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我心突然颤了一下。我反思起安琪近来和我其实是一种名存实亡的关系。我们之间真正的分岐在她爸爸死了以后,但出现隔阂的导火索还是她辞职去了宏天广告公司当副总,从那时起,我们正常的生活就被打乱,谈判,策划,出差,酒席,安琪分身乏术,半夜回来是常事。一回来她第一个地方是卫生间,然后就是床,我呢,则成夜成夜的在网上泡着,聊天,看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比胡一平更高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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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一时难以入睡。手机突然响了,我一惊,以为是安琪打来的,急忙光着身子下地取出手机,上面的号码是胡一平的。
我接通电话。奇怪的是,胡一平的声音极其清醒,与刚才判若两人。
胡一平问:“我儿子睡了吗?”我撒了个谎:“他屋里一直黑着灯,我估计他早就睡了。”胡一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很颓丧:“好的。你听着,十分钟以后我回家,你把门给我开开,注意别吵醒了东东。”我吃惊的问:“怎么?你自己回来?那位万小姐呢?”胡一平愤愤的说:“操他妈!她放我鸽子了。这事回来再说。十分钟以后给我开门,动作要轻点。千万别把我儿子吵醒了。”胡一平放下电话。我起身去看看胡东东,他屋子里的灯还是开着的。我轻轻推了一条门缝,看见胡东东趴在桌上,两个胳膊软塌塌的垂了下来,耳朵上还挂着耳机子,嘴里发出均匀的鼾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电脑还是开着的,已经进入了待机状态,屏幕是黑的。
我轻轻的进去,胡东东睡得很香。我从他床上拿了一床被,给他盖上,他嗯了一声,身子动了动,还没醒。
我把手轻轻的点了一下鼠标,电脑从休眠状态中复苏,页面上什么也没有。所有的网页都关了,只有QQ还开着,一个头像在闪动着。
我轻轻点了点那个头像,是个女性的头像。上面有一句留言:“好看不。”那个女性的头像下面有个名字:芳姐。
我把胡东东耳朵上的耳机子摘了下来。然后把电脑音量设置成静音状态,无声无息的给电脑关了机。
胡东东一直在睡着,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他太困了。
我看了看表,一点四十,明早七点钟,胡一平还要送他上学。我怀疑这父子俩谁能起来?
我把灯关上,然后又把门关死。回到客厅,开了台灯,等着胡一平到来。
4胡一平很准时的回来了,门轻轻的响了一下。我看见他的身影闪了一下,进了客厅。
满身酒气的胡一平,表情却比我刚才在歌厅里见到他时清醒的多,他疲倦的把鞋脱下,连拖鞋也没穿,赤脚进了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文波。”胡一平疲惫的说:“给我接杯水,我累坏了。”我给他接了杯热水,胡一平一饮而尽,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突然自嘲的笑了。
胡一平笑着说:“他妈的,被人晃点了。”老实说,胡一平突然说出“晃点”这两个词,让我吃了一惊,这种网络流行语竟然从他那种除了生意就是生意的嘴里出来,也委实让人有些不习惯。
胡一平掏出手机,拔弄了几下,交给我,说:“你看吧,这是那小妞给我发的短信。”我打开看看,上面写着这样的话:“胡总,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因为女人特有的生理上的问题,我今天很不舒服,不能陪你了。详情不便说,你是过来人也知道,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请原谅我不一一辞行了。绮珊。”“哈,”我幸灾乐祸的说:“这么说你是丢了夫人又折兵?”“是。”胡一平叹息一声。“她假装去洗手间的功夫就开闪了。可惜,五星级总统套间,三万元一套的水床,还有一瓶1903年的路易十四,还有我交了八百的订金,全他妈废了。”我说:“可是人家做的也没错,你没看写着,生理上的问题,今天不能和你开房,其实是替你省了。”胡一平摇了摇头,说:“聪明,她聪明,这叫我下次见了她也无话可说。一个女人大姨妈来了,拒绝你的理由就充分了,你还没法问。所以说,文波,在你没有钱的时候,千万别学我,没钱还想泡漂亮的妞,那就三个字,神经病。”我讥讽的说:“你放心,有钱我也不会找你那种漂亮妞。”胡一平笑了:“李文波呀李文波,你真是书呆子。你以为我真的对她有兴趣,我这就是一卖孩子买猴的勾当,玩!你以为她真冰清玉洁,她这就叫欲擒故纵,真那么清纯,她上这来干嘛?这号女人,我见的不是一个两个。今晚你以为我真是为她?呵呵,那总统套房没浪费,有人住进去了。虽然不是我,比我住进去更好。”胡一平得意极了。起身去厨房,不一会拿了一瓶杜松子酒和两个杯子进来了。
“你有病?”我说:“你都喝成啥样了,还喝?”胡一平把杯子倒满。说:“你以为我真的喝多了?这刚哪到哪?我要不醉他们能忘乎所以吗?今晚这几个主,白天都人五人六驴脸大挂的,你不比他们先醉,他们会放开吗?”胡一平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知道今晚来的都是什么主?那张局是工商局一把,刘局是文化局主管特行的局长,这两人是请都请不来的爷,今晚哥们全搞定的了。”
我冷眼看着他说:“我明白了,那总统套房里肯定空不住了。”胡一平说:“这你就错了。那房里住的人还真不是他们。”他突然话锋一转:“文波,你老婆安琪在宏天那儿干,一个月能拿多少?”“没问过。三四千吧。”胡一平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站起来雄心勃勃的说:“我敢打赌。你老婆给宏天当副总,月薪过不去四千。再加上分红,提成,一年她要是能赚十万,那她就得把命搭上。”我说:“好象是没你说的这么多。你问这干什么?”胡一平肯切的说:“我想让你老婆跟我干!”我吃惊的说:“跟你,倒煤?她哪会呀?!”胡一平阴阴一笑:“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今晚为什么要请张局刘局,那是因为我想注册一个广告公司。和宏天那帮人对着干!”我十分不理解的说:“干广告?你有病吧你,煤的生意多好做?广告市场现在都饱和成什么样子了?哪还有利润?”胡一平说:“这个你就不知了。过去我们做煤的生意是因为有很多政策上的空子可以钻,但是现在,国家对这块控得越来越死了,老关系们有的倒台有的被双规有的退下来了,不太好使了,这块钱其实不好赚了。广告这一块虽然赚钱少些,但是我们这里除了宏天,还没有一个大的有实力广告公司。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优势。我决定做一家最大的,好好挖一下这个市场。再说,这里面还有个原因,也是我考虑了很久的。”胡一平停了下来,沉思了片刻,说:“文波,你是我的好哥们,我也不瞒你,这两年倒煤,我是赚了一些钱,但是有些钱赚得有点问题,见不得光,开个公司转转账,也是必要的。”“我明白了,你是想开个公司把那些见不得光的钱洗干净了,对吗?”“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主要的原因还是广告那块利润还是很可观的。最近我刚打听好了,听说金鼎房地产正在搞一个广告招标活动,一年几十万的份额,谁要能拿下来谁就等于挖了个富矿。我听说安琪在这一块上下的功夫不小,金鼎的刘总对她的评价不错。”胡一平过来拍拍我的肩:“你老婆是把好手,搞策划搞营销搞公关都有一套,让她来跟我,前途无量。”“嘿嘿,”我哼一声,说:“没看出来她有这两下子。”胡一平说:“你的眼珠都让猪油泡了?你老婆那两下子,你竟然一无所知?这两年,市面上都传开了。说宏天的老莫找了一个公关大师,又漂亮又有才干又有头脑,你知道多少人想挖这个墙角吗?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看不出来,当然,你老婆在家也不给你说这个,你这人不是清高吗?不过,这次的事,你们夫妻俩得帮我,我公司要是起来了,我给安琪月薪六千,不算提成不算分红,要是嫌少,咱再商量。”我说:“就别商量了。宏天的老莫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当年安琪和我双双辞职,要不是他给安琪一碗饭吃,安琪能有今天?现在连她开着的车都是宏天提供的,人家宏天对我们不薄,安琪凭什么跟你?”胡一平说:“生意场上就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恩人,只有两个字,利益。这事我也不和你说了,你脑子迂!安琪她懂,等我给安琪打电话,丑话说前头,你别跟着瞎搅合!”“我跟着搅合什么?老莫在广告圈多少年了,你和他斗,你撼的动他!”胡一平得意非凡的,又倒上一杯酒:“我撼不动他?你知道今晚那个刘总是什么人?”“就是那个手老往女孩奶罩里伸的家伙?那咸猪手不会是宏天的人吧?”“聪明!他是宏天的副总,老莫手下的第一红人,也是业内有名的营销大师。听说每次招标都是他去谈的,但是过了今晚,他尝到了我给的甜头,他就是我未来的副总。”“我知道了,那间总统套房你是给他留的?”胡一平赞许的点头:“你小子还真是没呆傻了。你看我今天找来的那几个妞,你以为是鸡?我告诉你,全是大学生!我朋友找的,陪一夜,一人两千。这就叫勤工俭学,现代意识。刘总他领的那个,是英语系的大三生,人家还准备攒点钱考研呢。你说,搁别人也就请他们找个鸡洗个澡玩玩得了,谁舍得下这功夫。我估计这几个爷也没玩过纯大学生吧?不过,三个人,光炮钱就六千,也真他妈的黑,你想想我干点事容易吗我?”我嘲讽的说:“我明白了,所以今晚上万绮珊她那点小伎俩,你根本也没放在心上。”胡一平说:“那当然,她算老几?她的事过两天我保准摆平了,她不就是要钱吗?”不知不觉间,我们又喝了半瓶杜松子酒。胡一平又开始兴奋起来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事,就问他:“老胡,你怎么知道我老婆今晚不在家?”胡一平略一沉吟:“我说过吗?噢,这事猜也猜出来了,要不你能这么痛快的半夜出来吗?”我哼了一声:“反正你这家伙,一到缺司机时基本上就忘不了我。”胡一平搂住我的肩膀:“我会补偿你的,要你老婆跟着我干,发大财,不就什么都有了。行了,咱都睡吧,今天还真他妈的累,这喝酒比陪人比打炮还累!”我把胡一平的手推开,装作很不经心的说:“你睡吧。我也困得挺不住了,不过有个事提醒你一下,东东的卧室里最好别放电脑,我怕影响他休息。像电脑这种东西还是放厅里或书房里好,没有放孩子卧室的。”胡一平比我还漫不经心的答应着:“噢,好好。”
早上起来,胡家父子还在酣睡中,我打车先走了。
一夜无眠,我回到自己的窝里,倒头就睡,胡家设施一切优秀,但不知为什么,就是睡不踏实,一回到自己家好了。
一觉到中午了。醒来时去楼下信箱取趟报纸,打开一看,一版有几张巨幅照片,画面上是几个低着头半蹲着的女人,眼睛处都被遮上一个黑条,看着都挺面熟。再看旁边的通栏标题:
“网络视频Se情女主播惊现我市—— 四名女子昨晚被警方捕获”
这种“惊现”句式的标题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果然一看作者,就是他——顾襄。
我看了看内容,内容与韩力和我说的大致相同。不同的是,对四名被抓女子有了一个深度的采访,看来顾襄可能单独采访了她们。这里面特别提到一个只有十九岁的打工女张莉(化名),说她自从被警方抓住后就一直哭,还问能不能交完罚款后就放她走,说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顾襄特别着力的写了这个女孩的情况:说她家是农村的,就在本地的效区。半年前离城来这里投奔老乡,本来是在一个小饭店里打工,后来就被店里的河南籍同事诱骗着干了这个。她现在后悔的要命,最怕的就是被她的家人知道了,再也没有脸见村里的人了。
我看了会报纸,自己热了杯奶,又随手打开电视,正演广告呢,看了几分钟,准备换台时,本地新闻演了,头一条就是有关于昨晚的搜捕行动的,一个记者手持话筒出来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镜头推到一名警察身上,他先接受记者的采访,说了一些昨晚搜捕情况的大致经过。接着镜头一转,那几个女孩子就又出现在屏幕上,脸上都被打了马赛克,她们大都都支支吾吾的,在记者的话筒面前闪烁其词,假装很镇定。只有一个女孩不停的哭,一句话也不说。我想她就是顾襄文中写到的那个十九岁的女孩,从她的衣服上我感觉,她也就是我昨晚看见的那个眼神恐惧而无助的女孩子,虽然她脸上被打了马赛克,但是我还是迅速就认出了她。这些人中她年纪最小,只有十九周岁,也难怪顾襄和电视台的记者一眼就盯上了她。
这段采访结束后,韩力突然蹦了出来,电视上的韩力面有菜色,疲倦不堪的做了总结性发言。
韩力说:“这是我市首次破获的以视频聊天形式进行Se情活动的案件。从抓获的这几个人看,她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有比较良好的出身,没有案底,从前也都没有从事过具体形式的卖淫活动,她们与传统意义上的Se情犯罪有很大的区别,她们是以表演为性质,赢利为目的一种行为,这种行为是利用网络的互动性完成的,但是不发生直接的接触,这无疑为此案的定性带来了难度。做为表演者,她们之间对对方的情况也比较生疏,甚至连真名都互不知道,她们完全听命于组织者,因为交互性的联系方式,她们也可能连组织者的真面目都从没见过。在外表上看来,她们几个人都很年轻很单纯,对网络上有关的法规一窍不通,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在别人的诱骗下,心甘情愿的成了Se情罪犯的帮凶和工具……”我把电视关上,给安琪打电话,还是关机。
我很烦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电话来了,又是胡一平的,他问我昨晚上东东睡得怎样?说早上送他时发现他精神很差。
我心想,他和人裸聊到半夜,精神能好吗?但嘴上说他可能是学习太刻苦了,所以才导致的精神疲倦,胡一平表示同意,说一会去药店买点补品给他吃,又问我这周日有没有时间,想带着东东去翡翠岛玩一天,钓钓鱼,划划船什么的,我说到时现说吧。
放下胡一平的电话,我心里有了一个主意。我给赵清明打了电话,约他下午喝茶,顺便说说胡东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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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定在心香茶楼。定在这里是因为我有一张存茶卡,是安琪给我的,这茶楼的老板是他们一广告客户。
我整睡了一下午,起来先洗了个澡,然后再给安琪打电话,还是关机。他妈的!不理她了。径直出了门。
那间茶楼离我们家不远,与其花十元钱打的,还不如走着去,我一边漫步一边想着怎么和赵清明说这事。
背后有车喇叭的鸣响声,回头看,一辆红色赛欧正在我身后缓缓贴近,车窗摇开,一个打扮的时尚亮丽的女人向我打招呼:“哈!”阳光刺眼,我冷不丁没认出来她是谁,站那观望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是万绮珊。
万绮珊将车靠在我身旁停下,没熄火,有点嗔怪的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不认识我了?”“哪里,”我双手合十,做抱歉状。“关键是你太漂亮了,如此明艳动人的美女,怎能不让人多看几眼?”万绮珊笑了:“花语巧语。你们这些文人就是酸,来,上车吧,去哪儿我拉你。”她把电动车门打开,我也不客气,上车坐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