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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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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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骑士阴郁地向四下望望,心里虽然觉得事态严重,却还是旁若无人。 
  如果他身穿甲胄,骑在战马上,还有兹皮希科在他身旁;——如果他们两人都带着剑和斧,或者手里只拿着一根波兰贵族都能挥舞自如的那种可怕的“木棍”,他自会设法冲破这一堵枪和矛砌成的围墙。难怪外国骑士在维尔诺附近那次战斗中,把这样一句话当做把柄,向波兰人叫嚷说:“你们太藐视死亡了。” 
  但是玛茨科这时却是赤手空拳,站在那里面对着安诺德,身上连锁子甲也没有穿一件。他四下一望,看见他的手下人都已经扔下了武器;他又想到兹皮希科也是赤手空拳同达奴莎一起待在小屋里的。作为一个经验丰富而非常熟悉战争的人,他知道抵抗是完全无济于事了。 
  只得慢慢地从剑鞘里拔出短剑,扔在安诺德身旁那个骑士的脚旁,那位骑士像安诺德一样傲慢,但还是彬彬有礼地用一口漂亮的波兰话说道: 
  “您叫什么名字,阁下?我不会绑你,只要您宣个誓就可以,因为我知道您是一个束腰带的骑士,而且对我的兄长很好。” 
  “我宣誓!”玛茨科回答。 
  通报过姓名之后,玛茨科询问他是否可以到小屋里去警告他的侄子不要有什么“疯狂”举动。他们准他去了。他走了进去,待了一会儿就双手捧着“米萃里考地阿”出来了。 
  “我的侄子连一柄剑都没有,他请求您,在你们留在这里的时候,允许他同他妻子在一起。” 
  “让他在一起吧,”安诺德的兄弟说。“我会派人给他送吃的和喝的来;我们不会马上走,因为人马伦极了,也需要吃些东西,休息一下。阁下,我们也请您同我们一起吃。” 
  这两个日耳曼人就转身走向玛茨科过夜的那个火堆那里去。但是不知是出于骄傲,还是出于疏忽,他们走在前面,却让玛茨科跟在后面。老骑士是一个老战士,知道该怎么办,并且极其注重礼仪规章,就问道: 
  “请问,阁下,我是您的客人呢,还是您的俘虏?” 
  安诺德的兄弟顿时有些羞惭,住了步,说道: 
  “请,阁下。” 
  老骑士走在前面,不想去损害这个人的自尊心,因为他对这个人存着很大的指望。他说: 
  “显然,阁下,您不仅谈吐有礼貌,举止也是优雅的。” 
  这时候只懂得几句波兰话的安诺德问道: 
  “华尔夫甘,你们在说什么?” 
  “我在照规矩办事,”华尔夫甘回答,他显然被玛茨科的话捧得高兴了。 
  他们在火堆旁坐下,开始吃喝。玛茨科给这日耳曼人的教训不是白费的。在进餐的时候,华尔夫甘都先让了玛茨科。 
  老骑士从以后的谈话中知道他们自己是如何落入陷阱的。原来安诺德的弟弟华尔夫甘也率领着契鲁赫步兵到高茨韦堆去打起义的时母德人。可是那些从边远地方来的日耳曼人不能及时赶来援助安诺德。安诺德也没有想到要等他们,满以为由立陶宛边境的镇市和城堡出发来的其他步兵可以在路上同他会师。这就是他的兄弟延迟几天进军的原因,后来他们来到烧沥青人的房子附近,碰上了那个逃亡的骑士团女仆,她把他的兄长的不幸遭遇告诉了他。安诺德听着人家用日耳曼话向他叙述经过,满意地笑了;最后,他断言他原来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是能干的玛茨科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总能想出些办法来对付,这时候他想,同这两个日耳曼人交交朋友也会对自己有利,因此过了一会儿就说道: 
  “做俘虏总是很难受的。可是感谢天主,我幸而不是落在别人手里,而是落在你们手里,因为我相信,你们都是真正的骑士,也很重视骑士的荣誉。” 
  华尔夫甘闭上眼睛,傲然地点点头,显然是带着一种满意的感觉。 
  老骑士继续说下去: 
  “想不到您说我们的话说得这么好!显然,天主赐给了您很高的才能。” 
  “我懂得你们的话,因为契鲁赫人讲波兰话,我兄长和我在那一带服务了七年。” 
  “您早晚会继他而担任‘康姆透’的。一定是这样……因为您的兄长不那么会说我们的话。” 
  “安诺德懂得一点,但是不会说。我的兄长比我有力气,虽然我也并不虚弱;但是他比较愚钝些。” 
  “嗨!我觉得他完全不愚钝!”玛茨科说。 
  “华尔夫甘,他说什么?’安诺德又问道。 
  “他赞扬你,”华尔夫甘答道。 
  “真的,我赞扬他,”玛茨科补充道,“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这是最重要的。我坦率地告诉您,我本来打算今天凭宣誓就完全让他自由,随便他到什么地方去,即使给他一年的时间也可以。这种待遇在束腰带的骑士中间是很寻常的。” 
  他注视着华尔夫甘的脸,对方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你们不是帮助异教徒的狗崽子来反对我们,我也会凭宣誓释放你们。” 
  “这话不对,”玛茨科回答。 
  于是又出现了昨天玛茨科和安诺德的那种激烈的争论。可是虽然正义在老骑士一边,但这一场争论却很不容易进行,因为华尔夫甘的性格比他兄长更严峻。不过辩论的结果却带来了一件好事,让华尔夫甘得知了骑士团在息特诺所干的一切坏事、他们的狡诈行为和背信弃义——同时也得知了达奴莎的不幸和苦刑。对于玛茨科所指责的那种种罪过,华尔夫甘避而不答。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仇报得有理,波兰骑士的行动也是正当的,最后说道: 
  “我凭着圣里鲍鲁斯的光辉骸骨起誓,我也决不怜悯邓维尔特。他们说他耍黑魔术①,但天主的威力和正义比黑魔术更强大。至于齐格菲里特,我不能断定他是否也为撒旦服务。但我不去追赶他,因为第一,我没有骑兵;第二,你说他折磨了那个姑娘,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让他从此不要从地狱里回来!” 
  ①即驱使恶魔的魔术。 
  说到这里。他伸伸懒腰,继续说: 
  “天主!保佑我死后升天!” 
  “但是那个不幸的殉难者怎么办呢?”玛茨科问道。“您不打算允许我们送她回家么?难道她得死在您的地牢中么?我恳求您记住天主的愤怒! 
  “我对那女人并没有什么反感,”华尔夫甘粗暴地回答。“你们两人之中可以有一个人送她回到她父亲那里去,只要他以后来投案就行了,但另一个必须留在这里。” 
  “嗨!可是,如果我凭骑士的荣誉和凭圣杰西的矛起誓,又怎么样呢?” 
  华尔夫甘迟疑了一下,因为这是个大誓;但在这当儿,安诺德第三次问了: 
  “他说什么?” 
  等他弄明白了这事情,他暴跳如雷地坚决反对。他反对自有他反对的理由。第一,他被斯寇伏罗打败,后来又在战斗中被这两个波兰骑士打败。他也知道由于前次交战,先头部队覆灭,他的兄弟不可能带着步兵前进到高茨韦堆去了,他自己也不得不回到玛尔堡去。何况他还不得不向大团长和大元帅为这场败仗作一番述职报告,因此他哪怕只能够带一个重要的俘虏去,也稍微有些面子。交出一个活骑士比仅仅说明俘获到了这样两个骑士更有价值…… 
  玛茨科一听到安诺德大声反对和咒骂,眼看没有别的办法,决定接受先前所提出的条件。他转向华尔夫甘说道: 
  “那末我再请您帮个忙——允许我去通知我的侄儿一声;我相信他会懂得同他妻子在一起的好处的,而我则同您一起去。无论如何允许我去告诉他一声,让他懂得不必有任何异议,因为这是您的意旨。” 
  “好吧,这对我反正是一样,”华尔夫甘回答。“但是我们来谈一件事:令侄必须为他自己和您带来赎身金。因为一切全决定于赎身金。” 
  “关于赎身金么?”玛茨科问道——他想,最好是把这场谈话拖延一下。“这个问题,难道我们还来不及谈么?对一个束腰带的骑士来说,他的诺言和现金具有同样价值,至于赎金数目,那可以由良心来决定。在高茨韦堆附近,我们也俘虏了你们的一个重要骑士,一个叫做德·劳许的人。我的侄子(就是他把德·劳许俘虏来的)凭宣誓把他释放了,赎身金的数目提也没有提起。” 
  “你们俘虏了德·劳许么?”华尔夫甘马上问。“我知道他。他是一个著名的骑士。但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在路上遇到他呢?” 
  “他显然不是走这条路的,他是到高茨韦堆去,或者到拉格纳蒂去的,”玛茨科回答。 
  “那个骑士出身于一个有势力的著名家族,”华尔夫甘又说了一遍。“你们到手了一个出色的俘虏!你们提起这件事是好的。不过我总不能够白白地放走你们。” 
  玛茨科吮了一下上髭,傲慢地昂起头来,说道: 
  “不用说,我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价。” 
  “那就更好了,”小封·培顿说,但他立即又说道: 
  “那就更好了。这不是为我们,因为我们都是谦卑的教士,我们发誓要过贫穷的生活,而是为了骑士团要用你们的钱来博得天主的赞美。” 
  玛茨科对此不加回答,只是用这样一种表情望着华尔夫甘,仿佛在说:“你在说鬼话!”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讨价还价了。对老骑士说来,这是一件困难而恼火的事。一方面,他很难忍受任何损失;另一方面,他又知道为兹皮希科和他自己提出太少的数目是不行的。因此他像一条黄鳝似地滑来滑去,特别是因为华尔夫甘虽然谈吐举止相当优美,却显得极度贪婪,而且心硬如铁。只有一个念头安慰着玛茨科,那就是德·劳许会补偿这一切,但即使那样,失去了德·劳许那笔赎身金也很使他苦恼。至于齐格菲里特的赎身金,他根本未加考虑,因为他想:尤仑德,甚至兹皮希科,你即使拿多大一笔赎身金给他们,也不会饶过齐格非里特一条命的。 
  经过长久的讨价还价,他们终于就赎金的数目和付款日期达成了协议,并且商定了兹皮希科随身带去的马匹和随从人数。玛茨科把这事去告诉了侄子,并且劝他别拖延,立即动身,因为说不定那两个日耳曼人又会转什么别的念头。 
  “这完全是骑士的生活,”玛茨科叹息着说。“昨天你制服了他们,今天他们制服了你。唔,命运不好。愿天主让我们时来运转。可是现在,决不可丧失时机。如果你赶紧些,也许还追得上哈拉伐,那你们在一起就会更安全。只要一走出这个荒野,进入了玛佐夫舍的居民区,你就会在每一个贵族或者‘弗罗迪卡’的屋子里得到招待和帮助。在我们国家里,人们对一个外国人也不惜招待和帮助,对自己人那就更加热情了!因此达奴莎这可怜的女孩到那里也许会好转。” 
  他同时望望达奴莎,她正在发高烧,迷迷糊糊,呼吸急促,声响很大,一双蜡黄的手伸在黑色的熊皮上,烧得抖个不停。 
  玛茨科向她画了个十字,说道: 
  “嗨,带她去吧!愿天主恢复她的健康,因为我觉得她的生命之线已经拉得太紧了。” 
  “别那么说!”兹皮希科痛苦地喊道。 
  “我们都得受天主安排!我去吩咐把你的马匹牵到这里来——你必须立即动身!” 
  他走出小屋去作好有关旅程的一切安排。查维夏送给他们的两个土耳其人牵着马匹,扛着垫有苔藓和毛皮的担架来了,为首的是兹皮希科的仆人维特。不多一会儿,兹皮希科抱着达奴莎走出小屋。那景象很动人,那位为好奇心所驱使而来到小屋跟前的封·培顿兄弟也好奇地望着达奴斯卡那张孩子般的脸,简直像圣母马利亚教堂中的圣像;她病得很重,头都抬不起来,只是沉甸甸地靠在年轻骑士的肩上。他们彼此惊奇地望了一眼,心中对那些造成她苦难的祸首激起一阵反感。 
  “齐格菲里特的心真是一个刽子手的心,而不是一个骑士的心,”华尔夫甘向安诺德低声说,“而那条毒蛇,虽然是她使你获得自由,我却要下令用鞭子打她一顿。” 
  他们看见兹皮希科像母亲抱孩子那样抱着她,都深受感动。他们理解到他是多么爱她,囚为他们两人的血管中都流着年轻人的血。 
  兹皮希科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让病人偎在他胸前骑马赶路,还是该让她躺在担架里。最后他决定让她躺在担架里,认为让她躺着也许会舒服些。于是走到他叔父跟前,鞠下一躬,吻吻他的手,向他道别。玛茨科爱兹皮希科实在像爱自己的眼珠一样,他虽然不大愿意当着那两个日耳曼人的面流露自己的激情,可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紧紧地抱着他,把他的嘴紧贴着他那一头浓密的金发。 
  “愿天主指引你,”他说。“要记住老头儿,做俘虏总是不好受的。” 
  “我不会忘记的,”兹皮希科回答。 
  “愿至高的圣母赐你幸福!” 
  “天主将为此和为您所有的仁慈报答您。” 
  兹皮希科立即上了马,但是玛茨科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赶紧跑到他身旁,手按在兹皮希科的膝上,说道: 
  “听着,记住,如果你赶上了哈拉伐,别去捉弄齐格菲里特,否则就会给你自己和给我这头白发带来责难。把他交给尤仑德去处理,你自己别对他怎么样。凭你的剑和荣誉向我起誓吧。” 
  “只要您一天不回来,”兹皮希科回答,“我就一天不让尤仑德伤害他,免得日耳曼人为了齐格菲里特而伤害您。” 
  “这样看来,你也关心我了?” 
  年轻的骑士忧郁地一笑。“您心里有数,我相信。” 
  “去吧,再见!” 
  马匹起步了,不一会工夫就消失在那榛树林中了。玛茨科突然感到非常难受,孤零零的,他为那心爱的孩子感到十分伤心,因为家族的整个希望都寄托在这孩子身上。但他很快就摆脱了悲伤,因为他是一个英勇的人,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感谢天主,做囚犯的是我,不是他。” 
  于是他转向那两个日耳曼人说道: 
  “阁下,你们两位什么时候启程,打算上哪儿去呢?” 
  “等我们觉得合适的时候才走。”华尔夫甘回答。“我们要到玛尔堡去,阁下,您必须先去见见大团长。” 
  “嗨!我得到那里去送掉我的头了,因为我帮助过时母德人,”玛茨科心里说。 
  可是他一想到德,劳许还在他手里,他就放心了;培顿两兄弟即使是为了赎身金,也会保护他的性命的。 
  “其实,”他心里想,“兹皮希科既不必来投案,也用不着花费他的财富。” 
  这样一想,他就感到舒坦些了。 









第二十五章



  兹皮希科赶不上哈拉伐,因为哈拉伐日夜赶路,只是在免得马匹倒毙、非让它们休息不可的时候才休息一下。马匹在这一带只能吃到草,身体很软弱,不像在容易吃到燕麦的地区那样经得起赶长路。哈拉伐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不考虑到齐格菲里特年老虚弱。这个老十字军骑士吃尽了苦头,特别是因为上次让力大气壮的玛茨科扭伤了骨头。但更糟的是,在潮湿的荒野中蚊蚋成群,他双手被绑住,双脚给捆在马腹下面,无法赶走那些蚊子。哈拉伐一点也没有怎么虐待他,只是对他毫无怜恤之心,仅仅解开了他的右手,使他在停下来进餐的时候可以拿东西吃。 
  “吃吧,饿狼,让我可以把你活的送到斯比荷夫的爵爷跟前去。”他就用这些话来刺激齐格菲里特的食欲。齐格菲里特起初决定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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