:“好啊!你连他名字都知道,怪不得你来得不早不晚,原来你小子在耍我,让我上了贼船还蒙在鼓里。”
  常小健急忙分辩:“我真是凑巧在那里!这邢十三的事,我是听小宇讲的,你知道,小宇是三叔的人。”
  “帮黄省三更要抓!别讲什么盗亦有道,在我吴浩海眼里通通是鸡鸣狗盗! ”
  “他们是偷日本人的情报!”常小健加重了语气:“我和爸爸当年在重庆,听说三叔曾搞到了日本人的一份重要情报,戴笠为此还宴请了爸爸一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是这爷俩的功劳。”
  那老头慢腾腾地开了口:“黄老三好吗?这小子还没忘了我,算他有良心!小日本的东西不好偷呀!亏了我的阿福机灵,偷出了那串钥匙。”
  常小健回头:“谢谢你老伯。你要是判刑,我会给你找律师。”
  “不提这个谢字,我邢十三闯荡江湖五十年,积德和缺德的事情都没少干,事过收钱两不亏欠,都不用为难!我不认得你,你开车吧!”
  吴浩海望着这一车人,咧着嘴,活像吃了苦药,歪着头想了半天,收枪推门下车。常小健见那爷俩还愣着,笑道:“还不快跑,不怕吴警官反悔?你还老江湖呢,以后再做事,不要吃定一个地方!”
  那男孩子如梦方醒,跳起来抱了猴子拉了爷爷下车跑得一溜烟,连谢都没顾上说一声。吴浩海双手一拍车顶,向狼狈逃窜的祖孙俩吼道:“不要到闸北来,否则我见一次抓一次!”
  常小健走下车,拍他的肩:“浩海,那老头是个高手,深藏不露罢了。这两个人你抓得住,未必关得住!”
  吴浩海瞪他一眼,狠狠将他的手拿开,常小健一点不介意,指着车后座:“你看那绳子,完全是老头自己解开的,没有一处破坏的痕迹,你打的结还原封不动,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施的缩骨术!”
  吴浩海也看到了那团绳子,口中嘟囔:“下三滥的江湖小技!”
  常小健着实感激:“浩海,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吴浩海脖子一拧,青筋迸露:“下不为例?你少臭美!这一次我是看这爷俩敢和日本人玩命的份上才饶他们一次,可不是给你什么面子。你呀一次都不可以,门都没有!我明告诉你,我可是个奉公守法、忠于职守的警察,我抓的罪犯是闸北分局的一半!和你这种人讲面子,只会自毁前途。”
  常小健灰溜溜地坐进汽车,在车窗探头道:“浩海,听说你升职了,祝贺你!本来想请你吃饭,但今天我害得你心情不好,改日再说。来,我送你!”
  吴浩海怒气不消:“还改日?以后我执行公务要是再看到你,先一枪把你的轮胎崩爆,免得引火烧身!”
  一口一个自毁前途、引火烧身,他越说越绝,常小健也开始心中有气:“干脆你把我捆起来,带回去交差好了!我听说当大哥坐牢是件露脸的事情,你就当是成全我!”
  吴浩海猛拉车门,坐进汽车拨枪:“开车,坏蛋老大!”
  常小健侧视他,两人的脸全绷得很紧,对视半晌,吴浩海突然露出白牙,嘻嘻一笑:“我饿了!”
  常小健随即笑翻,边倒车边重复:“知道了,警官饿了,去吃饭!川菜好不好?”
  吴浩海向后一仰,用枪点着前方,和他作对一样:“不!罗宋大餐!”
  “好,全随你。”常小健的语气象在哄孩子,车子调头。
  吴浩海暴跳起来:“还去淮海路?我可不想丢人了,换地方!”
  “不去就不去!可小宇还在那里!”常小健解释道。
  “不行!你今天又要道歉,又要祝贺我升职,这么重大的事情有手下在场,你要多没面子就多没面子。”吴浩海语气越发托大,说得有理有据。
  常小健再次表演急刹车:“今天全由你,你是我老大!”
  吴浩海一乐,得意洋洋地晃头道:“我又不想吃罗宋菜了,下车,我给你找个地方!”
  两分钟后,人行道上土红色的小炉子边,兄弟俩蹲在一起大剥山芋皮,新烤出的山芋烫得很,吴浩海撮起嘴吹着吹着,一抬头突然又生主意,向对面一指:“快快,那边来了卖白果的,香又香来糯又糯,我也要吃,去买!”
  常小健被他支得晕头转向,无可奈何中腾出手,象小时候一样扯过他耳朵一拧,吴浩海突然遭道,咧嘴至腮,露出满嘴烤山芋。

  第十九章 忍痛割爱

  常小健以后才知道,在吴浩海短暂的警察生涯中,确实只有这一次徇私。他天生就该是干警察的料,就象个铁人一样不知疲倦地在闸北的大大街小巷游荡,一个夏天下来,脸晒得象非洲土著。正如他所言,来分局只有十个月,他的破案率全局第一,经他手抓的刑事犯是全局的一半。他也有弱点,就是对抓政治犯不太在行,倒不是因为他网开一面,只是他沉不下心去当包打听,搞一些化装埋伏、监视窃听之类的细致活儿。他只擅长穷追猛打,用武力逼人就犯。
  渐渐地,他也有了自己的困惑,那就是好容易抓住的犯人,明明已经送进了羁留所,判进了监狱,却经常不期然地见他们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上。他总是为此怒发冲冠,明知是有人徇私舞弊,却不能象其他同事那样见怪不怪,他听不进下属的一再劝阻,一定要愤然出击。久而久之,他成了一个孤独的人,同事对他敬而远之,队长对他难得一见笑脸,连局长也不时找他呵斥,仿佛他抓的人越多,捅的漏子就越大。可吴浩海却管不住自己。他从小在常府的一段生活,使他对那些黑道的路数和手段都极为敏感和熟悉,他有案不办手痒心痒,办案上手便欲罢不能。他就象一只拉满的弓,只顾把箭一只只肆无忌惮地射出去,向他目力所及的一切邪恶和罪行。
  终于,这绷紧的弦在四月的一天,达到了极致,嗄然断裂。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从警局的台阶上刚刚走下了一半,一颗黑枪就从斜前方飞来,击透了他的右肩,他负血追出三十几米,颓然倒地。他知道有几个同事在身后,他们无动于衷地站在门里,仿佛在观赏一场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争斗。至到那个持了卡宾枪的小个子射手堂而皇之从一辆无牌轿车缩回身,扬长而去,同事的枪声才送行般地响起。
  绝望的一瞬间,吴浩海只听见自己啉啉的喘息声,眼前只晃动着那个挑畔的表情。他的心在流血。
  他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当然,这不是警察局的特别照顾,事实上,分局只把他送到了一家临近的小医院,是闻讯赶来的常小健为他转了医院,手术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大夫主刀,才没让他留下任何残疾。
  病房里,常小健坐在椅上,关切地望着好友:“怎么伤成这样?你在警察局里是不是得罪了人,你做得不开心?”
  吴浩海吊了一只胳膊,靠坐在枕上,人瘦了一大圈:“我没事儿!我维护职责才被歹徒报复,受伤是我的光荣。”
  常小健几乎不令人察觉地摇摇头:“三天了,听说没一个上司同事来看你。”
  “你们给我转了医院,大概他们还不知道吧。”
  “阿海,不要再瞒我了!我一直以为你做得很起劲,没好好关心你。这次我都弄清楚了,你在查恒社的走私生意,才遭人报复。”
  吴浩海仰起头:“是又怎样?我说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他们行刺说明他们心虚。”
  “关键不在这里!你们那位莫局长我了解了,他干了几十年警察,老奸巨滑,黑白两道全吃得很开!你这样和恒社硬碰硬,他根本不会保你。事实上。你现在腹背受敌!”
  吴浩海烦躁地闭上眼睛:“别说了!在你的眼里就是警匪一家,警察局里就没一个好人!”
  吴妈在床边正剥喂水果,闻言一指头戳到他鼻尖:“我看就是这个什么局长害你,光天化日的,敢在警察局门口开枪?听都没有听说过哟!”
  “姑妈,没证据不要乱讲话!我受伤你不去恨打黑枪的黑社会,反倒要怪我上司。”
  “我不管是谁,反正你伤一好,就给我辞了这份差事!姑妈一把年纪,还不想再被你给吓死! ”
  吴浩海别过脸去,常小健劝道:“干妈,你别操心了!阿海他这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吴妈向干儿子申诉:“阿健,他是不知死活的,穿那身狗皮非做到脚废手废不可!”
  “别唠叨了!”吴浩海越听越刺耳,满心不快。
  “阿海,听姑妈一句,回来给常先生做事吧。阿健和你从小玩到大,你们一向亲如手足,怎么现在就不能在一块呢?”
  吴浩海越发焦躁:“姑妈,您忘了我爹是怎么死的了吧?我发过誓,这一辈子绝不加入黑社会!我当警察行得正做得端,光明磊落,对得起天地良心,做到死也心中无愧!”
  常小健十分震惊,他第一次知道,因为父亲的惨死,吴浩海一直在记恨忠义社,记恨常啸天。他还没讲话,见吴妈站了起来,白发苍苍慨然陈词:“我就是宁可你做常先生的门徒,也不愿你去当警察枉死!你从小好勇斗狠,就爱动刀动枪,姑妈都顺着你,因为你就不是个读书做大事的料!戏文上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你现在单枪匹马,拼死拼活,有哪个人来关心你、照顾你、可怜你?常先生从小收留你,供你读书吃饭,这一次要不是阿健,你半条膀子就废了!姑妈不识字,也知道知恩图报!你们当差的,就是不比常先生他们讲义气重情谊!”
  吴浩海和这老太太真是纠缠不清,挥挥那只好手,不耐烦道:“姑妈,您真是老糊涂了!你这么替常啸天讲话,不如自己去入洪门!我可是国民党员,我信奉的是三民主义,我做的事情全是为了维护法度,剪除罪恶!”
  “呸!”吴妈气得调头出门去,常小健忙叫小宇跟上去,转身责备道:“你心里不好受,又何必冲老太太发火。她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这几天一直为你担惊受怕……”
  “是!我没你这么孝顺,也没你这么走运!做坏事都天时地利人和!你们讨厌我,都不要来管我!”吴浩海被小健说中心事,吼了起来:“你查来查去的,我是白的都被你描黑了!”
  常小健气极,一把揪起他的病号服,抡拳要打,吴浩海梗着脖子:“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来教训我,你有什么了不起!我知道做大事一定会有挫折,我不怕!”
  常小健看他嘴唇干裂,一脸苍白,怎么也下不去手,丢了一句“不可理喻!”,破门而去。
  吴浩海一拳砸向床沿,震得虎口发麻,又一抡臂扫光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莫大鼻子,你贪赃枉法,我要告你!”
  不见太阳的午后,蝉鸣鼓噪,闷热难耐,似乎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天华总公司会议室开了几只风扇,气氛还是凝固。偌大的屋中只有两人,常小健坐在主位,一脸寒霜。阿水面前有刚刚放上的冰汽水,人却正襟危坐,象是聆讯。
  “水叔,你在做毒品?”
  “阿健,听谁说的?不要瞎说。”
  “水叔,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昨晚到过天字七号码头!”
  “怎么,那辆汽车是你的?”阿水突地站起来。
  “是!”常小健凝视着他。
  阿水气急败坏,掏了帕子满头一抹,嚷起来:“你这孩子吓死水叔了!我昨晚觉都没睡好!好好的一笔大买卖全叫你给搅乎了。”
  常小健可不想听他的掩饰:“水叔,做多久了?”
  阿水一看赖不下去,一伸手:“阿健,我你是知道的。人在江湖吗,有时候别人相托,抹不下面子。水叔又讲义气,只此一次,再没有过。”
  “社团里还有谁知道?”
  “老雷,我借过他的人。”
  “我爸知道吗?”
  “求求你阿健,这一次就当水叔给你认个错,你可千万不能让天哥知道!”
  “知道错还做!”常小健终于激愤:“水叔,毒品很害人的。不光害别人,沾上了谁都有大麻烦!忠义社不碰这一行,是你们这些前辈早就定下的,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
  “看你这孩子,我都说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你不信我,我就没办法了!”阿水最烦这位侄子口气大,不免倚老卖老。
  “水叔,不是我不信你。据我所知,你已经做了三年了。你和贵州帮一道,用我们的码头仓库,到现在不下七次了。”常小健展开一只大夹子,露出几页旧纸来,望着他:“用不用我给你一一重复一下交易的时间地点。”
  “小健,你查我?!”陈阿水血冲上头。
  “水叔,我不希望忠义社的宗旨坏在这上面。也不想你晚节不保!我很为难,昨夜也是一宿没睡,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水叔,你教我!”常小健站起来,激动地来回走着。
  “我教你?我怎么教你,老大!”阿水颜面尽失,恼羞成怒:“你一口一个阿叔,面子上很尊重我们这些老人,可实际上,有哪一件事情你相信过我,又有哪一件事情你真的来问过我!你聪明,你能干,你有种,我知道你厉害了!天哥现在去了广州,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说出来,小健,你水叔拿这条命去拼,为忠义社打天下时,你小子还在你娘肚子里呢!我人前人后敬你一声总经理,小老大,是看在天哥的面子上。你出去问问,上海滩上,我陈阿水怕过谁?!”
  常小健脸上热辣辣的,强忍住一口气,慢慢走回去,坐下来想了想抬起头:“水叔,你马上结束和贵州帮的生意来往。”
  阿水鼓起腮帮,未置可否,常小健加重语气:“这件事,你若不在社长回沪之前解决掉,我就在联席会上公布出来,由各位老大来处理。到那时任谁也帮不了你了!”
  阿水皱了一下眉,听出了弦外之音:“怎么,你不打算告诉天哥?”
  常小健点头:“爸爸最近身体不好,星叔的事情一年多悬而未果,已经让他够烦的了,我不想他再为这些事情操心。你们多年的兄弟,不能在这种时候再失和。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才会做下错事,也包括刚才你的一番话,我当它是气头上的无心之辞,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你和贵州帮的交易一刀两断。”
  “只能这样了,昨天交易已经被你搅了,我已经损失了二十万定金,现在还不得一切听你的!其实,我做这种生意赚的钱也不完全归自己,三成都上了大上海的账吗!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轻易查出来。”
  说罢,他垂头丧气向外走,常小健在背后叫了一声:“水叔!”
  他回头,常小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门规是这样定的,我们都要执行。这件事过去了,我还是会当你是我的好阿叔!”
  阿水自知理亏地点头下楼去,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侄子面前,他是越来越抬不起头了。一楼的落地玻璃门上,阿水照见自己有几绺头发汗粘在脑门上,状极狼狈。唐辕赶上来,为他拉开门,潮湿闷热的空气迎面袭来,阿水眯了一下眼睛,不由骂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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