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女儿命苦啊!”她对车夫的话半点不作理会,依旧趴在地上神色凄切的哭嚎道“若是你们还在,女儿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还在大街上被权势滔天的官家马车给欺负了去!”
旁边的百姓听她哭的凄凉,又见马车中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便又对马车一阵指指点点。
云清嫣戴好面纱后正要下车,听得这几句话后眉心一跳,心中愈发觉得来者不善。
这女娃自知理亏倒也不与车夫辩驳,只是三言两语之间依旧直指官家二字,硬生生将她骂成仗势欺人的官家小姐,逼得她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得不下车,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让她不得不生出几丝戒备来。
敛了敛心神,云清嫣便抬脚往马车外去。
纱帘被婧韵轻轻掀起,众人顿时齐齐将目光看过去,只见马车上出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眉眼之间清澈冷凝,似是传说中的那位大小姐,众人心中惊奇道:难道真这么好运让这女娃遇上了那个心善的云府大小姐?
地上的女子抬头望向云清嫣,瞬时便愣了一愣,这就是那些人交口称赞的云府大小姐?
这气质竟然比月姐姐更加让人挪不开眼,定了定神再细望过去,虽然眉眼没有月姐姐来得精致美艳,但是这一身谪仙般的气质和神韵,却真真是将月姐姐压过一头去了。
听方才有个妇女说她才十三岁,十三岁便有这样的风华,若是和月姐姐一般年岁,那又该是怎样的姿色。
怔仲思量之间,云清嫣已经来到她跟前了,二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相互打量起了对方。
见两人都不出声,周围的百姓也都渐渐静了下来,一是坐看好戏,二也是在暗自打量着这个盛京之中无人不晓的云大小姐。
虽然带着面纱,但仍是掩不住一身的风华,双眸之中流露出的冷冽清澈,和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世家小姐风姿,看得周围的男子不敢多生他念,女子也都自惭形秽起来。
云清嫣端详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孩子,总觉得这女孩子有些怪异,只是看了很久都不知怪在何处,究竟怎么回事?
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衣饰,这才轻轻蹙起了眉头,心道今日之事果然不简单。
这裙子虽然破烂又污浊,但往细了看还是可以看出原先的繁复和精美,就冲着这身裙裳,这女孩的来头也不甚简单。
“婧韵,将净帕取来。”如若真如自己所想,那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探清虚实了。
“是,小姐。”尽管有些疑惑,但婧韵还是顺从的从马车上取了两条净帕递了过来。
接过柔软的净帕,云清嫣缓缓的蹲下来,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轻轻包裹住了女娃脏黑的左手。
什么?!周围的百姓们纷纷惊住了,堂堂官家小姐竟然为一个犹如乞儿般的女娃拭手!
众人纷纷论道这传言不假,云家小姐果然是心善如水之人,怪不得能拿住云府的后宅大权,看样子是以德服众啊。
周围的百姓们方才对云家大小姐名声的怀疑一时之间烟消云散,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惭愧之心,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旁的婧韵看到自家小姐的举动也是愣住了,小姐平日里可没有这么热心肠,难不成是形势所迫?
“你可有伤到哪里?”
女子轻柔冷凝的声音将她的神智唤了回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云府大小姐在为她拭手。
若是在三日前,她还能心安理得的看着这一切,可现在的自己脏乱又狼狈,这女子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好心?
云清嫣摩挲着净帕下的那只手,此时更加笃定了方才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这个女娃身上的衣服虽然被尘土磨得又脏又黑,但是透过净帕她却分明摸到了袖口上的纹路是云纹。
大懿朝对服饰纹路规定十分严苛,云纹只有皇族中人才能使用,坊间不得私造,否则依律当斩。
且这女娃的指甲虽然脏黑,但依旧可见边缘被仔细修剪过的痕迹,看来十之**是皇族中人。
可是她看样子才十一岁左右,而宫中的公主们却不是比十一岁大,就是比十一岁小上不少,难道她不是公主?
匍匐在地上的女孩经过最初的震惊,如今已经稳住了心神,望着手上的净帕和云清嫣的纤纤素手,她不禁佩服起了这女子的好手段。
这位云大小姐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纡尊降贵的为她这个破烂乞儿拭手,如此一来她骂她仗势欺人的那些话霎时便不攻自破,更令她震惊的是她方才在摩挲着自己的袖口,这分明就是在摸衣服上的纹路,如此看来她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
看来这个女子是个聪明人,那件事如若借她的力,倒是要容易上许多。
思及此,她便旁人看不见的阴影处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袖口翻了起来。
云清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隐约有个图案,只是光线晦暗有些看不清,再仔细端详了一下,她心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袖口处绣着的居然是一只精致的玄鸟!
皇族中人都会在衣服上的某处绣上象征自己身份的图案,皇后绣的是凤凰,公主们绣的是青鸾,而玄鸟则是郡主才能绣的。
神色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孩,以及她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意,云清嫣蓦然明白自己是被她利用了。
6。安置郡主()
“你想做什么?”云清嫣取过另一条净帕轻轻擦着她的嘴,实则是帮她掩住口型,免得被人看到她在说什么。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精明之色,颔首低声道“把我送到一处安置,我清理好了身子再说。”
唇边柔软洁白的净帕使她愈发渴望沐浴,她已经三天没洗过澡了。
“小姑娘可有伤到哪里?”云清嫣再度抬眸,关切的看着她,眉目之间一抹微凉的柔色教旁边的男子们看痴了去。
“哼!”女孩又恢复了原先骄横的模样,朝她横眉竖目嚷道“我腰折了,起不来!你们看着办吧!”
众人听着女孩刁蛮无理的语气,皆是在心中暗骂她怎的这番不识好歹,能被这位云大小姐这样相待,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可这女孩竟然却还是这样不知收敛,真是活该被撞!
“婧韵过来,同我一道把姑娘扶去看郎中。”话落云清嫣便要起身将她搀扶了起来,洁白的纤纤素手毫不犹豫的抚上了她污浊的衣袖。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再度面色大骇,什么?他们没听错吧?
云大小姐还要亲自扶这个对她恶语相向的女娃去看郎中?!
婧韵也顿时睁大了眼睛,正想出声便看到自己主子投来的幽深目光,心中一颤急忙收住了嘴,忍住心中的恶心同她一起将脏兮兮的女孩扶上马车。
望着放下的纱帘,周围的百姓无一不是一脸震惊,直到马车走远了才纷纷回过神来,夸云府大小姐真真是名不虚传,小小年纪便有着仙子容貌和一副菩萨心肠。
马车上,女孩脏污的裙子和奢华的羊毛垫格格不入,婧韵心中暗暗叫苦,空气中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泥腥味令她几欲作呕,还有手上的几道污黑印子也看得她一阵闹心,但看见自家小姐半点反应也无,她也只好勉强忍住胃中翻涌不息的酸意。
“臣女有一问,不知郡主可否为臣女释疑?”云清嫣冷凝的声音打破了马车中的平静。
一旁的婧韵听到此话脸色霎时变得惊异起来,这个穿得破烂的女孩怎么会是郡主?忍不住又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眼,仍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小姐会不会是看错了?
“尽管说来就是。”此时她与方才在地上哭天嚎地的人有着天差地别,眼中透出女子少有的英傲之气,让人不自觉便挪不开眼。
云清嫣绢扇轻摇,望向女子的眼神中带了几抹探询之色“郡主是。。。。。。?”
“本郡主乃齐修候之长女云鸾郡主。”末了又冷着脸对着云清嫣沉声道“此次来盛京还未公诸于天下,你莫要张扬。”
望见自己眸中的警告之意,面前的女子并没有因她是郡主便露出惧色,这一点倒是让云鸾心下生出些好感来,觉得这个云家大小姐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子,看上去是个有点胆识的。
“臣女定然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还请郡主尽管放心。”云清嫣稍稍思量片刻后便转头对着帘外车夫道“李叔,去城西的同喜楼。”
“小姐,为何要去那偏僻的同喜楼?”那儿开得偏远,是云家酒楼中生意最没起色的一家。如果这个姑娘是郡主,不应该去最繁华的玉漱楼吗?
云清嫣没有看向一旁满脸疑惑的婧韵,只是对着云鸾郡主浅浅一笑道“那儿够清净,不会有人打扰郡主。”
“很好,正合我意。”云鸾郡主说罢便靠在马车上闭眼沉思起来,不再出声。
婧韵看向自家小姐,伸出手来悄悄指了指正在闭目养神的云鸾,瞪大了眼睛用口型一字一句问道“这,个,真,的,是,郡,主?”
云清嫣神色淡泊的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青丝,她对今日之事有着许多疑惑。
齐修候的封地远在青州,那里是整个蜀中最富庶的地方,如若眼前之人真是他的长女云鸾郡主,那蜀中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再思及这几年蜀中乱党猖獗,难道云鸾郡主是因为此事而被秘密送到盛京?
再看郡主一身狼狈的模样,想必途中一定生出了变数。
看样子这云鸾郡主多半是从哪里逃亡出来的,若她是在躲那些护送她进盛京的人,那自己这回怕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云清嫣心下沉了一沉,看来待会还要好好探探她的口风才行。
马车驶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同喜楼,婧韵见马车终于停下,眼底顿时浮现一抹喜意,这泥腥味害得她难受了一路,如今终于可以下马车了。
“婧韵,你先下车去让掌柜打烊。”云清嫣淡淡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心思收于眼底。
婧韵闻言便小心翼翼的提着裙脚下去,云鸾郡主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接着又冷冷的嗤笑道“你一个大小姐都没你这丫鬟来得娇贵了。”
“郡主无需和一个下人置气。”云清嫣心知她不喜婧韵方才嫌弃她裙裳脏,倒也没辩驳什么。
“哼。”她话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再计较便是有**份,这女子说话真是滴水不漏。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婧韵才回来,在马车外低声道“小姐,客人们走光了,可要现在进去?”
“你且在外面先候着。”
若是此时进去便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同喜楼是被她包场了,加上郡主现在穿的太过破烂不堪,让旁人看到定会心生好奇,这样一来未免太过招摇。
况且这丫头方才的举动算是得罪了郡主,趁此时小惩大诫一下也好,免得云鸾郡主心中不解气,来日再为难于她。
一直到婧韵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时,云清嫣才携着郡主一道从马车里出来,望着她被晒得头昏脑涨面色通红的模样,云鸾郡主这才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一行人进了冷清的同喜楼,掌柜便堆着一脸的笑连忙迎了上去,见到大小姐身边的这个女子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瞬间又转过头对着云清嫣笑容满面道“大小姐能来此真是老奴的荣幸!”
“今日之事你莫要泄露出去,管好嘴巴便可。”云清嫣轻摇着绢扇,漫不经心的扫视了此处的陈设一眼。
“是是是,”掌柜依旧搓着手笑得热络“老奴不是那多嘴之人。”
“你且先下去吧。”旁边的云鸾郡主已经面露不耐之色,显然是不想再多耽搁“婧韵扶着姑娘上去沐浴。”
“是。”婧韵也知道此事不可张扬,便随着自家小姐改口道“姑娘请随奴婢来。”
7。煮茶论花()
蒸腾朦胧的雾气中萦绕着一阵浓郁的香气,洗过整整三桶水后云鸾才洗掉了连日来污垢无比的感觉,真正开始享受起这一刻,她甚至已经不在意这个浴桶别人也洗过,她只知道这一刻自己不用再费尽心机的逃亡流窜,可以安心地歇下来。
闭上眼后脑海中缓缓浮现的是那女子清冷如水的眼神,这样独特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冷似是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在其中,但又不似九哥哥那般带了些残戾的感觉,让人觉得怪味得很。
她能从一开始就对自己身份有所察觉,甚至一步步看破自己的身份,这察人洞事的本事只怕比九哥哥还强上许多。
勋国公府虽说居于八大世家的末位,但也是在朝中有几分势力在的,九哥哥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父亲的承诺,如若自己可以和云大小姐联手起来,那将来在宫中又多了一层庇护,再者这女子智慧在她之上,遇到大事也可请她一同商议。
云鸾缓缓睁开眼,凝着目光轻声道“或许,是个可信之人?”
素手浮出水面,云鸾来回摩挲着手上的花瓣,指甲在上面轻轻地划着,却迟迟没有掐下去。
另一处厢房中,云清嫣把玩着小巧玲珑的青瓷茶杯,听见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便抬眼望去,见到穿着一身紫色常服的云鸾郡主推门而入。
云清嫣轻摇着手中绢扇,见得她换上这身衣裳的模样,眼底带了些许笑意。
郡主将脸上尘土洗净后果然也是美人一个,这一双桃花眼甚至和自己的四妹有几分相像,不同的是云鸾郡主眼中有着京中女子无法与之相媲美的英傲之气,这为她尚未长开的面容平添几分色彩。
“你们都下去吧。”见云鸾似是有话要说,她便出声屏退了左右。
待门关上后,云鸾稍冷的脸色才缓了下来,但仍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从小到大甚少求过旁人,想到自己心中的念头,一时之间只觉得不自在得很。
“郡主下一步有何打算?”云清嫣见她欲言又止,索性便挑开了话头。
“你叫什么?”云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她的名字。
“臣女云清嫣,勋国公府长女。”她水眸轻敛,手中煮茶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
“莫要再自称臣女,说起来今日我还得感谢你。”云鸾也跟着舀起一小瓢水来浣洗茶杯,手心出了些薄汗“你我二人不必拘泥于这些礼数上。”
刚说完这一句云鸾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再细细咀嚼了方才的话,不禁恼悔自己说得僵硬。
“郡主有话便直说。”云清嫣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又将她手中洗过的茶杯拿了过来,动作一如方才那般行云流水。
“也罢,看你是个信得过的,我便索性和你说了。”云鸾置于桌下的手不知觉的攥了起来“此次来盛京乃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到京郊时我便被大皇子的人劫到元国公府,他们只将我软禁在后院,尔后我恢复了力气便将丫鬟打晕逃了出来,在里头兜转了小半个时辰便翻了墙出了元国公府。”
元国公府,云清嫣动作微微一顿,看来家生子死伤大半多半与眼前的郡主有关,只是不知她做了何事,竟逼得国公府一连杀死了这么多家生子。
若是没记错,元国公府与大皇子关系匪浅,难道云鸾郡主得罪了大皇子?
“郡主莫不是会武功?”收回了心神,云清嫣饶有兴趣的望着面前比自己矮上些许的女孩,怪不得气质这么与众不同。
“蜀中虽是富饶之地,但一直都算不得太平,会武功也没什么。”话虽如此,但看见云清嫣眼中流露的赞赏,云鸾还是微微扬起了嘴角。
云清嫣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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