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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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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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不错,可是要知道,越境也是很容易的。老实说,我知道西利西亚也在波兰境内,可是公爵们就在那儿互相争吵袭击。要不如此,我亲爱的父亲准还会活着。那里已经来了许多日耳曼人,搞得乱七八糟,为非作歹,谁如果想要在日耳曼人那边隐藏起来,就可以隐藏起来。我避过契当和维尔克倒很容易,无奈还有我的小兄弟。如果我不在,一切就太平了,如果我留在兹戈萃里崔,天主才知道会招来什么灾难。准会发生种种暴行和战斗;雅斯柯已经十四岁了,连我自己在内,谁也拦不住他。上次您来援助我们的时候,他就冲了出去,契当用棍子向人群挥舞,几乎击中了他的头。‘哦,’雅斯柯向仆人们说,‘我要结果了这两个人的性命。’我告诉您,我留在这里,就不会有一天太平,连小兄弟也会遭到灾难。” 
  “千真万确。契当和维尔克都是狗东西。”玛茨科说。“虽则他们不敢动手打孩子。嗨!只有十字军骑士才会这么干。” 
  “他们固然不会动手打孩子,但是万一碰上一场骚乱,或者,天主保佑,碰上一场火灾,什么乱子不会出呢。有什么好说的!谢崔霍瓦老婆婆爱我的兄弟们像爱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这亲爱的老妇人对他们的照顾倒是不必担心的,可是我不在……我不在,他们倒会更安全些吗?” 
  “也许会,”玛茨科回答。 
  他狡猾地望了这姑娘一眼。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 
  她低声答道: 
  “带我一起走。” 
  这时候玛茨科虽然猜得到这场谈话的用意,却也非常吃惊。他勒住了马,喊道: 
  “敬畏天主,雅金卡。” 
  她却垂下了头,羞怯而忧郁地答道: 
  “您可以这样想,可是对我说来,我宁可向您说出来而不愿闷在心里。哈拉伐和您自己都说兹皮希科永远也找不到达奴莎了,而捷克人认为简直不可能找到她。天主证明,我绝不希望她遇祸。愿圣母照顾这可怜的姑娘,保护她。兹皮希科爱她甚于爱我。唔,这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我命该如此。可是您瞧,只要兹皮希科找不到她,或者像您所说的,永远找不到她,那么,那么……” 
  “那么怎样呢?”玛茨科问,同时看到这姑娘愈来愈发窘,愈来愈结结巴巴了。 
  “那么,无论契当,无论维尔克,无论是谁,我都不愿嫁。” 
  玛茨科畅快地呼吸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已经宽恕他了。” 
  但是她声调愈加忧愁地答道:“啊! 
  “那你打算怎样呢?我们怎么能把你带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呢?” 
  “不一定要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我现在很想同躺在西拉兹医院里的修道院长在一起。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他的手下人与其说照顾他,不如说是照顾酒壶。何况他是我的教父和保护人。如果他身体好了,我仍旧可以去请他保护,因为人们都怕他。” 
  “这我不反对,”玛茨科说,事实上他很不乐意让雅金卡跟他一起去,因为他很知道十字军骑士团的行径,也完全相信达奴莎决不会从他们手里逃得了命。“但是我只告诉你一点,同一位姑娘出门实在不方便。” 
  “也许同别的姑娘出门有什么不方便,跟我出门却不见得如此。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出过事,而且我已惯于带着石弓出门,还能够经受得起狩猎的艰苦。船到桥头自会直。请别担心。我可以穿上雅斯柯的衣服,戴上发网就走。雅斯河虽然比我小,可是除掉他的头发之外,却跟我完全一模一样,去年狂欢节我们化了装,连先父也分辨不出我们呢。要知道,修道院长也好,任何人也好,都认不出我来的。” 
  “兹皮希科也认不出么?” 
  “只怕我见不到他。……” 
  玛茨科想了一会儿以后,突然笑了,说道: 
  “但是勃尔左卓伐的维尔克和罗戈夫的契当要暴跳如雷呢。” 
  “让他们去!如果他们来追我们,那就更糟。” 
  “哼!别怕。我老虽老,他们可还得提防我的拳头。所有的‘格拉其’都有这种气概!……不过,他们已经尝过兹皮希科的厉害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克尔席斯尼阿。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恰巧也在教堂里,他时时阴郁地望望玛茨科,但是玛茨科并不理会。做过弥撒,玛茨科就心情舒畅地立即同雅金卡回去了……他们在十字路口彼此道别分手,玛茨科独自回到波格丹涅茨去,心里又想起了一些不很愉快的念头。他知道,无论是兹戈萃里崔的人们或是雅金卡的亲戚,都不会真正反对她走。“至于这姑娘的两个追求者呢,”他心里说,“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但对于孤儿们和他们的产业,那两个家伙是不敢动手的,否则就要蒙上难堪的丑名,而且所有居民都会像对付恶狼似的对付他们。但是波格丹涅茨只得听天由命了!……田界被侵占,畜群被赶走,农夫被诱走!……如果天主让我回来,那末我就要跟他们战斗,不是用拳头斗,而是用法律跟他们斗!……只要能让我回来。如果我当真回来了呢?……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的爱情;如果她同我一起走了,他们就更加要痛恨我了。” 
  波格丹涅茨的庄园已经有了起色,他非常放心不下。他断言等他回来时,田园一定是荒芜不堪了。 
  “看来必须想个对策才好!”他想。 
  吃过午饭,他吩咐备好马,直接上勃尔左卓伐去了。 
  他到达那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维尔克坐在前屋,就着酒壶喝蜂蜜酒。被契当打伤了的小维尔克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长凳上,也在喝蜂蜜酒。玛茨科出人意外地走了进去,脸色严峻地站在门槛上;身材高大,骨骼粗大,不穿铠甲,只在腰上佩着一回大剑。父子俩立即认出他来,因为他的脸被炉火的亮光照耀着。最初,他们都陡地跳了起来,像闪电似的,向墙壁那边冲了过去,不论是什么武器,拿到手就算数。 
  但是阅历丰富的老玛茨科很了解这些人和他们的风俗,一点也不慌张,连自己身上的剑也不摸一下。他只是双手叉腰,用一种微带讥讽的口吻安静地说道: 
  “这是干什么?难道勃尔左卓伐的贵族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这两句话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们立即放下了手,那老人马上克拉一声把宝剑丢在地上,年轻人也放下了矛,两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望着玛茨科,虽然脸上仍旧流露出敌意,但已经带着吃惊和不好意思的神情了。 
  玛茨科笑笑说: 
  “赞美耶稣基督!” 
  “永生永世。” 
  “还有圣杰西。” 
  “我们为他效劳。” 
  “我是怀着好意来访问邻人的。” 
  “我们也怀着好意问候您,天主的客人。” 
  于是老维尔克同他儿子一起跑到玛茨科跟前,两个人都紧握客人的手,让他坐了上座。他们又立刻扔了一块木头到火炉里去,铺好桌子,放上满满一盘食物,一坛麦酒,一桶蜂蜜酒,吃喝起来。小维尔克时时瞥玛茨科一眼,这种眼色缓和了对客人的仇恨,也使客人颇为乐意。他招待得非常殷勤,甚至由于乏力而脸色苍白了,因为他刚刚受了伤,失去了平常的体力。父子两人都急于要知道玛茨科来访的目的。可是他们两人都不间他原因,只等他先说。 
  但是玛茨科是个懂礼貌的人,他赞美着食物、美酒和殷勤的招待。吃得心满意足了,才抬起头,神气十足地说: 
  “人们常常争吵,但是睦邻最最重要。” 
  “没有比睦邻更好的事了,”老维尔克附和道,说得同样沉着自若。 
  “常常有这样的事,”玛茨科说,“一个人要远行的时候,就连他的仇敌,他也要去告别一声,和他言归于好。” 
  “愿天主报答您这些坦率的话。” 
  “不仅嘴上说说就算数,而且要有行动,因为我当真来向你们告别了。” 
  “见了您,我们衷心高兴。欢迎您每天光临。” 
  “我本来打算在波格丹涅茨以一种适合于骑士荣誉的方式设宴款待您。可是我急于要走,来不及了。” 
  “去参加战争,还是到什么圣地去?” 
  “要是去参加战争或者到圣地去倒好啦,我打算去的地方很糟——要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 
  “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父子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是啊!”玛茨科回答。“而且去的人正是他们的敌人。好在这个人甘心归顺天主,与世人和好相处,因此他不仅不会丧失生命,而且还会永远得救。” 
  “这太好啦!”老维尔克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没有受到过他们的残害和压迫。” 
  “整个王国都是这样,”玛茨科补充说。“不管是皈依天主教之前的立陶宛也好,甚至是鞑靼人也好,都不会像这些魔鬼教士那样成为波兰王国的沉重负担。” 
  “很对,这您也知道,我们忍受啊,忍受啊,可现在忍无可忍了,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了。” 
  老人在手掌中吐了一口唾沫,小维尔克接下去说: 
  “只有这样。” 
  “眼看就要有这种局面了,非这样不可,只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们可拿不出办法,这是国王的事。也许很快,也许很慢……天主才知道。目前我却只得上他们那里去一次。” 
  “是不是给兹皮希科送赎身金去?” 
  老维尔克一提到兹皮希科的名字,儿子的脸就顿时气得发白。 
  可是玛茨科安静地答道: 
  “也许要带赎金去,不过并不是去赎兹皮希科。” 
  这句话越发使勃尔左卓伐的两位主人感到奇怪。老维尔克再也忍不住了,就说: 
  “您究竟能不能告诉我们,到那里去干什么?” 
  “我一定告诉您!一定告诉!”他说,一面点头表示同意。“但是首先让我告诉您另一件事。请听着。我离开以后,波格丹涅茨将听天由命了……从前我和兹皮希科在威托特公爵麾下作战的时候,修道院长,还有兹戈萃里崔的齐赫,多少照顾过我们那份小产业。现在我们连那种照顾也没有了。一想到我的辛勤和血汗就付诸东流,就非常难受……您可以想象得到,这叫我多么忧虑。我一走,就有人来骗走我的人手,挖掉我的界标,抢走我的牲畜。即使天主让我平安回来,那时候我的产业也给毁了,……只有一个补救的办法,只有一个可靠的帮助……那就是好邻居。因此我来请求您看在邻居份上,替我保护保护波格丹涅茨,不让它受到损害。” 
  老维尔克听了玛茨科的这个请求,连忙和他的儿子交换了一下眼色;父子两人都万分惊奇。他们静默了一会儿。谁都鼓不起勇气来回答。但是玛茨科又把另一杯蜂蜜酒举到嘴边,喝干了,然后继续说下去,说得那么镇静和推心置腹,简直把这两个人当作了他多年来最亲密的朋友。 
  “我已经坦白告诉过你们,谁最可能来侵犯。除了罗戈夫的契当,还会有谁呢。虽然我们以往彼此不和,但我对你们丝毫没有顾虑,因为你们是高尚的人,光明正大,决不会用卑鄙行为来报复你们的敌手。你们完全是两样的人。骑士总是骑士。契当却是一个下等人。这种人,您知道,什么事都做得出。他非常痛恨我,因为我破坏了他对雅金卡的追求。” 
  “您是要把她留给您侄儿的,”小维尔克脱口而出地说了一句。 
  玛茨科望了望他,冷冷地瞪了他好一阵子,然后转向老人,安静地说: 
  “您知道,我的侄子同一个富有的玛朱尔小姐结了婚,得到了很可观的嫁妆。”接着而来的是一阵更深沉的寂静。父子两人都张大着嘴,对玛茨科看了好一会儿。 
  老人终于说道: 
  “哦!这是怎么回事?您说吧……” 
  玛茨科故意不理睬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 
  “我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才非去一趟不可;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请求您这位高贵而正直的邻居,等我走后、替我照顾照顾波格丹涅茨,别让人家来损害我的产业。请特别当心契当,要防备他。” 
  这时候机灵的小维尔克,想到既然兹皮希科已经结了婚,那最好还是同玛茨科攀攀交情,因为雅金卡相信他,没有一件事不去讨教他。这样,他眼前突然展现了一片新的光景。“我们不光是不反对玛茨科,还要努力同他和解才是,”他心里说。因此虽然他已有些微醉,却立刻打桌下伸出手去抓抓他父亲的膝盖,用力揿了一下,表示要他父亲说话小心,同时他自己说: 
  “啊!您别怕契当!叫他来试试看。不错,他用一只大碟于打伤了我,但我也给了他一顿痛打,打得他的亲生母亲也认不出他来了。别怕!请放心。波格丹涅茨连一只乌鸦都不会走失!” 
  “我知道你们是正直人。你们答应我么?” 
  “我们答应!”两个人都喊道。 
  “凭您骑士的荣誉起誓么?” 
  “凭骑士的荣誉起誓。” 
  “也凭您那标着纹章的盾么?” 
  “凭着我标着纹章的盾,还凭着十字架。千真万确!” 
  玛茨科满意地一笑,说道: 
  “好吧,这件事现在拜托你们了。我相信你们会管得很好。既是这样,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你们知道,齐赫托我作他的子女的监护人。因此我不让小伙子们,无论是契当或是你闯到兹戈萃里崔去。但现在我既然要到玛尔堡去,或者,天主才知道要到什么别的地方去,那时候我又怎样来监护呢?……不错,天主是孤儿的父亲;谁要是企图伤害孤儿,谁就该遭殃;我不但要用斧头斫他的脑袋,还要宣布他是一个毫无廉耻的恶棍。可是我要离开,心里实在很难过,确实难过。那末我请求您答应,不但您自己不去伤害齐赫的孤儿,还要留神不让别人去伤害他们。” 
  “我们答应!我们答应!” 
  “凭您的骑士荣誉和您盾牌上的纹章么?” 
  “凭骑士荣誉和盾牌上的纹章。” 
  “也凭十字架么?” 
  “也凭十字架。” 
  “天主作证。阿门!”玛茨科结束道,他深深吁了一口气,因为他相信他们决不会破坏这样一个誓言的。即使他们被触怒了,他们也宁愿抑住气愤,咬咬自己的拳头,而不愿做起假誓的人。 
  于是他告别了,但他们坚持要挽留他多待一会儿。他不得不痛饮一番,和老维尔克交好。小维尔克一反他平时喝醉了酒寻衅吵架的习惯,这一次只是怒冲冲地骂契当,非常恳切地在玛茨科身旁兜来兜去,仿佛他明天就可以从玛茨科手里得到雅金卡似的。午夜时分,他因为脱力而晕倒了,他们把他救醒之后,他就像段木头似的睡着了。老维尔克也继他儿子之后睡着了,所以等玛茨科离开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像死尸似的躺在桌子底下。然而玛茨科有一颗异乎寻常的脑袋,他没有喝得很醉,却感到很快乐。回到家里,回想着他所完成的事,实在高兴。 
  “唔!”他心里说,“这下子波格丹涅茨安全了,兹戈萃里崔也安全了。等他们听到雅金卡离开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大怒。但是她的人,和我的产业却都安全了。主耶稣赐人以智慧,所以一个人不能用拳头的时候,就应当用脑子。我回来之后,这老头一定会向我挑战,不过这种事是不值得去烦神的……但愿我也能用这种办法使十字军骑士中计……但是跟他们打交道可不容易。在我们这儿,即使同一个‘狗东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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