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我会改变这种情况。”
同一家咖啡厅里,在茜背后的那一桌,有两个人正在讨论重要的事情。他们是约定四点见面的高泽和安达熏。
“我要先声明,也许高泽先生有不同的意见,不过我有信心让你答应我方的要求,因为我是个公认的优秀律师。”
熏一开始就先发制人,摆出高姿态,以防高泽提出其它的要求。可是高择并没有接招,只是眼神幽远地看着前方,问道:
“我女儿还好吗……由纪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因为我一看到她刚出生的小脸蛋,就很想这样叫她,当时我太太并不赞成,可是我却坚持为她取名由纪……”
熏预料高泽一定会提出对他自已有利的条件,因此当她听到高泽愿意全盘接受妻子的要求时,显得十分惊讶。
“请等一下,你看过这些文件了吗?这内容可是要求你分毫不取,孑然一身滚出去哟!”
高泽如此淡然的态度令熏感到十分意外。她原先以为必定会有一场激烈的财产争夺战,所以才会定出先狮子大开口,然后再逐步退让的策略。
“这样就可以了吗?财物归属的问题就交由你全权处理。”
高泽二话不说,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了章。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种人。这是为什么呢?请你告诉我原因,为什么你会无条件答应离婚呢?”
高泽抬起头答道:
“因为我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
就在同一时刻,高泽背后的座位也传来相同的话语。
永井正在问茜为何会突然答应他的求婚,茜的回答则和高泽一模一样。
“因为我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
互不相识的茜和高泽在循声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匆匆地看了对方一眼。
第二章
假日,茜要去挑选结婚礼服,永井便和她一同前往。这是两人在婚前,共度的一段快乐又忙碌的时光。
伴随着礼服拖曳在地上的沙沙声,身穿白纱的茜从试衣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大概已经不适合穿白纱了吧?”
向来说话直率的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在聪的眼里,她却宛如耀眼的精灵或雪中的女王那般美丽。尽管如此,这位女王似乎还是不甚满意。
“我觉得……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吧!”
茜已经试了三件礼服,而且这是他们走进的第三家婚纱店。聪觉得每一件都很漂亮,可是茜却还没有找到真正满意的。
“每一件穿在你身上都很好看啊!”
“是吗?可是,总不能这样就随便挑一件吧!怎么说呢?虽然看起来都不错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件让我其正满意的。我想,一定可以找到一件让我一眼就喜欢上的……”
“那么,说不定你要找的并不是婚纱礼服,而是传统的新娘和服吧?”
“不行,绝对不行!我讨厌穿和服,尤其是新娘和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看到那种装扮,总让我觉得不会幸福,反而有一种哀怨的感觉。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想,一般人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吧!”
大概没有人想得到,前世的因缘竟会有这般深远的影响吧,备前屋的由纪小组之所以会自杀,便是因为被迫与并非自己所爱的人结婚的缘故;而那一夜挂在她屋里的衣裳,就是让她伤心的白色新娘和服。
“算了,你就慢慢挑,免得将来后悔,毕竟结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
“可是也有人结好几次婚哪!”
“不,我们只给这么一次。走,再到另外一家看看吧!”
“嗯,不好意思。”
永井笑着目送茜进试衣室换衣服。只要是茜的意思,永井都不会反对,因为两人正沈浸在婚前的甜蜜时光里。
★ ★ ★
星期天,比奈子的花店仍然照常营业。
比奈子原本打算像平常一样,把盆花摆在店门前面,但是今天的风特别大,所以她便想把高大的花株移到背风处,以免被风吹倒了。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比奈子一面对满脸悠哉的落合博大呼小叫,一面使劲拖着沈重的花器。性情温和又好脾气的落合总是任由比奈子呼来喝去,再加上他本来就对比奈子情有独钟,所以更是无法违拗了。
“你姊姊要结婚了吧?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当然是完美无缺啰!听说是公司里的同事。”
“哦?好对象通常是近在身边,但是有很多人却往往没有注意到哦!”
落合说的是他自己。可是比奈子不仅毫无反应,而且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你今天总算比较有精神了。最近看你老是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
“没什么啦!别聊了,工作、工作!”
被比奈子这么一吆喝,本来一直为她担心的落合反倒松了一口气。
不过,落合大概作梦也想不到,比奈子情绪低落的原因竟然是和茜的未婚夫有关。倒是她用“完美无缺”来形容姊姊的对象,才真教人有些担心。
比奈子一直都在等待梦中情人的出现,所以从来都没有把落合看在眼里。而好不容易等到的人,现在却要和姊姊结婚,这让此刻的她只能以强颜欢笑来掩饰内心的伤感。只是,她愈是勉强自己振作,心情却跟着愈加低落了。
★ ★ ★
这一天,安达熏来到高泽家拜访,这一次的会面是她主动要求的。
熏一走进公寓,便看到空荡荡的屋内只摆着几个坐垫,看来高泽为自己弄了个简单的栖身之所。
高泽的妻子形容丈夫是个“毫无主见的人”。其实,在告知高泽他太太想离婚的当天,熏也曾因为高泽没有勃然大怒就接受了妻子的要求,而认为高泽正如他妻子所言,是个懦弱无能之辈。她因此推断高泽很快就会提出赡养费的要求,于是便作好了准备,严阵以待。同时告诉他的妻子:“你一定会赢的。”她打算让女方获得最大的利益。
然而,她现在却觉得高泽的人格说不定比他的妻子更为崇高。他之所以会对妻子采取“毫无主见”的态度,可能是因为他们夫妻个性不合的缘故。所以,熏现在反倒关心起高泽来了。
高泽笨手笨脚地端出茶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要跟我说什么呢?”
“我实在无法释怀。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无条件投降,答应你太太单方面的要求呢?请说出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熏那双晶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高泽,彷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你真是个怪人……我这样做,对你应该有利才对吧?”
“打官司是我的工作。像这种只要传达委托人开出来的条件,然后对方就盖章的案子,什么人都可以胜任。”
“照你这么说,你还没有向内人报告啰?”
“是还没有。我希望每个案子的最终结果都有道理可循,获胜要有获胜的理由,失败也要有失败的原因。如果找不到背后的因素,我的心情会很不好。”
“虽然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不过你可真是任性哪!”
“这点我自已知道。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吧!”
“原因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
“因为你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请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啊!难道你不相信命运吗?”
“当然不相信。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话,那就不需要律师了。”
“你也一样,总有一天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
堂堂一位律师,现在却被人当作小女孩看待,熏觉得很不是滋味。根本就是作白日梦嘛……可是面对高泽那彷佛能看穿一切的成熟笑容,熏竟然感到有些悴然心动,这种反应倒让她自己觉得意外。
“我不喜欢听那种小女生的白日梦。看样子我这一趟是白跑了。如果你是因为事出突然而绝望得自暴自弃,我本来是想给你一次重新考虑的机会,但是你的表现似乎不值得我这么做。”
熏故意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就想起身离去。高泽则在此时叮嘱道:“我写给女儿的那封信……”他好象只在意这件事。
“我知道,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安达熏面无表情地回答复,便快步走出了公寓。
每个人应该都会为自已争取利益才对,可是毫无贪欲的高泽,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熏依然找不出合理的答案,所以便觉得高泽是个奇怪的男人。
熏的皮包里放着一封高泽写给女儿由纪的信,那是前几天在饭店的咖啡厅会面时,高泽麻烦她转交的。那一天,高泽在文件上盖了章之后,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请把它交给我女儿。”然后便将那封信拿给了熏。事实上,在妻子甚至不愿告知住处的情况之下,他也只能拜托熏代为转交了。
熏就那么站在路边,从皮包里拿出了那封信,看着信封上“由纪收”的字样。她的心里还是觉得很不痛快。看样子,高泽似乎是一个无法用熏的方程式去剖析的男人……
正当熏打算将信放回皮包里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宛如恶作剧般将熏手里的信吹走了。
那封信好象被魔法操控般飞了起来,伴随着十月的落叶一起乘风飞舞,飘落在熏视线之外的人行道上。
有个人拾起了落在脚边的信,是茜。
运输行“备前屋”家的女儿由纪和伙记真吉之间的隔世之恋,是否即将展开了呢?信封上的“由纪”二字,正莫名所以地吸引住了茜的视线。
这封信不偏不倚地飘落在茜的眼前,彷佛在要求茜将它拾起;茜也觉得必须将信交给这位名叫由纪的人。于是她把信收进了皮包,并决定明天送交派出所。
第二天早上,比奈子看到了放在茜的皮包旁边的这封信。
“这是哪里来的?”
“路上捡的。它就落在我的面前,好象在叫我捡起它似的。”
“咦?所以你就把它带回来了吗?你不会觉得心里毛毛的啊?”
“可是……我也狠不下心丢了它嘛!等一下我就把它送到派出所去。”
上班要迟到了。茜急忙将信塞进皮包,然后便冲出了家门。
由于赶时间的缘故,茜经过派出所时竟忘了把那封信交给警察。一直到她后来在车站的剪票口附近滑了一跤,路人帮她拾起皮包中掉出来的那封信和其它东西时,她才又想起了这件事。
茜今天将要递出辞呈。她打算让多年来的上班族生涯告一段落,风风光光地提出婚后辞职申请。但事情偏偏又出了差错,她居然误把那封信当成辞职书,放在部长的面前。部长在看到信封上“由纪收”的字样时,顿时讶异地“咦?”了一声。于是茜急忙翻了翻皮包,拿出真正的辞职书。这封信其可说是历尽沧桑,不仅曾经随风漂泊,而且也曾经掉落在地上,如今则再次被塞进了皮包里。
“这样啊!那真要恭喜你了。”
部长好象早就有心理准备,只见他立刻收下了辞呈,豪爽地笑了起来。
“只剩两个月啊!公司少了你这位大美人,一定会变得很寂寞呢!”
虽然部长嘴里这么说,但充其量只不过是社交辞令。说什么会变得很寂寞,却又笑得那么开心,根本就是心口不一。
茜一方面觉得心情轻松,另一方面又因为上司的反应而感到几分不悦。根据以往的经验,女性职员只有在年轻貌美的未婚阶段会被当成宝,一旦结了婚,公司就会希望她尽快自动离职。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摆脱这样的工作环境,结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茜心念一转,觉得部长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
她走到中庭来呼吸户外的空气,正好碰到永井聪。
“大黑个儿,你要加油哦!我刚刚提出辞呈了。”
茜对着聪微笑,给他身为公司前辈的最后鼓励。聪的反应则十分坦率。
“这样啊?我真幸福,因为我就要和你结婚了,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让我觉得幸福的了。说不走我这一生就属现在最……”
“不准这么想。一个大男人不可以只因为能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就觉得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你的人生怎么能这么平凡呢?虽然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可是我并不希望你活得这么胸无大志。其实女人也是一样的……只是女人有做不到的部分……不过,或许女人比较能接受这种现实……”
聪听出茜的语气不太对劲,于是敏感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部长二话不说就收下了我的辞呈,我当然不至于奢望他会慰留我。毕竟我只是个女职员,我也明白,就算少了我,公司还是可以照常运作。可是,受到这么乐见其成的视祝福,不禁让我怀疑,这几年我对公司的付出到底算什么?”
“我懂了,我会叫大家不要祝福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真是直性子。”
其实说直性子还算是客气的,茜是想说他的想法单纯、理解力不够。聪虽然长得又帅,个性又温和,但正因为他思想单纯,所以茜往往都是扮演大姊姊的角色。
接着聪表示他想要筹备一场最棒的婚礼,所以希望能够租到圣诞夜的结婚会场。
于是茜迅速翻开记事本,查到今年的圣诞夜是星期天。
“星期天的圣诞夜啊……我想每一家都会客满哦!”
“只要你答应,就算得拆散已经预约的新人,我也会搞定的!”
聪信心十足地说道。“好!就交给你了!”茜“叭!”地合上记事本,替聪加油打气。
看到记事本里还夹着那封信,茜心理想着:等一下一定要把它送去派出所。
可是天不从人愿,派出所门口挂着一张“外出巡逻中”的牌子。事实上,这名警察是应安达熏的要求,正在附近的人行道上和水沟里搜寻那封信。茜自然是无从得知这件事了。
于是,茜走进一家看得见派出所的咖啡厅,坐下来打发时间。
茜不自觉地从计事本里取出那封信。这时服务生送来红茶,但却在放上桌的时候,把旁边的一杯开水打翻了。服务生连声道歉,茜则请她不必在意。不过,那封信的封口却因此敞开了。
茜望了望窗外,对面派出所的巡警仍然还没有回来。她实在闲得有些发慌,便顺手取出信封里的便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读了起来。
信上这么写着:‘由纪:你过得好不好?等你长大之后,一定会明白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不住在一起了。对不起,爸爸真的觉得很抱歉,由纪是个好孩子,实在不该让你经历这种痛苦,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
一切都怪爸爸不好,妈妈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是,爸爸很难过,不能再看到由纪让爸爸好痛苦。再也没有比无法看到由纪,自已一个人睡觉更寂寞的事情了。不过既然由纪要和妈妈一起生活,也许我们父女不要见面会对你比较好。
你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呢?想到不能在教学观摩日里到学校去,看由纪健康活泼上课的模样,爸爸就觉得好寂寞。不过,由纪要记得,爸爸随时都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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