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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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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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认为这是因为师父并没有教他真正厉害的功夫,如今贺光一死,也许师父就会把一些闭门绝学传授给他了,如此想来,贺光之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家伙不死,我又怎么能得到师父的真传?他望着天空飞过的一只鸟儿,忽然说道:“欺压了我这么些年,总该付出点儿代价,如今这份礼物,也算赎了罪,我就不怪你曾经的那些不是了。”他故作大度地叉起腰,面上神色倒是兴奋居多。谁知话刚说完,那鸟儿拉了一泡鸟屎在他头顶,“扑哧”拍打了一下翅膀,转身飞远了。

    他一抹脸,愣了两秒,最后居然笑了起来,冲那飞走的鸟儿哈哈大笑道:“不高兴了?不高兴了你也就只能撒泡尿而已!哈哈!爷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他喜滋滋站直身子,又抹了抹额头,待终于将鸟屎抹干净了,忽听见林中打斗的声响,侧耳细细听去,那似疾风般的掌风声,不正是他师父的“夺命无影掌”吗?

    他心下一喜,暗道:机会来了。于是忙抽出背后的剑来,张口朗声叫道:“师父,徒儿前来相助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分道扬镳 (一)() 
方才还与自己说话的人,转瞬之间,再无生息。岑可宣望着眼前逐渐冰冷的身体,从头到脚都开始发凉,宛若置身冰天雪地,冷得锥心刺骨。寒越正巧一剑刺在刀柏峰前胸,未伤到他多少,却已经腾出时间飞身靠了过来,拉起她就要走。

    “段先生……段先生他……”岑可宣紧紧握住那已经冰凉的手,不愿意松开。

    “快走,来不及了。”

    “段先生……”岑可宣流着泪,不知为何身子一直发软,双腿乏力无法站直,寒越只好迅速收回剑,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握住悬空的绳子,握紧后一用力,借着绳子的力道,带着她以最快的速度飞跃上了地面。

    杜萧自从听见了打斗声,就开始循着声音找人,分明听着声音已经很近了,可是提着剑绕了一圈,竟然没有瞧见半个人影子。他碎碎念叨着:“奇了怪了,奇了怪了。”出了鞘的剑又收了一半回去,手仍旧放在身后的剑柄上,眼睛却盯着前方看了又看,终于注意到右手边的树干上,系了一圈粗旧的绳子。

    那是一株十分粗壮,枝繁叶茂的槐树,树旁草木丛生,足有半人高,绳子垂落入地,被遮掩住,而正是那密集成堆的草丛里,打斗声越发激烈,还间或有人说话大喊的声音。

    可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听起来……怎么竟如同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他古怪地皱起了眉毛,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手握着身后的剑柄,一手伸出来拨开密集的草丛,视线渐渐汇集于一处。

    高深的草木在其中消失了,地中间赫然出现一个漆黑的坑,虽不宽,仅有井口大小,却非常深,定睛看去,里面光线阴暗,黑乎乎一片,瞧不太清下面的动静。

    “师父定然就在里面!”他心里暗暗说了一声,又走近了两步,弯着身子探了探,仍旧看不清晰,只好趴下来,伸长脑袋往那地洞里瞄。正是身子趴好,脑袋凑上去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晃,面上一阵风过,有人往他头顶狠狠踩了一脚,直接越了出来。

    他本就半个身子悬空,只双腿留在地面,这番一个猛然的受力,身子不稳,便倒插着往下栽进了洞口,“啊啊啊!”天旋地转的,他哇呀呀叫着掉落,竟然摔在正飞身而出的刀柏峰身上,师徒俩一上一下,在半空中撞了个结结实实,刀柏峰更是被他撞得直往下坠。

    两人落地后,刀柏峰凭借高深的功夫,就地借力打了一个滚,便轻松起身了,倒是杜萧摔了个四脚朝天,哎哟哟叫着疼,揉着摔疼的胳膊和屁股刚刚起了身,当面又被打了一巴掌,面上顿时多了五个红手印子。

    “不争气的东西,关键时候,尽给我添乱!”年近五十的老者站在他身前,气得胡须直抖,眼睛都绿了。

    “师父!”杜萧叫了一声,忙辩解道:“我是打算来相助师父的,没想到他突然就冒出来了,把我也给摔了下来!”他按着脑袋上的脚印子,心里也是委屈,“下次撞见,徒儿定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寒越我是对付不了,那女的就交给徒儿对付好了。”说到最后,他自己也气得够呛,当即夸下海口。

    “废物!”刀柏峰忍不住又骂了他一句,“没你这个尽给我扯后腿的废物,我早把他给杀了。”他说着仰起头,望着空荡荡的头顶,一根悬挂的粗绳在半空摆动,追了许久的那两个人,早已经看不见身影了,他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先上去再说。”他最后只能如此说道,抬腿便要往上跃起,杜萧跟着走了两步,忽然瞥见地面上已经断气的人,面相陌生,竟是从未见过的,“那他怎么办?”

    刀柏峰只略略看了一眼,便道:“不用管他。我要对付的人是寒越,不用理会不相干的人。”师徒俩这才各自握住绳子,一前一后出了洞口,上了地面时环顾四周:槐树依旧,草丛依旧,青天白日下,瞧不出半点人迹。

    岑可宣和寒越两人出了地面一路跑,半途没有作任何的停歇,直到一处溪水边才停了下来。溪边流水潺潺,鸟鸣不断,远离了寺庙佛音和那紧追不舍的人,他们终于获得了片刻的静谧。

    这已经是小镇外很远了,他们从明音寺后山出来,段先生叫他们朝着山势低处走,寒越却并未完全听进去,或者说,只听了一半,他们所在的地方两面是山,密林环绕,这溪水却在双山低处,近似于一个山沟中。

    婆娑树影随风作响,云浮天际日照苍山,耳边是哗哗不断的流水声,岑可宣却独自坐在溪边的巨石上,整个人呆呆的,目光落在滚落的流水上,水花溅起了,又消失了,鱼儿出水了,又掉落了,她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其实什么也没有想,只是莫名地感到空洞,以及悲伤。

    “对不起,倘若不是我一直带伤在身,你也不会受我牵连。”寒越绕到她身前,稍微弯下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说。刚刚险中逃生,他原本应该清洗伤口和佩剑,整理衣物和觅食,甚至趁此探查地势,计划下一步,警惕如他,每每莫不如此,但是今日他都没有,他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水边哭泣落泪的姑娘身上。

    她的身上和脸上都有些脏,肩膀被他伤到后,衣服也划破了,干涸的血迹仍旧留在绯色的衣肩上,睫毛卷翘,微微颤抖,这哭泣的模样或许并非多么梨花带泪,楚楚可怜,可偏偏会令人心生疼惜。

    她经常哭,这是他自认识岑可宣以来最为深刻的印象。常常落泪,脾气也不好,不仅冲他大吼大叫,还一次又一次地打乱他的心绪,可偏偏是这样的她,却仿佛将他放在了心尖上,为他的孤单哭泣,为他的伤口心痛,仿佛他的每一分情绪,她都尽量试着去理解,去感受。

    为何如此?何须如此?他从不解渐渐变得替她不值: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对待,你又知晓我经历过什么?

    “待那姓刀的离去,我们便回去找到段先生的尸首,将他安葬妥当。”他握住岑可宣的手,眼中是深深的愧疚。

    岑可宣摇着头,轻声说道:“他是为了救我而死,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她恍惚想起自认识以来的一点一滴,越发觉得难以接受,“他似乎有许多话要对我说,一直未来得及开口,我却再没有机会听了。”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面颊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寒越终于上前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再一次说道:“对不起。”音色低哑,却发自内心。

    初见时他冷峻难近,不善言辞,说的每一句话生硬得令人生厌,气得岑可宣对他更是恶语相向,可经历了患难与共,他仿佛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又或者是对岑可宣的态度改变了,变得甚至毫不吝啬他的温柔。就像此刻,他身上带着的体温,竟比她多日前倾心恋慕的那个人,来得温暖多了。

    那个人,才真正是浑身上下,都冰冷彻骨。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喜欢你也好,讨厌你也罢,他若是不想让你知道,你便感觉不出分毫,他的冷淡和疏远,温柔和微笑,都来得猝不及防。

    那样被层层深藏起来的一颗心,又该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捂得热呢。

    她想起了段先生离去时最后的话,不明白其中又有着怎样的因由,只是眼泪一直掉一直掉,寒越便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始终没有松开。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分道扬镳 (二)() 
二人在石道里弄了一身尘土,身上又带着血迹,如今总算有了水,两人在河边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将一身狼狈稍微修整干净些。站起身来,肚子已经是饿得咕噜噜叫了。

    除了那日的两个烧饼,以及后来段先生给的些许干粮,他们再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食物,岑可宣摸着扁扁的肚子,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好饿啊。”

    寒越倒好,看也不看她,径直上岸往林子里走去,拨开丛林后,一转眼就不见了,离去时连一句交代也没有。

    岑可宣莫名其妙地盯着愈发深暗的树林,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仍是不明所以。转念一想,也许他要方便一下,不便说与她听。于是也不再多想,独个儿弯下身子,沿着附近一圈地方寻找,捡来不少散落的树枝,乱七八糟堆在一起后,试着生了半天火,都没有成功。

    从小到大,她从未做过粗活,更未有过半分落魄经历,眼下望着一堆高高的柴火,竟傻在原地,一点办法也没有。

    反正柴已经捡好了,让他回来生火便是,又有什么呢?她拍了拍手,这才坐回岸边的石头上,安安心心等了起来,结果等了好半天,离去时还能依稀听见的脚步声,最后竟消失得毫无踪迹了。岑可宣只好换了个方向坐,不再对着水边,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漆漆的树林看。

    天色越来越暗淡,树林成片的枝叶都快被她盯出花来了,那人仍旧没有回来。

    难不成他就这么走了?反正已经逃出虎口,自此各回各家?岑可宣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虽有些不敢相信,联想到那人独来独往的性格,却愈发觉得有可能了。

    夜渐渐降临,溪边流水潺潺,溪水两侧却是丛丛密林,没有生火,四周开始变得昏暗,空气也越发寒凉,岑可宣抱着自己的身子,心里忐忐忑忑。

    “喂!”她紧张地冲着林子里喊了两声,“你去哪里了?”

    两山之间,溪涧之上,除了徐徐风声,唯有潺潺水流。

    “你到底去哪里了?”她又小声重复了一句,声音微弱得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这些天她叫过他无数次,除了“喂”就是“你”,或者直接用动作和眼神示意,却始终不愿喊出寒越这个名字。她固执地不愿意面对事实,不愿意去承认,她隐隐觉得,如果一旦承认他只是寒越,那么岑子非呢?那个叫岑子非的人,又去哪了?又是否自此消失了?

    一直毫无动静的林子里,终于响起了稀稀疏疏的声音,岑可宣忙看过去,树丛动了动,然后被拨开,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他正拂开茂密的树枝,露出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来,凌厉被抹去,便显得瘦削沉寂了。

    他的衣服漆黑,眼睛也漆黑,连那冷冰冰的表情都与离去时一模一样,只是原本空荡荡的手上,此时多了一只精瘦的野兔子。

    “去抓兔子怎么不说一声,我以为你走了!”岑可宣抱怨了一句,可是喜色也同时上了眉梢,身子亦随之站了起来。

    寒越仍旧秉持着一贯的沉默,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到她面前伸出了手,下巴稍稍抬起,是一个索要的姿势。他另一只手里拎着野兔子,略略看去已经断了气,灰色的皮毛上沾着些血迹,四肢和两只耳朵都垂着,似是被割断了腿和喉咙,还点点滴着血,乍看过去竟有些触目惊心。

    岑可宣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终于摸出那柄随身携带的匕首,问道:“是要这个吗?”

    天色已黑,借着月光,匕首上镶嵌的珠宝更是流光溢彩,岑可宣双手执起,拔出些许,便沁射出些许寒芒,“喏。”她将出鞘的匕首直接递给了寒越,还不忘倒转位置,柄对着他,刃对着自己。

    寒越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些许,视线凝聚在匕首上,久久不散。

    那匕首曾经伤到过她,划过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有时动作太大,仍会隐隐刺痛,岑可宣却一直没有说,因为当初那一刻,她真正痛的,其实是心,身体上的疼痛,反倒被忽略了。

    而眼下的寒越,显然是想起了那件事,开始心生愧疚。

    岑可宣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禁暗自叹息一声。明明伤在我身上,却还要我来安慰他。这份体贴心思,连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她张开口,“其实我……”

    ';没事';两个还未说出口,寒越已经接过匕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去溪边了。

    岑可宣顿时哑然无言,觉得自己满腔的温柔喂了狗,溢满的温暖情绪又被堵了回去,她立马站起身,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我肚子饿了!”

    寒越仍然保持沉默,没有吭声,背对着她在水边蹲了下来,十分麻利地翻转匕首,开始将那野兔子割段四肢,去了皮毛,开膛破肚,动作娴熟得仿佛一个天生的猎人。

    他当然是个天生的猎人,猎杀的对象,可远远不止一只野兔子而已。而此时的岑可宣,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一点。

    她只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因而不甘了,扯大嗓子开始冲着他胡乱叫道:“我想吃鱼,要吃两条!”喊完后累得气喘吁吁,寒越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点什么。岑可宣丧气地坐了回去,终于不再大喊大叫了,心里面却凉飕飕的。

    “要是哥哥的话,定不会对我不理不睬的。”她酸溜溜地想着,小时候的岑子非,又不是没有为她抓过兔子。

    那时倒不是为了烤来吃,而是小姑娘玩心大起,要抓来养,因而不能让它伤,也不能让它死,只能完好无损,活蹦乱跳地抓起来,这可为难做哥哥的了。

    岑子非跟着那小兔子追了好半天,终于将窜来窜去小家伙给制服住,将其捧在岑可宣面前。可任性的小姑娘搂在怀里看了半天,竟然觉得小兔子可怜,一松手,把它给放了。

    当时岑子非仍旧勉强笑着,说可宣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可是心里面,一定很无奈吧。

    她陷在回忆里发着呆,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忽觉得眼前一暗,寒越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面前。“你……”她不明所以,寒越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那是去了皮毛和内脏的兔肉,已经被清洗干净,整只串了起来,只是还是生的,肉质紧实,生火烤熟后便能吃了,兴许会很美味。

    可是岑可宣想起他方才的不理不睬,却别扭地小声嘀咕道:“我要吃鱼。”寒越倒没生气,开口说了一句:“你先拿着。”她只好听话拿着了,才将接过来握在手里,寒越绕过她,去旁边树林子里去了。

    透过稀疏的枝叶,他已经弯下身子,似是在拨弄什么,待岑可宣终于看出他是在捡柴火后,忙说道:“我捡了的。”

    “你捡的那些不能用。”他头也不回地说,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后背。

    岑可宣毫无理由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连生个火都不会,这令她感到些羞赧。任谁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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